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凤仪终于追上来:“小杜,有话好好说啊。”使劲扯一把她的胳膊,朝她使眼色,这里是军区。

  杜春分心说,不是军区她也不用忍到今时今日。

  “嫂子,这事没法说。你说,第几次了?”杜春分不待她回答,“我上山弄只野鸡,她陈月娥嘴馋也上山。她蠢还不听我劝,往山里走,走到野猪窝里,孔营长居然说我害的。”朝东边看一眼孔营长,转向一团长,抬起下巴,眼高于顶,“这事你知道吧?邵耀宗给几个孩子洗衣服,陈月娥挤兑邵耀宗不是男人,干女人的活。我泼她一身水,没打她也没骂她,孔营长居然跟你这个大团长一起告到杨团长那儿。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前院后院,左边右边的人都出来了,一个个忍不住交头接耳,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一团长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围观过,脸色涨红:“你这个女同志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你们告状的时候说的不难听?孔营长挤兑邵耀宗的时候不难听?”杜春分冷笑,“一团长,现在可是新社会,讲究人人平等。只许你当官的告状,不许我平头百姓为自个讨回公道?老佛爷当政那会儿还有王法。你既然不让我打,还倒打一耙——”

  一团长不禁问:“我什么时候倒打一耙?”

  “说我说话难听不是?”杜春分反问:“我为啥这样说?”顿了顿,“难怪老话常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不跟你废话,我找师长和政委去!我去问问他们人民当家作主的今天,还没有法律!”说完掉头就走。

  江凤仪下意识拦住,“小杜,一点小事。”

  这么兴师动众,到了政委那儿都得挨批。

  杜春分不怕挨训,有孔营长和陈月娥以及一团长陪她就行。

  “嫂子,陈月娥要去学校食堂这事可比邵耀宗给孩子洗衣服大多了。”

  杜春分这几个月没搭理过孔营长和陈月娥。

  他们两口子就此不再招惹她,往后也没打算给他们个眼神。

  然而好了伤疤忘了疼。

  记性还不如四岁的甜儿。

  今天还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过两天还得搞事。

  “陈月娥要去食堂?”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问。

  江凤仪想糊弄过去,杜春分抢先说:“对。不过池主任和校长说,得问问我食堂要不要人。一天一顿饭,四个人都有点宽裕,要个屁!不论是陈月娥还是新月娥,我都不可能同意。孔营长就找我们家最好说话的人。

  “我怕邵耀宗为难,把这事接过去。孔营长话里话外嘲讽邵耀宗怕女人。”眼角余光发现孔营长过来,立马转向他,“你跟陈月娥真不愧两口子。再走近一点,不把你打出屎来,都对不起你们三番五次找邵耀宗麻烦。”

  孔营长刚才没准备,所以吓得跑。

  身体跑热,筋骨松开,顿时不怕她,“杜春分,我再说一次,我不打女人!”

  杜春分扬起铁锨,“你他娘不光爱告状,还瞧不起妇女同志!主席同志都不敢瞧不起,你算老几!不为邵耀宗,为了妇女同志,我也不能放过你!”

  一团长下意识拦她。

  杜春分抬腿一脚,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她蹬着一团长的大腿,借助他腿部力量,跳到孔营长身侧。

  孔营长吓得脸色骤变。

  身体一歪,杜春分的铁锹拍个空。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这一大铁锨下去,孔营长的脑袋非得开花。

  杜春分朝孔营长看去,他身边多出个女人,一团长的爱人梁冰。

  梁冰神色冰冷:“杜春分,这里是部队,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是你放屁的地方?”杜春分脱口而出。

  梁冰呼吸骤停。

  身侧传来窃笑声。

  梁冰冷冷地一瞥,对方不敢笑。

  杜春分觉得她不对劲,也没把她当成敌人。

  年前年后碰见,她可都有打招呼。

  这个女人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指责她。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跟一团长一个德行吗。

  杜春分问:“你是我领导还是邵耀宗领导?”

  梁冰下意识说:“都不是!”

  “你是我长辈还是邵耀宗长辈?”

  梁冰被问糊涂了,想一下,“也不是。”

  杜春分撑着铁锨:“不是领导不是长辈,凭啥管我跟孔营长?”

  “我——”梁冰被问的回答不上来。

  一团长:“她是我爱人。”

  杜春分笑了。

  一团长直觉不好。

  廖政委忍不住同情他,他一个政委都不敢招惹杜春分,谁给一团长的勇气。

  杜春分:“你爱人有权管你的兵?那我待会儿得好好问问师长和政委。这都新社会了,咋还搞封建王朝那一套。”

  一团长的脸变了色。

  梁冰慌忙说:“杜春分,你别胡说!”

  “这话不是我说的,你自己说的。你没权利,你一个外人,凭啥管我?”杜春分再次问,“我和孔营长的私事,你却这么护着孔营长,你俩啥关系?”

  一团长勃然大怒:“杜春分,你别太过分!”

  “打我?”杜春分扬起铁锨,“怕你我不姓杜!”

  一团长不由地后退。

  刚刚杜春分朝他腿上蹬那一下,可不是一个妇道人家的力气。她绝对练过武,否则落地的时候身体不可能稳如泰山。

  有武术底子,还有铁锨这么大的家伙什,以至于身上没有配枪,棉鞋带还没系上的一团长不敢跟她硬碰硬。

  一团长找廖政委:“邵耀宗呢?”

  廖政委把牙刷和搪瓷缸子给儿子就去找邵耀宗。

  平平和安安挡住厨房门,甜儿和小美抱住他的腿。邵耀宗平时都不敢跟平平和安安大声说话,哪舍得为了一个外人吓唬孩子。

  有甜儿和小美在,吓唬也不好使,得动真格的。

  邵耀宗更不舍得打孩子。

  杜春分这招绝了。

  廖政委想笑:“孔营长知道。”

  孔营长不知道。

  廖政委:“陈月娥撞到野猪那次,你找邵耀宗讨个说法,然后被甜儿她们拦住,这事没忘吧?”

  他不光没忘,还跟一团的人说过。一团长也知道。

  廖政委:“托你的福,邵耀宗现在面对的情况跟你一样一样。你可以一脚踹开孩子,邵耀宗可不舍得。”

  “啥?孔营长还打过甜儿她们?孔营长,这就是你的不是。大人的事跟孩子有啥关系。难怪春分妹子这么生气。人家可没打你家孩子。”

  孔营长忙说:“没有的事!廖政委,你怎么也学会编瞎话?”

  廖政委:“我是说你可以,又没说你真做过。”

  孔营长松了口气。

  杜春分看看一团长,看看孔营长,视线停在梁冰身上:“今儿不是周末,你们都得去部队,要不咱们去师长家,让师长评评理,弄清楚了该干嘛干嘛去。”

  一团长扬声道:“还没完了是吧?”

  廖政委很想叹气,他都把话题岔开了,一团长居然还能一句话给掰回来,可真行。

  难怪上面要给每个团配个政委。

  没有政委调和,这些人得天天火拼。

  杜春分:“没完的是你们!不想去也行,”冲孔营长勾勾手指,“过来,道歉,一鞠躬,这事就算了。”

  孔营长不禁瞪眼:“你以为你谁?”

  杜春分的耐心耗尽,深吸一口气:“我谁也不是。可你不道歉,就别怪我不客气!别想像之前几次,惹事的是你们,挨训的是我和邵耀宗。”抄起铁锨朝他砸去。

  他在梁冰身侧,梁冰的身体条件反射挡开。

  杜春分的铁锨砰一声砸在墙上。

  “会两下子?”杜春分眉头一挑,正好试试梁冰的深浅,“忘了,你以前是干情报的。那就别怪我动真格的。”抓起铁锨直直地朝她拍去。”

  一团长惊得大喊:“小心!”

  梁冰不屑地轻笑一声,身体一歪躲过去。

  铁锨没打到身上,梁冰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快速直起身,砰地一声撞到铁锹上。

  杜春分的手腕一转,铁锨落地,转向一团长:“我没打她,她自个撞上去的。”

  梁冰不敢相信,她预判了她的预判。

  不可能!

  梁冰看她爱人一团长。

  一团长懵了。

  廖政委万分想夸杜春分,可当着一团长的面不合适,又忍不住,只能找他爱人分享。

  江凤仪佩服的不行。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很想鼓掌,这可比胸口碎大石精彩:“杜大厨,你练过武?”

  “我爷爷以前是抗联的。早年还帮志愿军送过炒面。”武功不好解释,正好她爷会两招,这些事也是真的,一事不烦二主,全推她爷身上。

  那人不禁说:“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一般。没想到还有这段渊源。”

  杜春分看向梁冰和一团长,眼神很轻蔑:“你俩一起上吧。速战速决。我都饿了。”

  一团长的怒火被激出来,“你有本事把铁锨放下!”

  “我没你有本事。甭废话!”杜春分朝他抡去,跟关公耍大刀一样,围观的人连连后退,撞到一人身上,踩到一人脚上。

  回头一看,又惊又喜,“邵营长,你可算来了。”一见他怀里抱着俩孩子,想说什么,注意到蔡副营长也抱着俩孩子,四个孩子不停地挣扎要下来,顿时哭笑不得,“原来真被孩子缠住了。”

  邵耀宗头疼:“帮我抱着。”

  踩到蔡营长脚的女人接过去一个。

  邵耀宗挤进去,想喊杜春分,注意到梁冰打算偷袭她,眉头一皱,拽开一团长。

  杜春分眼里只有一团长,看到一团长后退就想追。

  趁着这个空档,邵耀宗喊:“身后!”

  杜春分转身,梁冰欺身过来,杜春分又想抡铁锨,怕一下把她的脑花拍出来,铁锨一扔,用拳脚招呼她。

  梁冰后退。

  杜春分出拳,半途改巴掌。

  打人不打脸啊。

  她给梁冰一巴掌,梁冰会不会半夜过去杀了她。

  好期待啊

  杜春分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过去:“我打人从不打脸。你是第一个,因为你犯贱!”

  梁冰的身体一下僵住。

  杜春分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停下来——当着众人的面,不可以乘人之危。

  “咋了?我可没使多大劲。”

  梁冰想也没想就问:“陆拾遗是你什么人?”

  “啥六十一?”杜春分不禁问

  梁冰猛地想到她姓杜,土生土长滨海人,不是川西,“没谁。你听错了。”

  杜春分心说,我信你才有鬼,“不会是你当初暴露,发现你的那个人吧?”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番,“梁冰啊梁冰,你不光觉悟不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还想诬赖我跟反动派有关系?你心真毒。难怪我奶奶说,越是漂亮的女人心越黑!”

  杜春分那一巴掌不光打蒙梁冰,也让一团长停下来。

  一团长想过去帮他爱人,邵耀宗挡住。

  杜春分此言一出,面对面的俩人不约而同地转向杜春分。

  廖政委再也憋不住。

  杜春分好好打扮一番,谁有她漂亮。

  廖政委不禁说:“邵营长,你家肯定没镜子。”

  邵耀宗下意识点头,“怎么了?”

  众人忍俊不禁。

  邵耀宗恍然大悟,很无语,“政委,你就别跟着掺和了。春分,过来。”捡起铁锨,把她拉到一旁。

  在最外面看得差不多的赵政委干咳一声。

  众人发现他,赶紧让出一条路。

  赵政委背着手:“这又是闹的哪出?”

  廖政委:“我来说吧。孔营长找邵营长的时候,我刚好在门口刷牙。”随后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包括孔营长让邵耀宗管杜春分,后来挤兑邵耀宗怕女人,再到后来邵耀宗被四个孩子缠住,一团长和梁冰先后训杜春分,杜春分火大,一个人跟他俩打起来。

  赵政委忍不住皱眉:“孔营长,怎么每次都是你爱人陈月娥?这是第几次了?”

  孔营长张了张口:“我也是怕杜春分同志忙不过来。”

  “你怎么不找杜春分?找邵耀宗干什么?食堂又不归他管。”赵政委不想再说他的事,“一团长,梁冰同志,你们都是老党员。出了事不劝,还拱火。

  “跟杜春分打架,两人打一个没打过,还被杜春分打一巴掌。你们是国家培养的干部和军人吗?连一个厨师都打不过。”

  一团长脸上无光,却又忍不住辩解:“不是的。邵耀宗后来来了。”

  邵耀宗点头:“你们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我才过来。”

  不嫌事大的人忍不住笑喷。

  赵政委一个眼刀过去,所有围观的人都低下头去。

  廖政委怕下一个是他,道:“政委,也怪我没拦住。”

  要是不了解杜春分,赵政委真得说他两句。

  那次陈月娥告刁状,当着他的面,杜春分都要收拾她。廖政委一个团政委能拦住才怪。

  何况他刚刚看得清清楚楚,廖政委就差没鼓掌吆喝。

  赵政委:“你,还行吧。能做到不偏不倚地还愿事情真相。”

  偏心没边的一团长和梁冰的脸红了,跟被杜春分打过一样。

  赵政委看向杜春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事能就这么算了吗?”

  杜春分笑着说:“你政委的面子我肯定得给。”

  赵政委顿时好气又好笑。

  “不过——”

  赵政委瞪眼,人都打了,还敢不过!

  杜春分朝孔营长努努嘴:“她今天为了陈月娥找我,明天就有可能为梁月娥找我。政委,食堂一天一顿饭,别说一百个学生吃,两百个学生也用不着那么多人。”顿了顿,“政委,我可是为国家节约资源。你不管,我回头就把二团所有没工作的嫂子妹子弄进去。”

  赵政委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了?你这样说,我不管也得管!”转向众人,“去年池主任贴公告找人,你们不报名。现在知道食堂饭菜好吃,又要进去。想不去就不去,想去就去,当食堂什么?你们家开的?”视线停在孔营长身上。

  孔营长低下头。

  围观的人里面不巧就有想问问食堂招不招人的。去年没报名,不支持池主任工作,今年再要去,池主任那关估计不好过,所以还在犹豫。

  那几人不禁庆幸没去找池主任。

  赵政委转向杜春分:“回家吧?”

  “回家,回家。”杜春分扛起铁锨。

  赵政委赶忙离她远点保平安。

  帮忙抱孩子的俩军嫂把甜儿和小美放下。

  四个小孩朝邵耀宗扑去,恨不得咬他。

  杜春分伸出铁锨拦住,“好了。你爹抱着你们来找我,也是因为担心我。”

  甜儿停下,来拉着邵耀宗的手,奶声奶气道:“爹,我们回家吧。”

  变脸之快看愣了赵政委——这什么孩子?

  赵政委回过神,看着一家六口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四个孩子,得亏还小。跟杜春分一样大。”啧一声,不敢想下去。

  江凤仪笑了:“政委,你该担心杜春分明天开始教她们武功。”

  众人不由地朝一家六口看去,不会吧?

  赵政委摇摇头:“不会的。孩子太小,至少得到七岁。”扫一眼众人,“都散了吧。”朝一团长走去,“去你家聊聊。孔营长,你也来。”

  众人顿时走不动。

  往四周看了看,一波人去一团长家西边,一波人去一团长东边邻居家。

  赵政委听到那密密的脚步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堂屋,然后让孔营长站在门口看着,别有人趴墙头上听。

  杜春分进屋就关上门。

  邵耀宗叹气:“春分,你不该朝梁冰脸上打。打人不打脸——”

  “停!”杜春分放下铁锨朝堂屋使眼色。

  邵耀宗把话咽回去,压低声音问:“发现了什么?”

  “你——你们部队都该谢谢我那一巴掌。我一巴掌打出一个人,六十一。”

  邵耀宗:“这是人名?”

  杜春分仔细回想,“梁冰说太快,可能不是六,是陆或者路,十有可能是时间的时,也有可能是拾金不昧的拾,那个一,更好像跟遗同音。你也知道当时情况,我没注意,没听清。所以一开始听成六十一。”

  邵耀宗想想刚才的情况,“打过梁冰,不可能是梁冰的战友。”

  “如果那个人是咱们的人……”余下的话不需要杜春分再说下去,邵耀宗也明白。

  邵耀宗:“我现在就去找师长。”

  “政委没走,咱们先吃饭。吃过饭政委差不多回去。到时候叫上政委和师长。”

  邵耀宗关门之际,看到政委拐去一团长家,估计批评一团长不该跟杜春分打架。

  “那先吃饭。”邵耀宗忍不住看一眼杜春分,“这下出名了。”

  杜春分:“往好了方向想,以后陈月娥和孔营长不敢再挤兑你。”

  邵耀宗点头:“对,你是为了我。”一见她瞪眼,“这次绝对不是反讽。真的!我以为息事宁人,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给脸不要脸的人,想都别想。”

  邵耀宗还有一点担忧,得罪了一团长,估计会找他或杜春分麻烦。

  他遵守部队的规章制度,想挑他的错不容易。再说,杨团长也不是吃干饭的。食堂事多,学生多,操作空间大。

  邵耀宗把这层担忧告诉她:“你以后仔细点。”

  “我们还有六十一。”

  邵耀宗实话实说:“我希望他是常凯申的人。”

  杜春分摇摇头,真是特务,梁冰没必要表现出很怕她问下去的样子。

  当时邵耀宗背对着梁冰,所以没看见她的表情。

  杜春分再一想还没弄清楚“六十一”三个字是哪三个字,干脆说:“不论谁的人都得查。”

  要搁以往,邵耀宗也不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一团从上到下,跟他们二团三团,甚至四团格格不入。怎么说呢,好像更官僚。不像人民子弟兵。

  也不知道是离开战场太久,还是一团长歪了,底下的兵跟着他歪了。

  饭毕,邵耀宗直奔师长家。

  师长和政委家房子大,两家就占了一排。

  往最南边去只能去他们家。

  在路口聊天的人见状,好奇地问:“邵营长,政委也让你过去了?”

  “没有。”邵耀宗微微摇头,苦笑道:“我爱人说,以后再遇到类似事,她尽量不动手。我跟政委说说。”

  问话的人笑道:“咳,还以为什么事。杜大厨也是被孔营长和陈月娥三番两次气的。人心里憋着火,别说这么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把人引炸。”

  邵耀宗:“那该说还是得说说。”

  杜春分猜对了,赵政委在家,只是家里还多个师长。

  师长怕他儿子听见说出去,在赵政委找他商讨事的时候,就到赵政委家谈。

  赵政委听到他爱人招呼邵耀宗,很是意外地看师长,难不成带杜春分来承认错误。

  师长披上大衣,“走,看看去。”

  走出书房,院里只有邵耀宗一人。

  师长不禁说:“你还是不了解她啊。她敢打一团长,正是觉得自己没错。”

  邵耀宗莫名想笑:“师长说得好像杜春分是炮仗,一点就着。”

  “她不是——”师长猛然朝天上看,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头顶,盘旋三圈,直直地往东去。

  师长大骂:“娘希匹!就不能让老子安生几天!”

  大步往外走。

  赵政委跟上。

  邵耀宗小跑追出去。

  赵政委拦下:“邵营长——”

  “我要说的事跟这架飞机有关。”

  师长脚步一顿,转向邵耀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架飞机打南边来,也就是国界外。

  没有对岸人民的请求邀请,我国飞机绝不可能飞出国界。当然,客机除外。可客机飞的高。这架飞机很低。

  据师长了解,安东驻军上空没航道。

  政委家门口有辆吉普车。

  邵耀宗上去为两人开车,“本来不确定,我还以为想多了。看到这架飞机,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时间点太巧。我们前年年底就开始往这边搬。去年一年没来过飞机,这刚过年就有飞机来查布防,师长不觉得奇怪?”

  师长和政委互相看了看,想起一个多月前,报纸头版,南边三名海军叛逃的情况。

  家属区离部队办公室有段距离,但开车很快,十来分钟就到了。

  办公室烧着炉子,邵耀宗出来的急,忘了戴手套,进去慌忙烤手,顺便暖暖身子,以免说话牙齿打颤。。

  赵政委皱眉:“难怪小杜说你磨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烤手?”

  邵耀宗不禁看政委,她什么时候说的。

  赵政委:“廖政委说的。你俩在院里聊天,她三天两头嫌你磨叽。”

  “这事还得从她说起。”

  师长一听这话觉得有的说了。给自己倒杯水。

  “建国初特务猖狂那几年,滨海也有不少。杜春分帮公安抓过几次。主要是偷偷报信。她见过那些人的做派,观察过那些人的言谈举止。她说梁冰给她的感觉很别扭。”

  师长呛的连连咳嗽。

  赵政委替他问:“你开什么玩笑。”赶紧朝外看去。门口没哨兵。赵政委招来一个,让他远远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师长止住咳嗽:“不可能!梁冰的左手现在还不听使唤。那可是军统干的。”

  邵耀宗:“杜春分给梁冰一巴掌,梁冰脱口而出一个人名。不是六十一,就是陆世仪。师长接触的人多,您打电话问问特殊部门有没有这号人。这个人肯定打过梁冰。”

  赵政委的眉头微蹙,那些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就算有这号人,也不见得还活着。

  师长:“你得弄清楚是哪三个字才好查。”

  邵耀宗不禁问:“不清楚就不查了?”

第36章 见鬼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师长抓起电话,手一顿,转向邵耀宗,“你打。”

  “我?”邵耀宗不禁指着自己。

  赵政委瞬间明白,“小邵,我和师长打,得找七大姑八大姨老同学老战友。你一个电话就行了。再说,这事也不宜太多人知道。”

  邵耀宗不禁问:“一个小小的梁冰,犯得着吗?我也不知道那个电话号码换没换。”

  师长想想邵耀宗的老首长,整天忙着国家大事,“犯不着。我打吧。”

  今天是周一,坐班时间,电话一转播过去就被接听。

  师长没提杜春分,解释起来麻烦,先向首长汇报光头的飞机又来了,好像为了确定安东的布防是不是变了。随后才提到梁冰。这个人很奇怪,好像认识一个叫六十一,或者陆世仪的人。查清楚这个人就能证明梁冰清白。

  敌人有可能打进内部,还在团长身边,这事可不小。

  军区领导立即联系有关部门。

  大概十来分钟,师长的电话响起。

  邵耀宗和赵政委屏住呼吸。

  师长不禁坐直,“首长,请讲。”

  “他叫陆拾遗。陆游的陆,拾明月的拾,房遗爱的遗。”

  师长听不得人咬文嚼字,忍不住说:“您直接说他是不是我们的人。”

  “急什么。他是我们安插在敌人内部最成功的的情报人员之一。”

  师长不禁问:“所以?”

  “建国前我也没资格知道这些。他的代号是‘61’,便给自己取个谐音名陆拾遗。这人的工作单位就在宁阳。”

  宁阳离这边不过五百里。

  师长忙说:“那让他赶紧过来。”

  “出差,归期不定。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在哪儿。”

  师长想骂娘,刚过完年出什么差啊。

  “那怎么办?梁冰不可能是对岸安插进来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她被抓时背叛了人民。可那个陆拾遗既然活着,为什么不除掉梁冰?梁冰如果没有背叛革命,陆拾遗用这个代号的时候是在敌营,是我们的敌人,她为什么又怕人知道?”

  “可能是感情纠葛。”

  师长的呼吸骤停,“老首长,我在说正事,正事!”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陆拾遗你没见过,我见过几次。五十多了,比你年轻,大高个,剑眉星目,生在古代不是陈世美,也得被武则天弄进宫。那个梁冰喜欢上他不足为奇。”

  师长又想骂人:“您再这样,我挂电话了。”

  “你们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容易打草惊蛇。常凯申他天天派飞机过来也不敢投弹。我们有蘑菇云,一颗下去送他一家老小上天。”

  师长:“难道就不管?”

  “我已经通知他的下属,联系上他立即给你去电话。”

  师长不甘心:“总得把人监管起来。自打她过来,两个月出两起怪事。常凯申的飞机是其一。还有一件事,一个多月前野猪下山。山上的积雪十几公分厚,野猪这种情况下下山,我差点以为地震了。”

  野猪跟飞机联系到一起,师长也觉得扯淡。

  可除了陈月娥那次,野猪就没出来过。

  电话那端的人沉默下来,只是破坏基础设施搞暗杀都好应付,就怕从思想入手,兵变叛逃,“调整布防,外松内紧。”

  师长挂上电话问政委:“这个月是哪个团执行任务?”

  邵耀宗:“下个月就是一团。离下个月没几天了。四月份我们二团。”

  师长让政委打乱一下,名曰不能每年最热的时候都让同一个团执行任务。

  这个理由很合理。

  赵政委:“我这就安排下去。”

  邵耀宗不禁问:“师长,春分那边,我怎么说?”

  “梁冰的异常是她发现的,她能瞒这么久,我相信杜春分同志。实话实说。”师长有他的考量,杜春分什么也不知道,按耐不住再刺激梁冰,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邵耀宗:“包括陆拾遗?”

  师长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