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远远地门外,所有骑兵竟是跪了两侧,顾太医和司徒浩南搀着君北月急急而出,远远望去,这背影是如此的凄凉、悲壮。
紫晴静默地看着,直到那背影消失,她才缓缓地回过神,深深吸了一口。
“紫晴…案情…案情已水落石出了,审判就交给黄大人吧。”
“是啊是啊,曜王妃,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王爷的伤势吧!”
“对对对,来人,把宫里的太医全宣到曜王府去…”
天徽帝,众皇子,乃至文武百官都纷纷劝说。
可是,任由他们劝说,紫晴冷着小脸,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她沉敛着双眸,将在场的侍卫,影卫一一扫过,竟径自大步往外走!
见她要走,天徽帝他们终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可谁知,紫晴却并没有走,而是在大门边止步了。
她同门外的欧阳统领颔了首,迈步站到高高的门槛上!
一时间,众人皆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而来,这个女人要做什么!
只见紫晴缓缓举起蝎形戒指,在幽云十三骑面前,在大堂里侍卫和影卫面前,在文武百官,王宫贵族面前缓缓地横扫了一遍!
她高高站着,蝎形戒指高高举着,在一室火光的映照下,流溢着一层薄薄的玄色荧光,彰显着最尊贵的身份,最尊贵的象征!
所有人都认得这东西,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只在曜王爷十五岁那年,从北疆凯旋而归接受天徽帝册封的时候,待在右手食指上的。
关于这一枚蝎形戒指的传说诸多,但是众所皆知的是,它代表了君北月,见它如见君北月!
所有人的看着,禁不住被那玄色荧光所吸引,却突然,紫晴高举了右手,当众缓缓地将戒指带在食指上!
一时间,众人皆怔,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满场寂静中,紫晴丝毫都不胆怯,丝毫都不慌忙,径自轻轻地摩挲着栖在指上的蝎子,似乎爱抚爱人一般。
她唇畔勾起一枚浅笑,似无奈,似自嘲,又似幸福。
终于,她抬起头来,浅笑转狠,戴着戒指之手,竟是高高端起半枚虎头方印!
这是当初君北月要她同楚飞雁签订协议交给她的,一直都没有跟她要回。
他的东西,她真的不会乱丢的。
一时间,众人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蝎形戒指便足以令人震惊了,这个女人,竟还有这一枚虎头方印!
这可是君北月手下所有虎军的虎符印章呀!
这个女人,纤细的素手,一枚蝎戒,一枚虎印,承载之重,就相当于是整个大周的存亡了呀!
突然,紫晴冷冷开了口,“曜王将所有要务暂全委托于本王妃,见此戒如见曜王本人,从此今夜起,见本王妃便同见曜王本人,本王妃同曜王同尊同辱!”
话音一落,全场更是寂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着,一个女人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怎么可能代表得了君北月!
要知道,就算是在场的大男人们,就算是在场优秀的皇子们,都远远比不上君北月呀,更不轻言要代替他呀!
可偏偏这个时候,寒紫晴娇小的身子站在千万高大魁梧之躯中,却风华万丈,无法忽视。
她冷声,“听清楚了没有!
她这…她这不是在对众人说呀,她只对君北月手下的兵说呀!
突然,“噗通”齐齐的一声,内外相应的一声,竟是影子和门外的欧阳侍卫齐齐下跪。
“属下遵命!”
字字铿锵有力,声音清清朗,响彻大堂内外!
顿时,齐刷刷的,里里外外,侍卫,影卫,骑兵竟全都下跪,齐声如骇浪惊涛之声,响彻整个大理寺,响彻整个大周帝都。
“属下遵命!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骄傲,没有欣喜,紫晴缓缓抬头示意众人安静,她平静得令人恐惧。
终于,她缓缓转身看向天徽帝,账,还没算完呢!
☆、174定罪,以死包庇
这个女人,像极了领导者,她一转身,她一朝天徽帝看去,在场众人立马跟着齐齐朝天徽帝看去!
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天徽帝此时是多么狼狈。
皇冠碎了一地,原本高束的长发全都凌乱散落,原本肃然庄重的容颜,此时满满全是恐慌,若非这一身明黄的龙袍在身,简直就是个疯子、乞丐,无人相信这是堂堂大周的一国之君!
他早已脑海一片空白,心惊胆战着,不为别的,就为了寒紫晴刚刚那一句,“代夫举兵,高朝换代”!
上一辈的皇位之争,他是最低调最虚伪的一个,他在几大皇子的明争暗斗中小心翼翼地活着!
皇位之争,死的死,伤的伤,先帝感其不争,感其孝道,遂将皇位传于他。
从坐上皇位的那一刻起,他所作所为,便只有一个出发点,保住这个位置!
二十多年了,大周占据着龙渊大陆最肥沃的一片土地,却越来越孱弱,不为别的,只为这代君王,从未为社稷黎民做过些什么!
大周,在多年前西楚举兵,北疆叛乱,西荆趁乱发难之时,若非君北月,早该亡了!
即便如此,他还满心全是他的皇位,不容任何人染指的皇位!
虽未举兵,可此时同兵逼宫前有和不同呢!
天徽帝彻底的慌了,惊了,不知所措了,他恐惧得不敢看紫晴。
不仅仅是天徽帝,在场的众人也都惊着,猜不透此时寒紫晴那双冷眸里到底藏着什么。
突然,紫晴往前迈出了步子!
一时间,众人皆是紧张,她到底还想做什么,里里外外统领了那么多兵力,都足以将整个大理石掀翻了,除了篡位,她还有什么可做的吗?
“不…你不可以…北月…我的儿…北月!”
天徽帝坐立不安,手忙脚乱,喃喃耳语,讽刺的是,这个时候他居然想到的是君北月!
无人敢出声,所有人的心跳都跟着紫晴的脚步,虽慢,跃动的每一下却相当沉,沉得都快跳不起来了。
谁知,就在这时候,十皇子君北绅突然从一旁窜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天徽帝身前,认真道,“四嫂,你要干什么?”
看着君北绅干净而认真的脸,紫晴心头微微一颤,终是止步,“没想做什么,想问一问父皇,这个案子是不是可以结案定罪了?”
这话,就如同一颗定心丸,让躁动不安的天徽帝立马安静下来,然而,周遭不少人却都慌了。
结案定罪!
君北月和寒紫晴无罪,那何人有罪,又该如何定罪量刑呢?
“十弟,有人构陷四哥和四嫂,如今一切水落石出,是不是该定罪结案了?”紫晴认真问道。
整个大周皇室,怕就只有君北绅是最纯粹最干净最无辜的一个人了吧!
她不想伤害,甚至凶都不想凶他。
“这是必须的!父皇,你得为四哥和四嫂主持公道!”十皇子立马转身,认真禀道。
天徽帝哪里敢耽搁,连连点头,“这是当然,必须的!黄大人,还不定案!”
已经躲得老远的黄大人这才连忙上前,同天徽帝一样皆是松了一口大气,他这个大理寺卿可不是白当的,当然看得明白眼前形势,连忙道,“寒汐儿构陷亲妹,毁其名誉,罪当诛杀,寒相爷知情不报,捏造证据,陷害曜王,诬陷七皇子,罪的恶极,当诛九族!”
这话音一落,寒相爷和寒汐儿立马匍匐下地上,连连求饶。
“皇上饶命啊,曜王妃饶命啊!”
寒相爷拉着紫晴的裙角,连连哀求,“紫晴,为父知错了,为父也是逼不得已啊,你念在也是寒氏血脉的份上,饶了寒家上下吧!”
寒汐儿也急急挪过来,抱着紫晴的退,哽咽哀求,“妹妹,姐姐知错了,姐姐不该构陷的你的,你放过我们的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才来认亲戚,方才那么冷血无情的指罪于她,当着众人的面要检验她清白的人是谁呢?
紫晴并不是那种被打了一巴掌,可以因为一句“对不起”就算了的人。
当初国色天香的事情,她已经没有追究到寒相府去了,这对父女竟还不惜福,她若再原谅,那便是不善良,而是愚蠢!
她看都没有多看寒相爷他们一眼,冷冷道,“是谁指使你们的?”
寒相爷大怔,寒汐儿正要脱口而出,寒相爷连忙拦住,“没有,都是我们的错,求王妃娘娘饶命,求皇上饶命呀!”
这背后之人,分明就是天徽帝和君北耀!
寒怀墨不指出天徽帝可以理解,竟连君北耀都要隐瞒了,紫晴可没有那么好骗。
“是吗,既然如此,既黄大人定的罪也不为过呀,来人,还不拉出去,诛九族,以示天下!”紫晴冷冷道。
“不!”寒汐儿立马惊声,猛地站起来,“不是我们,是…”
谁知,话音未落,寒相爷竟抽来一旁侍卫的刀,直直朝寒汐儿腹部刺去。
寒汐儿目瞪口呆,鲜血立马溢口出来,话哽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寒怀墨,你做什么!”紫晴怒声。
“不肖之女,心狠善妒,若非当初就不会有如今,是她害了我寒家上下,老夫不亲手杀之,难消心头之恨!难抵不教之过!”
寒相爷哽咽到,大刀随即狠狠抽出,寒汐儿立马应声倒地,鲜血四溅!
紫晴眸中隐着愤怒,好个寒怀墨,宁可亲手杀了亲生女儿,宁可寒门满门抄斩都不供出君北耀!
他对天徽帝倒真是衷心耿耿啊!
寒相府一倒,天徽帝便会孤立了,朝中宫中,能再帮他东山再起的,放眼看其,也就君北耀一人了!
然而,寒相爷却并没有看天徽帝,而是朝君北耀看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似在提醒他什么,随即提刀而起,狠狠自剖!
“啊…”
顿时一片惊叫,不少人慌得要逃,无奈门口早被堵死,紫晴不走,谁都走不了。
紫晴看都没有看一眼,竟是冷冷又问,“黄大人,其他共犯,如何处置?”
共犯?
☆、175决绝,包庇无用
共犯!
当还有共犯!不,确切的说是真凶。
紫晴想,如果君北月在,以他的性子会如此处置呢?必定是一个都不放过的吧。
黄大人被问住了,看向天徽帝迟迟不敢出声,夺位一事对天徽帝的打击太大太大了,他竟至今还惊慌未定,亦没了主意。
君北耀,君北辰等皇子都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若站出来,便是最不识趣的那个,一定会应了枪打出头鸟那句话!
谁都清楚,寒紫晴要那君北耀开刀呢!
然而,偏偏有人不明白,还是认真极了,“四嫂,还有谁!这件事就是寒汐儿陷害你,寒相爷还捏造证据要陷害七哥!还有谁?”
十皇子这话一出,黄大人立马附和,“是啊,曜王妃,寒氏父女罪大恶极,皇上和诸位皇子皆都被其误导,才险些错怪了你,如今误会已接触了,还是速速让微臣结案定罪,王妃娘娘也好早点回去看看王爷的伤势呀。”
紫晴当然想回去,如果可以方才她连放手都不愿意,可是,她必须待着!
如今她可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站在这里,全是君北月死撑着为她争取来的。
她怎么可以轻易就走了呢!
君北月没来得及说,但是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黄大人,本王妃站在这里,是替曜王爷说话,皇上和诸位皇子对曜王爷如此不信任,如此轻易误会,如此轻率要定王爷杀人之罪…”
紫晴说着,顿了顿,陈述一个事实,却分明当着大臣们的面嘲讽,声讨君氏皇族。
她继续道,“如此误会,是不是该同我夫妇认个错呢?”
这话一出,不得不说众人又是怒,又是惊!
怒的是这个女人居然如此得寸进尺,真不给君氏皇族留面子;
惊的却是这个女人竟有如此胆识这样得寸进尺,她代表君北月又则已,她手握重兵又怎么样!
她知不知道把人都得罪光了,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皇室里,明争很可怕,暗斗更可怕!
她非得那么较真为自己树敌吗?到时候所有人联手对付她,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君北耀唇畔勾起一抹冷笑,竟是率先站了出来,双手作揖,“嫂子,对不住了!”
他忍,他让,寒紫晴越是张狂狂佞,越是寸步不让,他便越有理由集结诸多势力对付她!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吗?
果然,君北耀一站出来,君北辰第一个就站出来,随即诸位皇子也全都站了出来,齐齐作揖,当众道歉,“嫂子,对不住,误会你们了!”
紫晴心下冷笑,她可不认为她现在手下留情,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将来就会不欺负她一个女人了。
君北月是他们的手足兄弟,他们都不放过,岂会放过她这个外人呢!
道歉,她大大方方收下了,责任她追究到底,“黄大人,七皇子管教下人不严,指使下人有机可乘,两把利箭逼得本王妃显得屈招,这又该当何罪。还有,父皇几年前就有严令,没有得到他的许可,除了禁卫军外,宫中任何人的侍卫,不得超过二十名,七皇子这批弓箭手,少说也有百人,这又该当何罪!”
这话一出,众人才记起君北耀还有这么个大罪,而君北耀亦不自觉后退,后知后觉自己还有如此大的把柄,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黄大人彻底慌张了,要知道天徽皇帝当年的宫中禁令,就是严防有朝一日几个皇子里应外合逼宫的,这条禁令都列外例法了呀!
如有违者,无论是谁,一律逐出皇子,贬为平民,若情节严重者,则发配边疆呀!
“黄大人,请问七皇子该当何罪!”紫晴冷冷又问。
君北耀这个骗子,这个导演一切的小人,若说因为误会被阉是无辜的,那么他如今所作的一切便都是活该!
包括,勾结东秦一事,包括在北疆怠慢军机,不援虎军,这笔帐,今日不算更待何时?
君北月的苦苦支撑必须有价值,她的仇也要报,天徽帝身旁更不能有如此狼子野心,手腕阴险,通奸敌国之人!
紫晴看似怒,看似愤,实则顾及着全局,她想,这,才是君北月真正想看到的吧!
君北耀双手紧紧地攥着,狠不下一巴掌朝紫晴甩过去,这个贱人,真真的得寸进尺啊!
他眯着双眸,冷冷看着黄大人,厉害关系,这位大人应该很清楚,寒相爷都不敢出卖他,黄大人若敢,他绝对不会让黄家上下好过的!
要知道,大理石这一案,他是做了鱼死网破的准备,寒家有人在他手上,黄家一样有人在他手上!
终于,黄大人再也撑不住了,转身“噗通”一声朝天徽帝下跪,“皇上,皇上做主呀!”
寒家即便满门抄斩,寒相爷没有出卖君北耀,君北耀便不会杀他早就擒拿之人,寒家不会无后。
可是他黄家呢?即便他现在为七皇子据理力争,也改变不了违反禁令的事实呀!
“皇上,皇上,宫中禁令,皇室家务,微臣无权干涉呀!”黄大人连连磕头,“皇上,微臣的意见的,七皇子虽违背禁令,罪当被贬,可七皇子刚刚沙场归来,于大周有功,功过相抵,皇上可从轻发落呀!”
君北耀见机,立马下跪,“皇上,儿臣一时好玩才养弓箭护卫队,断然没有谋反之意,儿臣知错了,儿臣甘愿受罚,只是,儿臣怕再也伺候不了父皇,再也不能替父皇分忧解难了!”
话说得,如此好听,分明是给天徽帝信息,没有我,你也休想再重掌皇权了,没有我,你哪儿儿子能为你分忧?没有他,君北月重伤这期间,谁来对付寒紫晴?
一时间,所有皇子全跟着下跪,就连不知局势的君北绅也一并给跪了,“父皇,嫂子,七哥是有错,可是罪不该被贬呀,七哥又没干出什么事来!”
谁知,紫晴都还未开口呢,君北辰去出声了,独独他一人站着,冷冷道,“老十,话可不能这么说,老七要真干出点什么来,那可就迟了!”
果然是帝王家的兄弟,前一刻还并肩站在一起,这一刻立马落井下石,君北辰远远不如君北耀,可是好歹君北耀走了,他得天徽帝重用的机会便又大了。
紫晴冷冷看着天徽皇帝,等他决定,她心下冷笑着,轻轻地摩挲着蝎形戒指,看得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天徽帝,满眼复杂…
☆、176不杀,可会后悔
紫晴在等,时至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再多废话,她要一个结果!
君北耀在等,他的价值,他的筹码,全凭天徽帝一个决定!
君北辰也在等,不经意朝怡妃娘娘看去,眼底隐着算计!
满朝的文武,满堂的王宫贵族,甚至是在场所有人的侍卫们,全都在等,等天徽皇帝一个态度!等寒紫晴这份得寸进尺的能耐,到底有多大!
天徽皇帝迟疑着,权衡着,评估着,虽然无法冷静下来,无法像往常那般的谨慎小心,可是,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清醒!
极有可能,他这一念之间,决定不是七皇子的祸福,而是他这个皇位的祸福,而是大周的祸福呀!
他最是要考虑的,不是别的,而是寒紫晴的态度!
如果,他从轻处置老七,寒紫晴会如何,会甘心吗?若不甘心,会如何大闹下去!
此时此刻,天徽帝正紧张地看着紫晴,不,确切的说,是看着紫晴摩挲在玄铁蝎子上的手!
他猜测着,估计着,寻思着,这个女人此时此刻到底再盘算着什么,到底真正等待的是什么!
如果…如果他不顺从她的意,她是不是…
天徽皇帝不敢想下去,满堂的影卫,外头全场的兵,还是虎军,还有君北月在大周各自的种种势力,让他不敢想象下去!
如果是之前,他还有机会,还能搏一搏,可如今,他办不到了!
君北月虽倒下了,可寒紫晴代他站了起来,这个女人得到了琉璃阁影卫,得到幽云十三骑,得到虎军的信任,服从,那便意味着她和君北月一样,无法被轻易撼动的!
终于,天徽帝“啪”一声拍案而起,“来人,七皇子君北耀违反宫中禁令,私自养兵,罪当罢黜皇子身份,贬为庶民,逐出皇室,责令明日午时之前,搬离龙吟宫!”
天徽帝一口气怒声说完没停,说罢,重重跌坐在主座上,这才大口喘息!
君北耀瘫在地上,目瞪口呆,一脸绝望,在场众人也都惊了。
连七皇子都没有逃过,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哪怕君北月不在了,寒紫晴一样有极高的权力,甚至,比君北月拥有的还要高!
这意味着天徽帝皇帝都要对这个女人顺从,都要讨好这个女人!
这意味着,皇帝虽在,皇权早没落,帝位不过是个傀儡,曜王府才是真正的权力中心!
无人敢言,就连十皇子都怔了,终是嗅到了政变的气息。
寂静中,紫晴凌厉的双眸终是从天徽皇帝脸上移开,步至门口,冷冷道,“幽云十三骑十三统领听令,归兵原位,严守帝都!”
“是!”十三人齐声,这才纷纷撤退。
“影子,我们回去…看…看看我们的王。”紫晴终是淡了语气,离他最近的影子分明听出了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在颤,人也在颤。
他们的王,到底是生是死,到底怎么样了?
紫晴的步子还是那么那么慢,那么那么平静淡定,直到她的背影远去,大理寺中的众人才纷纷松了一口气,一颗吊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背对着大家,越走越远,冷血无情的寒紫晴,早已泪流满面,越走越快,越来越焦急。
君北月,来不及说的话,全是真话,真心话,就那么几句而已,我们的账,也就那么一笔,我等不了三年的,也不想等三年!
人,越走越远,直到背影消失在曜王府方向,拐角处一道紫晴才缓缓出现。
紫衣银发,颀长之躯,如仙如妖,那除尘绝美的脸越发的苍白,清冷的双眸,远远地看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他还在看。
他想,如果这个女人没有那一双令他打心眼里喜欢的抚琴之手。
如果这个女人没有将之胆识,相之才略。
是不是,他就不会如此犹豫了呢?
可是,她有,而且兼具了!
一枚蝎戒,一枚虎印,是她从君北月那里得来的,代表着君北月对紫晴的肯定。
影子、欧阳统领和虎军的敬重,是她平素赢来的,是她的能耐!
不管是幽云十三骑,琉璃阁影卫,帝都侍卫,她不容质疑,不容挑衅的权威都立下了!
如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天徽帝的决定,寒相府灭门,君北耀落败,她在朝中的权威便立下了!
这个女人不会逊色于君北月,甚至将来,远远会被君北月还是一大后患!
思及此,他俊朗的眉头不由得缩紧,心道,寒紫晴啊寒紫晴,当初,不杀你,今夜又不杀你,我轩辕离歌可会有后悔的一日?
“公子,君北月怕是撑不住了,这是个机会!”琴童低声。
“很久没听离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听到。”他淡淡道,转身便朝相反方向而走。
琴童狐疑着,却不敢多言,连忙快步跟上。
此时,紫晴已到曜王府门口,焦急而入,连影子都有些追不上,可是,偏偏到了君北月房门前,却戛然止步!
红衣和十两全焦急侯着,一见紫晴立马就怔了,怎么会…
这个主子,怎么会这样,一双明眸都哭红了,红肿得令人怵目惊心,可是,明明泪流成这样,那寒彻的小脸却还是绷着,严肃着,忍着!
“怎…怎…怎么样了?”紫晴说了许久,才说清楚来,哭声分明卡在喉头,强压着。
“王爷他…他…”红衣才一开口,立马就哽咽不成声,她们一定都不知道王爷到底怎么了,顾太医进去了那么久,没有人敢多打扰!
她们只知道顾太医和司徒少爷带主子回来的时候,主子浑身都僵了,凉了,俊脸煞白得可怕!
骤然,紫晴勃然大怒,“哭什么哭,君北月没有死呢,他不会死!不许哭!”
怒意滔天不准人哭,她自己更不会哭的,可是,为什么眼泪就又开始掉了呢,控制不住得落下。
问了所有人的罪,罚了所有人的罪!
她该问问自己了,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呀,是她亲手捅了君北月那刀的,用他最珍贵最心爱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心脏!
她才是罪人!
“不许哭…他没死呢…不许哭…”喃喃自语,素手缓缓地缓缓地按在门上,她闭了眼,泪扑簌而下,猛地一用力推开了房门!
☆、177怒斥,让她知道
“嘭”一声,房门开启。
房内房外皆一片寂静,紫晴闭着眼睛,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静寂了。
人,就在眼前,可是,她却怎么都不敢睁开眼睛,是不是永远都不睁眼,一切就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呢?
她是从死亡堆里爬出来的佣兵,对死亡的气息,死亡的温度甚至比大夫还清楚的。
她亲眼看,她想问,可是,双唇颤了颤,却始终没有开口,而是缓缓地睁开眼睛,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她都该瞧不起自己的!
然而,一睁眼她便怔住了,只见屋内,隔着一面单薄的屏风,隐隐可见屏风之后,君北月静默地躺在床上,而顾太医坐在他身旁,正回头看来,无声无息,无动无静。
怎么了?
别说是紫晴,就连影子也不敢上前,不敢多问。
如果结果是接受不了的,那么他们宁可永远站在这门口,永远不明情况!
顾太医还静默地坐着,透过屏风看着他们。
为什么他不说话呢?
紫晴咬了咬牙齿,一步步往前走,可谁知,顾太医却突然直直冲上前来,一把推倒屏风,一身大汗淋漓、双手沾满鲜血,怒目瞪紫晴。
紫晴戛然止步,终是看清楚了,床榻上下一片凌乱,到处都是血迹,到处都是之血纱布,就在床边的案几上,点了一盏油灯,放置着一排排大大小小粗细不一样的银针,好几根通体都是血色,怵目惊心!
而床榻上,这个男人,脸色惨白,唇上苍白,一张冷峻的脸上,除了眉宇眼睛之外,全都是白!
他是那么的安静,安静得紫晴害怕,恨不得马上急推醒他!
她的手都在颤抖了,模糊的视线缓缓下移,只见君北月赤裸的上身血迹斑斑,一道分明是一针一线被缝上的伤疤,就像一只血色蜈蚣,正正栖息在他的心口上!
一针一线的缝伤口,哪怕是拥有各种精密医药设备,各种药物的现代,这都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何况是如此简陋的条件下呢!
用火烧红了细针,穿刺过血肉,一针一针地烧红,一针一针的穿刺,还是最薄弱的心口位置!
这该有多疼呀!
她怔怔地盯着那伤口上,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嘴,呜呜地哭出声!
真的哭了!自小到大,从记事开始,都从未哭出声过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满手血迹的顾太医突然疯了一般,猛地冲上来一把掐住紫晴的脖子,使劲的摇晃,“寒紫晴,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你害了曜王爷!你害了曜王爷啊!”
“寒紫晴,你知不知道曜王爷对你多好,你知不知道曜王爷多宠你!”
…
若非顾忌着那么多人在场,早在大理寺他就想这么做了!
曜王爷虽是主子,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呀,方才就是他亲自一根细针一根细针烧得通红,一针一针地穿刺曜王爷的血肉的!
他没有醒,至今都没有醒,可是,每一次火红的针尖刺入,每一次火红的细针在血肉里穿过去鲜血流出的时候,他都会锁眉,连如此不醒人事的时候都知道疼,那到底有多疼呀!
这让顾太医如何舍得呀,让他如何不怒?
双手都沾满了曜王爷的血,心都在流血,却无法停止手中的动作,这道伤口上了药不缝制上,曜王爷这条命就当场不保了呀!
顾太医疯了一般要惩罚紫晴,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一切全都会不一样的!曜王爷当初去寒相府压根就没有选妃的打算,不过是去走走场罢了!
他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所有的女人呀!
“寒紫晴,你为什么这么愚蠢,为什么这么狠心!”
“寒紫晴,曜王爷要是醒不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
紫晴任由他掐,都快背过气去了,都没有反抗,她活该,谁让她笨呢?
影子和红衣他们连忙上前来拉,影子好不容易才拉开顾太医怒声,“老顾,够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错!”
顾太医被推在一旁,冷冷笑着,“什么都不知道是吗?好,我现在就让她知道!”
“寒紫晴,你身上有毒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有秘密你知不知道?”
紫晴怔了,红衣和十两也都怔了,唯有影子静默地关上门,靠着在门上,无力地看着,静默地听顾太医怒声说出一切真相。
国色天香那晚上是他伺候的,曜王爷连看都没有多看黑暗中那个女人一眼,料定她必死无疑的,他留下尸体正是要给怡妃一个警告,不要妄想在他身上使媚杀之伎俩!
可是谁知,翌日这个女人非但没有死,反倒是将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曜王爷便开始注意到她体质的异常了。
然而,即便如此相府偶遇选妃,却真的是偶然,天晓得这个主子哪根筋搭错了。
这么个女人一进曜王府,一切便都改变了,一切便都开始围着她转了。
“寒紫晴,你知不知道曜王爷对你有多好吗?蝎形戒指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你,你还想怎么样啊!”
“你知道吗?那把匕首,呵呵,就是那把凶器,是曜王爷生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是他寻找生父的唯一信物呀!”
“寒紫晴,你在意那么多干嘛,你那么恨那么狠作甚,不就国色天香那点破事吗?他都娶了你你还在意什么呀!”
顾太医说到激动处,都开始语无伦次了,一激动,冷不防又冲上前来,红衣和十两要拦都拦不住,他又掐上了紫晴的脖颈,猛地就将紫晴堆抵到墙上,怒吼,“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对他有多重要,西楚重创,他和天徽帝也识破了脸,这几年正是他一展拳脚的时候,正是他实现抱负的时候呀!你却…你却让他…”
这时候,一言不发的影子陡然怒声,“顾海成,够了!她根本不知道黑衣人就是主子!你骂她何用,她何错之有!主子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话音一落,紫晴才缓过神来,猛地一把就推开顾太医,同是怒吼,“他到底怎么了!他说的三年是什么意思!”
“三年?呵呵,三年…”顾太医扬声大笑,“他骗你的!”
☆、178心怯,不得触碰
骗?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了,可随即紫晴却猛地一把掐住顾太医的脖子,这掐,可不似顾太医方才那样,而是利爪直掐,若非她尚还有些理智,怕早就伤了的顾太医。
“他到底怎么了,你说呀!”
怒声罢了,猛得便将顾太医甩开,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不想伤害君北月,在大理寺受了那样的委屈,她都想将一切全往自己身上扛,只是,她怎么会想到,从国色天香事发至今,她日日夜夜都惦记着,都想一刀杀了的人,会是君北月呢!
顾太医狼狈在一旁,突然失声痛哭,“我也不知道到底要多少年他才会醒了!他的命是保住了,可是他伤得太重太重来!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可能明日就醒来,可能…可能永远都不会醒了!”
紫晴怔得身子发颤,下意识就摇头!
骗子,这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这个打从她穿越而来第一天就欺负她,骗他到至今是骗子,还要骗她!
三年,已经很长很长了,无知的视线,到底有多长?
“就没有办法了吗?”影子焦急道,要知道,这种无限期的晕迷同死亡根本就没有两样呀!
顾太医老泪纵横连连摇头,“不仅没办法…要真正保住他的性命,必须马上就启程去找东海孤氏。”
“为什么!”紫晴惊声。
“刀上入心一寸,伤及心脉,伤口修复得了,血补得上,但是心脉大乱,内功尽失,必须要有人用内功护住他的心脉,否则,他撑不过一两个月的!”顾太医哽咽地说道。
“我会内功的,我试试!”紫晴焦急道,从未这般慌张过,都不像以前那个冷淡冷静的她了,除了轻功薄弱之外,她十分谙熟中华武功的,内功外法都修过的!
顾太医虽然有些平静了,却仍有余怒,瞪着紫晴,冷冷道,“别说是你,司徒公子那等高手都帮不了,曜王爷修的是东海孤氏的独门内功,只能东海孤氏之人才护得住他心脉!”
他说着,顿了顿,愁容急欲哭,恨恨道,“护住了也难救醒他啊!”
突然,影子蹦了起来,怒声,“顾海城,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主子的命还在你手上呢!还不快做准备,我马上去安排,今夜就启程去出东海!”
影子说罢,看了紫晴一眼,欲言又止,急急就走。
顾太医深深抽泣了好几回,勉强让自己冷静,没有人经历过方才细针缝伤口的恐怖,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慌张和愤怒!
虽然是一个大夫,他不该如此恐惧的,可是被一针针刺穿的却是他如亲人一般的君北月呀!
试问哪个大夫可以面无表情,沉着冷静地为自己的亲人开刀?如果有,那必定是最最冷血之人。
他看都不敢多看那些血迹斑斑的银针一眼,他快步而去,察看伤口,为曜王爷擦脸擦身,寻找衣裳,小心翼翼地伺候!
而此时,紫晴就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小手微微动着,似想抬起却又迟迟没有动静。
君北月是那么安静,若非脸色苍白得骇人,不知道的一定会当他是睡着了!
这个家伙睡着了是什么样子呢?
她和他同床共寝过一两回吧,印象非常深刻,他喜欢侧躺在她身后,大手搂着她的脖子,修长的腿稍稍缠在她身上,总是疲惫到极点很快入睡。
醒来之时,他已经走了,她总看不到他睡着的模样。
顾太医已经替他擦干净所有血迹,正小心翼翼伺候他穿衣,紫晴紧抿着双唇看着看着,不自觉都迈出了步子,她想伺候他,她想离他近一点。
就在这时候,影子又回来了,认真道,“都准备好了,我们乘马车离开,这件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必须在十天内赶到海边,我已经传令那边备船了,过了这十天,东海会有风暴,没个把月没人敢出海。”
“帝都到海边,十天怎么可能赶到?”顾太医大急。
“赶不到也得到!走官道,就说…就说…”影子认真道。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司徒浩南终是开口,“就说我司徒城有货要送出去!”
“好主意!”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司徒公子的!”
“客气什么,君北月的事就是我的事,用我司徒城的车队最保险,朝廷不会起疑,至少在大周也没人敢查!”司徒浩南冷哼。
“那有劳司徒公子马上去安排,出海的时间有限,我们耽搁不了!”
“说了没客气!”
司徒浩南声未落,人早不见了。
终于,被忽略在一旁的紫晴有机会插话了,可是谁知她正想说,顾太医却急急拉着影子过去,“帮我个忙!小心眼把主子抬起来,这衣裳得穿上,伤口不禁风!”
紫晴想帮忙的,刚刚就要开口了,却被打断,可影子已经过去了,同顾太医皆一脸严肃,动作小心!
她生怕头一回这么主动的,也不多问立马跟多去,拉那衣裳,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到了,“我也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顾太医立马拒绝,拉过衣角。
紫晴心头顿紧,仍是主动,“我来吧,衣袖给我的。”
“王妃娘娘不用了,伤口不能碰,顾太医熟悉,让他来吧,你别耽搁了他。”影子认真道,双手撑着君北月,同是万分小心。
听了这话,紫晴立马就松手后退,慌得生怕再伤到君北月!
纵使心中千百般的想,至始至终都不敢在上前,只眼巴巴地看着,等着。
好一会儿,顾太医终于为君北月穿好上衣,整理好,而司徒浩南也到了,马车就在房门口,生怕伤口出血,他们都不敢抱君北月,找来担架抬。
紫晴还想帮忙,却怯得不敢乱碰,不敢挡道,看着众人将君北月顺利抬出,才急急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