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珍摇了摇头:“不多。我以为陈月娥那伙人会报名。结果一个没有。我觉得翠华嫂子也能去。”

  杜春分只关心一件事:“池主任有没有说招几个人?”

  李慕珍不禁问:“这事你也不知道?”

  杜春分摇头。

  李慕珍:“不算你三个。烧火洗菜,帮你打下手刷锅洗碗。”

  算上学前班顶多八十个学生,四个人忙得过来。

  杜春分颔首:“还行。”拿起她的鞋底开始纳鞋。

  两人习惯了边做事边唠嗑,眼睛不看鞋底也不会纳错行。空着手干聊天总觉得别扭,两人互相看了看,到家把针线筐拿来。

  杜春分正好犯困,很欢迎她俩陪聊。只是看到刘翠华的针线筐,不禁睁大眼睛。

  刘翠华一个农村人,且不识字,居然会绣花。

  杜春分指着黑色鞋面上黄色小花,“嫂子,你绣的?”

  刘翠华点一下头,见她还盯着她的鞋,不甚好意思道:“不好看,胡乱绣的。”

  “不不,你太厉害了。”杜春分只看那密密麻麻的线就头疼。

  刘翠华诧异,因为她说的很真情实感,不禁问:“你喜欢?”

  “这么好看谁不喜欢。”杜春分看向李慕珍。

  李慕珍笑道:“我娘家有个人婶子会,我以前也想学,可惜我的手指头太粗。”

  刘翠华顺嘴接道:“那我回头给你绣一双?”

  李慕珍:“我就算了。这么大年纪穿这种鞋不够人家说嘴的。这鞋也不是你的吧?”

  刘翠华点头,她闺女的。发现杜春分纳的鞋底很小,像孩子的,“我改天给甜儿她们绣一双?”

  杜春分提醒她:“我家四个。”

  刘翠华笑着边说边做活:“一双鞋四朵花,四双鞋月底就能做好。”

  杜春分:“那我就替甜儿她们谢谢嫂子。”说完把四个孩子闹醒。

  外面热,四个小孩醒了也没出去,趴在杜春分身边一会儿头抵着头小声聊天,一会儿互相嬉闹。

  忙碌的时候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太阳偏西。

  晚饭简单,苋菜鱼丸汤和蒸螃蟹。

  烧热水的时候把箅子放锅里热窝窝头和蒸螃蟹,虽然会串味,可谁让她家就一个炉子呢。

  炉子升起来,厨房跟火炉一样,杜春分一进去就一身汗。比起中暑,串就串吧。

  螃蟹蒸熟,往滚水里下鱼丸和咸菜,然后放一点盐和猪油,一清二白的鱼丸汤就熟了。

  杜春分想的很美,吃饭的时候抓瞎了。

  她原指望邵耀宗跟她一起伺候孩子,结果邵耀宗不会吃螃蟹。

  杜春分拨开五个螃蟹,轮到她别说不想吃,剥都不想剥。

  邵耀宗看她剥五只看会了,“你先吃鱼丸,我剥。”

  杜春分不甚满意,因为按照的计划,螃蟹早吃到肚子里了。

  “你以前也能这么机灵,那个女人肯定不会——”停顿一下,杜春分道:“忘了,你一去两年了无音讯。”

  不牵扯到孩子,邵耀宗对他前妻无爱无恨,没有一丝感觉,所以也不在意她的调侃。

  “她也不会做螃蟹做鱼丸。”

  甜儿看看爹又看看娘,“谁呀这么笨?”

  杜春分抢先道:“平平和安安的后娘。”

  平平和安安完全赞同的点一下小脑袋。

  邵耀宗正想提醒她别挡着孩子的面说。看到闺女的动作,邵耀宗说不出来,把掰开的螃蟹还给杜春分。

  杜春分不禁说:“也不帮我把肉剥出来。”

  “我没你那个技巧,别难为我。”邵耀宗拿毛巾擦擦手,“对了,你的信来回几天?”

  杜春分算算时间:“你下月中能收到张大姐的回信。”

  七月十日开始,邵耀宗两点一线,家和营区。周末也不出去。蹲点似的等一周,等到张连芳的回信。

  拿到信的那一刻,邵耀宗无法再骗自己——爹娘一直没回信,是因为他们忙。忙得脚打后脑勺也不可能忙这么久,人家两封信都寄到了。

  明月高悬,邵耀宗了无睡意,小声喊:“春分,睡了没?”

第28章 开学前

  杜春分又不是四个没心事的小不点,沾到枕头就睡。

  邵耀宗一会翻身一会儿叹气,她能睡着才怪。

  杜春分揉揉眼角,让自己清醒一些,免得糊里糊涂说错话,“半夜了还不睡,因为明天周末,又恰好不用你值班?”

  邵耀宗侧身,中间隔着四个孩子,宛如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

  淡淡地月光洒进来,没能把室内照亮。

  杜春分睡里面,没有一丝亮光,邵耀宗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邵耀宗很是失望地转身躺平,轻声问:“小河村有,有那样的吗?”

  “哪样的?”没头没尾,深更半夜,杜春分的反应不如白天机敏,被他问糊涂了。

  室内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杜春分的上眼皮开始跟下眼皮打架,听到三个字“我爹娘”。

  杜春分瞬间清醒,没有一丝睡意——开学前居然等来邵耀宗质疑他爹娘。她可太牛了。

  “农村人穷,家家户户都没钱,没有整天管儿子要钱的父母。”

  邵耀宗不禁转向他。

  他对着窗,月光照进来,他的表情杜春分看得一清二楚——难以相信他爹娘不如土里刨食的农村人。

  杜春分继续说:“有一种情况,不论哪儿都一样。孩子多的家庭,孝顺父母,给父母养老的永远是老实懂事的那个。”

  邵耀宗整个身体侧过来面向她。

  杜春分解释:“懂事的那个孝顺心软,见不得父母受苦。你弟弟能懂点事,看到平平和安安被你前妻养的瘦的跟难民一样,又知道你每月给爹娘钱,肯定把孩子过去。他娶媳妇和养孩子的钱可是你给的。”停顿一下,坐起来。

  邵耀宗见状,也不由得起身。

  杜春分:“城里人上班忙,没空关心别人家的事,所以没人骂你弟。你弟那种白眼狼要搁小河村,我二叔二婶都看不起他。”

  邵耀宗想说她太夸张。

  可是一想张连芳给他的回信中写道,他爹娘有钱,暂时不可能找他。还劝他不用担心。邵耀宗就说不出辩解的话。

  杜春分颇为意外,邵耀宗这次竟然没反驳。

  “回头找个不知道你家情况的人问一下。”杜春分趁热打铁,继续说:“就说你一个朋友,妻子难产死了,撇下一个孩子,你朋友也是当兵的,不能亲自照顾,给他爹娘钱,结果被你朋友的父母和弟弟养的瘦瘦弱弱。”

  邵耀宗不禁看杜春分,面露怀疑。

  杜春分:“你再把孩子年龄调大一点,没人往你身上想。”

  邵耀宗想了想,“先睡吧。”

  翌日清晨,饭后,杜春分洗衣服,邵耀宗带着四个孩子去副食厂,买鱼顺便领孩子玩儿。

  出了副食厂,看到四团的一个营长朝这边走来,邵耀宗故意没催孩子。

  周末的副食厂很热闹,甜儿看啥都好奇,三分钟没走三米。以至于四团的营长到门口,邵耀宗的脚一动未动,离孩子且只有五步之遥。

  四团的营长跟邵耀宗打招呼,随便寒暄几句,邵耀宗找个由头把杜春分给他出的主意说出来。末了问人家,他朋友的弟弟和父母再要钱还给不给。

  邵耀宗的闺女就在旁边,他口中的朋友生的是儿子。所以人家压根没往他身上想,直言给个屁。

  话音落下,邵耀宗的脸变了颜色。

  人家一想那人是他朋友,赶忙解释为什么那样说。他不解释,邵耀宗还能给他弟弟找个理由。他一解释,邵耀宗再一想杜春分和张连芳也嫌他父母,对他家人有偏见的不是别人,是他自个,顿时无法找借口,还觉得自个蠢的无可救药。

  话又说回来,夏天的衣服好洗,杜春分撒点洗衣粉,泡一会儿随便揉搓两下,漂干净就好了。

  杜春分下午没啥精神,趁上午状态极好,就把孩子们的鞋样拿出来,给她们做鞋。

  邵耀宗回到家,看她做的认真,悄没声息地在另一边坐下。

  杜春分脖子酸痛,抬头看到对面的人吓一跳。

  又见邵耀宗靠着墙闭目养神,一副很累的样子,闹不明白——买点菜能有多累。

  挑一只缝好的鞋扔过去:“嘛呢?”

  邵耀宗睁开眼睛,捡起鞋,揉揉眼睛,“没事。”

  杜春分一万个不信,照以往不是数落她两句乱扔鞋,就是跟她聊别的。

  仔细回忆这两天发生的事,杜春分不由地笑了。

  以前邵耀宗当她缺心眼,看到她笑的不对劲只当她故弄玄虚。而今邵耀宗只想捂脸,“有什么好笑的?”

  “找谁问的?是不是比我说的还难听?”

  邵耀宗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背对着她拎起暖水瓶倒热水。

  杜春分的目的不是看他笑话,是希望他认清父母弟弟妹妹的真面目。邵耀宗既然已经知道错,为了这个家她也不能揪着不放,得理不饶人。

  “甜儿呢?”

  邵耀宗一听转移话题,立马在小饭桌旁坐下,“老蔡给孩子买个拨浪鼓,姜玲抱着孩子在阴凉处,甜儿看见了想玩,就跟我说,她得帮她姜姨哄小娃娃。让我先回来。”

  杜春分不禁说:“她真能扯。”看了看他的表情,“不难过了?”

  “难过?”邵耀宗的表情一怔,想到调皮的小甜儿,忘了难过,“其实我,我多少有点心理准备。”

  杜春分:“那还给他们钱?”

  邵耀宗的嘴巴动了动,第一次说不出辩解的话。

  “你以为多给点就能让他们良心发现?”杜春分白了他一眼,“讨好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没听人说,柿子挑软的捏。你就是那软柿子。

  “张大姐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啥东西都是双向的。我要是你父母,绝对没脸找你要钱。”停顿一下,“像我这种想法的才是正常人。”

  外人不好掺和邵家的事,邵耀宗的爹娘弟弟妹妹更不可能跟他说,咳,我们有钱。邵耀宗纵然觉得他父母不对劲,没有事实证明他父母心里眼里就没他,说破大天他也不信。

  不破不立。

  杜春分烧他的信,就是要绝了他的希望,让他痛到骨头里。

  邵耀宗不禁问:“李慕珍嫂子,刘翠华嫂子也是这样想的?”

  “你可以问余团长,一个月给他爹娘多少钱。”杜春分即便没问李慕珍也能猜到,“余团长肯定跟你说,过年给二三十块钱,留他爹娘扯布做衣服,买些好吃的。”

  邵耀宗张张嘴:“一年才,二三十?”

  “反正不可能两三百。”

  邵耀宗还想说什么,看到半开的门口有个人。

  定睛一看,正是江凤仪,举起手准备敲门。

  邵耀宗不禁拍拍额头:“差点忘了,政委今儿打压水井。我跟他说了,咱家也打。你看打哪儿合适?”

  杜春分起身朝外看去,江凤仪见邵耀宗发现她,直接进来,“打苋菜那边。苋菜快老了,留几根作来年的种子就行。”

  江凤仪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你们收拾一下,我家打好就打你家的。”

  水源充足,不需要打很深,以至于将将十二点井就打好了。

  廖政委找部队工兵打的,工兵连全包,用砖头架起压水井担心砖脱落又用水泥砌一圈。水泥砌好得晾晒,所以暂时不能用。

  邵耀宗只有五块钱,杜春分给的零花钱。压水井打这么好,价格自然不便宜。杜春分去给工兵连拿钱,邵耀宗去挑水。

  整个家属区就廖家和邵家打压水井。廖政委和江凤仪算知识分子,还是干部,很多人不好意思往他们家挤,就在邵家门口伸头缩颈。

  邵耀宗拿着扁担,拎着水桶出去,门口一群女人,嘀嘀咕咕,正对着他家指指点点。一见邵耀宗,全体噤声。

  邵耀宗发现陈月娥居中,装没看见。

  然而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俗称犯贱。

  “邵营长,压水井打好了还挑水?”

  邵耀宗脚步一顿,“暂时不能用。”

  “那你打的什么压水井?”陈月娥一脸嫌弃。

  邵耀宗转过身,想说什么,陈月娥抬腿走人。邵耀宗纳闷,眼角余光看到从院里出来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帮他家打水井的战友和杜春分。

  邵耀宗忍俊不禁。

  杜春分纳闷:“笑啥?快去打水,我洗菜,甜儿她们饿了。”

  邵耀宗挑水回来也不嫌热,挤在厨房跟杜春分嘀咕,“你说慕珍嫂子和翠华嫂子说,食堂招人那天,陈月娥那一伙人连名都没报,是因为听了老蔡的娘说食堂收费贵?”

  “难道不是?”

  邵耀宗:“当然不是!”

  “不是还能是怕我?”杜春分瞥他一眼,这里是部队,陈月娥上蹿下跳,她也不能动手。

  杜春分没听到回答,转向他,见他看着自个笑,“听谁说的?”

  “还用别人说?你也看见了。我挑水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她,她挤兑我有压水井还挑水。一见你出来抬脚就走。不是怕你,难不成又急着上厕所?”

  杜春分摇了摇头,“陈月娥只有两儿一女。”

  邵耀宗没听懂。

  食堂不指望挣钱,学生吃的多,一个月顶多六块钱。滨海普通工人每月二十四块钱。这里常年见不到外人,跟坐牢一样,部队肯定会给一点精神补偿。

  要是能拿到二十七八块钱。仨孩子一个月吃十八,还能剩十块钱。陈月娥去食堂上班,孔营长中午再不回来,一家人只有早晚在家,十块钱足够吃一个月。

  陈月娥连洋槐花都不给别人留,算不到这点?

  杜春分把她的猜测说出来。邵耀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随即一想,不对。

  “没工作的家属有补贴。”

  杜春分停下,“补贴?我咋没有?”

  “你才来多久?得满半年。”

  杜春分好奇地问:“多吗?”

  “看部队情况。有余粮就多。跟早几年一样从上到下都得勒紧腰带,也就几斤粮票。”

  杜春分:“这样就能解释通了。去食堂工作,一天忙到晚,省不了几个钱,还没补贴。”

  邵耀宗赞同。

  杜春分不禁看向他:“这说明陈月娥是为了补贴,不是因为怕我。”

  邵耀宗笑笑:“你高兴就好。”

  杜春分被他噎了一下,“出去!”

  凉面味道爽口,几个孩子喜欢吃凉面。三伏天太热,杜春分也懒得煮粥热窝窝头炒菜,所以中午还是吃凉面。

  锅里烧水煮面的时候,杜春分切黄瓜丝,不需要邵耀宗帮忙。邵耀宗又确定一下,就把围着压水井打量的四个孩子抓屋里去——院里没树,再晒下去非中暑不可。

  崭新的压水井可以用的那天上午,杜春分被池主任叫到食堂,试菜定菜价。

  邵耀宗在部队吃一周,杜春分和四个孩子在食堂吃七天,菜价定下来。翌日池主任就对外公布食堂员工名单。

  蔡副营长的娘颠着一双三寸金莲跑的比谁都快。

  姜玲叫都叫不住。

  杜春分听到那一声声“娘”,误以为出啥事了。

  出来一问,当即无语。

  “你婆婆还不知道?”

  姜玲点头:“我让老蔡说,老蔡非让我说。她帮我忙前忙后,我哪好意思跟她说不去。”朝东南方向看一眼,不禁叹了口气。

  杜春分:“你也别为难。我虽然不知道有谁,听池主任的意思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小杜,小杜……”

  蔡母的声音由远及近。

  杜春分连忙给姜玲使个眼色,俩人移到阴凉处。

  将将调整好表情,蔡母从屋角拐过来。

  杜春分明知故问:“啥事?”

  “小杜,食堂选人是不是按职位选的?”

  杜春分听糊涂了:“啥职位?”

  蔡母回想一下,“一共四个人,除了你。没你她们不行。我说那三个,两个团长的妻子,一个营长的妻子,不是按职位是按啥?”

  姜玲赶紧打断她的话:“娘,可不能这样说。”

  蔡母直勾勾看着儿媳妇:“那你倒是说咋这么巧。”

  姜玲整天带孩子,哪知道。不由地找杜春分。

  杜春分:“婶子,你说都有谁?”

  蔡母才来一个多月,认识的人不多。

  不过有嘴还不会问啊。

  蔡母没找陈月娥那些人,姜玲跟她说过,陈月娥特损。这样的人哪个村都有,蔡母在老家也不爱跟这种人打交道。

  告示贴在学校大门口,蔡母找学校老师打听。

  刘翠华是二团长的爱人,李慕珍是三团长的爱人,还有一个是四团营长的爱人周秀芹。

  蔡母把三人的名字以及她们爱人的职位说出来,又盯着她儿媳妇。

  杜春分:“婶子有没有找人问问她们家啥情况?”

  蔡母气忘了。

  杜春分道:“她们仨肯定上有老下有小,兄弟姐妹也多,偶尔需要帮衬一下。部队敢贴出来,绝对没问题。这点你大可放心。”

  蔡母不禁说:“团长上面就是师长,师长不管,我们这些人有意见也得憋着。”

  姜玲吓得连忙往四周看,“娘,这话不能说。”

  蔡母不赞同:“儿媳妇,现在不是以前。咱老百姓当家作主,有提意见的权利。”

  姜玲噎的说不出话来。

  杜春分想笑:“婶子来的时间短不知道,部队竞争特激烈。像地方上一个市有好几个副市长。咱们这儿就一个副的。地方上干到老,这里年龄到了还上不去就得转业回家。

  “选的人不能服众,师长叫她们去,她们也不敢,因为不能给丈夫树敌。再说了,她们跟池主任卜沾亲不带故,池主任没必要为她们搭上自个的前程。”

  蔡母摇了摇头:“小杜这样说,说明你不懂。不是亲戚朋友,还不能请客送礼?”

  杜春分张了张口想说,你懂得太多了。

  姜玲急的恨不得把她拽屋里去。可怀里有孩子,还不能单手抱,只能干瞪眼。

  杜春分:“婶子说的那个营长家四个孩子,她一个月工资只够孩子吃的。几乎等于白干。别说请吃饭,送包糖都不合算。”

  蔡母不禁说:“食堂菜这么贵?”

  “量大。我们家四个孩子买一份菜就够了。”

  蔡母想说什么,一时之间不知道咋说:“我,我这不是给,给人家做衣裳。”

  杜春分忍着笑说:“是替别人做嫁衣。”

  蔡母烦躁的连连摆手:“一个意思!”

  姜玲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一眼杜春分。

  七月份天太热,杜春分冲她微微摇头——不用谢。随后喊几个孩子回屋,她给孩子们做书包。

  杜春分原本打算买,反正她有钱。

  书包带子太长,孩子太小没法用。邵耀宗还有几件没法做衣服的旧军装,杜春分就剪开缝书包。

  杜春分让副食厂的人帮她买几个本子和铅笔,按照本子宽度和铅笔的长度来做。

  书包四四方方简单,针眼在里面看不见,不需要做太细,杜春分手脚麻利,当天就缝好两个。

  四个孩子先给谁都不合适,杜春分放柜子里。又缝好两个,铅笔和写字本装进去,发给四个小孩。

  甜儿斜挎在身就跑出去显摆。

  在老家在原部队的孩子都来了,可以找的人多,甜儿也不找姜玲显摆。

  跑到东边门口,大喊一声:“廖云,看我的新书包。”

  杜春分顿时想揍她,冲外面喊:“廖云是你叫的?”

  “没关系。”

  少年声从隔壁传来。

  “甜儿,外面热,快进来。”

  少女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过来。

  杜春分听到开门声,大声提醒:“邵甜儿,不许调皮。”

  “我才没有调皮。”甜儿说完还哼一声。

  杜春分摇了摇头,看到小美和平平、安安翻腾彼此的书包,“你们仨不出去显摆显摆?”

  平平害羞地捂住小脸。

  杜春分瞬间明白,说中小孩的心事。

  小孩第一反应不是往小美身后躲,是个好现象:“去吧。到廖星姐姐和廖云哥哥家不许胡闹。”

  平平不怕杜春分,不等于她敢只身前往邻居家。

  小孩转向小美。

  小美一手拉着一个,蹦蹦跳跳出去,到门口差点撞上值班回来的邵耀宗。

  “这是干嘛去?”邵耀宗边看几个孩子的背影边往里走。

  杜春分:“显摆我给她们做的新书包。”

  “真让她们去学前班?”

  试菜的那几天校长也在,杜春分找校长打听过,学前班学费非常非常便宜。杜春分是厨师,厨房里开水多,火也多,孩子太小不懂事,万一被开水烫着,受罪不说还花钱。

  邵耀宗见她点头,有新的担忧:“她们几个会自己脱裤子上厕所吗?”

  “杜姨,邵叔,我可以帮忙。”

  邵耀宗循声看去,东边墙头多出个小女孩,正是廖政委的女儿十岁的廖星。

  杜春分:“她们也会。”不待她开口,朝对面喊,“甜儿,会不会自己脱裤子上厕所?”

  “我长大啦!”

  小孩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

  廖星回头看去,小孩翻个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普通的两个动作,可做动作的是个三周岁大的团子,就另当别论。

  廖星不禁笑着说:“甜儿真可爱。”

  杜春分怀疑她是站在椅子上的,“下去慢点别摔着。”

  “我踩着小板凳上来的。”

  杜春分摆手让她下去,墙头热是其一,其二院里没树,晒久了担心她中暑。

  廖星下去,邵耀宗给杜春分使个眼色。

  夫妻二人去堂屋。

  邵耀宗:“是八月十六开学吧?”

  八月十六的江南热的跟三伏天一样,可八月十六的安东已进入深秋。通常阳历九月底便会飘起小雪。

  杜春分点一下头:“你知道啊。我记得你跟我说过。”

  邵耀宗当然知道,他多此一问是想说别的。可一想到杜春分的性子,心底压根没有男女小爱。他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怕杜春分嘲笑他。

  杜春分皱眉:“你磨磨唧唧的毛病啥时候能改改?”

  邵耀宗顿时不敢犹豫,怕下一句就是他不是男人。

  “冬天冷,即便屋里烧着炉子。”

  她知道啊。

  邵耀宗:“初春被子薄,两张床上放三床被子不挤。冬天被子厚,弄三个被窝可能有点挤。我想开学前再买一张床,跟几个孩子分开。”

  杜春分不禁问:“就这事,值得你犹犹豫豫这么久?”

第29章 为人民服务

  邵耀宗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意的是杜春分。

  “我怕孩子跟你闹,你再怪我。”

  杜春分送他一记白眼,她是那么是非不分的人吗。

  邵耀宗心中暗喜,“我下周末就去?”

  杜春分想想:“先买吧。我慢慢跟她们商量。”

  “不急。”

  有了床想搬随时可以搬。没有床他想再多也没用。

  杜春分想起一件事:“回头开学你中午咋办?”

  邵耀宗有的选,当然是跟家人在一起。

  可他又怕战友调侃他。

  邵耀宗想了想,“这不还早吗。到时候再说。”

  “不早了。”杜春分算算日子,“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一眨眼没过去。

  无声无息,不知不觉到了阳历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早上,副食厂门口又多一个告示,下午两点前往学校兑换饭票。

  上午,杜春分正晾被子,校长找来,给她一个军绿色书包。

  里面除了饭票还有各种肉票、油票。

  乍一看很唬人,可要用一学期,杜春分很头疼。

  衣服和鞋交给邵耀宗洗刷,她把油票、肉票和粮票根据实际情况分一下。

  八月份和九月份蔬菜多,有南瓜有冬瓜,还有茄子土豆蛋子等物。粮票可以少一点。冬天冷,蔬菜少,吃得多,就需要很多粮票、肉票和油皮。

  杜春分分好,又担心哪天疏忽花冒了,又找个崭新的作业本记账。

  这些天杜春分也没闲着,下一次河,上两次山,下河抓鱼做糟鱼。上山弄两根枯木,李慕珍和刘翠华帮她抬下来的。邵耀宗洗好衣服刷好鞋,就把她已经锯成一段一段的木头劈开放厨房里。

  邵耀宗做事快,一个多小时就把木头码好。出去找孩子回来,发现廖星领着她们在门口玩儿。邵耀宗没管她们。

  到屋里见杜春分用几个孩子的写字本记账,犹豫片刻,往连队去。

  廖政委把俩孩子接过来,杜春分没大白兔送给廖星和廖云。找江凤仪旁敲侧击,确定廖政委蛮喜欢腌制食品,就给他们家一碗糟鱼。

  邵耀宗受不了糟鱼味儿,廖星和廖云姐弟俩很喜欢。以至于杜春分杀鱼那天,姐弟俩拿自个攒的零花钱去副食厂弄一筐鱼,请杜春分给他们做。

  糟鱼暂时还不可以吃,但姐弟俩见她杀鱼抹调料,异常迅速,因此相信她的厨艺。

  廖星和廖云一听说杜春分去学校卖饭票,二话不说拽着江凤仪率先抵达学校。

  不论卖什么,开了张就容易了。

  廖星十岁,廖云八岁,正长身体。江凤仪一下买三十块钱饭票。

  别看江凤仪在部队上班,由于她是内勤人员,不但没军人工资高,也没技术工工资高。三十块钱接近她一个月工资。

  陈月娥本想看杜春分热闹,没成想江凤仪这么支持她工作。陈月娥心里老大不高兴,碍于廖政委职位比孔营长高,没敢表现出来,小声嘀咕:“买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吃完?”

  江凤仪:“廖星和廖云吃不完还有我。我做的菜连副食厂的大黄狗都不吃。”

  副食厂晚上没人看,但门口有条狗。白天牵屋里,晚上才放出来。

  陈月娥有幸见过几次,那条狗什么东西都吃。听江凤仪这么说,眼底的鄙视一闪而过,连饭都不会做,还是个女人吗。

  江凤仪给俩孩子几张票,“明天的饭票。”

  廖云很想吃他妈妈口中的酸菜鱼,到手就问:“杜姨,明天做酸菜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