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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顾氏怔了怔,脑中灵光一闪,露出喜色:“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文娟就算是庶出,也是进士之女,又有嫡出和庶出的两个小兄弟,若是将来嫁给东行,生了孩子,女子为母则强,谁也担保不了她不会起异心!到时候念着骨肉之情,反而不好下狠手!
可是文怡确实独女,而且上无父母庇护,下无兄弟支持,东行娶了她,顶多是得了一个能干的妻子,却借不上妻族之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柳顾氏面上露出了喜色,但是一转念又想起文怡的母家似乎也是官宦门第,还是要先打听清楚其底细,在行事不迟!
柳顾氏心里拿定了主意,便仿佛去了心头大石,一脸轻松地往东暖阁去了,倒叫那帮太太们吃了一惊,不知她为何忽然和气起来。
春香见她跟前有了人服侍,便寻了个空儿,溜了进去,朝廊下聚在一起小声说话的几个丫头中的一个使了眼色,就拐进一处偏僻的游廊里。
那丫头低头跟了上来,左右前后看了看,方才低声问她:“姐姐有什么事?”
春香笑了笑,拧了她脸颊一把:血血好妹妹,你托我的事,方才我都说了,夫人虽没发话,但瞧她的神色,八成是应了的!”
那丫头喜出望外:“当真?!”春香点点头,又小声道:“回去跟你们主子说,叫他警醒些!可别出什么差错!”那丫头连连点头,再瞧周围一眼,便迅速溜了回去。
她回到董院正堂里,进了西暖阁,见外间只有几个丫头在收拾杯盘,便扒在碧纱橱门上,小声叫:“少爷!少爷!”
文怡正睨着又一次给自己倒茶的东行,见他一脸的小心讨好,心里便软了几分,低下头,正犹豫是不是听他解释几句,也许他是有苦衷的?却忽然听到有人在门上叫唤。柳东行扭头去看,迟疑了一下,便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然后立时走过去了。
文怡看着那丫头扯住柳东行的袖口出了门,冷笑一声,伸手捻了一块琥珀核桃仁,又咬了一口。
第五十二章 一波未平
柳东行跟着丫环来到门外,见廊下的一堆丫环齐齐转过头来看自己,便立时摆出一副钝钝的模样,傻笑了一下,然后将视线停在其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丫头脸上。那丫头脸一红,恼了,冷哼一声,便抬起下巴扭身就走。剩下的丫头有偷笑的,又撇嘴的,也有面露鄙夷的。柳东行察觉到有人在轻扯自己的袖子,也没空继续装模作样了,转身就跟着那丫头往另一边游廊的方向走,直到出了前院,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方才停了下来。
柳东行低声问:“冰蓝,你到底有什么急事?等回头再说不行么?”
冰蓝闻言不得不稍稍收敛了脸上的兴奋之色,左右瞧瞧,方才红着脸给柳东行赔罪:“奴婢太过高兴了,因此一时心急…”接着又飞快地将好消息告诉他:“方才春香姐姐来告诉我,说是那件事…成了!”夫人心里已经许了,不过还未发话罢了!
柳东行怔了怔,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狂喜,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想了想,皱眉道:“春香刚才告诉你的?可有人看见你们说话?你立时就叫了我出来,也太大意了!万一叫人看见起了疑心,不但事情有了变数,还会连累春香!”
冰蓝吃了一惊,心下想想,便慌了:”那怎么办?奴婢忘了…太高兴,就没留神…越想越怕,眼圈立刻就红了。
柳东行心中叹了口气。他并不觉得意外,若真是机灵又聪慧的丫头,也不会被派到自己身边,还好这冰蓝是个老实的,只是有些迷糊,却不至于坏事,便安抚道:”先别慌!如今补救还来得及,你们是亲表姐妹,你又是夫人安排到我身边的,夫人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怀疑你们的,若他真的问起,你就说…“想了想,”这里是夫人的娘家,屋里都是夫人的侄儿侄女们,侍候的丫头都是顾老太太跟前得用的,你怕我表现得不够得体,会失礼于人,倒丢了夫人的脸面,所以特地提醒一声。若是夫人再问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就把我盯着漂亮丫头看的事告诉她!“
“咦?!”冰蓝吃了一惊,想起方才的事,“少爷您…是故意的么?”
柳东行笑了笑,没肯定,也没否定。其实他方才只是碰巧了,想要装出庸俗又不堪大用的假象来,倒没料到正好能派上用场。他正了正神色:“你说春香告诉你,夫人已经应了,她到底是怎么说的?”
冰蓝到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将春香与她的对话都重复了一遍。柳东行皱着眉听了,犹有些不足,却也知道不能心急,只好吩咐她:“等得了空儿,你遇见春香时,避开众人把事情详细再问一遍,回来说与我知道。”
冰蓝连连点头,又眨着双眼满目希冀地问:“少爷,若您娶了称心如意的少奶奶,是不是就能分家出去了?”
柳东行怔了怔,微笑道:“不管能不能分家出去,我答应你们家的事,是绝不会忘记的。”
顿了顿,“来这里之前,我在夫人面前提过,在外头认得一位好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他家里出了本钱,让他在外头自己学着开店,我便入了一股。这是我头一项产业,又不懂经营,所以向夫人讨一房家人过去照管。当时春香就说动夫人派了你哥哥嫂子,眼下只怕已经动身离开恒安了。等他们到了归海城,捎信回来说那不过是桩小生意,没什么油水,夫人就不会再放在心上。过的一年半载,你哥哥以接老人出府荣养为由,求了夫人放你爷爷出府,我在寻个理由将你哥哥嫂子正是讨过来,连去官府办手续都用不着。”
冰蓝一阵激动,只是还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么?就这么简单?”又有些害怕,“我哥哥嫂子先前并没有当过差,一直是在府外住着,如今得了差事,万一上了奴婢名册…”
柳东行笑笑:“夫人日理万机,怎会想起这样的小事?况且府里的人,不在册上的人多了去了,你父母就不在上头!我在管事那里已经打点好了,你哥哥嫂子的名字在一年都不会上册,等到年下盘点时,他们早已记在我名下了。你父母都没了,如今只有你爷爷和你在府里当差。等你哥哥嫂子在归海城安顿下来,再接了你爷爷过去,又脱了籍,谁还知道你侄儿是什么出身?!只要我不发话,他要读书科举,都没问题!”他心中倒有几分庆幸,婶娘为了避税,只将家中有执役的男女仆妇登记入册,其余人等一律隐匿起来,虽说这是时下世家大族常用的手段,倒是无意中帮了他的大忙!
冰蓝兴奋得脸红了,柳东行连连提醒,她才强自按捺下来,真心实意地道:“好少爷,我小侄儿生来就聪明,外头人都说,若不是出身不好!将来举人老爷都做得!只要他能有出息,我愿意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柳东行微笑道:”我用不着你做牛做马,只盼着你们家能好好替我办事,我是不会亏待你们的。“又小声提醒," 没旁人在还罢了,当了人的面,可别把这‘你‘呀‘我’呀的话带出来,得罪了上头,我可就你不得。"
冰蓝连连点头,眼珠子往周围转了一圈,便颠颠地跑了。柳东行不由得一笑,忽而看见有人走近,忙摆出一脸不 满,不服气的表情,转身往后院走。
文怡在原座上等了半响,也不见柳东行回来,脑中总是回想起方才那个脸生的丫头揪住柳东行袖子的情形,心下 问问的,却又不可抑制地想知道他们到底出去做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瞥见文娟叫丫头多拿一碟瓜子儿来,便 往自己面前的点心盒子里抓了一把南瓜子儿,用帕子包了,起身走过去,倒在文娟面前的空碟里。
文娟心里想起自己丢下文怡与柳东行独处,本有些讪讪的,见她神色间丝毫没有见怪的意思,便露出笑来,拉着 她的手道:”九姐姐,你一个人坐在那里不闷么?过来跟大家一块儿玩吧?“
不等文怡回答,文慧便在那里吃吃地笑:“九妹不爱这些诗呀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为难人家?”文娴皱眉瞥了她一眼,她却毫不在意的回过头去,两眼盯着柳东宁,掩嘴笑着柔声催促:“快呀?大才子也有力竭的时候了?等这支香点完,你要是还写不出一首完整的诗来,可是要罚酒的!”
众人都起哄,当众夹着声音:“还是别勉强了吧?柳表哥方才已经写过一首了,那香烧得又快…”柳东宁头也不回的插了一句:“我已经有了两句了,你们且别催我!我能作出来!”可柔憋红了脸,文慧似笑非笑地瞥了瞥她,伸出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替柳东宁磨墨。
文怡对文娟笑笑:“我在诗词上只是平平,就不凑趣了,况且我在那头坐着,也乐得清静。总不好抛下客人不管的。”文娟脸一红,小声说了句“谢”,便不再强求了。
文怡走出外间,往东暖阁方向看了看,见自家祖母正抱着二伯母段氏所生的十九堂弟文孝,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侧耳细听四伯母刘氏说儿子的婚事。
她心下暗叹,正要转身往回走,却听的几个丫头聚在中堂一脚说闲话,其中一人在低声数落柳家东行少爷“色迷迷地”盯着她瞧,一点儿教养礼数都不懂。
文怡皱了皱眉,盯了那丫头一眼,认得她是与老夫人跟前的二等丫头,眉眼间有几分俏丽,在萱院里倒还算得上出挑,只是平日态度傲慢,嘴巴又不好,让人颇为不喜。文怡不由得心下着恼,却不知道是恼丫头不懂礼数忘了身份径自指责客人,还是恼柳东行眼光不好,居然能看上这样的庸俗女子!
一转头,她又看到方才把柳东行叫出去的丫头从游廊另一头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地,眼里的兴奋还未消,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好事。文怡只觉得牙根有些发痒,一摔袖子,便扭头回了里间。
她才坐下一会儿,柳东行便回来了,不知为何,妄想她的眼中也带了几分喜色,跟先前相比,忽然大胆了些,居然明晃晃地将点心盘子送到她跟前,引得对面众人侧目,还恬不知耻地笑着说:“这个味道不错,九妹妹也尝尝?”
谁是你九妹妹?!
文怡强忍住掀翻盘子的冲动,皮笑内不笑地道:“谢谢柳公子的好意,我不爱吃这个,您请随意!”
柳东行愣了愣,讪讪地缩回手去,抱着那盘子,小心翼翼地坐回原本的位子,仍旧与文怡隔着一张椅子一张小几,又偷偷去看她。这回文怡索性起身,捧着茶碗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看得柳东行一愣一愣的,不明白她方才还好好的,似乎有了回转的意思,这会儿怎么又忽然恼起来了?!
对面传来几声嬉笑,但很快就不再关注这边的事了,柳东宁吟诗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
文怡与东行对坐无言,渐渐地,柳东行的脸色也黯淡下来。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外头预备开饭了,段氏派人过来请少爷小姐们。众人纷纷起身出去,文怡几乎落在最后,东行趁人不备,迅速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等她回头,便两眼直盯着她,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瞒你的!等有了机会,我便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你听完了再恼我可好?!”
文怡一怔,忽然听到如意在外头小声叫自己,便低头扯回了袖子,走了出去。
这一天,一直到宴席结束,众人纷纷坐车回家,文怡都没有再得到与柳东行独处的机会。但她却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暗暗猜想,他到底是有什么苦衷?!又忆起席间三姑母暗地里几次三番的打量,不由得有些发冷。
这一切疑团想得她头疼,待送祖母回了房间,她正要告退,却听得祖母道:“你且别走,我有话问你。”又将丫头们遣了出去,只让赵嬷嬷守在外头。
文怡心生疑惑:“祖母有什么话要吩咐?”
卢老夫人招她到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看你今天与那位柳家公子坐在一处,似乎有些刻意疏远的意思,甚至人家给你倒茶,或是与你搭话,你也有些爱理不理的。若是平时,我定要说你失礼,但今日我听了人家几句闲话,倒想起一件事来了!”随即压低了声音,“那位柳东行柳少爷,可是你梦里…,……说过亲的那位?!”
文怡身上一震,咬着唇低下了头,声音比蚊子叫差不了多少:“若照他们的说法…想必就是他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但他应该不是三姑父的庶长子,他原是有父母的。”
卢老夫人怔了怔:“你如何知道?!”
文怡迟疑了一下,小声道:“祖母不认得了?您不是头一回见他了。在西山村,孙女儿请萧老来给祖母看病时,他就跟在萧老身后帮着提药箱…,…”…他前几年拜了萧老为师,却不是学医,而是学兵法血,…,听说萧老原是军伍中人,有些来历…”
卢老夫人大吃一惊,细细回想,猛然想起:“是了!怪道他向我见礼时,我总觉得他面善,还道是因为他长得与东宁有几分相象的缘故,原来是因为早就见过!只是那时他穿戴打扮,还有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与今日大不相同,我竟一时没认出来!”但又添了另一个疑惑:“就算是萧老的徒弟,平时你也没怎么见他,又如何知道他的家
文怡犹豫片刻,才道:,血那年孙女儿去给舅舅拜寿,路上遇险,就是他和萧老的另一个徒弟救的。后来到了舅舅家,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大表哥的同窗好友。”顿了顿,“柳公子的身世,有些是孙女儿从大表哥那里听说的,有些是罗公子说的,也有…他自个儿闲谈时无意中透露的…,…,…他好象是独生子,父母都没了,他养在叔婶家中,婶母待他不太好,又好象有些家产纠纷在里头,…,“…她小心地看了祖母一眼,,血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孙女儿不好问得太过真切,只有个大概的印象…柳公子在家中似乎颇受叔婶薄待…”
卢老夫人眉头紧皱:“这么说…风闻他是庶子之事…未必是真?”
文怡低下头道:“是真是假,孙女儿也说不清…今儿人多,又不好当面问他…”
卢老夫人看向孙女:“你在梦里可知道他的姓名?不然怎会几年了,都没认出他来?”
文怡头更低了:“梦里没听真切,“……孙女儿也没想到是他…”…”
卢老夫人正要再问,却听到赵嬷嬷在外头叫道:,…老夫人,小姐!聂家来人了,说是表少爷有急信!”
文怡猛地抬起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心下不由得一惊。
第五十三章 一波又起
来人是一对家仆夫妇,男的在前院等候,只有那媳妇子进来请安说话。文怡认得她是聂珩手下得用的,不等她行完礼,便立刻问:“大表哥安好?!舅舅舅母和表姐没事吧?有什么急事要连夜送信过来?!”
那媳妇子便道:“回表小姐话,老爷、太太、少爷和小姐都安好,合家都没什么大事,只是少爷嘱咐了,一定要尽快将信送到表小姐手里,因此小的夫妻俩才赶得急了些。”
文怡稍稍放下心来,想想前世这时候离民乱还差几个月呢,应该没有大碍,便接过信,将她遣了出去,然后细细读起来。
聂珩在信中先是问候了她祖孙二人的身体健康,接着又祝贺她的生辰,接着才提到,最**阴一带的局势有些不好的迹象。虽然聂秦两家领头,几次三番地施粥施药,但前来领取粥药的人似乎一次比一次多了,几乎全都是饿得面黄肌瘦的贫民。他曾叫人向这些贫民打听过,得知大多数人是因为去年秋收比往年少,为了度过年关,或是购买稻种,或将地抵押出去,谁知今春无雨,田里的庄稼发不出芽来,欠的债连利息都付不起,大多数人却连房子都保不住,只能在荒郊野外搭些简陋的棚子暂居,每日进城找些零工做,赚几个铜板养活一家大小。
聂珩在信中说,贫民中有不少本来有几亩薄田的人家,尚且落得如此地步,其他人只怕还要更惨。而县中收地的富户,不过是因为看到有人种棉花贩到康城去,卖得高价,所以起了贪婪之心,要多多收地改作棉田,本就不需要只会种庄稼的佃户,大量农户失地后沦为流民。长此以往,只怕民心生变。他想起先前文怡曾提醒过的话,才会写信来问她,是不是看到些什么迹象,才会出言告诫?
文怡将信中内容读给祖母听后,便陷入了沉思。
照大表哥所言,民乱之事,已经有了迹象。只可惜今年因大表哥身体好转,原本因体弱而被迫放弃的科举之念也重新拾起来了,聂家上下全都指望他今年秋闱能有好成绩,恐怕是不会轻易答应移居外地的。然而不离开,民乱又未必能压下去,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舅舅一家冒险留在平阴么?!虽说如今聂秦两家行善积德的好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但人心难测,乱民一旦激动起来,还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么?
文怡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说服大表哥带家人离开平阴才行!既然他来信问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迹象,那她就说些“迹象”给他听!
她刚拿定了主意,便听到祖母在问自己:“九丫头,你当初说的…在梦里的那一场祸事…莫非…”她忙答道:“是!怕就是在这时候开始的!孙女儿只忧心,大表哥今秋要科考,如今一心读书呢,怕是不会轻易离家的!”
卢老夫人想起这几年来聂家待孙女儿也还不薄,哪怕明知道自己不给好脸,逢年过节也没忘了礼数,自己在西山村小住时,聂家小辈也时常过来请安,比起族中那些前倨后恭的族人倒是强了十倍。她沉吟片刻,便问:“聂家珩哥儿已经考过秀才试了么?我仿佛记得府试就在四月,应该是在平阳进行吧?”
文怡愣了愣,科举之事,她不过是知道个大概罢了,只知道乡试、会试、殿试的时间,细处却是不甚了了,毕竟她亲近的人里并没人要考科举,连大表哥聂珩也是去年年底才重新生出科考之念的。想了想,她便道:“孙女儿只知道大表哥先前曾在康城读过几年书,也曾考过县试,但因为考过以后大病一场,就弃了科举,是去年才重生此念的,想必还未过府试。”于是就把送信的媳妇子传进来,细细问她聂珩目前的情形。
那媳妇子道:“小的曾 听内院海棠姑娘提过,大少爷再过几天就要靠府试了,因此今年表小姐的生辰,他不得亲自送礼前来相贺,就连写信,也是瞒着太太的,海棠姑娘叫我们夫妻只说是到温泉庄子办事,回去了也别声张呢!”
卢老夫人问:“既是要考府试,那他想必已经动身前往平阳了吧?”
那媳妇子怔了怔,迟疑地点点头道:“确实如此,少爷眼下已经在平阳城里住下了,是舅老爷亲自送他过来的…”
文怡心下大奇:“既然是大表哥已经到了平阳,如何在信里只字不提?!难道是打算考过了再来?!”平阳离顾庄不过几里路,论情伦理聂珩都不应该不过来的,就算是考丅前忙着温习,也不该不在信中提起,等考完再来不是一样的么?
那媳妇子却面露难色,低下了头。卢老夫人淡淡地问:“你们少爷可是吩咐你们…送信过来时,不得泄露他眼下的行踪?!”
那媳妇子吓了一跳,忙道:“万万没有的事!大少爷并没有这么说,只是…只是…”她顿了顿,“舅老爷此次同行,打算带大少爷去拜会几位朋友,因此太太嘱咐了,别让大少爷分心…”她眼神闪烁,低下头去。
文怡听得糊里糊涂,卢老夫人却已有几分明白了,似笑非笑地道:“也对,我们家里都是女眷,你们大少爷也大了,多有避讳,再说,他那个身子,你们亲家老爷…想必也担心吧?”
那媳妇子干笑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卢老夫人却直接让她下去了,文怡不解地问祖母:“她这是什么意思?咱们这些年跟大表哥一向亲近,有什么可避讳的?秦姐姐的父母我也是常见的。”
卢老夫人叹息一声,无奈地道:“你是无愧于心,珩哥儿也是堂堂正正,不怕人多心的、。只是你表哥如今的年纪不小了,若不是身子不好,怕是早就定亲了吧?”
文怡点点头:“大表哥私下也有些愧疚呢,说是舅母一心认定了秦家姐姐,这些年为了他身体不好,连订亲之事都推迟了,倒害得秦姐姐满了十七岁,还待字闺中。”她忽地心中一动,大吃一惊:“难道…舅母和秦家那边…”
卢老夫人微微笑了:“你既是无心于此,就别放在心上了。秦家女儿年岁已达,虽未定亲,风声已经传出去了,不好再许人。她父母也是一片苦心。既然珩哥儿在信里提到平阴最近局势不稳,你梦里又有那件祸事,这几个月你就别到西山庄子去了吧。”
文怡皱了皱眉,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答应了,又埋怨道:“秦家有疑虑倒还罢了,舅母怎的也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我一向视大表哥如亲兄,与几个哥哥姐姐们来往,都是坦坦荡荡的,如今成了这样…有什么意思?!大表哥是个心细的人,怕是又要忧心了!”她微微生出几分不满,觉得聂珩身体才好了些, 又是正值府试前的要紧时刻,舅母怎的还要做些多余的事,连累他多思呢?!
卢老夫人不以为意,径自道:“先前你犯愁,不知要怎样令聂家人远离平阴,如今倒是有法子了。”
文怡精神一振:“祖母快教我!”
“府试要在平阳进行,接下来是院试,如果他全都顺利通过,便是秀才了,这才能参加秋闱。秋闱是要在省府举行的,平阴不过一县之地,还不够格作为乡试之所。”卢老夫人看着孙女儿,微微一笑,“你只管劝他提前到康城备试就是了。”
文怡心下大喜,立时便想到了借口:“大表哥是一定能过的!他身子不好,索性全家陪着一起去康城暂住好了!专心读几个月的书,乡试时必定事半功倍!”
卢老夫人淡淡地道:“若是别家,八成是要在平阳府学里读书,一直到邻近秋闱方才前往康城的,毕竟物价贵,无论是住客栈还是赁房子,都花费不菲。你舅舅家境富裕,倒是不在乎这点小钱。更何况,那位秦老爷也未必认得几个官场上的人物,反倒是你大表哥在康城读过两年书,不论是同窗还是恩师,都能攀上点交情,在康城待着,比在平阳强多了。”她还有几句话未说出口,那就是留在平阳,离顾庄太近了,秦氏怕是会多心,时间一长,亲戚面上过不去,就伤了情分,去了康城,离家远,离顾家更远,秦家人只怕会更放心呢。
文怡也很快想到了这点,心下暗叹,但转念又想到,若是秦家也跟着去了康城,那就更稳妥了!想到这里,她脸上就露出笑来:“孙女儿已经想好信该怎么写了!多谢祖母提醒!”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先前孙女儿只听说乡试是在原籍考的,却没想到考场不是在平阴,白白担心了几年。往后还要祖母多教孙女儿些道理,好让孙女儿少闹笑话。”
卢老夫人只是笑了笑,又转回先前的话题:“关于那柳家后生的事…”
文怡一时不防,整个人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
“你先别去打听了。”卢老夫人道,“虽然你们彼此认得,叫人知道了,怕会多事,你只管将他当作陌生人一般,也别与他搭话。且等我找人把事情问清楚了再说。”犹豫片刻,又道:“他虽然本是你今生许婚之人,但如今事情已经有了变化,你也不必将此事一直记在心上。”
文怡沉默下来,慢慢应了一声,心里有些闷闷的,方才因解决了舅舅一家的事而产生的愉悦几乎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孙女儿先回房去写信了…”
卢老夫人正在想族中有哪个妯娌对柳家情形比较了解,闻言随意“唔”了一声,又忽然问:“你说在梦里听人提到柳家后生的情形十分不堪,那人究竟是谁?”
文怡愣了愣,方才答道:“是…是可柔,就是二伯母的娘家侄女儿。在梦里…孙女儿养在四伯父家里时,只有她一个时常来往,彼此交好。”
卢老夫人皱皱眉:“可是那个瘦瘦小小,柔柔弱弱,说话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女孩子?我记得她今儿也围着东宁转悠呢,这样的人,你怎会跟她交好?!”
文怡正想回答,卢老夫人已经得了答案,:“罢了,既是梦里的事,终究不是真的,我不喜她的行事,小里小气的,没有大家风范,偏又有些小心思,你别跟她太过亲近了,省得被连累了名声!你且去吧!”
文怡张张嘴,想为可柔辩解两句,但想到她今日多为,又没了心情,闷闷地行过礼,便回房间去了。
她连夜写好了信,却一晚上都没睡好,一边担心信中是否有什么遗漏,未能劝服大表哥举家迁离平阴,一边又在想柳东行的事,不知他的苦衷到底是什么,又想到祖母让自己暂时别与她接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机会听他诉说,心下暗暗后悔,今日架子摆得太足,失去了无数机会,最后又想起可柔今日的表现,烦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