那伙计把竹笼盖了回去,冷冷地道:“你们几个识相 点,哪边凉快哪边去,爷没功夫陪你啰唆。”便去荫凉处看 书。

老林惊得呆了,霎时指天骂地:“这什么口气?反了天 啦!我是来买东西的啊!干哩娘!干干干干干! ”也是心下 气愤,随手检起石块,便朝那人扔了过去。

啪地一声,那人头也不抬,迎空接住石子,随即放落书 本,起身走来:“谁扔的石子? ”

老林做然道:“林阿公扔的。”那伙计道:“是哪只手 扔的? ”老林伸出右手,咆哮道:‘‘干哩娘!是这只手啊,

你要怎么样啊?少年坩? ”话在口边,那人闪电出手,已然 扭住老林的手臂,老黄大吃一惊,喝逬:“你干什么? ”

那伙计不言不答,猛地吐气扬声,竟是要扭断老林的手 谔,老陈惊道:“少爷!快! ”崔轩亮右掌回缩,一掌向前 推出,厉声道:“雷霆起例! ”

那伙计也不来怕,放开了老林,出掌格挡,但听啪地亮 响.拳掌交接,那伙计咦的一声,面露诧异之色,脚下向后 一晃,退两步,再退半步,随即站稳不动。老陈看到眼里, 忍不住也是咦了一声:“他……他接下了? ”

这招”甫霆起例” 同小可,想那逸海上人堂堂的幕府 学问僧,也不愿正面搦其锋芒,其余琉球唐手、朝蛘花郎、 河野武上,莫不一碰就倒,谁知今曰遇上京城来的摊贩,竟 是推之不倒、莫可奈何?

那伙计吐出了胸口浊气,低声咒骂:“南蛮子,不可理 喻。”正要回去躺下,却听老林骂道:“什么南蛮子?你才 是北蛮!你娘给鞑子兵掳进军营啦,几十人围了一夜,生了 你这个杂种汉奸! ”那伙计气得牙关发抖:“畜……畜…… 生……你……你……辱我母……老林手还疼着,大骂 道:‘‘干你娘!你敢折我的手,我就不能骂你娘?你娘欠狗 干!干! ”

那伙计发狂似的大吼一声,纵身起跳,右足高踢而来, 崔轩亮护住了老林,侧身回旋,左腿扫出,脚缘与那人足底 对碰,那人穿着草鞋,脚心少了防护,宴时低声痛哼,身子 向下直坠,众船夫采声大作:“好!少爷这手功夫帅得紧 呀!"

一夜过去,崔轩亮其似有所长进了,原本手软脚软,如 今不再怯场,渐渐有了大将之风,那伙计连番吃亏,已知崔 轩亮厉害,虽在火头上,却也不敢妄动了。老林哈哈大笑,

一面去取包子,一面笑道:“小子,鞑子义父叫你回家啦, 你娘又要给你添弟弟啦。”

这话着实阴毒,不知是怎么修炼出来的,那伙计一听之 下,心中气苦,随即暴吼狂奔,看那脚下方位,果然是朝老 林而去。老陈苦笑道:“看你这张嘴多坏,这不是&己找打 吗? ”拉住老黄,两人一起躲开,老林嘴里咬着包子,慌 道:“少爷!救人啊!

崔轩亮见状不好,忙把老林推开,喝道:“雷霆起 例! ”那伙计低吼一声,俯身向下,避开当面一掌,随即猿 背轻抒,左手搭到崔轩亮的肩膀,使劲按住,跟着右手握 拳,手腕以下突然转为青绿,便朝小腹打来。崔轩亮心下大 惊:“这……这是什么功夫? ”

这人的右手外观甚是可怖,料来不是浸过毒砂,便是练 有什么邪功,眼看拳锋便要及体,崔轩亮心下发毛,赶忙侧 过掌来,封住对方的右拳,拳掌交接,那伙计面齑惊讶之 色,脚下急退十余步,整整撤了一丈远近,方織卸下掌力。

老林啥笑道:“好轻功,干爹夸奖你啊。’’正嘲讽间, 忽见崔轩亮俯身弯腰.从地下拾起一块铁牌,却是从那伙计 身上落下来的,茫然便问:“林叔你看,这是什么啊? ”老 林凑头来看,赛时张大了嘴.包子便从嘴里落了下来。

崔轩亮更纳闷了,看那铁牌满是篆字,自己连一个也看 不懂,却怎能把老林吓得目瞪口呆?还待要问,老陈也已探 首过来,方織定睛一看,惨然便道:“快还给人家!

快! ”崔轩亮迷惑道:“这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谁跟我说 啊? ”

老黄拉住了他,附耳道:“这是锦衣卫的令牌。”崔轩 亮也是一惊,还不知该当如何,那伙计己恨恨走回,夹手把 东西夺了走。老黄苦叹搔头:“原来如此,难怪买个东西跟 衙门洽公似的……原来是……是……”

锦衣卫卖包子,自己吃。天底下脸最臭的,就是这帮公 门中人,虽说乔装易服,打扮成摊贩模样,但甲竟是天界下 凡,眼界不同,不免躺在荫凉处,雷打不动,只不知见了天 子本人来买包子,又是什么嘴脸了。

老陈甚是机鳘,一看情状不对,忙道:“赶紧走了,千 万别待在这儿。拖着崔轩亮,正欲帘逃,却听一声咳嗽, 背后缓缓走上一人,正是方織那名中年人。

老陈头皮发麻,暗叫糟糕,崔轩亮却仍一脸好 奇:“你……你也是锦衣卫吗?”那中年人叹了 口气:“谁 先上? ”崔轩亮茫然道:“我问你话啊,你是不是……”话 还在口,却听背后一人道:“我来吧。”老陈大喊逝:“少 爷快躲开啊! ”

崔轩亮大惊失色,没料到背后已然有人,情急之下,一 个回旋反踢,突然啪地一声,脸上挨了个耳光,他哎呀惨 叫,才要喊声”常霆起例” ’突然啪啪啪地连吃了三记耳 光,脚fl?挨了重击,胸口又中一脚.还不及摔倒在地,腰间 劲风大作,对方又是重腿扫来,崔轩亮魂飞天外,情知这脚 挨不起,婁时只能狂喊逬:“元帅借雷! ”

总算崔家祖上积德,这招平曰辛苦演练,百次不得一 次,今回乍然使出,却已侥幸得手,一个借力过去,双方上 下错位,崔轩亮原本向后倒下,却变成了飞龙在天,只 听”嗖”地劲风大响,对方的扫腿掠地而过,激得满地飞 沙。惊险万状中,崔轩亮踉鏘站稳,摆出了护身掌式,总算 也看淸对方的面貌。

来人唇红齿白,宽抱小带.梳了个童子髻,看来还比自 己小了两三岁,崔轩亮呆住了 : “什么?锦衣卫也有你这样 的小鬼吗? ”

眼前共计三人,一个是卖凉茶的中年人,一个是卖包子 的伙计,没想还多了个小鬼头,听那少年笑道:‘‘没瞧见我 的装朿吗?我是个书僮,专打那些不长眼的刁民耳光。”

崔轩亮骂道:“你放屁!谁是刁民了? ”那少年笑 道:“所谓刁民,就是那些目无王法、污言秽语、冒犯善良 之徒,看看你,开口就是一个屁字,毫无教养可言,还说自 己不刁?我真替你父母感到汗颜,当然了,他们若与你一般 鄙俗,那又另当别论。”

那少年年纪虽轻,说起来却是又快又急,老气横秋,口 气好似个教书先生一般,崔轩亮过了半晌,方才听懂了说 话,大声道:“你骂我就是了,干啥辱我爹娘?那少年摇 头笑道:“抱歉了,他们能把你教成这徳行,那不只该骂, 只怕还该狠狠地打。”

崔轩亮怒不可抑,一掌便挥了过去,只是出手急了,眼 前一花,脸上竟是啪地一响.让人打个正着,听那少年 道:“第一个耳光,让你戒掉粗口,重拾人品教养。”

崔轩亮怒道:“混蛋!我和你拼了……”眼前掌影飞 动,啪地一声,又挨一耳光,听那书僮道:“不受教,便该 打,直打到你不敢说脏话为止。”

崔轩亮脸上火辣辣的,内心也似烈火燃烧,咬牙切齿 间,先朝地下吐了口痰,随即拿出众船夫亲传的两京一十三 省粗口,大吼道:“我操!我干!我吊!我辣!我曰!老子 娘西皮练破你祖宗十八十九二十一代!你再打我一下试W:! 我一定揍死你! ”

那少年叹道:“看看你,素?多低,又是随地吐痰,又 是满嘴骂娘,我天朝上国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也好,我今儿 就抽烂你这张下作的嘴.也好让旁人有个蝥惕。嘴上说着 话,双手却也没闲着,只管绕起了圈,忽听咻地一声,左掌 直朝崔轩亮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