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几个顿时顾不上闲聊。
一只鸡加上半颗白菜叶,一人又一个窝头,吃完撑得起不来。
老杜无奈地把碗筷收了。
甜儿无力地抬起手:“爷爷,放着我来。娘知道你伺候我们,又得收拾我们。我们还想吃娘做的酸菜饺子。”
老杜:“你们都上学去了,家里的油没人吃,今年不用用肉票买猪油。你娘说回头买二斤肉,给你们做把子肉。”
甜儿从没听说过,“好吃吗?”
老杜点头,忍不住回味:“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尤其那个汤汁浇白米饭,滋味可不比红烧肉差。”
甜儿忍不住吸口水:“爷爷,我想娘。”
老杜好笑:“下午送你们回去待半天,晚上再回来?你娘知道你们在我这儿,没给你们收拾房间,也没给我那个房间生火。你爹不在家,上次我去的时候家里就几颗白菜,她中午和晚上都在食堂吃。”
甜儿她们在首都,消息灵通,“因为要打仗了吗?”
老杜点头:“上个月就已经进入一级备战。”
小美问:“那年三十晚上我爹都回不来?”
老杜:“是的。”
甜儿撑着桌子起身:“那回去看看。回来不回去,总觉得像还没到家一样。”
老杜看一下时间,快两点了:“那现在就去吧。早点回来还能去澡堂洗个澡。”
虽然冬天不热,但火车上味儿重。尤其冬天不能通风,姐妹四人的衣服上都有一股怪味儿。
四姐妹听闻这话不敢耽搁,戴上帽子和围巾就打算出去,到门口甜儿想起她包里的东西。
老杜问:“什么又忘了?”
甜儿翻出提包里的东西,“爷爷这三条围巾蓝色的是你的,你围蓝色的好看。黑色的是我爹的,红色的是我娘的。”说话间给他围上,“暖和吧?”
老杜的心暖了。
甜儿把黑的红的塞挎包里,又继续翻,“这是豌豆黄,这是驴打滚。我一共买三份,这一份豌豆黄和驴打滚是你的。这两份一份是给我爹娘买的,一份是给毛蛋和王奶奶的。爹娘的这份也放您这儿吧。”提两份点心塞她爷爷手里,“我的钱买的,跟她们没关系。”
平平不禁嗤笑一声。
小美对着天空翻个白眼。
安安忍不住说:“昨天的早餐谁买的?路上吃的东西谁买的?”
小美:“没良心的人,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甜儿瞪她一眼:“你才没良心。爷爷,我们走了?”
老杜笑道:“快走吧。爷爷知道你们都孝顺。”随之交代他的警卫员,路上开慢点。
警卫员上班的时候都是住老杜这儿,跟厨房一排,不过是最南边那间。离厨房较远,在厨房开火也不会把他的被褥熏得油乎乎的。
四姐妹都考上大学,机步旅的人与有荣焉。老杜的警卫员也跟自己妹妹考上似的。早几天得知她们四个快放假了,天天问什么时候回来。
到外面邻居打招呼问他干嘛去。
警卫员立即说:“首长的几个孙女从首都回来了,我送她们回家。”
老杜以前住市干部大院,后来到省里就搬去省大院。
那里面有洋房也有类四合院的瓦房。
洋房在院里种菜从外面能看见。人家种花他种菜,老杜可不想三天两头被调侃,就选了一处四合院。不用上下楼,光正房就有七间那么宽。春天装修,夏天通风,到秋才搬过来
这房子宽敞,邻居也变了。
邻居听同事说过,杜老的几个孙女很厉害,还是两对双胞胎,以至于对甜儿她们很好奇,一直想见见。
“听说有个还是咱们市的状元。”邻居不由得打量四个小姑娘,衣服一样,黑色棉裤,格子布棉袄,脚上是一双黑棉鞋。三个姑娘留着短发,一个留着长发,“是这个吧?”看向留长发的。
那留长发的不是旁人,正是小美。
到了大学没人盯着她剪头发,小美终于如愿以偿留起长发。
平平课业总,洗头发都觉得费事,头发反而剪短了,将将盖住耳朵。安安听话,每次她娘都把她的头发剪到下巴那个位置,所以早些天长了还跟以前一样剪。
甜儿特自信,不需要发型衬托,所以对发型无所谓。理发师不想多事,直接按照她的发型剪短一点,反而跟安安的差不多。
警卫员不禁问:“小美?”
邻居问:“我猜错了?状元不是最特别这个?”
小美点头:“是很特别。可惜我是状元她妹妹。”
邻居转向甜儿。
甜儿眼珠一转,“我不像吗?”
邻居愣了愣,看到她双眼灵动的模样,全身上下透着聪明劲儿,不禁说:“像!像!”
“状元得回家了,阿姨,改天见。”甜儿挥挥手上车。
邻居莫名觉得她跟个大领导似的,眼角余光看到老杜,顿时忍不住说:“杜老,您这个孙女可了不得。”
老杜被塞一手点心,待他把点心放回去再出来车已拐弯,“哪个?”
“那个状元孙女啊。”
老杜笑道:“那孩子是不一般。”
邻居好奇地问:“以后毕业了就在首都了吧?”
老杜点头。
邻居颇为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老杜疑惑不解。
邻居不禁说:“之前听说您老四个孙女,一个比一个漂亮,我还想给她们其中一个说个对象。我说的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是大学生,今年考上的。”
今年能考上的不是特聪明就是特努力,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老杜闻言不好意思说别的,“回来也不行,她们都太小,今年才十六。”
邻居惊得“啊”一声。
老杜颔首。
邻居赶紧道歉:“我不知道。我以为,这不是听说你女婿是旅长,我寻思着旅长怎么也得四十出头,生孩子晚那孩子也该十八九岁了。现在定下来,毕业后二十多正好结婚。”
老杜说:“二十多岁确实该结婚了。可惜还得再等七八年。”
邻居:“那就当我没说。”
老杜笑着说:“你也是一片好意。”话锋一转,“今儿是不是降温了?”抬头看天。
邻居:“今天多云。每年到腊月都下几场雪,估计又要下雪。对了,年货什么时候发?”
“小年前后吧。”老杜不管这块,外面又挺冷的,他还想回去尝尝孙女的点心,就随便找个理由回屋。
老杜尝两块就不舍得吃。
这东西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物。稀罕的是孙女给他买的。
话说回来,宁阳天冷放假早。
四姐妹到家,杜春分和王金氏正在屋里做鞋,旁边桌上趴着一个写作业的毛蛋。
甜儿推门,三人听到声音抬起头,像被定住一样。
“不认识了?”
王金氏猛然起身:“我的老天爷,你们啥时候回来的?”看到警卫,“从杜老那边过来的?赶紧进来。”
“甜儿!”毛蛋扔下笔跑过去。
甜儿连忙伸手:“停!我现在可是大学生,撞坏了你赔得起吗?”
毛蛋停下,“你不是说还得几天吗?故意的吗?不想我去车站接你啊?”
甜儿朝他额头上推一把,推的他往后踉跄,“你咋去接我?”
“甜儿!”杜春分连忙扶着毛蛋。
毛蛋:“我没事,杜姨。”
杜春分转向几个闺女,甜儿她们吧帽子围巾拿下来,“瘦了?”
“是呀。”甜儿吸吸鼻子,“学校的饭菜太难吃。啥好我买啥都没用。娘,给我的钱都被我花光了。”
杜春分笑道:“本来就给你们花的。花完了下学期娘再给你们。”
“甜儿,快坐下歇会儿。”毛蛋给她搬个板凳。
小美坐下去。
毛蛋气得瞪眼。
小美挑眉:“我是谁?”
毛蛋不甘心地说:“小美姐姐,你也歇歇。”无奈地瞥她一眼,拿个板凳递甜儿手里。
安安见状忍不住嗤一声。
平平不禁说:“以前真白教你功课。”
杜春分:“都快坐下。”随之招呼警卫,“开车冷,你来炉子这边烤烤火。”
警卫员正有此意,他跟杜春分也熟,也没跟她客气。
杜春分问:“路上安全吗?”
平平:“来之前我们把钱存银行了,没啥偷的特安全。”
杜春分不由得转向甜儿。
甜儿笑道:“逗您呢。学校补贴够我们吃饭的。之前买的雪花膏、洋胰子够我们用大半学期的,你给的钱总共才花,她们花三十多,我用五十多。
“娘,我没乱花。有几次出去吃饭都是我付的钱。还有这个。”掏出豌豆黄和驴打滚,“你的那份在爷爷那里,这是给王奶奶和毛蛋的。”
王金氏又惊又喜又不敢信:“还有我的?”
甜儿点头,“当然啦!”随即掏平平身上的挎包,“这里面是两条围巾,你一条,爹一条。可暖和了。”
王金氏又忍不住说:“还是闺女好。瞧瞧,多懂事啊。”
甜儿点一下头:“我买的!”
小美顿时忍不住说:“差不多得了。”
杜春分笑道:“甜儿,不想她们仨打你一个,你消停会儿吧。吃饭了吗?”
平平道:“在爷爷家吃了。娘,爷爷说让我们等会儿回去。”
“回去吧。娘过两天把家里收拾一下也过去。”杜春分发现王金氏盯着那包的很好的点心看,“婶子,拆开尝尝?”
王金氏下意识看甜儿。
甜儿拿过来:“买了就是吃的。”给她一块豌豆黄。
王金氏反而递给她:“你也吃。”
甜儿摇头:“我们想吃就多买点了。”
王金氏递给杜春分。
杜春分接过去。
王金氏又给警卫和毛蛋各一块,然后才心安理得的拿一块。
豌豆黄又香又甜,不需要费力去嚼,很适合老年人。
王金氏吃一口就爱上了:“真好!”忍不住感慨,“我这辈子居然还能吃上首都的点心。”
毛蛋:“你想吃等我考上大学年年给你买。”
王金氏惊得险些被豌豆黄呛着。
“不信我给你买,还是不信我能考上大学啊?”
王金氏感动的,眼角酸涩,“不信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有良心。”
毛蛋哼一声,搬着板凳挤到甜儿身边。
王金氏趁他背对着他,轻拭眼角。
甜儿不禁看她娘,啥情况啊?
杜春分:“太好吃,你王奶奶感动的。”
甜儿不知道老年人的心思,信以为真:“王奶奶,您肯定不知道,相传慈禧老佛爷最好这口。”
“慈禧?”王金氏听着耳熟,“那个一顿吃一百零八道菜的慈禧?我的天,那老太后也吃这东西?”
毛蛋不禁说:“这叫飞入寻常百姓家。有啥奇怪的。等我上大学,我带你去吃满汉全席。”
王金氏顾不上震惊:“你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满汉全席?你爹娘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你也学学甜儿,又是买围巾又是买吃的,一学期才花几十块钱。”
毛蛋忍不住看她一眼。
王金氏瞪眼:“你小子啥意思?”
“甜儿,帝都大学好吗?”毛蛋转向她。
甜儿:“全国最好的学校肯定好啊。除了食堂!”
第129章 把子肉
毛蛋好奇地问:“食堂不好吗?”
甜儿:“还没我做的好吃。”
毛蛋点一下头:“甜儿做的饭最好吃。”
小美忍不住翻个白眼:“王毛蛋,我们四个的厨艺都是跟我娘学的。”
毛蛋瞥向她:“我又没说你做的不好。”
小美噎了一下,顿时想收拾这小子。
王金氏笑了:“回头我收拾他。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美:“我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搬着板凳移到杜春分身边亲昵的抱住她的胳膊:“娘,我可想你了。”
如果小美孤孤单单一人在首都,杜春分相信。
有三个姐妹陪同,杜春分不信:“是不是每到吃饭的时候最想我?”
“怎么可能啊。”小美瞪大眼睛,“我是那样的人吗?”
杜春分:“你这个表演专业上的可不咋样。”
小美愣了愣,反应过来好笑:“娘,我才学几个月啊。”
杜春分问:“所以承认你刚才是装的?”
小美无语了,抓起她身上的围巾,“好看吧?我挑的。”
杜春分挑眉,“那你干嘛还让姐姐出钱?”
“姐姐说她是老大她有钱。”小美转向甜儿,“不信你问。”
甜儿使劲点一下头,咧嘴笑着等娘夸她。
杜春分心底叹气,这个傻闺女。
杜春分:“小美,姐姐有钱是姐姐的,你给我买是你的。”
“一个还不够?”小美不禁问。
杜春分看到她头发上的头绳,“你也不止一个头绳吧?”
小美的呼吸停顿一下,何止一个,她有五个,五种颜色,“好了,好了,下次我买。下下次平平买,下下下次安安买。可以了吧?”
杜春分:“不要觉得姐姐有钱就该当冤大头。赶明儿你赚的比她多,甜儿让你出钱,我也数落她。”
四姐妹以前东西共用不分彼此,所以这次买礼物甜儿要出气钱,她们不觉得有什么。
小美不禁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平平和安安都看向杜春分。
难道听别人说了什么?
王金氏作为有几个儿女的人,很清楚她为什么这样说:“亲兄弟明算账。你娘这样说没别的意思,是怕你们以后为了钱伤了感情。”
小美:“才不会!”
王金氏笑道:“你们姐妹几个一直不结婚,我们信。以后有了对象,有个公公婆婆小姑子嫂子等等,这么一大家子,人多嘴杂,就由不得你们了。”
小美想象一下,乌压压一群人,顿时忍不住打个哆嗦:“那我不结婚了。”顿了顿,“正好跟平平做伴儿。”
平平:“我不要你作伴。”
小美噎了一下:“又想打架是不是?”
“打就打,谁怕谁。”平平起身。
杜春分把小美按回去,“平平,你不是她对手。”
平平不高兴,她好不容易逮到一次机会,对象还不是甜儿:“没打娘就知道啊?”
杜春分:“我听你爷爷说她表演系要学什么声、台、形、表。这个‘形’就是指形体要好看。肯定天天拉伸。你天天上课哪有空练。”
她不提平平都想不起来,她这一说平平想起来了,有段时间浑身不舒服,操场上跑几圈,身体热了拉拉筋骨,晚上睡得,据她同学说都打呼噜了。
平平坐回去。
小美不禁感到可惜。
平平见状顿时忍不住说:“邵小美,你可真狡猾。”
小美瞥她一眼:“说得好像你不狡猾一样。”转向杜春分,“干嘛提醒她?让我打她一顿,省得以后天天想造反。”
杜春分不答反问:“刚刚王奶奶说的话记住了没?没合适的不结婚,娘和你爹可以接受。因为这点小事不行。”
平平不禁说:“这事不小。”
杜春分:“不是真不想结婚,你们一定会后悔。娘不想你们后悔。”
王金氏忍不住说:“小杜,你太惯着她们。不结婚的后,这前后左右邻居,她们以后的同事同学朋友,还不知道咋说呢。”
杜春分扫一眼几个闺女:“听见没?”
甜儿:“娘,这就是常人说的人言可畏吧?”
杜春分:“是呀。咱们这边还好点,大部分都上班,说也就下班那会儿说说。要是搁农村,亲戚朋友住一块,最远的也就十来里路,赶集上街都能碰到,能说的你抬不起头。小河村早年就有一个男人因为生不出儿子气的喝药自杀了。”
甜儿不禁说:“又不让他生,他气啥?”
杜春分:“人家说他绝后。他可能觉得对不起爹娘祖宗吧。具体我也不清楚,还是听你二姥姥和万姥姥说的。”
平平:“他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王金氏笑道:“又不能躲到深山老林里,咋可能不在乎别人看法。”
杜春分没打算跟孩子说这些,既然说了索性多说一点:“也有不在乎别看法的。那些人不是脸皮特厚,就是心硬的跟石头一样。你们是吗?”
小美不由得看看甜儿,又看看她娘。
杜春分好笑:“姐姐脸皮厚,娘心硬?”
小美摇头:“我啥也没说。”
杜春分嗤笑一声,懒得拆穿她,“你同学早几天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过去看看?”
小美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再过半小时就得回去,“不去了。年后回来再说。娘,咱们年初几回来?”
老杜年初二就得上班,杜春分道:“年初三吧。在你爷爷家也没啥事。过了年你爹就走小两个月了,也该回来了。”说着想起一件事,她攒的油票在宁阳地区都可以用。
此时油票就在她卧室放着。
连同糖票一起给甜儿,“带回去给爷爷,让他去买。”
甜儿:“我去——”一看十五斤油票,从副食店拎到干部大院能累断手:“当我没说。”
杜春分好笑:“现在就走吧。”
毛蛋忍不住说:“才三点四十,天黑还早啊。”
王金氏都不想揭穿他,可这孩子简直睁着眼瞎说:“四点半天就黑了,五点就黑的看不见了,还早?”
毛蛋瞪她一眼,转向甜儿,眼巴巴看着她。
甜儿好笑:“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些天你好好在家写寒假作业,等我回来带你玩儿去。”
小美忍不住说:“王毛蛋,多大了?初中生还这么粘人,也不怕同学知道笑话你。”
毛蛋:“又没找你。”
小美霍然起身,吓唬他,“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杜春分拦住:“好了,别闹。毛蛋,过两年考上大学,想什么时候找甜儿什么时候找她。”
毛蛋转向甜儿:“我一定能考上帝都大学。”
“那我在学校等你。”小孩有志气是好事,甜儿觉得不可以打击他,“过了年我还能在家待十多天。”
毛蛋起身道:“那我送送你吧。”
杜春分倍感好笑,甜儿只是去宁阳啊。
王金氏无语,跟着起身看到手里的糕点:“小杜,这东西要不留你吃吧?”
杜春分:“你吃吧。没听甜儿说,宁阳还有几包。”
甜儿:“两包豌豆黄,两包驴打滚。”
杜春分不待王金氏再客套,示意几个闺女出去。
她们一出去,毛蛋和警卫跟上,王金氏不由自主地跟出去。
甜儿她们走后,杜春分就回屋收拾。
以往在那边呆七八天,这次得二十来天,带的东西多,杜春分整理出一大包,跟搬家似的。
整理好,杜春分累得不想做饭。
可是大冷的天不吃饿的难受,身上也冰凉冰凉。
杜春分索性煮点大米粥就着萝卜干对付一顿。
翌日清晨,昨晚剩的粥热一下,炒点白菜又是一顿饭。
凑合两天把家里收拾妥当,杜春分就去宁阳准备过年的东西。
早些年她自己准备,哪怕那时候条件不如现在也累人。如今有四个闺女帮忙,不知不觉就把过年的馓子、鸡鸭鱼等物准备齐了。
年后杜春分带着闺女回来没几天,后勤来给她送阳历二月份的津贴,顺便告诉她邵耀宗应该能回来休息两天。
年三十中午的主菜是杜春分做的把子肉,她爹和四个闺女直呼比红烧肉好吃,每人都多吃一碗米饭。杜春分打算回头邵耀宗回来做给他尝尝。
后勤的人一走,杜春分就准备卤肉的卤煮。
天气冷,卤煮提前准备也坏不了。做的时候也省一道工序。
把子肉做法很多,有人用高汤,有人用瓦罐,在自己家不具备这些东西,杜春分年三十那天做的时候就给改良了。
先把把子肉切成自己喜欢的厚度,然后在酱油里加一点糖,调匀后腌肉。确保每一片每一面都裹上酱汁,晾到稍微有一点点干,就可以上油锅炸。
肉片炸到三成熟就可以卤了。
要搁二十年前还没限购那会儿,杜春分肯定把料配齐了。现在有钱一次也买不齐,所以她就放四种,大葱、姜片、花椒和八角。
甜儿她们这些年吃的美味菜肴不少,但这些菜跟饭店比不是却两三种调料,就是缺四五种,而且每次都缺糖。
杜春分腌把子肉放了点糖,又过一次油,油炸的东西就没有不香的,所以即便卤煮简单,卤出来的肉她们也觉得十分美味。
老杜倒是吃过正宗的把子肉,但那也有二十年了。那时候他吃的时候一心二用,没空细细品尝,所以早忘了什么味儿。
他这些年虽然没少下馆子,但像把子肉这样费时间的菜饭店没有。除非提前预定。因为甭说卤水卤了,只是用酱油腌,腌好了之后晾就得大半天。这也导致老杜跟没吃过一样。
杜春分在宁阳的时候提过,等邵耀宗回来做给他吃。
老杜不想错过,正月初十,星期二又跑过来。
他本想自己开车,找警卫员要车钥匙的时候被警卫员看出来,警卫员宁愿辛苦一下,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去。
政府机关还没恢复,革委会又不敢揽事,这种权力交接的档口各方人马蠢蠢欲动,又不敢当出头鸟,又怕别人抢了先,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人出面。
能镇住这些人的唯有老杜这个背靠军部的老革命。
警卫员天天跟老杜出来进去,多多少少知道点,一旦他领导磕着碰着,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话说回来,警卫员跟老杜才两年,还不够了解他,所以不知道他着急忙慌的过去干嘛。
人送到邵家他就撤了。
杜春分了解她爹。
老杜有要事,肯定会给邵耀宗打电话。
邵耀宗办公室有电话。
老杜没要紧的事,她又回来不过三天,他就迫不及待地跟过来,只为一件事——把子肉。
杜春分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以前听人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个小孩。还以为人家说笑。老杜,这么点定力,可不像身在敌营十多年的你。”
“我干什么了?”老杜一脸无辜地瞥她一眼,就往屋里瞅,紧接着就问,“小邵还没回来?”
杜春分冲着他的背影翻个白眼,眼角余光看到拐进胡同,直直地朝她走来的人,顿时顾不上管他,“来找安安吗?她不在家。在你们同学家玩牌。”
陈鑫的脚步一顿,尴尬地忍不住脚趾头抠地。
老杜回头看到这一幕,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孩子是拿安安当借口找你。小陈鑫,找小杜什么事?”
陈鑫摇头:“没事!”转身就跑。
老杜悠悠道:“不说我回头告诉安安。”
少年停下,磨磨蹭蹭转过身,一脸哀怨,仿佛在说,这个爷爷不知道看破不说破,日后好相见吗。
杜春分笑道:“说吧。又没其他人。隔壁王奶奶和毛蛋也去看甜儿她们打牌去了。”
陈鑫松了口气:“我早上在公厕门口碰到安安,说你们家晚上做把子肉?”
杜春分登时忍不住说:“你们咋每次都在公厕门口聊天?”
陈鑫也不想,可谁让人一天得去几趟厕所,在厕所门口碰到的几率大呢。
“杜姨,能不能跟我说说?”
杜春分转向院里,“进来,我说你写。”
“哎!”陈鑫大步跑过来。
老杜活了大半辈子就见过一个男人主动做饭,他女婿邵耀宗。
陈森也做饭,但算不上主动。因为他母亲去得早,他爸工作忙,弟弟妹妹又小,不做只能去食堂凑合。
老杜好奇陈鑫会不会是第二个,问道:“你做还是你大哥做?”
“麻不麻烦?”陈鑫问。
老杜:“我瞧着挺麻烦。”
“那我和大哥一起做。”陈鑫想一下,“杜姨,说简单点,好吃就行。不用像宁阳饭店卖的那么精致。”
杜春分:“我说的就是家庭版。”笔和纸递给他,“安安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陈鑫犹豫起来,他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实话呢?
杜姨这样问肯定是很担心邵一安。
看在杜姨的面上,他还是说实话吧。
“很好。”
杜春分还有点不放心。
说起来还是因为王金氏。
以前杜春分教几个闺女避孕知识,是怕她们因为害羞不懂伤了身体。
年前王金氏说到结婚,杜春分一想到几个闺女虚岁十八,女孩子十八周岁就可以结婚了,再想起王金氏的话,她这几天总忍不住担心闺女太早结婚,像她以前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杜春分:“陈鑫,安安比你小对吧?”
“是呀。”
杜春分道:“你看你哥虚岁三十了还没对象。”
“我大哥笨!”
杜春分噎了一下,好笑道:“不能这样说。我觉得结婚晚点好,懂得多不用担心被骗。阿姨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陈鑫点头:“您说。”
杜春分:“要是听安安说她想早点结婚,或者找了对象——”
“我知道了。”陈鑫抬抬手,“杜姨,放心,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但你不能出卖我!”
第130章 爆炒腰花
杜春分问:“你杜姨我是那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