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好,末世待久了,也不是不能接受。

回院做了个竹舀子,又找了个相对旧的木桶,然后舀了粪出来兑了水撒在院内的地里。

几个孩子被熏得在屋里坐不住,一个个抱着玩具冲出了家门。

就连赵瑾,也拄了前天苏梅给做的一个拐杖,拿着本书跑去了对面王家。

晚上赵恪回来,瞅着苏梅绷不住乐道:“真想种田啊!”

苏梅摇了摇头:“累!”

院里耕种的面积不小,拔一回草,松一遍土又上一遍粪,真不轻松。

“我现在都有些佩服周兰了,今天听大胖说,她一个人要了十二亩地。”

“你跟她比什么?”赵恪拿起铁锨和竹筐,向外走道,“我挑些土回来。”

“你挑土干嘛?”

“撒在上面把味道遮一遮。”

不然,他怕等一会儿吃不下饭。

陕北

今个儿苏老爹出院。

季秋婉跟供销社主任说了一声,提前下班赶到医院帮忙收拾。

苏老爹那天从县委打电话回来就病倒了,病危通知都下了两回,还是苏老娘抱着他的手,哭着叫道:“老头子,你也不想想你去了,小梅知道后能不能挺过来?”

家里孩子这么多,苏老爹最看重的是林建业,疼在心尖尖上的是闺女苏梅,因着这句话,他硬生生挺了过来。

季秋婉办了出院手继,过来帮苏老娘给老爷子穿衣服,来时穿的衣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看得苏老娘心疼得直抹眼泪。

季秋婉安慰地抱了抱她,笑道:“我现在的工作买东西方便,赶明儿多买几回肉给我爹补补,要不了多久就养回来了。”

苏老娘扯着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扶着苏老爹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嘟囔道:“你这样,咱们又得往后拖了。你说你要是不病这一场,这会儿咱都到小梅那儿了。”

“我没事,”苏老爹道,“明天让老三买票吧。”

“爹,”季秋婉提着东西追上两人,闻言忍不住劝道,“你可别,你这样去了,小梅见了还不得心疼坏了。”

“养养吧,”季秋婉道,“小梅寄回来的那些营养品,你也别舍不得吃,像奶粉、麦乳精什么的,早晚让我娘给你用开水冲上一碗,成喝了。喝个十天半月,长点肉,再让老三陪你们去南方。”

“不用他陪,”苏老爹道,“我跟你娘就行。”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花销,有这钱还不如给几个外孙买点吃的穿的带上。

第76章

三人到达医院门口,老三驾着牛车已经等着了。

架子车上铺着席子被褥。

季秋婉快走几步把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和老三一起扶了两老上车拿被子围严实了,然后提着东西坐到了车尾。

车子进村时,已是天光暗淡,暮色四合。

若在平日,为了节省灯油,吃饭早的人家都已关门歇息了。

今日大槐树下来了对说书人,琵琶一弹,二片木板的“楞子”一敲,嘻笑怒骂,表情夸张,时扮男来时扮女,让人啼笑不止。说到高潮时,众人捧腹大笑,说到悲苦时,弦音低沉,说书人如泣如诉,又让人怆然泪下。

他们也不要钱票,说上一晚,翌日拎着个布袋拿着只碗,挨家挨户地敲门,说几句讨喜的话,递上碗,给多给少,给馍给粮全凭主人家的心意。

也有不愿意给的,开门便硬声硬气地道:“我们家昨夜早早就睡了,可没有人去大槐树下听你们说书。”

说书的大多是外乡来的盲人,青黄不接时出来为一家老小讨口吃食,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多做纠缠,笑笑拄着杖又去下了一家。

来得勤的,熟悉了,进村会直接找上村长,谈好价钱,说上几宿,一宿说上几段书,给多少粮食。

怕弦乐竹片声惊了牛,老三一拽牛绳,刚准备绕道,远远的有人看到车上的苏老爹,扬手招呼道:“老哥回来了,身体好些了吧?”

“好多了,”苏老爹挥了下手,随之拍了拍老三的背,“停车,我下去。”

老三一扯牛绳停了车。

季秋婉跳下车,给苏老爹拿鞋穿上,然后搀了他下来,递了九分一盒的“葵花”烟给他。

苏老爹迎着过来问候的人,扯开烟盒,一个个递了过去。

“娘,”季秋婉回身问道,“你要下来吗?”

“下来吧。”坐了一路,屁股都蹲麻了。

季秋婉扶着苏老娘下车,跟在苏老爹身后往大槐树下走,老三绕道去还车。

三人站在人群的外围,跟问候的村人小声地说了会儿话,老大便推着个独轮车过来接了。

回到家,看到满炕的东西,苏老娘愣了下。

“都是小妹寄来的。”季秋婉把东西往炕尾推了推,扶着苏老爹上了炕,接过老三媳妇递来的暖瓶,给两老各冲了碗红糖水。

苏老娘喝了两口,递给了炕下的孩子,转身翻了翻,有四包是男人和孩子的衣服,件件都有七八成新。

“小妹信上说,”季秋婉道,“这些衣服都是小黑蛋他爷和他小叔的,两人去了西北,丢下没拿,她就给收拾收拾打包寄回来了。”

苏老娘叹了声,松开了手:“衣服是好衣服,就是一想到他们对小梅的态度,我看着就膈应的慌。”

苏老爹放下碗,扫了眼炕下立着几个儿媳,“给你们娘家兄弟和侄子挑两件,剩下的,老大媳妇你上班时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要,咱低价卖了。”

“好!”季秋婉点头应道。

老二、老三、老四媳妇欣喜地上前,大人孩子的各挑了两身。

最后一个包裹打开,放在上面的是两条“大前门”,两瓶千山白酒,下面用白粗布包着的是五条崭新的绸缎被面和一匹黑色灯芯绒。

绸缎被面一看就是给家中女人的,苏老娘留了一条凤穿牡丹的蓝色被面,剩下的挨个挑。

季秋婉选了条龙凤被面。

剩下的分别是粉、黄、绿。

老四媳妇也看中了那条大红,遂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大嫂,下月我四弟结婚,我能不能给你换换。”

被面除了颜色花纹其他的都一样,季秋婉无所谓,换就换呗。

可这一幕看在两老眼里,就觉得老大家吃亏了。

遂苏老娘抖开黑色灯芯绒,裁够她和老伴一人一件上衣的料子,剩下的给季秋婉道:“方才她们都挑了衣服,你没挑,这些算是娘补给你的。”

说罢看向三人道:“你们也别有什么意见,你们方才挑的四身衣服用料,可比我给你们大嫂的这块多多了。”

“我看看多了多少?”老二媳妇说着,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过季秋婉手里的料子抖开量了下,“娘,有四米多呢,做大嫂一家的衣服都够了。我们方才也才拿了四身,还都是旧衣。”

苏老娘瞪了她一眼,再看老三和老四媳妇脸上的酸意,摆摆手,“那包裹里的鞋袜你们也各挑两双吧。”

老三老四媳妇互视一眼,嘴甜道:“谢谢娘!”

分了东西,苏老娘把烟酒被面布料收进炕柜里,剩下的季秋婉帮着重新打包系好放在炕下的脚凳上,只等明天拿出去找人低价卖了。

“摆饭吧。”苏老娘道。

晚饭是荞麦面瘩疙汤,因为放了泽蒙花油,吃着特别香。

“小梅爱吃这个味,”苏老爹说着,转头看向季秋婉,“家里还有吗?”

季秋婉点点头:“厨柜里我还收着两瓶…”

“没有了大娘,”老四家的小儿子胖胖在炕下叫道,“都被我们吃光了,今个儿这顿还是我娘涮的瓶底子。”

季秋婉:“…”

她上班就不在家几天,两大瓶子泽蒙花油就没了?!

“我明天回娘家问问,”老四媳妇讪笑道,“看谁家有,我给小妹要半瓶。”

老三媳妇一看公婆大嫂的脸色,忙跟着道:“我明天回娘家也问问。”

老二媳妇呼噜噜吃完一碗,抬头对上老三、老四家的目光,抹了把嘴道:“别看我,我娘家村子穷得狠,别说什么油炸的泽蒙花油了,就是普通的菜籽油都吃不起,我明个儿就是回娘家,也没地方给小妹找去啊!”

什么叫给小妹要、给小妹找,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妹多贪吃呢。季秋婉脸色十分难看:“不用你们要,也不用你们找。有心呢,就给小妹纳个鞋底,给小黑蛋做身衣服。”

一想到老闺女连口泽蒙花油都没得吃,苏老爹口里的饭顿时就没了味道,放下碗,不由地就摸出了汉烟袋。

季秋婉一看,忙笑道:“我记得去年夏天庄婶子在峭壁上摘了好多泽蒙花,等会儿我拿包糖过去问问。”

苏老爹轻吁了口气,才收起烟袋,重新端起了碗:“家里的菜籽油要是不够了,拿包奶粉找人换点。”

光有花也不行,还得有油。

油烧热丢入泽蒙花,“滋啦”一声脆响,那独特的香味立马就弥漫开来了,用它煮面、炖菜就别提有多香了。

他家小梅啊,就爱这一口。

第77章

家务上,苏家几个媳妇向来分工明确,遂用过饭,季秋婉、老三、老四媳把碗筷往厨房一送,给两老打水洗漱后,留下老二媳妇带着自家大丫收拾,便各自回了屋。

季秋婉回屋拿了包糖去换泽蒙花。

老三、老四媳妇趴在自家窑洞的窗户上看她出门了,齐齐一捶大腿,懊恼道:“又要让她抢先了!不行,明天得赶紧把泽蒙花油给小妹寄去。”

老三掀帘进屋,闻言奇怪道:“不是说泽蒙花油没有了吗?”

要不这么晚了,大嫂还出门找人换泽蒙花。

王春妮白了他一眼,打开炕柜,小心地捧出私藏的一小瓶泽蒙花油,随之又拿了两双红条绒布鞋。

想了想又把鞋放了回去,“建业刚去,这两双鞋还是别寄了。”

说罢,又翻箱倒柜地找了块自个儿织的蓝白格子布,展开看了看,然后铺在炕上,取了块土疙瘩划线,剪裁。

“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折腾什么?”

“给小妹缝件褂子,”王春妮轻叹,“家里有点好东西大都是小妹给的,也唯有这块布是我自个织的。”

“我缝精细点,”王春妮胳膊肘抵抵丈夫,“你说,她会穿吗?”

自家妹子自小养的娇,家织的粗棉布做的衣服拉皮,一出汗它还掉色,她那眼光还真看不上。心里想着,老三却笑着安慰媳妇道:“咋看不上,只要是你们几个嫂子给的,不管是啥,你看她哪次拒绝了。”

这倒也是,可接是接了,她做的衣服,却也没见小妹穿过几次。

王春妮想着,手下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犹豫道:“要不,我还是找人借点钱票去镇上扯块细棉布吧?”

“整那些虚的干啥,”老三笑道,“咱家有啥,小妹还不清楚,当心她接了东西,转头再寄了钱回来。”

“做吧,”老三拍拍媳妇的手,“做好了,泡在水里多捶几遍,捶的软软的。”

“那还不得整旧了。”这布织前她自个儿染的色,因为手艺不行,颜色是一见水就掉,更别说又捶又泡了。

“旧衣才穿着舒服呢。”

“娘,”胖胖扯扯李招娣的衣袖,眼馋地看着她手里小小一瓶的泽蒙花油,“大娘去给小姑弄泽蒙花了,这一瓶是不是就不用给小姑寄了。”

“小兔崽子,咋没良心哩,你身上穿的衣服谁给的,下午吃的糖谁寄来的,一点花油都不舍得,”李招娣放下小瓶子,扯住胖胖的耳朵,点着他的额头训道,“我看你小姑白疼你了!”

“哎呀轻点,轻点娘,大娘做事你还不知道,她要给小姑弄泽蒙花油,那一准儿会弄一大壶。到时你这一小瓶跟她那一大壶放在一起,你说我小姑咋想你,抠呗!”

“我看你是想留着吃!”李招娣恨恨地一点儿子的头,打开炕柜放好泽蒙花油,取了大红的龙凤被面,掀帘就要出门。

“娘!”胖胖一把拽住她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大晚上的,咱能别闹吗?”

“兔崽子,谁闹了,”李招娣拍开他的手道,“我去村长家跟他换两张好羊皮。”

“换羊皮干嘛?”胖胖不解道。

“给你小姑寄去,听你大娘说,她再嫁的这一家,公婆住在京市,那地方跟咱这儿一样,冷着哩。你小姑最近又是寄东西又是给家里弄工作的,手里肯定缺钱了,你爹刚工作领工资要到下月,我先给她弄两张羊皮寄过去,叫她跟公婆表表孝心,免得人家看低了她。”

“可是、可是这被面不是给我舅结婚用的吗?”

“给他!”李招娣冷哼了声,“方才我拿回的衣服,随便挑一件给他就不错了,还想要这么好的被面,美不死他。我都没舍得留着用呢…”

胖胖在后一句里听到了深深的怨念。

在三个嫂子忙着给苏梅淘换东西时,苏梅也在为一日后的市里之行做着准备。

花城半月,她和小瑜儿没少受到大家的照顾,东西更是收了两大筐。

遂苏梅便想借此还还人情,给大家多带些吃的,羊肉是其一,更多地她将主意打到了后面的大山里。

赵恪在院子的一角搭好鸭棚,洗手过来吃饭,见她在整理竹筐麻绳扁担,直觉不好:“一大早的,你弄这些干什么?”

“我准备等会儿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挖几株野山参,采几朵灵芝,捉几样野物…”

赵恪按住额头突突直跳的青筋,走到她跟前,弯腰与她平视道:“小梅,你胆儿挺肥的嘛!”

“山参!灵芝!你认识?知道哪有?还有野物,你准备捉什么?山猪?还是孤狼?”

赵恪冷着脸一句一句砸过来,苏梅止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讪笑道:“我、我就随口说一说。呵呵,其实、其实我就想去咱家屋后挖两筐苦竹笋。真的!”

“挖两筐苦竹笋!”赵恪盯着她瘦弱的肩膀咬牙,“是不是还要自个儿挑回来呀,嗯?”

苏梅深怕反驳一句,今个儿就进不了山,忙摇头:“不挑不挑,我挖好装筐等你回来挑。”

“当真!”

“嗯嗯,当真!”怕他不信,苏梅忙举手道:“我保证!保证你不让去的地方,坚决不去。你不让干的活,坚决不干。”

赵恪定定看了她片刻,深知她性子野,真要硬关在家里也不是事儿,遂整了整身上的军装,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淡淡道:“吃饭,等会儿我找司务长要两个人陪你进山。”

“赵恪,”苏梅双眸一亮,看着他的背影笑道,“你真好!”

赵恪弯了弯唇,便是不愿她负重涉险,却也更不愿折了她的翅膀,困为笼中鸟,失了活力。

这样挺好!

只要她原意,他便为她撑起这一生的舵!

赵恪进厨房盛饭,苏梅脚步轻盈地去屋里叫几个孩子。

耳房里,林念营一边背书,一边丢了竹制的小圆球给小瑜儿捡。

赵瑾领着小黑蛋正在读一篇英语短文。

王老太说,五岁之前的小孩儿对不同语言的语音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所以她不但给小黑蛋安排了英语课,还增加了俄语和客家话。

苏梅一开始还担心小黑蛋会厌学,结果学了一段之后,她发现小黑蛋对各种语言的兴趣不减反增。好奇之下去听了一堂课,不得不说,王老太的课,讲得太生动有趣了。儿歌伴着寓言故事,如一帧帧美丽的画卷在你眼前徐徐展开,引领着你走进异国他乡,品味着不一样的旖旎春光。

一篇短文读完,赵瑾看向依在门框上的苏梅:“苏姨。”

苏梅笑着对大家拍拍手:“吃饭啦!”

小黑蛋欢呼一声,率先冲出了门。

林念营放下书,牵起小瑜儿的手紧随其后。

赵瑾拿起拐杖。

苏梅看他拄着杖行动自如,便没管他,跟在林念营小瑜儿身后,取了盆给他们兑温水洗手。

昨儿得了那么多新鲜的食才,今个儿的早餐苏梅就准备得格外丰盛。

海鲜粥、奶酪土豆泥、凉拌海带丝、海鸭蛋、蒸红肠,新蒸的二合面两掺的窝窝头。

赵瑾、林念营喜欢放了虾蟹的海鲜粥,很鲜美,热热的一碗下肚,整个身子都暖了。

小黑蛋不喜欢,嫌壳多肉少,吃着不够扎嘴的,他喜欢红肠和奶酪土豆泥。

小瑜儿唯有对奶酪土豆泥情有独钟,吃到最后,眼看不多了,扒着盘子都不让小黑蛋舀了。

“娘,”小黑蛋指着小瑜儿不满道,“你看他!”

苏梅拉过他的碗,把虾蟹肉挑出来给他放在粥里,壳捡出来,又夹了个海鸭蛋黄给他拌到里面:“尝尝有没有奶酪土豆泥好吃?”

小黑蛋舀了勺送到嘴里,随之双眼一亮:“唔,好好吃哦!”

赵恪抱着小瑜儿坐在他对面,抬眼扫过那双跟苏梅一模一样的杏核大眼,笑着又给他夹了个蛋黄,“好吃,就多吃点。”

小瑜儿看他吃得香,不跟自己争了,顿时就觉得盘子里的土豆泥不好吃了,遂勺子一丢,啊啊地指着他的碗叫道,“要、要…”

小黑蛋抱着碗身子一扭骑坐在椅子上,背着餐桌大口吃了起来。

苏梅看得直乐,抬手剥了个虾仁喂给他。

吃完饭,几个孩子在廓下玩积木,苏梅收拾厨房。

赵恪上班经过农垦食堂,进去找司务长借人。

司务长不在,大胖听他说要两人陪苏梅进山,立马来了精神:“我带个人陪她去吧。”

“你?”赵恪上下打量着大胖,嗯个子没他高,人长得不如他好看。

大胖忙把胸脯一挺,骄傲道:“去年秋季军中大比,我正是第一千五百五十三名,进山保护苏同志,保证没问题。”

我还是五军联赛第一名呢!

赵恪瘪了下嘴,转而正色道:“不许进深山,中午必须回来吃饭。”

“是!”

因则赵恪的这两句限制,苏梅背着小瑜儿,跟大胖和一名叫小庄的战士还真没敢往深山里走。

他们去了滩涂捉了10只绿头鸭,用网罩了29只鹌鹑,挖了五筐苦竹笋。

办公室里,一上午赵恪都有些坐立不安,怕三人仗着身手闯进了深山。

“赵恪,”宋政委推门,大笑道,“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赵恪抬头,那人从宋政委身后走出来,对他笑道:“好久不见!”

然后不等赵恪反应,这人身后又冒出位女同志,她一身五八式军装,右臂管却空落落地于半空处打了个结,“好久不见!”

赵恪霍然一惊:“你——”

第78章

孟子衡,蔡念微。

赵恪刚刚进入部队参与剿匪,孟子衡是他的上级,蔡念微是随队军医。

五二年,两人申请上了战场,没想到再相见,孟子衡还好,眉间不过多了个疤,蔡念微…

“既然都认识也就不用我介绍了,”熟人相见肯定有很多话说,宋政委转身道,“你们聊。”

“还是要介绍一下的,”孟子衡伸手一揽蔡念微的肩,对赵恪笑道:“来,叫嫂子。”

赵恪立马心领神会:“恭喜!什么时候办的喜事?也没说打个电话或是寄信来说一声。”

“上个月,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孟子衡伸手道,“红包拿来!”

赵恪拍开他的手,哈哈笑道:“不好意思,我也是上个月结婚,所以我看还是相互抵了吧。”

孟子衡、蔡念微诧异地互视一眼。

“先前不是听你说孩子都有了吗?”孟子衡纳闷道。

“对啊,”蔡念微跟着不解道,“那时我们医疗队多少小姑娘对你芳心暗许,知道你有妻儿后,个个伤心得哽咽难眠,有两个更是申请调离了。”

赵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先前那个,上月月初离了…”

两人猛然一惊,好家伙!他可真够神速的,仅仅用了一个月,便结束了上段婚姻,火速跟另一位组成了个新家庭。

想到他职位没降,又升了一级,两人又很快释然了,部队既然没有为此做出任何处理,那便说明,离婚肯定有内幕,责任也决不在他。

至于再婚吗?想必自有考量。

孟子衡笑道:“那也不能抵了,你该给的一分不能少,你的那份,等见到弟妹,我们自然要补上。”

“行,”赵恪笑道,“中午带上红包来家吃饭。”

“哎吆,”孟子衡拍着他的肩膀乐道,“小家都已经安过来了。”

赵恪点头,给两人倒茶道:“前几天周师长说,江司令向西南部队讨了位正团级干部过来接替我这个位置,说的不会是你吧?”

孟了衡很是江湖地一拱手,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赵恪眉头微拧:“以你的资历…”

正团接副团,不升反降。

孟子衡笑着摇了摇头,“别忘了,我要接任的可是海岛部队的侦察团副团长。”

说罢,孟子衡瞅了眼他的脸色,乐道:“不自在了?”

以前的上级成了下属。

赵恪拍了拍自己的肩章:“血与火浇注的功勋,我有什么不自在的。”

孟子衡认同地点点头:“说实话,来前我也怕你有小心结。”

他过来担任的是赵恪的副手,赵恪要是对他有心结,他的工作就很难开展下去,毕竟这里是赵恪的地盘。

赵恪白了他一眼,看向蔡念微:“嫂子调来了这边医院吗?”

蔡念微扫了眼自己空荡的袖筒,摇了摇头:“江司令说部队新建了所小学,还缺一个校长。”

蔡念微京师大毕业,当医生属于半路出家,现在转回本职也不错。

赵恪抬腕看了眼表:“走吧,上我家认认门。”

孟子衡:“会不会太唐突?”

“放心吧,”赵恪笑道,“我爱人最是热情好客。”

“哦对了,你们过来申请住房了吗?”

“还没有,”孟子衡道,“行礼在门卫室。”

赵恪回头邀请道:“我们家前面还有座空宅,你们住过来吧?”

“行啊。”两人是无所谓住哪,当然若是能跟熟人住在一起,还是很开心。

赵恪带着人回来,苏梅正在给鸭子褪毛,野鸭皮薄,不能用开水烫,一烫皮全破了,遂只能干拔。

今个儿有风,她没有经验,拔下的鸭毛被风卷着满院飞。

头上、身上,晾晒的被子上飘的全是鸭子的细绒。

听到开门声,苏梅胡乱地拿袖子擦了下飞到眼睫上的绒毛,朝大门看去。

三人迈步进门,抬头看见额头上贴着片鸭羽的苏梅怔了怔,这造型…挺别致的。

赵恪憋着笑,快步走到苏梅面前,抬手给她摘下,又将发丝里夹杂的细碎绒毛一一帮她取下,拉了她起来,跟两人介绍道:“我爱人,苏梅。”

“苏同志好!”

“以前的老上级,”赵恪指着孟子衡道,“新来的副团长孟子衡,旁边这位是她爱人蔡念微,即将上任的小学校长。”

“孟副团长,蔡嫂子,”苏梅招呼道,“进屋坐,我洗个手,给你们倒茶。”

蔡念微没动,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地上的鸭子:“这是野鸭?”

“嗯,”苏梅拧开水龙头,拿肥皂洗了洗手,“后面不远有片滩涂,那儿有些北方过来的候鸟,这绿头鸭就是其中一种。”

“呐,”苏梅说着一指鸭棚,“今个儿过去,我们还捉了鹌鹑。赵恪,你帮我杀八只,等会儿给你们炸盘鹌鹑下酒。”

孟子衡本要婉拒的,结果往鸭棚里一瞅,好家伙,鹌鹑多,鸭子也不少,于是一挽衣袖:“我来。”

赵恪给他拿了只碗,一把刀,让他杀了放血。

褪毛的话,炉子上有现成的热水。

“小瑾他们几个呢?”赵恪问道。

“跟大胖小庄去食堂了,”苏梅取了昨天云南寄来的普洱,泡了一壶茶,“要叫回来吗?”

“不用了。”赵恪说罢,捡起根松枝在炉上引燃,拎起苏梅褪好的鸭子,拿火燎了一圈,烧去一些细碎拔不掉的小绒毛,开膛剖肚,清洗干净。

苏梅倒了三杯水,给蔡念微一杯,另两杯放在了窗台上,等两人忙完再喝。

随之洗了洗手,淘米下锅。

“鸭子你准备怎么做?”蔡念微拿着杯子,依在厨房门口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嫂子家以前是开饭店的。”赵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