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脚想进去,邵耀宗一想俩孩子怕他,转身回厨房。
比起他这个亲爹,平平和安安更喜欢杜春分。
她俩第一次见杜春分,杜春分就承诺给她们做肉吃,还给她们买新衣服。这大半年甜儿和小美有的,平平和安安有。
以前她俩很渴望吃肉,现在吃鱼吃腻了。然而这一切都是杜春分带来的。
他这个爹呢,没尽到当爹的责任,在他的爹娘欺负她俩的时候,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回去保护她俩。
邵耀宗收拾好厨房,看到东边卧室门半开着,犹豫再三把门锁上。
来日方长。
“春分,七点了,赶紧给她们洗吧。”
甜儿和小美一手拉着一个出来。
杜春分把家里的新毛巾翻出来。她洗邵耀宗擦,擦好让孩子们围着火炉烤一会儿。
烤的浑身热的冒汗,又用干毛巾给她们擦擦就差不多了。
可是这样很麻烦。
四个孩子塞被窝里,邵耀宗封炉子,看到杜春分在洗脚,就问:“能不能一周洗一次?”
“我也想。就怕平平和安安长虱子。”
邵耀宗想到半年前,杜春分把她俩的头发剪掉,他收拾头发时发现几乎每根头发上都有虱卵,“麻烦就麻烦点吧。”
杜春分:“那明天早点叫我。”
邵耀宗早起习惯了,杜春分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
翌日,天蒙蒙亮,邵耀宗睁开眼想喊杜春分,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吓出一身冷汗。
“甜儿?”邵耀宗试探着边喊边找手电筒。
甜儿往他身上爬,“爹!”
邵耀宗长舒一口气,抱着她坐起来,“怎么醒这么早?”
甜儿也没想醒这么早。只是睡觉前想到娘今天早上要给她做好吃的,她饿了自然就睡不着了。
小美揉着眼睛坐起来。
邵耀宗怕她撞墙上,连忙从后面扶着她,“你怎么也醒了?”
双胞胎心灵感应,甜儿饿的睡不着,小美哪敢睡。
爷仨嘀嘀咕咕一通,杜春分也被闹醒了。
安安跟杜春分一个被窝。杜春分一起,没有安全感的小孩睁开眼。
妹妹醒了,平平这个姐姐也睡不着。
邵耀宗打开手电筒不禁说:“得,都醒了。那都起来吧。”
杜春分去洗漱。邵耀宗伺候孩子洗漱。
平时邵耀宗得空就帮杜春分打下手,看多了因此也学会做蒜泥鸡蛋。
煮粥热窝窝头,窝头旁边放两个鸡蛋。
炉子不用邵耀宗看着,邵耀宗趁这个空档帮杜春分烧火,把锅里的粗砂烧热。
杜春分舀几瓢松子放进去就开始炒。
她做这个没经验,不敢大意,一直翻炒。
等锅不需要再烧了,邵耀宗就剥蒜砸蒜泥。
然而蒜泥鸡蛋还没做好,隐隐的淡香飘进厨房。
邵耀宗吸吸鼻子闻闻,想问什么东西,听到哗啦啦的声音,不禁问:“这么快?”
“皮薄。”
杜春分转向甜儿:“去喊隔壁的奶奶。”
甜儿一动不动:“为啥?”
“这些东西是她剥的。娘跟她说过,炒好两家分。还想不想吃?”
甜儿跑到墙边大喊:“蔡奶奶!”
杜春分不禁转向邵耀宗,小声问:“这么巧她也姓蔡?”
“她随夫姓。”
杜春分皱眉:“哪辈子的规矩?嫁了人就得随夫姓。”
邵耀宗被她的话逗笑了。
“我和你说正经的。”
邵耀宗:“你爷爷奶奶去的时候肯定没立碑。”
“我奶奶也随我爷姓?”
邵耀宗点头:“民国的规矩。民国前往上数八千年也没那个规矩。”
“废话,那时候还是母系氏族。别以为我没进过学堂就不知道。”杜春分不禁瞥他,看不起谁呢。
邵耀宗连忙解释:“没有。”
这次他真没怀疑她的知识储备。一个连兵法都看的厨师能放过别的书吗。不想也知道不可能。
“建国后就没那个规矩了。不过像蔡婶那个岁数的人,叫了几十年也难改。”
杜春分好奇:“谁想的这个规矩?”
邵耀宗哪知道。
“大概哪个崇洋媚外的提出来的。听说外国女人就随夫姓。现在也是。”
杜春分摇了摇头,啧一声:“这外国也不是样样都先进。”话音落下听到脚步声,抬眼看去,蔡母进来,她连忙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为了这点松子,杜春分特意让人帮她买个筛芝麻的小细筛。
翻出橱柜的细晒,杜春分小声说:“婶子,你对着锅筛,慢点,别烫着。沙子筛出来我再炒一锅。我得歇会儿。”摊开手让她看看,手心累红了。
蔡母坐板凳上,道:“你歇会儿,我来。这个我熟。”
洗菜盆早上没用到,里面干干净净的,邵耀宗就把洗菜盆放青石板上。
蔡母筛好办筛子,倒入盆里。
一会儿半盆。
杜春分又挖几瓢松子,炒好筛出来,太阳也出来了。
邵耀宗不禁说:“先做这么多。婶子,春分等一下还得去副食厂,上午还得准备食堂的饭。”
蔡母也是这样想的。再说了,炒太多吃不完也浪费。
浪费不了。
杜春分把她以前糊的纸袋拿出来,一盆装三袋。
蔡母的性格要强,否则一个农村来的小老太太也不敢惦记食堂的工作。可她此时此刻却不禁佩服杜春分,“小杜,你真有法子。这个纸袋缝上口,现在的天又干又冷,能放到春节。”不待她开口,“我要一包就行了。”
“婶子,咱说好——”
蔡母摇了摇头:“这些就够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板栗弄好给我们一碗。一碗就成。我知道那个东西难剥。一碗得剥小半天。”
“行!”杜春分倒出一碗松子,纸袋封口封上就放卧室。
卧室有张书桌,书桌有三个抽屉,两边抽屉下各有一个小柜子。一个柜子放孩子们的本子笔和家里的书。一个柜子放零食。
杜春分特意跟几个孩子说:“想吃的时候喊娘,你们不可以自己吃。”
“为啥啊?”甜儿问。
邵耀宗也好奇。
杜春分:“这跟瓜子壳差不多,我怕她们卡着。你给她们剥,我去盛粥。”
然而四个小孩不要邵耀宗剥。
邵耀宗剥一个放自己口中,浓香荡开。
“怎么这么香?”邵耀宗忍不住问杜春分。
姜玲也忍不住问她婆婆,“春分嫂子用啥炒的?”
蔡母也拨开一个放入口中,果然很香,“就是沙子。我以为跟瓜子差不多。这可比瓜子好吃。儿媳妇,你看,上面全是油。”
姜玲担心:“没放油吧?”
蔡母仔细想了想,“没有,没有。松树上油多,这个松子油也多。要是不好吃,松鼠也不吃。松鼠吃这个可不容易,得把外面那层啃掉。”停顿一下,看到所有松子都一个色,“小杜的手艺真好。我做一辈子饭,让我炒也得炒糊。”
蔡副营长见婆媳二人说个不停,也忍不住剥一个尝尝。
不尝不知道,一尝蔡副营长停不下来。
然而他娘心疼。
这好东西得给儿媳妇吃,儿媳妇吃了有奶,好喂她大孙子。
蔡副营长无语:“娘,这一袋得好几斤。让她一个人吃得吃到啥时候。”
“是呀。娘。这东西虽然好,也不能吃太多。我听春分嫂子说过,吃多了也补不进去。”
蔡母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地上的被我们捡完了。树上虽然多,可那树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谁能爬上去。”
蔡副营长不禁说:“那这次没人跟你们抢了。”见他老娘疑惑,“这个家属区会爬树的女人有几个,敢爬那么高的嫂子,就隔壁春分嫂子一个。”
蔡母不禁朝隔壁看去。
姜玲小声说:“我听慕珍嫂子说,春分嫂子会两下子。春分嫂子的爷爷和爹以前都干过游击,厉害着呢。”
蔡母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那闺女不一般。还以为她是大厨,所以看起来比别人厉害。”说完看到儿子又抓一把,赶紧收起来锁自个屋去。
蔡副营长无语,“您真是我亲娘。”
老太太出来手里攥一把,塞儿媳妇手里,“想吃找我要。”使唤她儿子,“盛饭去。”
邵家已经吃好了。
杜春分把四个闺女的兜翻一遍,确定没有松子才领她们出去。
邵耀宗边锁门边问:“怕她们拿去学校不好解释?”
“怕人给我抢。”杜春分朝东边看一眼,“让陈月娥知道,那女人不会吃,也不可能便宜我。”说着,又不放心,“甜儿,小美,不许跟同学说咱家有好吃的松子。那是给你们四个补身体的。尤其是平平和安安,得好好补补。”
甜儿看了看她俩,都没她高,“得好好补补。”说完还使劲点点小脑袋。
杜春分:“娘下午做板栗,你可以拿出去显摆。”
甜儿觉得被她娘看扁了,“我才不显摆!”
杜春分懒得揭穿她。
到副食厂拿食材的时候发现好多红薯粉跟大豆,应该秋收刚收下来,价格也便宜,杜春分要两袋。
到食堂里就放缸里,以防被老鼠祸害。
李慕珍好奇地问:“以后我们自个发豆芽?”
杜春分家有个小磨盘,本想自个做豆腐做豆浆。可在食堂忙半天,回去也没精神做。她打算把她家的磨盘拉过来,做些豆腐脑。
“暂时还没想好。”
刘翠华问:“那些红薯粉呢?”
“那个明天做粉丝。”
周秀芹按耐不住地问:“你还会做粉丝?”
“其实很简单,就是费力气费时间。”
食堂开这么久外人也不知道她们中午吃啥。杜春分觉得她仨很精明,嘴严,于是也没瞒她们:“其实也是我和几个孩子想吃。”
李慕珍问:“需要我们做啥?”
杜春分笑道:“先做今天中午的饭。”
此言一出,三人也忍不住笑了。
吃饭的时候杜春分把红薯粉泡上。
她们这边放下碗筷,那边下课铃声响了。
四人抬着锅出去。
热热闹闹半小时,食堂渐渐安静下来。
最后一口汤被喝光,餐厅空无一人。
三人刷锅洗碗扫地擦桌子,杜春分检查茶米油盐,然后算账记账。
刘翠华端着脏碗到门口,就朝李慕珍招手。
李慕珍把她那盆拉到她身边,“啥事?”
刘翠华小声问:“这些日子小杜好像没找校长要过钱,校长也没来找过小杜。难道这些天花的都是那天卖票的钱?”
李慕珍被问愣住,好一会儿反问:“你不知道?”
周秀芹看过来。
李慕珍确定她俩真不知道:“咱们食堂自负盈亏。”
刘翠华愣住,反应过来就问:“开学第一天你说别花冒了,是这个意思?”
李慕珍很想问,不然呢。
然而她被这俩迟钝的人打败了,心累的不想解释。
周秀芹不禁朝屋里看一眼,“难怪小杜天天算,天天算。”
李慕珍:“不算仔细,哪天花冒了可不好报账。”
刘翠华摇了摇头,“这事也就小杜了。换个人都不成。我觉得炊事班班长都干不好。”
炊事班管做饭,不管账,让他里里外外一把抓,他真不见得能干好。
李慕珍笑着说:“要不然咋说小杜厉害呢。咱们这个校长有大学问,能让他佩服的人可不多。”
“说完啥呢?”
杜春分拎着水桶过来。
李慕珍:“夸你能干。”
杜春分把水倒刷干净的碗里,“再冲一遍。这几天天天有人来买菜,也不自己拿碗,可不能让他们看到咱们的饭菜不干净。”
周秀芹想起一件事:“碗给咱们了吧?”
刘翠华:“给我。我提醒过他们,碗筷都是公家财产,没人敢贪。”
说到“贪”字,杜春分想到另一个字——偷!
柴米油盐精贵的东西都锁柜子里,走的时候厨房门锁上,又往下拉一下,确定锁好了。
周秀芹想笑:“春分妹子,这里没人敢偷。我听说部队打算在南边,就桥那边弄个大门。以后咱们这边一面山两面水,还有一边是部队驻地,偷了东西也没地儿跑。”
杜春分:“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了,吃的东西被偷可不好找回来。家家户户都有。偷了不拿回家也行。学校南边荒草连天,偷了往草丛里一放,就更没法找了。”
李慕珍想说,你都想到藏的地儿,谁还敢来偷。
到路口看到陈月娥一行人远远打北边来,改问:“那几个女人又上山了?”
杜春分:“估计捡蘑菇去了。不过她太坏,蘑菇那个出菇的子菌被祸害的不成样,肯定没多少。”
李慕珍忍不住骂:“这女人真坏透了。”
杜春分道:“她不坏可没翠华嫂子啥事。比起家庭条件,陈月娥娘家远不如嫂子娘家。”
李慕珍:“损人不利己的人可想不到这些。她就能想到,帮你干活,你甭想当她领导压她一头。”
杜春分摇了摇头:“小人之心,鼠目寸光。对了,嫂子,我之前跟你说,陈月娥把山上野蘑菇菌祸害的乱七八糟的。你说回头跟余团长说说。部队派人查了没?”
起初杜春分打算找江凤仪反应。她又怕后勤领导抱怨江凤仪事多,整天给他们找麻烦,后来就让刘翠华和李慕珍吹吹枕边风。
李慕珍直言一点小事,用不着惊动那么多人,她跟老余说说就行了。
“老余说他知道了。”
杜春分很想说,这叫啥话啊。
“嫂子,余团长肯定不喜欢吃蘑菇。”
李慕珍很意外,不禁看杜春分,她咋知道。
杜春分不过随口一猜。见状也很意外,“嫂子,山里面还有山核桃和板栗。部队不管,陈月娥接下来祸害的可能是那两样。”
李慕珍立即决定回去等余团长。
可是一想家里还有一堆衣服和鞋等着她。李慕珍又不想回去。
再一想她这些天吃的,孩子每天中午在学校吃的,到月底能拿到工资,逢年过节老师有的节礼她也有,顿时浑身充满干劲。
话说回来,只要邵耀宗有空,他们家的衣服鞋就归他。
这几天邵耀宗都不忙,杜春分回去不用洗洗刷刷,到家淘一点大米,放炉子上慢慢煨。她去蔡家借一副手套,从工具袋里挑一把最小的刀给板栗开口。
杜春分开半洗菜盆板栗,就把大铁锅拿出来,石子倒铁锅里,点着柴就烧大木块。
大木块能烧很久,院里也没啥易燃的东西,杜春分放心地锁上院门去接孩子。
四个小孩扔下书包就打算找同学玩儿。看到铁锅里的石子,瞬间记起松子。
杜春分:“我给你们炒板栗。”
小美指着菜盆里的东西:“这个吗?”
杜春分点头,发现石子不够热,她闲着也是闲着,又割一些板栗。
石子很烫很烫,杜春分就把板栗倒进去。
片刻,浓郁的香味飘出来。
起初只有厨房门口那么一小片地儿。过一会儿,满院飘香。再接着传到左邻右舍。
蔡母着急,搬着椅子爬上墙头,结果看到对面墙头伸出两个小脑袋。
一老二小齐声问:“啥东西这么香?”
杜春分左看看廖星和廖云,右看看蔡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干嘛呢?”
左右两边传来一声叱喝。
右边是廖政委,左边是蔡副营长。
杜春分想笑,还不误她分心,邵耀宗怎么还没回来。
门吱呀一声,邵耀宗推门进来。
杜春分忍俊不禁。
邵耀宗奇怪:“啥事这么高兴。”
杜春分转了转脑袋,让他自个看。
东边的人变三个,西边的人变两个。
“小邵/营长,小杜/嫂子做的什么这么香?”
邵耀宗不知道,所以他也不为难,直接摇头。
廖政委和蔡营长意识到他们一起回来的,于是从墙上下来,从大门进。
不过一会儿,廖家和蔡家一家四口都来了,团团围在杜春分周围。
廖政委恍然大悟:“我闻着就像炒栗子。可惜进入思维误区,以为这里没人会做,就没往这上面想。
杜春分用筷子夹几个:“尝尝。”
一群孩子看着他,他可不好意思。
待板栗不烫了,廖政委先剥几个给甜儿姐妹四个,然后给他家俩孩子。
江凤仪忍不住咽口水,“放点糖稀就更好了。”
廖政委不禁看爱人,她可真会吃。
“小杜,让你嫂子炒!”
江凤仪往后退,开什么玩笑,她还想尝尝栗子呢。让她炒明年这时候也吃不上。
杜春分想笑:“嫂子,炒这个不难。难的是这些栗子得一个个开口。”
江凤仪看到板栗中间裂开的那道:“不是自个裂开的?”
廖政委又想数落她爱人,你裂开一个试试。
江凤仪意识到问了句废话,笑着打哈哈哈:“无知,无知。”
杜春分又翻炒一遍,“差不多了。你们谁吃谁自个拿。”
甜儿和小美同时伸手。
杜春分朝俩孩子手上一巴掌。
姐俩的动作整齐划一,瘪嘴,嚎啕大哭。
邵耀宗不等她俩哭出来,道:“你娘说的不是用手。用筷子。离远点,爹给你们夹。这些石头热的能烫熟鸡蛋。”
杜春分想起一种东西,在札记里看到的,“你们吃过石子馍没有?”
满院子人都看她。
杜春分:“这些石子洗干净,烧热,然后把饼放里面,用石子的热度把饼烤熟。”
一群人一年下来也吃不上几次白面馍,更别说那么费事的吃法。
杜春分不禁说:“我也没吃过。以后日子好了,我得试试。”
邵耀宗给她一双筷子,有闲工夫瞎做梦,不如帮他捡栗子。
院里有风,栗子一离开石头,不消片刻就不烫了。
栗子是杜春分费劲弄的,一群大人就先紧着她的四个孩子。
杜春分把栗子全捡出来就不许四个小不点吃了。
姜玲劝说:“还没吃饱,再吃几个吧。”
杜春分的态度很坚决:“不行。这东西实在,喝点水就饱了。再吃就撑了。”
搪瓷缸子里整天备着凉白开,邵耀宗立即往里面加点热的给几个孩子喝。
甜儿和小美不信杜春分。
然而,喝几口就忍不住打嗝。
廖星剥的栗子本来都放甜儿嘴边了,手腕一转,塞自个口中。
廖政委笑着打趣:“晚饭不用做,又省一顿。”
杜春分往外面看一眼,收回视线道:“你们快吃吧。”
江凤仪就在她对面,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回头看去,陈月娥从门口过去,也不看路,眼睛往里面瞅。
姜玲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衣角。没等她问,陈月娥过去,跟刚刚过去的人的衣服颜色一样一样。
姜玲不禁问:“她又想干嘛?”
杜春分:“好奇呗。回头要是问你,就说板栗。这个味道只要吃过的人都能猜到。”
蔡母不赞同。
杜春分笑道:“反正她也不会做。”
蔡母放心了。
粥快好了,杜春分可没打算留饭,于是找几个碗把剩下的板栗平分。
他们带回家慢慢吃,杜春分盛粥,跟邵耀宗两人喝粥就板栗。
原以为陈月娥一定会去山上找板栗,没料到她先到处嚷嚷。
翌日清晨,杜春分到副食厂,卖鱼的职工都知道她炒板栗,还问她板栗是不是在山上捡的。
杜春分一点没拐弯抹角,很爽快的承认。
有人问咋做。
杜春分直言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也不好做。
这时职工们想起她是大厨。
托文思豆腐的福,家属区这边人人都知道杜春分是名副其实的大厨。
好比文思豆腐,就算知道咋做,没那个刀工也做不出来。
他们误以为炒板栗也需要这种技巧,顿时没心情再问下去。
杜春分耳边清静了。
陈月娥找人打听没打听到咋做,反倒打听出炒板栗不好做,只有杜春分那种大厨会。
陈月娥不信邪,她从邵家门口来来回回几次看得清清楚楚,除了一口大铁锅和铁勺啥也没有。肯定像炒菜一样搁锅里炒。
九月十九日周日早上,杜春分和蔡母上山。
杜春分往腰间绑一件衣服和一把镰刀,万一腿软也能及时把自个绑树上,或用镰刀勾住树杈借一把力。
她在树上敲松塔,蔡母在树下捡,两箩筐满了,俩人就回家。
早上做饭的时候路上没啥人,杜春分不需要防陈月娥,这次就把松塔倒她家路上。小院空的地方都被她种上菜。黄瓜秧辣椒秧弄掉,改种萝卜和白菜。边边角角也没放过,种的小葱和大蒜。
早饭后,蔡家婆媳二人在邵家剥松子,杜春分炒之前剥的松子。
邵耀宗也在。院里人多,说说笑笑热闹,甜儿没往外跑。只是她也不老实。一会儿去卧室看看睡觉的小石头,一会儿趴她娘身上,一会儿嚷嚷着帮忙剥松子。
她不哭闹,杜春分也懒得管她是上天还是入地。
砰!
砰!
砰!
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似的。
众人不禁安静下来。
又砰地一声,平平和安安吓得找杜春分。
杜春分把孩子拉到怀里。
邵耀宗在拧衣服,胡乱往盆里一扔,水花飞扬,顾不上身上的水珠,风一般往外跑。
蔡母和姜玲吓得起身。
然而蔡母一看杜春分坐如钟,跟个大仙似的,拉住儿媳妇,冲杜春分努努嘴。
姜玲安定下来:“嫂子知道咋回事?”
“我昨天下午下班回来看到陈月娥家门口有剥开的板栗外壳。早上去公厕上大号,碰到她端一盆洗好的板栗回家。看到我还仰起那高傲的头颅。”杜春分不禁往东边看一眼,“再傲啊。再傲板栗能把她炸上天。”
蔡母张了张口,她莫不是听错了。
“洗——板栗?”蔡母嘴巴干涩地问。
杜春分点头。
蔡母又张了张嘴,活了一辈子,头一次因为一件事无言以对,而不是被人挤兑的语塞。
姜玲定定神,问:“邵营长不知道?”
杜春分:“他知道啥啊。他以前又没吃过。那天我快炒好了他才回来。”
姜玲无法想象邵耀宗此时此刻的表情。
原以为哪里打枪或发生雷爆,结果跑出去一圈,来自陈月娥的板栗。
邵耀宗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
他大步往东跑,结果越往部队声音越小,退回来声音越大,到孔营长家门口,嘭地一声,孔营长从厨房出来,俩人四目相对,别提了。
一个想转身走人,一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前者自然是邵耀宗。后者只能是孔营长,太他娘丢人。
可同在一个部队,不知道此事就算了,知道还装不知道面上过不去。
邵耀宗怕被那奇怪的声音伤着,立在门口问:“出什么事了?”
“没,没。月娥在做爆米花。”
邵耀宗“哦”一声,点点头表示知道,立马回家。
杜春分听到“爆米花”几个字险些笑喷。
亏孔营长想得出。
蔡母嘴一撇,满脸鄙视:“糊弄谁呢?谁不知道爆米花多响。跟人家办事打铁炮那么响。隔二里路都能听见。哪是她那个声音。”
杜春分心说,那也不是自制爆米花的声音。
思及此,杜春分计上心头,耐着性子把松子炒熟,围裙一拉,让蔡母把松子筛出来,她去副食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