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儿哈哈大笑:“爹好傻啊。”

  “吃你的虾!”邵耀宗瞪她一眼。

  小美:“那爹怎么没听出爷爷顺着娘的话调侃啊?”

  邵耀宗没想那么多。不过以后不会了,否则这一大家子得跟上班一样,一周调侃他六天。

  “爹,别光吃杨槐花,尝尝春分做的鲈鱼。”邵耀宗把放在中间的鱼移到杜局面前。

  甜儿:“爹,不是我想说你傻。”

  “邵甜儿,没完了是吧?”

  小美愁的叹气,她爹一直这么傻可怎么办啊。

  “爹,鲈鱼经常能吃到,带鱼和虾偶尔才能吃到一次啊。”小美说完,无奈地瞥他一眼。

  邵耀宗一想,还真是这样。

  立马把鱼移走,虾和带鱼移过去。

  杜春分看他来回不停,忍不住皱眉:“小饭桌总共这么大一点,他又不是没手够不着,你瞎移啥?”

  邵耀宗拿起筷子端起碗,闷头吃米饭。米饭到口中,实在忍不住,欲言又止。

  杜局看着他可怜又想笑:“说吧。”

  “这米真香。”

  杜局道:“全国的大米就数这边的最好吃。以前没吃过?”

  很早以前邵耀宗吃过,那时的米来不及脱壳,他是带壳吃的。说起来得有二十一年了。在南边战场上。

  杜春分解释:“大米太少,蒸米饭两顿没了。一直留着煮粥。”

  杜局:“以后就好了。”

  甜儿点头:“等我进宣传队,爹,我拿到工资和补贴,粮票全用来买大米。”

  邵耀宗高兴:“那爹就等着吃你的米。”

  小美忍不住说:“爹,还有我,我进文工团。”

  平平不禁问:“我去哪儿?”

  杜局:“忘了?你俩跟甜儿一起。”

  姐妹俩想起来了。

  安安道:“爹,以后我也给你买米,天天吃白米饭。”

  邵耀宗使劲点一下头:“爹等着。现在吃饭,再不吃就猪油就凝固了。”

  杜春分准备的菜多,除了米饭还有蒸杨槐花,一家老小吃的干干净净,结果都吃的走不动。

  杜局很久没吃这么多,吃完就犯困。

  邵耀宗立马把杜春分的枕头和薄被子送去西卧室,又拿一床干净的被子,让他老丈人去休息。

  部队安全,闺女家更安全,杜局全身心放松,一个小时还没醒。

  杜春分让邵耀宗进去叫他起来,别睡的晚上睡不着。

  邵耀宗推开门,习惯性往里。想起什么脚抬起来又收回去,退到门边喊,“爹,爹,起来了。”

  杜局猛地睁开眼霍然起身,手往枕头底下摸去。

  邵耀宗不由得绷住身体,屏住呼吸,就看到杜局手里多了一把很小很小的枪,顶多三四颗子弹的样子。

  杜局看清楚门口的人,放松下来,“耀宗?”

  邵耀宗一边庆幸他多长个心眼,没贸然靠近,一边说:“三点多了。您下午还有事吧?”

  杜局穿上鞋,戴上腕表,道:“找郭师长和赵政委聊点事。晚上几点熄灯?”

  “九点。”

  杜局微微颔首表示知道。

  话说回来,年前邵耀宗和杜春分带着四个孩子回滨海参加杜二壮的婚礼,当时邵耀宗寻思着两年没回来,得给岳母添把土。

  岳母孤零零一鬼,旁边还是个空坟,想想怪心酸。

  下午在二壮家吃好饭,就带着杜春分和几个孩子去老坟地。

  几个孩子又大一点,用农村的话说不会轻易被鬼附身,以至于邵耀宗还让几个孩子给他岳母磕个头。

  当时陪同他们一家去的还有村长的儿子杜大壮。

  杜大壮跟几个孩子解释,那个大一点的坟里面就是她们的姥爷杜大郎。

  大郎爷爷死而复生,不但长得很好看,人很厉害,以前还给她们买过糖。这个爷爷可比邵家的爷爷好多了。

  几个小孩稀罕他,就窝在堂屋写作业,边等爷爷醒来,好第一时间看到他。

  甜儿一见他说句话就走,忍不住问:“爷爷,您什么时候再来啊?”

  “晚上。”

  甜儿愣住了。

  杜局笑道:“明天再走。过段时间就能经常见面了。”

  小美:“爷爷要调过来吗?”

  “到时候就知道了。”孩子太小,不往外说不等于没人旁敲侧击。

  尘埃落定之前,杜局直到翌日回去都没跟杜春分和邵耀宗多说一个字。

  以往杜局从师部那边走。

  这次不需要遮掩,中午一家人在食堂吃过饭,杜春分和邵耀宗就带着孩子送他,从家属院这边走。

  李慕珍忍不住说:“真没想到,小杜你爹还活着。”

  杜春分道:“我也没想到。你不知道,他干革命的时候为了迷惑敌人把自己整的跟土财主家的大少爷一样。后来突然没了消息,我以为跟常凯申享福去了。”

  李慕珍笑道:“说明你爹伪装的成功。否则你可能真就见不着他了。”

  杨团长的单位还没安排好,所以刘翠华还在,小声说:“听老杨说,师长和政委跟你爹关系不错。他们应该会向上面推荐小邵当参谋长吧?”

  刘翠华没敢提副师长,因为她怕李慕珍不高兴。

  杜春分:“师长和政委有那个本事也不会转业了。”

  刘翠华和李慕珍俱一惊,“转业?!”

  杜春分:“不知道?”

  “我以为——”李慕珍想想自己年前的话,“转业还那么高兴?”

  杜春分笑道:“待遇好,朝九晚五,换我也高兴。再说了,要不是大革命,师长早转业了。对了,师长让我教你们做菜,以免再像今天这样家里来客人,连个顶班的也没有。”

  李慕珍顾不上师长:“我们仨都跟你学?”

  “学吧。都是些家常小炒。以后鱼丸和鱼片也由你们做。那两样必须多加练习。”

  刘翠华要走了,在学习制作鱼丸和酸菜鱼的时候就没跟周秀芹和李慕珍争。

  李慕珍能独立完成鱼丸汤的时候,刘翠华走了。

  刘翠华和杨团长走两天,姜玲一家也走了。她跟刘翠华不同,刘翠华回老家,离得远,来回不便,这辈子都很难再见。

  走之前,刘翠华拉着杜春分、李慕珍和周秀芹拍了一张照片。

  师部会照相的军官给拍的。

  洗出照片那天,刘翠华比她闺女下乡那天哭的还很。

  杜春分心冷,习惯了离别也没忍住陪她哭一场。

  宁阳离这边近,姜玲走的时候只有一点不舍和伤感。

  姜玲走后,陈月娥一家灰溜溜离开了。

  她离开那天是工作日。

  杜春分带着四个孩子到路口,看到她家大门锁上才知道她走了。

  本以为孔营长会找机会跟邵耀宗说道说道。

  直到那天一家人消失,他都没找邵耀宗。

  等邵耀宗回来,杜春分忍不住问:“孔营长也长进了?”

  邵耀宗:“你真看得起他。被廖政委拦住了。当时江凤仪多说了几句,爹可能有点不高兴,廖政委怕爹心里还有气,哪天再回来教训江凤仪。特意问我爹后来有没有说什么。”

  “难怪呢。”杜春分好奇:“你说她俩门牙没了,还敢整天东家长西家短,跳起来跟人家骂架吗?”

  邵耀宗想想,“嘴巴漏风,估计不敢。”

  杜春分见他一脸幸灾乐祸,也忍不住笑了:“对了,咱们一家的照片洗好了。”

  她把和刘翠华等人的合影拿回来,几个孩子也要照照片。

  邵耀宗就提议照个全家福。

  俩人坐在前面,四个孩子站在后面。

  平平和安安在她身后,甜儿和小美在邵耀宗身后。

  那天邵耀宗特意穿上白衬衫黑裤子。

  快到三伏天了,他不光自己穿,还让杜春分和四个孩子穿。等照片照好,几个孩子险些热中暑。

  “在哪儿?快给我看看。”邵耀宗说着就往四周瞅,发现在桌上有个信封,倒出来三张照片。

  几个孩子第一次面对镜头,一个比一个严肃,都板着小脸抿着嘴。

  邵耀宗看乐了:“你看她们。以后每年照一张,也让她们习惯习惯。下次叫上爹一起。”

  杜春分不由得人打量他一番:“真当自个是老杜的亲儿子?”

  “说什么呢?”邵耀宗不理她的调侃,看看照片又看看墙:“你说放哪儿好呢?”

  杜春分:“你的手掌那么大一点,放哪儿都不好。改天去安东买几个相框。”

  邵耀宗打量一下家的环境,挂墙上的照片确实大的比较好看。不然孤单单一张,还是小的,太小家子气。

  “买三个。我们房间一个,甜儿她们房间一个,再送给爹一张。”

  杜春分想笑。

  邵耀宗回想他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啊。

  不确定地问:“不给爹?”

  杜春分:“送给老杜一张没他的照片,你是想挨揍,还是想变成下一个陈月娥?”

  邵耀宗不由得想起他岳父枕头底下放枪,“当我没说。”

  昼长夜短,六点了,太阳还没下去。甜儿她们在外面玩。杜春分不急着做饭,给他个小板凳,“先别管照片。副师长转正了?”

  邵耀宗点头:“不过师长还得几天,这段时间忙着安排退伍转业,还没交接好。”

  八月中旬,郭师长和赵政委两家一起离开。

  杜春分看着拉着两家人的车越来越远,莫名有一种紧迫感。

  没几天江凤仪一家也离开,两边空荡荡的,杜春分总感觉她爹说的时机快到了。

  周末上午和下午都带着女儿上山弄山货,免得不知道调到哪儿,吃点什么都苦难。

  九月底,安东迎来第一场小雪。

  中午,杜春分和周秀芹跟往常一样在餐厅等学生们。

  邵耀宗大步跑进来,头发都被雪染白了。

  杜春分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

  邵耀宗想说什么,看到周秀芹,道:“太冷,来你这里喝点汤。今天有汤吧?”

  杜春分不信。

  邵耀宗搓着手:“快冻死了。快给我换几张饭票。”

  昨天下午刮北风,杜春分估计今天得降温,去副食厂订菜就请职工帮她买猪骨头。

  职工虽然调侃杜春分安东屠宰场的骨头全进了学生肚子里。今早还是给她拉来很多棒骨和脊骨。

  杜春分:“骨头萝卜汤?”

  邵耀宗点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几个闺女,“甜儿,给爹几张饭票。”

  甜儿很是无奈地看他一下,给他六张:“够了吧?”

  邵耀宗好笑:“没了再找你娘买。”

  “不是买不买的事啊。爹,你吃的真有点多。”甜儿提醒他,“刘姨给娘来信说,杨团长到了老家不用训练,几个月就吃胖了。你这样吃,以后不用训练,得,得比那什么还胖。”

  邵耀宗朝她脑袋呼噜一把,“你担心的那种情况,早着呢。”

  杜春分不由地看他一下,发现邵耀宗嘴角带笑,像是有好事发生,越发觉得他不是单纯来吃饭。

  然而邵耀宗吃过饭就走了。

  晚上直到杜春分和几个孩子洗脚准备睡觉的时候他才顶着风雪回来。

  今年人员变动太大,野外训练取消。训练场训练,不光有早训,上午和下午也有。因为一天练好几个小时,晚上邵耀宗往往能早些回来。

  有时候比她还早。

  杜春分纳闷:“今天怎么这么晚?”

  “交接。”

  杜春分不禁皱眉:“还没跟政委交接好?”

  邵耀宗轻微摇一下头:“不是。跟副团长交接。”

  杜春分张嘴想问交接什么,到嘴边惊得不敢相信:“你,你要调走?”

  趿拉着鞋准备钻被窝的四个小孩同时停下,齐刷刷看他。

  邵耀宗被四双大眼睛看得瘆得慌:“你们怎么了?”

  甜儿上上下下打量她爹一番,试探着问:“副团长欺负爹?”

  邵耀宗奇怪,她怎么会这么想。

  杜春分好笑:“甜儿,当你爹三岁小孩,谁都敢欺负?”

  甜儿当然知道她爹不是。

  可一想到她爹的脾气,甜儿就忍不住多想,“没人欺负爹,那干嘛把爹调走?”

  杜春分想想,这个消息对几个孩子,不,对除了她和邵耀宗以外的所有人而言都很突然。难怪小孩担心他。

  邵耀宗问:“甜儿,还记得爷爷走的时候说以后能经常见吗?”

  甜儿记得。

  小美问:“爹要调去爷爷那里吗?”

  邵耀宗不由得露出笑意:“是呀。离你爷爷家也就十公里。路特别好,骑着自行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你爷爷有车,去我们那儿更方便。”

  杜春分:“宁阳战区?”

  邵耀宗的眼中堆满了笑意。

  杜春分忙问:“副师长?”

  邵耀宗微微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杜春分又想跟他练练:“别卖关子。快说!”

第74章 搬家

  邵耀宗不敢磨叽,很高兴又觉得该谦虚,忍着笑说:“参谋长。”

  “哦。”杜春分一点不意外,他是正团级,再上去不是副师长,就是同为副师长的参谋长,“哪个师的?师部离宁阳远吗?”

  邵耀宗微微摇头:“不是师,是旅。”

  “旅——旅参谋长?”杜春分震惊,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傻?”

  邵耀宗疑惑不解:“怎么了?”

  甜儿心累的直叹气:“爹,你当了好几年团长,不知道旅底下就是营,旅长跟你这个团长一样大啊。你当参谋长,就是副团长啊。你还高兴?”摇了摇头,让我怎么说你好啊。

  邵耀宗乐了:“瞧把你愁的。”

  杜春分很确定邵耀宗没这么傻,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这个旅不是一般的旅?”

  “当然。否则爹第一个不答应。”

  甜儿好奇地问:“还能咋特别啊?”

  邵耀宗:“这个旅上面就是军。旅长跟师长同级。最近军区那边也在整顿,就把好几个营组合起来弄个机步旅。说简单点,要是演习,这个旅能跟一个军对抗。”

  小美惊得张大嘴巴:“这么厉害啊。”

  杜春分担心:“那这个旅肯定很厉害。”

  邵耀宗道:“机步旅的这个‘机’就是指机动车。说不定有摩托车和各种重武器。”

  甜儿问:“坦克?”

  邵耀宗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平平和安安眼巴巴看着邵耀宗,意思不言而喻。

  邵耀宗想笑:“真有坦克也不能带你们去。你们还太小。”

  杜春分扫一眼几个孩子,“你们就别想了。邵耀宗,我的意思是底下的兵肯定很厉害。你这个参谋长主管日常作战训练,直接管兵。人家能服你吗?

  “你虽然上过战场和军校,可你在这儿呆了那么多年。那些营以前就算不是王牌军,也是宁阳军区主力部队。”

  调令上没写这些,邵耀宗也不清楚:“先看看情况。重新组建的肯定各方面都得磨合,不可能一上来就跟我这个参谋长单挑。再说了,到宁阳离爹那么近,我不懂爹还不懂?”

  杜春分愣了一瞬间,不禁说:“邵耀宗,你可真行。”上下打量他一番,“敢打你老丈人的主意。”

  “那是我爹。”邵耀宗心说,这声爹可不是白叫的。

  按照老家的习俗,女婿不是管老丈人叫叔就是叫大伯。喊爹的,邵耀宗也见过,但不是滨海那边。那边可能也有,但他至今没听说过。

  原本打算根据习俗喊叔。

  怕被赵政委打,一声“爹”秃噜出来就是一辈子。

  再改绝无可能。

  让他教教怎么了。

  杜春分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表情,眼都直了:“邵耀宗,赶明儿到宁阳见着老杜,但愿你还能这样。”

  邵耀宗表现出的理直气壮瞬间没了。

  变脸之快令杜春分咂舌。

  几个小孩一愣一愣,回过神不客气地嘲笑他。

  邵耀宗佯装火大:“睡觉去!”

  甜儿佯装生气,哼哼道:“去就去!”

  小美趿拉着鞋冲他扮个鬼脸。

  平平和安安笑嘻嘻推着她进去。

  邵耀宗起身给她们关上门。

  甜儿大声说:“我们才不会偷听。”

  “睡觉!”

  杜春分开口,西卧室安静下来。

  邵耀宗见烤炉上有红薯,拿一个:“什么时候烤的?”

  杜春分:“下午从学校回来。要不要给你下碗面?红薯不顶饱,一会儿该饿了。”

  邵耀宗看一下时间,快八点了。吃多就睡也不舒服:“这就行了。对了,你也跟学校那边交接一下。”

  杜春分不禁问:“这么急?”

  邵耀宗:“新整合的部队,我又是参谋长,我不赶紧过去,总不能让旅长代我训练。我跟人又不认识,不合适。”

  杜春分想想那个机步旅那么厉害,虽说参谋长只是副师级,肯定有一堆人盯着,一堆人眼红:“那我明天就收拾。咋去?”

  邵耀宗是高升,不是被贬。

  即便现在的师长是空降过来的,也会用运输车把他送过去。何况现在的师长是原来的副师长。邵耀宗跟他相处的还行,于情于理都没理由让邵耀宗找宁阳的车来接。

  邵耀宗:“运输车一车把咱们送过去。”

  “那床也能带过去?”

  运输车确实放得下。可他们一家六口的衣服鞋子,加上锅碗瓢盆,还有杜春分最近准备的干货咸菜,这些东西一放,估计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邵耀宗:“床就算了。睡六七年了,留给人劈了烧火吧。到那边要是没床,先在招待所住几天。军区肯定有招待所。”

  殊不知调令还没送过来,杜局就收到消息。

  翌日清晨,杜春分到学校找校长给几个孩子办转学的时候,杜局前往宁阳军区。

  杜春分是大厨,不能说走就走。几个孩子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可因为父母还得上班,所以她们也得正常上学。

  以往每天杜春分都会留到最后。现在要走了,得让别人主持大局,所以就把她的工作转给李慕珍。检查米面有没有放好,门窗有没有关好,炉子有没有封好。

  虽然都是杂事,可架不住多,李慕珍三天才习惯。

  三天后,杜春分才有功夫打包行李。

  杜局却在这三天险些把部队分给邵耀宗的房子塞满。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杜局没有刻意攒,这一年来也存了很多票。其中粮票和油票最多。因为他不是下食堂就是下馆子。工资吃的七七八八,这些票自然就剩下了。

  杜局把这些东西全换成实物,就给他们买家具。

  以前他三不五时地去军区那边,所以很多军官都见过他。知道那房子是分给机步旅参谋长的。但一个姓邵一个姓杜,不可能是父子。有人就好奇问他们什么关系。

  杜局直言,邵参谋长是他女婿。

  问话的人越发奇怪。

  不光没听他说过,更没听首长,甚至首长的警卫员提过。

  杜局就拿糊弄江凤仪等人的话糊弄对方。

  最近不论是军区还是家属大院都在讨论机步旅的事。本来很多人不服气。旁敲侧击这个参谋长何许人也。

  邵耀宗的名字一出,不用再打听。

  上过战场,当过警卫员,军校出来的,这几年虽然带着边防团,但他兼着政委。可以说没有任何短板。甭说参谋长,就他的资历,当旅长也不为过。

  没人好意思嫉妒邵耀宗,他又是军首长调过来的人,以至于邵耀宗一家抵达家属区那天受到热烈欢迎。

  军区只有羡慕没嫉妒,不等于家属区没有。

  十月十日,小雪过后路面晒干,天气晴朗,微风和煦,宜出行。

  天蒙蒙亮杜春分就起来和面烙饼做最后一顿饭。

  虽然不用绕到安东,不用前往宁阳市区,抄近路节省了很多时间,可拉的东西多,也得在路上行近四个小时。

  即便路上不吃,东西做好,到了家属区也省得再做。热一下就可以了。

  几个小的听到外面的动静也爬起来,然后就把被子叠好,用床单捆起来。枕头等物也裹在里面。

  邵耀宗看到几个孩子出来,本打算帮她们收拾,发现干干净净,忍不住笑了:“真长大了。”

  甜儿裹上围巾:“那当然。爹,咱啥时候走?”

  邵耀宗:“八点钟部队的车过来。什么时候装好什么时候走。”

  甜儿:“那就是说有可能九点?”

  闺女太机灵,邵耀宗决定先问清楚:“有事?”

  甜儿不假思索地说:“跟我同学告别啊。这一别,不知道哪辈子还能再见。唉,愁啊。”

  邵耀宗哭笑不得:“宁阳又不是天边。她们又不走,想她们就给她们写信。再说了,过几年你们长大了,也可以坐车过来,或者邀请她们去咱们家玩儿。”

  甜儿看看自己矮矮的身体,说得好听,不长到她娘那么高,爹能同意才怪。

  “爹,回头等我们一会儿啊。”

  杜春分闻言不禁说:“你还打算挨个跟她们抱头痛哭三小时?”

  “我才不哭。”甜儿说的特不屑。

  杜春分和邵耀宗把家里收拾干净,最后把睡了几年的床抬到院里,又把三间堂屋打扫的干干净净,可以走了,几个孩子也回来了。

  然而那眼皮一个比一个红。

  杜春分真想嘲笑她闺女。

  可她让甜儿上车,甜儿二话不说爬上去,没心思贫嘴,杜春分就知道闺女真难过。

  甜儿和小美一直快快乐乐的。

  这大概是她们第一次感受到悲伤。

  杜春分啥也没说,还安慰似的给她们整理一下帽子和围巾,让她们坐软软的被子上面。

  周边暖呼呼的,四姐妹的心情好一点,可看到车下一众送她们的人,她们的好朋友也在里面,一边哭一边提醒她们写信。甜儿的眼泪又出来了。

  杜春分最初只顾收拾行李,后来关注几个孩子,所以直到临上车才有空跟周秀芹等人告别。

  有了自己的时间,杜春分发现李慕珍笑的很勉强,像是要哭一样。仔细看去,周秀芹的眼睛水亮水亮,强忍着不让眼泪出来。

  李慕珍的眼睛里却很干,什么都没有。

  跟杜春分寒暄的人太多,没容杜春分细想,就被别人叫过去。

  前面司机有两个,一个去一个回,都是邵耀宗以前的警卫。

  邵耀宗跟他们交代几句,车里易碎的物品多,这边离宁阳军区不是很远,慢慢开天黑也能赶回来。随后才来催杜春分上车。

  杜春分原本有不少话要说,李慕珍的样子让她心灰意冷,立即随邵耀宗上车。

  她又怕看错误会了,车出了家属区,杜春分依然一直盯着送行的人。

  果然不是她多想,车还没到南边的大路,李慕珍就转身走了。

  杜春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邵耀宗:“不舍得?”

  杜春分实话说:“有一点吧。我记得有一句话,住久了他乡也是故乡。”

  “难得啊。”邵耀宗逗她,“杜大厨也能把说出这样的话。”

  杜春分要捶他,车颠簸两下。

  邵耀宗攥住她的胳膊:“坐好。”

  杜春分:“说正事。你这次不单单去宁阳军区,还去那么强的机步旅,师长他们是不是特别羡慕?”

  邵耀宗失笑:“这还用说,肯定的。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军区敢让我管新组建的部队。”

  “那三个团长呢?”

  邵耀宗听出不对劲,“谁跟你说什么了?”

  杜春分:“你先说。”

  邵耀宗仔细回想:“还好。师长昨天还跟我开玩笑,苟富贵,勿相忘。”

  师长肯定不可能羡慕邵耀宗。他比邵耀宗大十几岁,两代人,别的不说,光年龄就是他羡慕不来的。

  杜春分:“其他人呢?比如副师长。我听说,跟你差太多,比如连长,无力羡慕,更别说嫉妒,只会佩服你。羡慕你的人往往是跟你年龄差不多,职位差不多的。”

  邵耀宗打量她一番:“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甜儿撩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娘就是啊。”

  小美看一眼她爹,无奈地说:“才听出来啊?”

  邵耀宗不由得坐直,“谁找你了?还是谁酸你了?”

  敢直说的只有陈月娥。

  可陈月娥早走了啊。

  她即便不走,凭她说话漏风也不好意思再挤兑杜春分。

  杜春分:“还不如酸几句。起码酸气出来就过去了。面上恭喜装不舍,可能心里正诅咒咱们出车祸。”

  邵耀宗认真想想杜春分刚刚的那番话。连长都在师部,家属都在老家。营长,跟他差好几级,按照她那个说法也不可能羡慕嫉妒。

  装不舍没装好,还被杜春分看出来,她肯定很了解这人。

  江凤仪走了,刘翠华走了,姜玲也不在这边。

  邵耀宗心中忽然一动:“李慕珍?”

  精神萎靡的四个小孩的眼睛瞬间亮了,齐声问:“谁?”

  邵耀宗没理她们,目不转睛地看着杜春分:“不可能吧。你走后食堂的账目,还有买菜订菜这些都交给她,师部肯定得给她加工资。她不应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