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天下第二部 第一回 满城红绿为谁 4

 

梦庭低呼道：“他……他说他叫什么名字？’’眼看未婚妻死盯着人家，盂谭醋意陡生，忍不住嗤了一声：“怎么？还没嫁过去，便想替他写牌位啦？”梦庭叹道：“为英雄豪杰守灵，总强过守窝囊废的活寡。”

 

盂谭闻言错愕：“谁是窝獎废？”正要破口大骂，却听朝蛘话响起，说话之人竟是"目重公子-，听得崔中久通译道：“白少侠，我家主公提醒你，河野家杀人如麻，念在令尊的份上，他请你右手持剑，切莫自恃托大，竞尔死于盗贼之手。”

 

目重公子确有眼光，双方各以真剑对决，龙城气力惊人，白云天显然力弱，此际若还要左手持剑，只怕真有性命之忧，难得朝蛘这方好心劝说，白云天却只啐出一口唾沫，朝师父看了一眼，随即五指撑开，仅以掌肉夹住剑柄。

 

全场看得呆了，崔中久也不禁*嘿干笑：“你……你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常人持剑，必以五指握柄，只是每门每派各有秘法，或食指用劲，或中指用力，却从未听过以股掌夹剑的，怕连剑柄都拿不稳，遑论与敌交锋？

 

盂谭笑道：“哎哟，咱们的大英雄失心疯了，这会儿谁想替他守寡，趁早请快。”梦庭叹道：“笨蛋，替你自己烧香去吧，你看看那老前辈的手。”

 

众人全数转头，这才发觉白璧瑜右手天残，五指俱无，再看白云天持剑的法门，岂不正在临摹仿造，成了个天生无指的"天残"？

 

"峨嶋’山二十七代弟子白云天。”白云天剑举眉心，沈声肃立：“有请金顶神剑。”

 

少侠率性使气，当真是秀气中不失霸气，文质武形滟而有之，尤其还赤膊了上身，不免让梦庭看得如痴如醉.大感倾倒，盂谭一旁瞧着，自是满心妒恨，想来江山代有淫贼出，走了个崔轩亮，来了个白云天，不知伊于胡底。

 

髙手对峙，客店己嫌狭窄，东淑武士•便各自退开，眼看崔轩亮还睡倒在地，河野龙平便又揪起他的发髻，将他望后拖拉，便这么一使劲，崔轩亮已然痛醒，哭道：“放开我！”正要站起，膝窝却挨了一脚.欲待跪倒，脑袋却又让人揪了起来，听那龙平骂道：‘‘別动！”

 

崔轩亮如何肯听？只是拼命挣扎，龙平更是死命扯住他的头发，只是头发揪得越紧.少年郎的气力反而越大，几名武士纷纷压到他的背上，骂道：“乱笨动！”

 

场边虽有骚动，却是无人理会，此时此刻，全场都盯着两大剑客，眼看白云天架式不凡，那河野龙城也收拾了无赖嘴脸，只整理了斗笠，随即摆出了弓步，双手持剑，收刃于腰.正是日本剑客最为知名的"居合术"，即为拔秘法，号称力能斩岩。

 

龙城拿出看家本领，白云天也不多话，右手捏了个剑诀，沿锋掠过，那白虹剑本是光彩夺目，忽尔黯淡下去，梦庭低呼一声：“这……这是……”

 

崔中久解释道：“小姑娘.峨嵋练的是气，剑气灌注以后，刃光折射便会不同。’’话还在口，场边却传来哭叫声，听得一人怒道：“八嗅！笨蛋！嘿拨！不乱动！他们比剑，你会被切成两半啊！”不想可知.自又是崔轩亮在哭闹了。

 

这峨嵋号称"虚陵太妙洞天"’门人多为道家羽士，能通仙家秘技，有神仙出尘之态，转看东瀛那方，却是刀光雷雨、斩鬼杀祌的人间勇-士-，双方武学理路全然不同，这番好斗，真如一场人神大战，究竟谁高谁低，须臾便知。

 

喝啊断吼，龙城左足踏出，摆腰扭身转搏，剑光如弧，白云天一声淸啸.手中宝剑突然华光大现，笔直挺击，刀剑正要对掩，猛听一人哭喊进：“放开我啊！”

 

一刹那间，那崔轩亮已然奔入场中，那龙平虽是死抓着他的头发，反倒被拖着走，只能死趴在少年的背上。

 

全场惊得呆了，此际双方已然出剑，崔轩亮却闯进了鬼门关，白云天怒道：“跑船的！快滚开啊！”不顾自身危险，全力侧开剑锋，以免杀伤无辜，那龙城IN没这般客气，太刀既已拦腰砍出，想收也是力不从心，只能将崔轩亮与白云天一起斩成两截，至于倒楣的龙平，也只能陪着入土殉葬

场边一声呼吸吐纳，白璧瑜虚指莲花，又听屋内碗筷疾动，明国勛凌空虚抓.那逸海上人也是"唢"地一声，提起北鞘.直抛而去。人同此心，都是要避免杀伤。

 

此行三方各有折损，但中竟无人送命，曰后尚能和解，是以几位高手都不愿见血，只想挡下河野龙城的太刀，但不论他们多大祌通，其实都算小看了"生试十四胴-^

 

在外人看来，河野家武士只有蛮力，故而得意于"七胴-、"八胴"，残酷野蛮，仰仗太刀之利，然则河野家武士却明白，龙城的武功与刀剑无关，也与气力无关，把一只竹刀交给他，他也能杀人，把一片竹叶放入他手中，他也能扫瞎高手的双眼，割断对方的喉咙，因为他的武功并非倚靠气力，而是倚仗着"快"。

 

龙城的腕骨远比常人为粗，这是与生俱来的，自肩而肘而腕.最后一段用劲提速，他的腕fj•能吃得住®大的气力，绝不会脱0扭伤，外人无论如何苦练，决计练不到这等境界，也因以快驭剑，白云天收得住招，他却收不住。

 

"八嘎！”龙平自知要死，只管死命来拉，盼能仰天扯倒崔轩亮，却听"啊呀"一声痛喊，崔轩亮放声大叫，头发竟己让人揪下了一丛，却在此时，那柄太刀也已砍到了少年的腰间，随时能将之切成整整齐齐的两段，等崔轩亮腰斩之后，下一个自是龙平倒楣了.

 

梦庭掩面尖叫，不敢再看，却听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盂谭颤声道：“他……他妈的……这淫贼……这淫贼……”梦庭害怕道：“崔少爷……死了么？”从五指缝里向外偷看，倒也没见到满地内脏蛘血，反倒是河野龙城瞠目结舌，只低头瞧着自己的太刀。

 

梦庭心头枰枰跳着.顺着龙城的目光去瞧，这才发觉太刀俚在崔轩亮的腰间，微微涪动，原来那嗡嗡鸣响是打这儿出来的，好似崔轩亮身遭藏了一堵无形气墙，无论如何都切不进去，转看这莽少年的双手，却是一个天地上下式。梦庭骇然进：“这……这是什么功夫？”

 

白璧瑜轻轻叹息：‘‘天开雷门^”白云天睁大了眼：“就是……就是当年折断SI!城大石剑的……”正要追问，突听场里传出梵唱，幽幽暗暗，若有似无。

 

白云天吃了一惊，闻声转头，却见店内西侧地下多了个东西，咕溜溜的打着转，宛如一只圆盘，带出了火焰般的文字，见是个"仙"字。

 

白云天聪颖过人，眨眼间便已领悟，此物正是逸海上人的"北鞘"，适才他为解危厄，将之抛掷而出，孰料太刀受阻，北鞘失了准头，此际便落到了地下，旋转如盘，发出低声梵唱。

 

场内变故忽起，人人都在瞧看崔轩亮，除开白云天以外，谁都没曾察觉此间异象，良久良久，河野龙城率先收起了刀，自在察看锋刃，喃喃自语，只是不可罝信，转看崔轩亮本人，却也是一脸迷S,浑不知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