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秦淑梅失望地摆摆手,“你大哥快到了,你们抓紧时间收拾吧。”

“大过年的,有你们这么当父母的吗?冰天雪地里撵我们出家门…”

秦淑梅气得指着他直哆嗦。

小瑜儿偷偷地拽着果盘,一把一把地正往兜兜里塞糖,余光瞅见奶奶脸色不对,忙掩了掩口袋,噔噔过来,抬腿踢了赵寅一脚:“叫你欺负奶奶!”

赵寅低头瞅了他一眼,不耐道:“又是你!”昨天就因为他一句‘周扒皮’,气得妻子跟苏梅吵了几句,惹得老爷子大怒。

“是我、是我、就是我,我是可爱的小瑜儿…”小瑜儿哼唱着扶着他的腿推了推他,“你再欺负我奶奶,打你哦!”

说罢,瞪着眼,冲赵寅举了举手。

赵寅心头不愉,也不想跟祖孙俩在这儿纠缠,老的说他不孝,小的骂他欺负老人,啧!不知道的还以他多混蛋呢。这般想着他就想绕开小家伙,上楼去,可茶几跟沙发之间就那么宽,小瑜儿又挡在了路中,他想也不想地挥手一推:“边去!”

小瑜儿趔趄了下歪倒在了茶几上,随之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飞扬的围巾落在了火盆里,瞬间点燃了。

“赵寅,你干什么?”秦淑梅被他挡着视线,光看到小瑜儿被他一把推倒了,没有看到着火的围巾,“小瑜儿懂什么,你连他都打!还不把他扶起来?”

赵寅被母亲训得越发不耐了,大冬天的孩子穿得那么厚,摔一下能伤到哪里?赵寅气得掉头就走,突然他鼻子嗅了嗅,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大脑瞬间懵了。

小瑜儿扶着茶几爬起来,鼓着脸颊,冲他挥了挥拳:“坏人,打你!”

背后是窜起的熊熊大火。

似乎觉得有点不对劲,小瑜儿伸手朝后抓去。

“别动!”赵寅大吼一声,冲了过去,伸手拍了拍小瑜儿顺着围巾烧起来的棉袄,结果越拍,火势越旺,他自己的两只衣袖也燃了起来。

秦淑梅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哆嗦着腿从沙发上爬下来,一边叫道:“帽子、帽子烧起来了,还不给他取下来,棉袄脱了啊,赵寅你个猪…”

飞扬的火絮落在了沙发上,垫子、抱枕全着了。

赵寅整个人都慌了,哪还听得进母亲的话,满脑子都是水能灭火,他叉着小瑜儿的两只胳膊,飞速朝外跑去。

“哇…妈妈,我被坏人绑架了,快来救我!唔~”小瑜儿摇了摇头,感到背后烫烫的,“痛…”

第154章

苏梅放了黑珍珠在大盆里,给李厂长在做示范,闻言飞速起身冲了过去,手一伸接住小瑜儿的同时,吸了他身上的火,大衣一展将他包在了怀里,随之回身一脚将赵寅踹进了院子一角堆积的雪窝里。

“妈妈。”小瑜挣扎着想转过身来。

“别动!”苏梅怕人看出异样,揽紧了他的小身子,前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抬眉扫了眼客厅,见烧得不是太大,秦淑梅也蹒跚着走出来了,扭头对跑来的李厂长道:“麻烦你们了。”

李长厂今儿过来,不但带了司机,还随身跟着位财务。

三人都是退伍兵,那反应也不慢,一个飞速拿出大盆里的黑珍珠,另一个端起盆奔到赵寅身边扬手一泼,浇得赵寅一身水湿,冻得牙齿咯吱作响。

“苏同志,”李厂长道,“我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我先带小瑜儿上楼看看。”说罢,苏梅抱着小瑜儿飞速上了楼,一进入房间,她就反身锁上了门。

“小瑜儿,”苏梅展开冒烟的大衣,将小家伙放在地上,一边小心地取下他烧焦的围巾、帽子,脱下烧透的棉袄,一边道,“哪里疼,跟妈妈说。”

小瑜儿晃了晃头,头痛,脖子也疼,“妈妈,”他朝后指了指,“疼!”

苏梅让他伏在腿上,托着他的头看了看,后脑勺的头发烧没了一小块,红艳艳的鼓着两个水泡,脖子上也有一排小水泡,后背没事,穿得厚,棉袄烧透了、棉坎烧焦了,里面的毛衣、秋衣倒是完好无缺。

“苏梅,我是大哥,小瑜儿怎么样了?”赵倬吓死了,他没想到,就是借辆车的功夫,家里就出了这样的事。

而且听李宏升说,弟妹直接展开大衣,用身体帮小瑜儿灭的火,这要是两人都出了事,小恪回来,还不得闹翻天。

“大哥你等一下,我给小瑜儿穿上衣服。”苏梅的手轻轻罩在小瑜儿的后脑勺上,帮他消了里面的火毒和炎症,水泡没动。

脖子亦是如此。

放下小瑜儿,苏梅的手在大衣、毛衣上飞速过了一遍,前一刻还完好的衣服,立马焦糊一片。

精神力展开遮住大量的焦糊味儿,想了想,苏梅又在左手腕上抚了一下,移开时手腕上已起了片大大小小的水泡。

拉开衣柜拿了棉袄、大氅给小瑜儿穿上,为免衣领摩擦脖子上的水泡,苏梅团了两个卫生纸球,给他垫在水泡的两边。

“大哥。”苏梅穿着焦糊的衣服,抱着小瑜儿打开了房门。

“都伤到哪了?”

“我没事,小瑜儿伤到头和脖子了,”苏梅说一侧身,指着小瑜儿后脑勺和脖子上的水泡给他看,“麻烦大哥送我们去医院一趟。”

赵倬点点头,看着她身上焦糊的衣服,“你真没事?”

苏梅左手腕下意识地一抬,不经意间露出一片水泡,口里却依然道:“没事。”

赵倬只当苏梅不方便跟他这个大伯哥说,轻叹了声,伸手道:“小瑜儿给我吧,我来抱他。”

“不不,”小瑜儿摆了摆手,“我要妈妈。”

“没事,我抱他。”

小瑜儿刚经历了火灾,赵倬也不敢免强他,只得作罢。

苏梅抱着小瑜儿随赵倬到了楼下,客厅里的火已经灭了,水泼后,留下一地狼藉,李姐跟小马正在收拾。

“娘、娘,”小黑蛋担心地跑过来道,“你没事吧?”

赵瑾、林念营紧随其后,“婶婶,你跟小瑜儿没受伤吧?”

“妈,我没有爸的电话,爷爷说等会儿他就回来帮你们出气,让你带小瑜儿先去医院。”

“好。”苏梅挨个拍拍孩子们的肩,安抚道,“我没事,小瑜儿头上和脖子里也就起了几个水泡。别怕,我带小瑜儿跟你们大伯去医院上点药就回来。小瑾,小船跟青蛙的图纸,在我们房间的书桌上,你上楼拿下来给李厂长。”

“苏同志,”李厂长道,“我们的事不急,你们赶紧去医院吧。”

苏梅点点头,抱着小瑜儿出了门。

小黑蛋、林念营不放心,跟了出来。

院子里,秦淑梅拎着拐杖正在追着一身狼狈的赵寅打,赵璋扎着两手不敢上前。

“妈,”苏梅伸手扶住差点滑倒的秦淑梅,“你歇歇,小瑾说等会儿我爸就回来了。念营、念辉,扶奶奶回屋。”

两人点点头,一左一右扶住了秦淑梅。

“小梅,”秦淑梅喘了口气,焦急地拉着苏梅和小瑜儿道,“都烧到哪了,给妈看看?”

苏梅伸出胳膊,露出上面成片的水泡,又给她看了看小瑜儿的后脑勺和脖子:“就这么多,你别担心,我带小瑜儿去医院擦擦药。”

秦淑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着赵寅,咬牙切齿道:“赵寅,你真行!我秦淑梅也不知上辈子造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玩意儿!”小瑜儿觉得这个词,特别好玩,遂一指赵寅,学他奶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哈哈…玩意儿…”

苏梅:“…”

苏梅跟小瑜儿上过药回家,李厂长带着图纸和黑珍珠已经走了。

“娘,”小黑蛋在门口拦住她道,“爷爷狠抽了二伯一顿,让小马叔叔开车送他和二伯娘去火车站了。”

苏梅惊讶地挑了挑眉,“打包送走了?”

这速度真够快的。

赵倬从车上下来,听到小黑蛋的话,抽了抽嘴角,他爸这是怕小恪回来削了老二吧。

“还有,娘,我把黑珍珠卖了,”小黑蛋掏出叠钱给苏梅道,“八百,你数数。”

苏梅没接钱,她惊喜看着小黑蛋道,“念辉,你真棒!黑珍珠做起来没有军卡费事,我还以为李厂长最多给个三四百呢。”

“嘿嘿…”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把钱塞她兜里,“娘,你下次要卖什么也交给我吧,我肯定帮你卖个好价钱。”

“行!”苏梅拍了拍他的肩,打趣道,“念辉,你不是急缺钱吗,要不要娘先借你一点?”

“我也可以借给小哥一点,”小瑜儿歪头瞅着小黑蛋道,“只要小哥你把你所有的糖都给我。”

小黑蛋没理小瑜儿,只看着苏梅道:“真哒?”

“嗯,你要多少?”

小黑蛋竖起一根手指。

“一百?!”苏梅挑了挑眉,“你要这么多做什么?”

“过年了,我想给爷爷、奶奶、大伯、大娘、珺姐,还有舅爷、舅奶、姥爷、姥娘、小叔他们一人买一件礼物。”

拎着车钥匙刚要进门的赵倬一震,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片刻,笑道,“念辉,小孩子不用给大人准备礼物…”

“可是我想买了礼物送给大家啊,”小黑蛋道,“我收到你们给的红包、衣服好开心,我也想让大家跟我一样开心。”

“小哥,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想让大家跟我一样开心…”

苏梅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娘帮你们准备,其实礼物不需要太贵重,心意到了就成。嗯…”苏梅点着下巴想了想,“咱们来做贺卡吧?”

“好呀好呀,妈妈我帮你。”

“娘,什么是贺卡?”

“贺卡就是…”

赵倬百味杂陈地进了屋,看着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屋子里极静,院子又不大,几人在院门口的对话,坐在光秃秃客厅的老爷子,听得清清楚楚。

“小恪夫妻会教孩子,小琛、小珺这段时间住过来吧?”赵儒生拨了拨火盆道。

“我看,你是想让小琛他们兄妹,给小璋做陪吧?”别看小瑾、念营、念辉个个重情意,出了今天这事,赵璋想要融入他们,呵!做梦!

赵儒生拧着眉没好气地白了大儿子一眼:“那你说怎么办,你二弟已经废了,小璋总不能就丢手不管吧?”

赵倬跟着深深叹了口气,“我妈呢,没事吧?”

“在楼上休息呢,小瑾跟念营陪着。”

得知母亲没事,赵倬起身向外走道:“大过年的,客厅总不能光秃秃的吧,我去家具厂找人买套沙发回来。”

先前的沙发收拾收拾,倒是还能用,只是秦淑梅一看到它,就想到小孙子后背着火的模样,还有老二那个孽障,心里就堵得慌,遂方才让小马拉到废品收购站给卖了。

“沙发的事不急,你给我回来…”老爷子能不知道,大儿子为什么这么急着往外跑吗?还不是怕面对小恪的怒火。

赵恪中午回来,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心疼地摸了摸苏梅的手腕,又看了看小瑜儿头上和脖子上的水泡,倒是没吭声,只是下午一到办公室,就给铁路部的几位熟人挨个儿打了个电话。

遂赵寅跟席楠这一路回冰城,那真是充满了惊险刺激。

先是丢了车票和钱,被人赶下了火车。

当了一块手表,好不容易又搭上了辆去冰城的过路车,结果一觉醒来,到了终点站。

又当了块手表和大衣,买了两张客车票,还没上车呢,票丢了,连冻带饿的,纷纷病倒在了候车厅。

第155章

早先那套沙发,是喻兰从华侨商店掏高价买的。

赵倬在家具厂转了一圈,别说相似的了,沙发都没有找到一套,只有一组人家结婚订做,因为上错漆而退货不要的木制长椅。

翌日,赵倬拉回来往客厅里一摆,小瑜儿、小黑蛋盯着看了会儿,再看赵倬的眼神都不对了。

小瑜儿伸手摸了下冰冷的木架,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尘,对着他大伯长长一叹:“丑!太丑了,我不想坐。”

“大伯,”小黑蛋双手抱胸,嫌弃道,“你这品味…也太奇怪了吧?”

做工粗糙不说,还黄不拉几的,满屋子的大红家具,配个这?!

隔壁季小五能吃饭了,苏梅早上拿着肉票,抢购了两根筒骨、两斤猪肝,煲了锅大骨汤,跟李姐学做了道京市有名的炒肝,热了十来个肉包子。

提着食盒从厨房出来,驻足看了两眼,不得不说,这一大两小三条长椅好不突兀,就像原有的低调奢华风格里突然闯入了一个沾着泥巴的乡村小子。

苏梅放下食盒,看了看,“大哥,家里有大红的油漆、布料和棉花吗?”

“油漆等会儿我去买,棉花、布料,我问问你嫂子。”

苏梅点点头,看向儿童房:“小瑾、念营,走,跟我去趟医院。”

赵倬拿起钥匙道:“我送你们。”

“谢谢大哥。”

“娘,”小黑蛋道,“我们去看小五哥吗?”

“嗯,还有一位吕爷爷。”苏梅弯腰看了下小瑜儿后脑和脖子上的水泡,经过一夜的休养,已经结痂了。

“吕爷爷是谁?”小黑蛋疑惑道。

苏梅给小瑜儿整理了下围巾,“大院里的一位邻居,前两天你们玩跳板,他下班回来,远远看到你们摔倒了,跑过来查看,一不小心伤到了腰。”

“啊!”小黑蛋惊道,“是那天爷爷说的吕部长吗?”

“嗯,”苏梅抱起小瑜儿,拎起食盒,瞅了眼出来的赵瑾、林念营,“走吧。”

“等一下,”小黑蛋转身向儿童房跑道,“我给小五哥带个玩具。”

“我们在车上等你。”苏梅脚步没停。

赵瑾跟林念营对视一眼,跟苏梅说了一声,也转身回了屋。

小黑蛋从自己的玩具箱里给季小五挑了个九连环,另拿出昨天制作的贺卡,分别给他和吕部长写了串祝福语。

赵瑾瞅了眼小黑蛋挑的两张贺卡,见是梅、竹,他便选了桃、兰。

林念营跟着拿了杏、菊。

小黑蛋写完,抱着九连环率先跑了出去。

赵瑾重视外观,两张贺卡被他分别装进了两个信封,还附带了两个福字剪纸。

林念营心细,絮絮叨叨地在贺卡上写了好多字。

末了,两人合力给季小五挑了支还没有组装的五六式步枪。

赵倬把娘几个送到医院门口,约好了等会儿来接,就去供销社买油漆去了。

苏梅先带他们去了季小五的病房。

今天28,再有两天就过年了,能出院的病人都回家了,住院部冷冷清清的,几人的脚步声犹为清晰。

早上,苏梅跟赵玉珍说了要来。

听到动静,赵玉珍站起来,率先打开了门,“苏同志,你们来了,快、快进来。天这么冷,还让你们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说什么呢,”苏梅笑道,“小五要不是为了救我们家孩子,能受伤吗?”

“这孩子皮,没有这一糟,也必然会在别的事上跌一脚,你别往心里去。”

两人说话的当口,小黑蛋三人跟赵玉珍打了声招呼,越过两人,围在了季小五床前。

“你们来了,”季小五脸色苍白地对三人笑笑,抬手指了下一旁的床头柜,“柜子里有吃的,想吃什么自己拿。”

“刚在家吃了饭过来,”小黑蛋拿出贺卡,给他看,“我娘、我奶和我爷一起做的,漂亮吧?”

苏梅本想用木片或是竹片给几个小家伙雕制些贺卡,没想到打开杂物房看到了李姐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香烟、酒瓶的包装纸。

硬硬的,一面全白,一面印着图案。

苏梅撕去图案的那一面,贴上红纸,裁成各种形状的贺卡,大红的一面请赵儒生和秦淑梅给写了福字,空白的这一面刷上薄薄一层或淡绿或粉红的颜料,四角画了梅兰竹菊等,做的很是漂亮。

季小五瞅着贺卡上的一行狗爬黑字,抽了抽嘴角:“小黑蛋,没有这些字,我会更喜欢。求求你,下次再送我贺卡,咱能别在上面写字吗?”

小黑蛋气得脸一鼓,瞪他:“要不要?”

“要,”季小五接过贺卡往枕下一塞,痞痞道,“好歹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就免为其难收下吧。”

小黑蛋撇撇嘴:“还不是看贺卡做得美!”

赵瑾、林念营笑笑,把自己的礼物送上。

两人的字虽还稚嫩,在王老太的教导下已初见风骨。

而小黑蛋为了多点玩乐时间,写作业向来只求一个字“快”。

“这是,”季小五拨了拨透明雨布袋里的木料和铁制的枪管,“枪?”

“嗯,”赵瑾取出里面的小册子,给他看,“我妈做的,五六式步枪,怎么组装,这册子里有说。”

“谢谢。”季小五欣喜地撑着身下的褥子就想坐起来。

“别动!”苏梅放下小瑜儿,把食盒递给赵玉珍,从隔壁床上抱了条被子,轻轻托起他上半身,给他垫在身后,“阿姨带了肉包、大骨汤和炒肝,要不要吃点?”

季小五摸了摸肚子,“要,谢谢阿姨。”

“要谢,也是阿姨谢你才对。”苏梅打开食盒,每样各取了一份出来,“赵大姐,你喂小五,我带孩子们上楼看看吕部长。”

“好。”赵玉珍也知道,年根了,家家都忙,苏梅能来一趟不容易。

吕部长住在楼上,苏梅说了房间号,小黑蛋揣着贺卡,先一步窜上了楼。到了门口,他仰头看了看门牌号,见没错,举手敲了敲门。

吕部长读报的声音一顿,扬声道:“请进。”

小黑蛋伸手一推,冲他笑道,“吕爷爷好!”

“是你啊,”小黑蛋的肤色太有辩识度了,吕部长招手笑道,“快进来。跟谁来的?”

“我娘,还有我哥、我弟,他们没我跑得快,在后面。”小黑蛋掏出贺卡给他,“送你,祝你早日康复出院。那个,”小黑蛋不好意思地抓抓脸颊,“对不起啊,不知道你是因为我们才摔倒的,现在才来看你。”

“你娘跟你说的?” 吕部长接过贺卡,看着他笑道,“不关你们的事,是爷爷老了,手脚不灵便了,这要是隔在前几年,摔倒了我能立马爬起来…”

“得了吧,”他爱人张同志拎着暖瓶,领着苏梅几人进来,笑他,“别吹牛了。早几年你的腰就不行了,跌倒一样爬不起来,得住院。”

“你这人,怎么老爱拆我的台呢?”

张同志笑笑,没理他,招呼苏梅和几个孩子,“快进来坐,别拘谨,想吃什么?”她看着几个孩子笑道,“奶奶这里有苹果、橘子、巧克力糖…”

“糖!”小瑜儿竖起一指道,“漂亮奶奶,我不要多,你能给我一颗巧克力糖吗?”

“哎哟!我一把年纪了,”张同志摸了摸自己的脸,乐道,“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漂亮呢。给、给,要多少奶奶都给。”

老太太说着,弯腰打开了床头柜,各式吃食拿了一堆,并亲自剥了颗巧克力糖给小瑜儿,“小娃娃叫什么?”

“漂亮奶奶,我叫小瑜儿。”

“哈哈…小嘴真甜,来,奶奶抱抱。”

小瑜儿含着糖朝她张开了双手。

苏梅把小瑜儿递给她,提着食盒问床上的吕老,“我带了骨头汤、肉包子、炒肝,您要不要再吃点?”

“听你这一说,馋了,”吕部长笑道,“好久没有吃肉包子了。”

“肉不好买,”张同志扭头跟苏梅道,“包几个包子,咋还拿来了?”

苏梅打开食盒,拿油纸垫了个肉包子给吕部长,又拿了一个给张同志道:“尝尝,大多是山野菜和海鲜,肉只放了少许一点腊肉。我们南方军区,战士训练,家属种田养鸡养鸭养猪羊,虽然苦,吃食上去不缺嘴。”

张同志本来还犹豫,听她这么一说,接过来张嘴咬了口,唔…好鲜、好香,好好吃,“苏同志,你这手艺绝了!”

“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家里大嫂和李姐都上手了,”苏梅说着,四下扫了圈,拎起墙边竖起的小桌,支在吕部长身前,端了炒肝,又拿起他们的饭盒盛了两碗汤,“张阿姨,你把小瑜儿放下,汤和炒肝还热着,你过来陪吕部长吃点,我做的多。”

“辛苦了!”带都带过来了,张同志也没客气。

吕部长端起碗喝了两口汤,又拿起筷子夹了片炒肝,只觉味道非常可口,一顿饭吃下来,胃里说不出的舒服。

“小苏啊,”吕部长放下碗筷,看着苏梅笑道,“我算是明白你家孩子为什么情商那么高了,言传身教,你这个母亲当的好啊!”

说罢了,招了几个孩子近前,挨个儿问了问学业,志向。

听赵瑾年后要进童子军,吕部长也不惊讶,只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爸的付出。”

赵瑾点点头,趁机和林念营一起把贺卡递了过去。

三张贺卡一字摆开,分别是兰、菊、竹,吕部长逐一打开,看了看,曲指敲了下小黑蛋的额头,“回去,赶紧把你这笔狗爬字练练,白瞎了这么好的贺卡。”

“吕爷爷、吕爷爷,”小瑜儿扒着床沿叫道,“小瑜儿也会写字。”

“哦,”吕部长挑挑眉,“那你怎么没送吕爷爷一张贺卡啊,小瑜儿是觉得跟我不亲吗?”

小瑜儿一下子被问懵了,他看看三个哥哥,又瞅瞅苏梅,几人笑看着他,不说话。

转了转眼球,小瑜儿突然一指后脑勺:“小瑜儿受伤了,脑袋转不过来,没想到,下次、下次…嗯,再给。”

张同志方才抱他,就发现了他头上结痂的水泡了,“怎么回事儿,”她问苏梅,“我看着像是烧伤?”

“还不是我二伯,”不等苏梅回答,小黑蛋便愤愤不平道,“嫌小瑜儿站在路中挡了他的去路,推了小瑜儿一把,将小瑜儿推到火盆边,烧着了围巾、帽子和棉袄。”

张同志脸一白,抱着小瑜儿心疼得心肝肉地叫了一通。

吕部长脸一沉,问苏梅:“你公爹怎么处理的?”

苏梅苦笑了下:“送他和二嫂回冰城了。”

吕部长的脸色刚有两分缓和的趋势,就听赵瑾道:“还不是怕我爸下班回来揍我二伯。”

“我二伯还是大学教师呢,”林念营瘪瘪嘴,“小瑜儿整个后背都烧起来了,他竟然不知道怎么给小瑜儿灭火,反而叉着他的两只胳膊往外跑,生怕小瑜儿把家给烧了…”

从医院出来,苏梅止不住看着几个孩子笑道:“家丑不可外扬,你们爷奶要是知道了,咱们就等着挨骂吧?”

“不怕,”小黑蛋笑道,“我们有赵爸呢。爷爷理亏,有赵爸护着咱们,他不敢骂。”

“小黑蛋!”苏梅看着他,惊讶地挑了挑眉,“来前,你不会就想着告状了吧?”

“没有,娘你别冤枉我,我可是大大的好人。”小黑蛋嘿嘿笑道。

“妈妈、妈妈,”小瑜儿拍拍胸脯,“我也是大大的好人。”

“妈,”赵瑾笑道,“你也说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们怎么会想着跟人告状呢?这不是话赶话说起了昨儿的事吗。”

苏梅狐疑地扫了几人一眼,林念营对上她的目光,笑得更是一脸无害。

“弟妹,”赵倬冲娘几个挥手道,“快上车,方才在供销社碰到李姐,她说顾淼来家了。”

苏梅点点头,带着几个孩子上了车。

“小梅。”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顾淼可谓脱胎换骨,皮肤紧致白皙,衣着光鲜,气质独特,因着身上的药香,让她笑起来很暖。

“顾淼,”苏梅放下小瑜儿,把食盒递给赵瑾,伸手抱了抱她,“好久不见!”

顾淼眼圈一红,吸了吸鼻子,抱怨道:“过来几天了,你也不去看我。”

苏梅松开她笑道:“你今儿要是不来,我们明天就去拜访了。”

“那我来了…”

“我们初一再过去。”苏梅伸手做了个请,“进屋坐,我带了些南方的柚子、芭蕉,你尝尝。”

“阿姨和喻同志已经给我拿了,你别忙,陪我说说话。”

“行。”苏梅问了问她的近况。

尽管两人每月通信不断,顾淼对她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大概是孤独、憋屈的太久了吧,苏梅早前给予的那点温暖,让她犹如抓住了缕阳,看到了生活中除暗、黑之外的其他色彩。

第156章

说来大哥对她不错,衣食住行安排得无一不妥,只是她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中生活得久了,身上的一些烙印不是换一身衣服就能掩盖的,他们看不起她,容不下她也属正常。

“小梅,你能在这边待多久?”

“说不定,早的话元宵过后就走了,晚了的话,要到四五月吧?”苏梅带着她进屋,跟婆婆和大嫂说了一声,领着顾淼上了楼。

“坐,”二楼有一处突出的阳台,今儿阳光好,坐在这里晒个暖,说说话,挺好的。苏梅泡了壶花果茶,端了碟瓜子、果干,“中午留下吃饭。”

顾淼摇了摇头,这要是苏梅自个的小家,那她说什么都会留下的,现在她跟公婆住,又有大哥大嫂的,她一个外人,吃饭多不自在,“不了,过年你什么时候不忙了,我带你出门逛逛,别看我才来京市几个月,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门清。”

“哦。”苏梅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端着杯茶正喝,闻言挑了挑眉。

顾淼苦笑了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我手里有一大笔钱,还有些产业。回来后,没几天,就有人过来跟我说媒,让人烦不胜烦,再加上我对婚姻完全没了想头,就直接对外宣布这一辈子不嫁了。家里的小辈多多少少的就有了些想法,个个变得殷勤倍致,今个儿请我去听戏,明天带我逛庙会…”

苏梅听得拧眉:“你大哥没有孩子吗?”

“有一个女儿,前两年跟人在北海滑冰,不小心掉进了冰窟,打捞的时间长了,体内留下了寒症,日后想要孩子子只怕…”

“你们本身是做医药的,好生调养个几年,谁又能说得准。”苏梅放下杯子道,“大了,招个上门女婿,你们这一房的产业,怎么也轮不到外人来打主意吧?”

顾淼苦涩地扯了扯唇:“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苏梅也不明白现在的大家庭是个什么模式,遂也不再多言,转移话题道:“你现在针灸学的怎么样?老寒腿能治吗?”

“给你婆婆吗?”顾淼道,“我方才看她走路不方便。”

苏梅点点头。

“入冬后,药房接的最多的就是各种寒症,我随族叔出过几次诊,老寒腿也见了十几起,说实话,无论是针灸,还是膏药效果都不太理想。”

这个倒是无所谓,要顾淼帮忙,一是为以后治好婆婆寻一个借口,二是帮她在京市的医药圈立足:“你下次带着针灸过来,帮忙看看吧。”

顾淼以为苏梅想借她的手,在婆婆跟前表现表现,遂没有多想,“好。哦对了,小梅,”顾淼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瓶药,递给苏梅道,“我找族里几位心脏专家,给你配置的救心丸,这一瓶是三十粒,吃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弄。”

苏梅接过药瓶,摩挲了下,真诚地道了声谢。

这一瓶药可不便宜!

又说了会儿话,顾淼抬腕看了下表,“小梅,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