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小插曲雪竹并不知道。

  小学有六年,而初中只有三年,高中也只有三年。

  因而在哥哥姐姐们在享受全新的校园生活时,唯独只有雪竹没有任何已经升上四年级的新鲜感。

  老师没有换,同学也都是认识的。

  包括她最讨厌的迟越。

  开学后,大家都很关注过了一个暑假谁晒黑了,谁长高了,就连造型上一些小改变都会让孩子们眼前一亮。雪竹的新发型引起了女生范围内的小小关注。

  学校有要求长头发的女生都要扎辫子,披头散发并不符合小学女生的朴素简单的精神面貌,女生们想要在头发上做什么文章,也只有叫妈妈给她们多在发型上弄点花样,或是买好看的头花和发绳吸引目光。

  雪竹的头发刚好及肩,并不算短,但也不长,老师并没有管。

  平时总扎着一个扯头皮的后马尾,新学期突然把头发散了下来,让熟悉了雪竹的同学们感到很新鲜。

  女生们都说雪竹的新发型很好看,她皮肤本来就雪白,双眼浑圆清澈,像卡通片里眼睛大大的黑发娃娃。

  “有什么好看的,披头散发像个女鬼。”

  讨厌的声音响起,雪竹咬牙切齿:“你说谁像女鬼!”

  “谁生气就说谁呗。”

  迟越鼻子一皱,眼见雪竹要发飙,立刻朝她比了个又丑又嚣张的斗鸡眼跑开了。

  雪竹才不想因为和迟越吵架又被老师训话,又没什么本事反击,只能站在原地气得跺脚。

  好像就是从上个学期开始,自从雪竹和迟越一起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强行和解后,迟越就喜欢针对她。

  小男生的报复手段很无聊,可也让雪竹烦不胜烦。

  她祈祷这个学期千万不要再让迟越坐在她后面了,又不好意思跟老师说,总觉得肯定会被老师嫌弃小题大做,认为她是个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爱告状的学生。结果就是她不说,老师又不是神仙,当然猜不到小女生的心思,或许是天要亡她,迟越这个学期又坐在了她后面。

  和三年级时一样,迟越上课时喜欢用脚踢雪竹的椅子,雪竹头发不长没再扎马尾,本以为这样迟越就没理由扯她马尾,谁知他又想出了新招,开始用笔夹勾玩她的头发。

  雪竹忍无可忍,转过头狠狠瞪他。

  扬起的黑发不偏不倚甩了迟越一巴掌,他猛地捂住脸,雪竹解气得直哼哼,口中呸道:“活该!”

  小男生缓过来后立刻用笔狠狠敲雪竹的头以示报复。

  迟越的同桌是个头发比雪竹还长的女生,可是雪竹从来没看到过迟越扯那个女生的头发,两个人还画了条三八线,井水不犯河水,迟越从不僭越,也很少和他的同桌说话。

  这个人居然还差别对待!!!是有多讨厌她!!!

  “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个多动症加神经病,”课间时分,雪竹和祝清滢站在走廊上聊天,她忍不住对迟越狠狠辱骂,“我要是他妈妈,就把他的手脚都给捆起来,看他还怎么扯我头发!”

  “男生都是这么讨厌的,手又多又不爱卫生,整天就知道打架,”祝清滢皱眉,似乎也是深有其感,“还是女生好,我们班的女生比男生好太多了。”

  两个小女生正骂得起劲,身边突然刮过一阵风,迟越和几个调皮的男生跑过走廊,掠过雪竹时,迟越又伸出了他那罪恶的手,狠狠拽了下雪竹的头发。

  雪竹的头被这股劲儿拽得一偏,回过神来时迟越已经跑远,面对她做了个欠揍至极的鬼脸。

  她简直气到极点,连好朋友都顾不上,大步追了过去。

  “迟越你站住!”

  和迟越一道玩的男生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起哄:“迟越,裴雪竹追你欸!”

  “哇哦!迟越你被女生追欸!”

  “裴雪竹追迟越!”

  迟越惊讶回头,雪竹张牙舞爪的追过来,并且抓住了他的衣服。

  “喂!你干什么!”

  雪竹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阴险的缝,抓着迟越的板寸头,狠狠朝天灵盖敲了一响。

  “啊裴雪竹你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你全家都神经病!”

  迟越抓住雪竹的胳膊,结果雪竹又用另一只手再给他来了一下,小男生瞬间恼了,抓着眼前女生两只胳膊,想将她推倒。

  雪竹力气比他大,迟越搞小动作时还能占个上风,正面打根本打不过她,没一会儿就反被雪竹推到在墙上,后脑勺狠狠磕到瓷砖,听声音都像是把后颅都给撞平了。

  两个小孩明明在打架,可是周围的同学却完全不这么觉得。

  也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先喊了句“裴雪竹和迟越牵手了”,后来又变成“裴雪竹要亲迟越”,最后一群小妖魔围着他们开始哇哦哇哦的暧昧起哄。

  迟越先一步凶道:“裴雪竹你神经病啊,放开我!”

  “那你上课还扯不扯我头发了?”雪竹不为所动。

  “谁稀罕扯你头发啊!”

  “那你答应我以后上课都不扯我头发了!也不许踢我凳子!”

  “切!我就不答应你,我就要扯你头发踢你凳子!”

  小男生倨傲的扬着下巴,脸上刻着“欠揍”二字,两边的脸颊肉神气兮兮的鼓起,细长的眼睛眯着看她,像只讨厌至极的小狐狸。

  终于把小狗脾气的雪竹给彻底惹毛了。

  战争一触即发之际,醒神的上课铃响彻校园,祝清滢急得在旁拼命叫雪竹停手。

  “雪竹别打了,待会被老师看到就惨了。”

  再调皮的孩子也怕老师,雪竹恨恨放手,暂时休战。

  好在老师这节课来得比较晚,并不知道雪竹和迟越大家,同学们也很默契,小孩的恩怨就由小孩自己解决,大人不要插手,所以谁也不会告诉老师。

  于是到中午放学,小孩的恩怨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上了雪竹和迟越的名字,并用红色的粉笔在两个人的名字间画了个大大的爱心。

  现场一片混乱,先是有人嚷嚷裴雪竹和迟越互相喜欢,再然后是他们已经确定关系,最后是两个人已经决定结婚,如果不是迟越冲上去愤怒的用黑板刷擦掉了那些字,估计他们的小孩都生出来了。

  雪竹目瞪口呆。

  她和死对头,就因为课间打架进行了身体接触,竟然被人拉郎配。

  和不喜欢的人传花边绯闻,这简直又恶心又无语。

  迟越的厌恶程度不比她轻多少,对着那帮讨厌的男生们大声宣布:“我要是喜欢裴雪竹这种恶女那我就天打雷劈!”

  男生们哈哈大笑起来。和雪竹关系好的女生们都没敢说话,但也有几个女生跟着笑了起来。

  雪竹愣住,心里又气又委屈,这台词明明是她想说的,结果却被别人抢先一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嫌弃她。

  因为这么一桩荒唐的绯闻,整个下午的课雪竹都没心情听进去。

  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同路回家的几个男生还阴魂不散的跟着雪竹问她:“裴雪竹,你和迟越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雪竹咬着唇,狠狠瞪了眼这几个男生,握着拳头佯装没听见,谁也不理。

  祝清滢挡在雪竹身前,朝男生们吼道:“你们烦不烦啊!小竹根本不喜欢迟越!”

  “她不喜欢迟越那祝清滢你喜欢迟越咯?”一个男生刻意挑事说。

  “……”祝清滢无语,“你们这些男生无不无聊啊,一天就知道说喜欢喜欢的,难怪学习成绩这么差!”

  “切!三好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是这么说,可男生们还是因为学习成绩这件事小小地自卑起来,又解气起哄了几句,便背着书包朝着校门口大步笑闹着离开了。

  雪竹这才小声说:“滢滢,你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祝清滢没听清,凑过耳朵问:“啊?你说什么?”

  “我明明最讨厌的就是迟越,为什么要说我们两个那个……”雪竹满是屈辱的咬唇,终于忍不住委屈地小声啜泣起来,“我一点都不喜欢他,我要是喜欢他我就是小狗。”

  祝清滢叹了口气,安慰她:“我知道的。这些男生就是这么无聊,你别理他们就行了。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和后天都不上学,等星期一他们就忘了,到时候就没人说你和迟越了。”

  雪竹吸了吸鼻子。

  “嗯。”

  有了好朋友的安慰,雪竹的心情终于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回到家以后,雪竹没有看电视,而是破天荒的坐在自己的学习桌上,掏出作业乖乖的伏桌写了起来。

  宋燕萍下班回家的时候照例摸了摸电视后盖,居然是凉的。

  再一看房间里乖乖写作业的雪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家门。

  “小竹,你在写作业吗?”

  雪竹头都没偏,淡淡说:“嗯。”

  “你怎么了?”

  “没怎么。”

  过了半个小时,雪竹写完了一门作业,又主动的坐在了钢琴前,练了四十分钟的钢琴。

  反常,太反常了。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吃晚饭,雪竹居然也不闹着要看动画片,而是让出了遥控器让爸爸看新闻,这下不光是宋燕萍觉得反常,就连裴连弈也觉得雪竹吃错药了。

  可是问雪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女儿也只是低着头坚持说没什么事,坚决不肯开口。

  宋燕萍没法,只好去请救兵。

  她到隔壁把今天回家的孟屿宁给叫了过来。

  “小竹有点奇怪,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肯跟我们说,宁宁你帮阿姨问问小竹。”

  孟屿宁刚到家,身上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匆匆被宋燕萍叫到他们家去看雪竹的情况。

  雪竹这时已经洗了澡,穿着白色的小睡裙坐在桌子旁写作业。

  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发尾滴在作业本上,可是她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自顾自紧紧握着笔往作业本上戳。

  宋燕萍朝孟屿宁耸耸肩,小声说:“绝对是有心事。”

  接着她将房门关上,把空间留给了两个孩子。

  “小竹。”孟屿宁开口叫她。

  雪竹抬头,不咸不淡的看了眼孟屿宁,平淡的打了个招呼:“哥哥你回来了。”

  “……嗯。”

  孟屿宁也看出不对劲来了。

  往日星期五,小竹总会在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等他,看到他时会跑过来,抓着他的衣服仰头看他,说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然后牵着他去陪她回家看她最爱的动画片。

  今天她非但没有去公交车站等他,还对他的到来反应怏怏。

  “阿姨跟我说你有心事,”孟屿宁弯下腰看她,“怎么了?”

  雪竹抿唇,还是摇头,伏在桌前的身子越来越低,眼看着连头都要磕进桌子里。

  孟屿宁用手抵着她的额头,让她抬起头来。

  “离得这么近还怎么写作业?”

  雪竹仍是执拗地低着头,低声不耐道:“你别管我了。”

  “到底怎么了,”孟屿宁摸摸她的头,柔声耐心地问她,“连哥哥都不能说吗?”

  她和班里的男生传绯闻了。

  这种破坏她小学生天真可爱的形象的事情怎么能说。

  所以无论刚刚吃饭的时候爸爸妈妈怎么问,她都不愿意说出口,大人们又怎么会懂小孩子的苦恼,可能在大人们的眼中,这是件有趣又好笑的事,可是在小孩的心里,这就是天大的灾难,不亚于地震火灾的人生大危机。

  雪竹甚至害怕星期一去到学校还会有同学说这件事,甚至想过星期一装病请假不去上课。

  可她觉得哥哥应该是可以说的。

  哥哥也还是小孩,应该懂她的想法。

  雪竹喃喃道:“那我跟你说,你不能告诉我爸爸妈妈。”

  “好。”

  “我们拉钩。”

  “好。”

  拉完钩,雪竹终于肯说了。

  她把迟越这个讨厌鬼的种种行为和她莫名其妙被同学们起哄和迟越是一对的事结结巴巴的告诉了孟屿宁,这件事让她觉得又生气又丢脸,说出来后,雪竹也害怕孟屿宁笑她,小心翼翼地用一双似泣非泣的大眼睛望着他。

  雪竹噘着嘴求他:“哥哥,星期一我不想去上学了,如果我妈妈不答应给我请假,你能不能假装是我的家长打电话给我的老师请假啊?”

  孟屿宁敲她的头:“你说呢?”

  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雪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因为这种无聊的绯闻就能不去上学,可他们都不是她,压根不会明白她的苦恼。

  “我真的好讨厌迟越,我又没有惹他,他为什么总是惹我。如果不是他总是惹我,别人根本不会觉得我们是……那种关系,也不会说我喜欢他,”雪竹低声狠狠道,几乎要咬破嘴唇,“哥哥你也是男的,你知不知道迟越他到底是有什么毛病老是惹我?”

  孟屿宁微微启唇,却没说出一句话来,面对她的烦恼突然有些无从下手。

第16章 . 十一岁 九大行星【一更】

  孟屿宁略显无奈地眨眨眼, 面对小女孩天真无邪的表情,不知该不该告诉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懂的东西。

  “小竹,洗澡了。”

  宋燕萍的声音隔着房门响起。

  “来了, ”雪竹又对孟屿宁说,“哥哥, 刚刚我跟你说的记得帮我保密啊, 一定不要告诉我妈妈。”

  孟屿宁:“嗯。”

  雪竹还是很放心他的, 倾诉过后心情也好了许多,跑到衣柜边拿上换洗的小裤子和睡裙准备去洗澡。

  她刚去洗澡没几分钟,宋燕萍进来了。

  “宁宁, 小竹跟你说了没有?发生什么事了?”

  孟屿宁摇头表示不知道。

  宋燕萍喃喃自语:“奇怪了。平时她有什么事都喜欢跟你说的, 现在连你都不说了, ”想了想又叹气, “还是长大了, 有心事也不肯跟人说了,宁愿自己憋着。”

  小女孩的心理变化是细腻而敏感的。

  从一开始在学校遇到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对父母抱怨,到现在慢慢地,学会将学校的事和家里的事分开看待,除了交学杂费或是学校要组织活动必须回家知会父母外, 孩子们在学校每天都做了什么,开心的或是不开心的,都不再与父母分享。

  “妈妈,妈妈。”

  雪竹突然在浴室里大声喊妈妈。

  宋燕萍回过神,忙走到浴室, 边走边应道:“来了。”

  雪竹早已不让爸爸妈妈帮忙洗澡,每次洗澡时都会关好门,宋燕萍站在门口问她:“怎么了?”

  “妈妈, ”雪竹的声音很小,只有与她一门之隔的妈妈才能听到,“爸爸和哥哥不在你旁边吧?”

  宋燕萍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说:“你爸爸在看电视,宁宁也回家洗澡了。”

  雪竹这才说:“我胸口里面好像长了个东西,一按下去就硬硬的,还有点痛。”

  小宝宝真的长大了啊。

  已经到了发育的年纪,也难怪有了心事,也难怪不再与父母事事交心。

  宋燕萍一方面觉得欣慰,另一方面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她温柔地对女儿解释:“那是你要发育了,该穿小背心了,妈妈明天去商场给你买几件小背心,你别乱按,睡觉的时候不要趴着睡,要让它继续长。”

  雪竹的语气有些抗拒:“啊?是你穿的那种吗?”

  显然是不想穿,觉得勒人。

  “不是妈妈穿的这种,你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呢,等你穿我这种内衣的时候,你就要学着自己买了。”

  正站在花洒下冲水的雪竹,也不知是水温太高雾气太浓,还是因为妈妈的话,颊边泛起淡淡的晕儿。

  自己买啊。

  那也太羞耻了。

  还是让妈妈买吧,就算以后长大了穿妈妈那种内衣,也还是让妈妈帮她买。

  安抚好雪竹,宋燕萍回到客厅,眼神瞥到正在看电视的马大哈丈夫。

  裴连弈感受到老婆的目光,回头问:“刚小竹叫你干什么?她洗澡的时候摔了?”

  “你以为你女儿还小啊,”宋燕萍语气不善,“你这个做爸爸的根本就指望不上。”

  裴连弈无辜地耸肩,不明白老婆为什么突然对他发火。

  ***

  过了几天,妈妈去商场为雪竹买来了小背心。

  全棉的材质,穿着很贴肤,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勒人。

  自从自己开始穿小背心后,雪竹这才发现原来班上已经有不少女生跟她一样开始穿小背心了,她们有的人跟雪竹一样穿的是小吊带样式的,有的则是两根细细的带子绕在后脖上的围脖样式。

  后一种小背心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带子会露出来,有的调皮的男生坐在女生后面,会特别手贱的去扯那根带子。

  结果普遍是女生羞恼,告状告到老师那里去,男生被狠狠教说一顿,这之后大家都意识到,那根带子是女生的隐私,异性是绝不可以随便碰的。

  雪竹有时候也会穿这种背心,每次上课的时候她都会警惕的用左手抓着带子,生怕迟越一个手贱碰到。

  或许是这种针对性的防备惹恼了迟越,终于在某次上课时,雪竹再一次想要用左手捂着带子,迟越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臂,倾身凑到她耳边怒声说:“我对你的带子没兴趣,少自恋了。”

  雪竹挣开他的手,转头瞪他。

  小男生很快放开,凶巴巴地回瞪雪竹:“看什么看?”

  随后他又撩起眼皮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她。

  雪竹切了声,放下手。

  一节课过去,迟越真的没有扯她的带子。

  可能他也很抗拒和她传绯闻,在这之后,迟越甚至都不再和她说话,雪竹乐得很,他不理她她也不理他,彼此虽然坐前后桌,但除了传作业,几乎是把对方当空气。

  当事人的消极应对,喜新厌旧的小学生们立刻找到了新的乐子,很快地,没有人再谈论裴雪竹和迟越间的绯闻。

  雪竹松了口气,她想,孟屿宁的话有时候也并不全对。

  这怎么会是喜欢。

  他们明明讨厌对方讨厌到恨不得对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又很快到了期中,班上再一次进行了换座,这次雪竹的后桌是个文静的女生,而且她还和祝清滢分到了同桌,而迟越的前桌则是换成了一个和他玩得不错的男生,两个人上课时总讲小话时常被老师点名批评,两个小孩分到了各自满意的前后桌,雪竹再也不怕上课时有人从后面扯她头发,迟越再也不用担心前座女生的长头发老是越过边界扫到他的书本。

  烦恼没有了,上学又成为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每天上学出门,雪竹不再往对门望,想着孟屿宁有没有起床,能不能跟他一块儿坐公交去学校,因为他并不住在家里。

  渐渐地,孟屿宁连周末都很少回家了。除非放长假,否则雪竹也很难再见到他。

  而孟叔叔也并没有孤零零,雪竹时常会看到有个打扮得比妈妈还时髦的女人在对门进进出出。

  偶尔撞上,那个女人还会冲她笑。

  钟子涵还是那么忙,上了高中以后,他的周末整个被霸占,从前还能在晚上的时候抽空溜出来带雪竹偷偷去楼下买零食,现在只能从钟阿姨口中知道他白天补习,晚上就待在家里写作业。

  贺筝月明明有对雪竹承诺过每个周末都回来陪她玩,可是每周渐渐成了每半个月,又成了每个月。

  她忙着在大学里交朋友,每个周末都和同学朋友有约,那贴满了装饰水钻的手机总是不间断的响起,不是电话就是短信。

  以前贺筝月往她家门口喊一嗓子,雪竹就如同解放的小人逃出家里,她跟着姐姐到处疯,陪姐姐去音像店买动漫光碟,跟着姐姐偷偷溜进黑网吧,其他人都在玩打打杀杀的游戏,唯独贺筝月带着她岁月静好地玩网页小游戏。

  周末彻底闲了下来,而宋燕萍又不知从她哪个同事嘴里听说女孩子学跳舞最能提升气质,正好雪竹最近因为胸部发育而老是含胸,走起路来偷偷摸摸的,无论宋燕萍说了她多少次,她就是不愿意改,没办法,宋燕萍又强制送雪竹每个礼拜去少年宫学拉丁舞。

  雪竹不想学,可又拗不过妈妈。

  小孩哪有什么自主权,碰上个这也让你学那也让你学的家长,周末也别想休息。

  终于熬到整个学期过去,一直到来年的秋季,雪竹没再有机会和孟屿宁一块去爷爷家过暑假,哥哥假期要补课学习,而雪竹也忙着钢琴和拉丁舞的考级,她在电话里失落地对爷爷说自己没空过去乡下玩,而爷爷则是笑呵呵地安慰她没有关系,等明年再来玩。

  五年级开学,最新九月期的《小学生导刊》上报道了天文界的一个大新闻。

  冥王星被除名了,从此九大行星就只剩下八个。

  这学期学校举办的作文大赛,雪竹的作文《再见,太阳母亲》拿了一等奖,获奖原因是雪竹以出色的拟人手法描绘了冥王星在冰冷无垠的宇宙中,被除名后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它的兄弟姐妹和妈妈,独自踏上旅途的故事。

  其实天文学又怎么会像童话作文里描绘的那样童真简单,冥王星又怎么会拥有人类的情感,真的与一个孩子发生共情,可在雪竹的眼里,她对于冥王星被除名的想法就仅此是这样而已。

  所以在某次晚饭的一家闲聊中,妈妈告诉雪竹孟叔叔要结婚时,雪竹的想法也仅仅是,孟叔叔家多了一个人,宁宁哥哥要有新妈妈了。

  雪竹并不意外,连嚼饭的频率都没慢下来,鼓着腮帮问:“是和那个经常过来的阿姨结婚吗?”

  那个阿姨长得很漂亮,烫了一头漂亮的卷发,还染成了黄色,看上去特别时髦。笑起来时即使用那她那涂满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捂住嘴,也仍旧盖不住刺耳的声音,所以雪竹对她的印象很深刻。

  “对,以后看到人家记得主动叫阿姨,要有礼貌知道吗?”

  雪竹点头:“哦。”

  宋燕萍又嘱咐她:“星期六中午十二点吃饭,你上完舞蹈课自己坐车到酒店来,知道吗?”

  雪竹立刻老大不情愿地说:“啊,孟叔叔结婚欸,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我不能请一天假吗?”

  宋燕萍觉得女儿这个不想上课的理由十分可笑,但没有生气,嘴上笑道:“又不是你爸结婚,你请假干什么?”

  “那爸爸岂不是犯了重婚罪?”雪竹死心地耸肩。

  宋燕萍不怎么正经地瞥着丈夫轻声说:“也不一定。万一你爸嫌我太啰嗦跟我离婚给你也找了个新妈妈呢?”

  裴连弈吃口菜含糊说:“知道自己啰嗦平时就少说点啊。”

  “我啰嗦?你以为我想说这么多?你看下你这几年胖了多少,整个肚子都大了一圈,平时晚上叫你少点喝酒,你一个公务员,又不是做生意的,晚上哪有那么多应酬要喝?”

  果然,宋燕萍又开始啰嗦起来。

  “朋友叫我出去喝酒我总不能不去吧。”裴连弈叹气。

  闻言宋燕萍的语气更不客气了:“你那些朋友又不是什么正经朋友,打牌认识的,又不是你领导,至于喊你你就去?”

  说不过,裴连弈只能强行结束这个话题:“你不懂,懒得跟你说。”

  雪竹早已习惯了父母这没由来的小拌嘴,反正到第二天他们又会跟没事人一样,她现在光是想到明天累死累活学完跳舞还要坐车去酒店吃喜酒,就觉得头疼。

  晚上睡觉前,雪竹突然想起还没问妈妈孟叔叔在哪家酒店办喜酒。

  宋燕萍说:“金华酒店,在你孟叔叔上班的工厂那边。”

  “啊?”听都没听过,雪竹皱眉说,“我没去过啊,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你都多大了还迷路,”宋燕萍叹气,“礼拜六我让宁宁哥哥去少年宫接你,你下了课跟宁宁哥哥一块过来,这总行了吧?”

  宁宁哥哥的爸爸这周结婚,雪竹总算能有机会在普通周末看见他。

  她总算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

  ***

  终于到礼拜六那天,宋燕萍拜托孟屿宁去接雪竹到酒店来。

  高中学校礼拜六也要上课,孟屿宁请了一下午的假,中午回来吃父亲的喜酒,一道放学回来的钟子涵也跟着毛遂自荐,说是要和孟屿宁一块儿去接小竹。

  宋燕萍一看有两个保镖护送女儿,双倍放心了。

  这下雪竹就是想迷路也迷不成了。

  去少年宫的路上,钟子涵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孟屿宁闲聊:“我好像很久没看见过小竹了。”

  比起孟屿宁每放假还能跟小竹见面,钟子涵是实打实的忙到就算放假也得无休止的补课的程度。

  “你说小竹她长高了吗?”钟子涵问。

  孟屿宁想了会儿,摇头:“不清楚。”

  每次放假都是匆匆回家,处理好换洗衣服后很快又和同学约出门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连同住一屋的父亲都甚少碰面,更不要提住在对门的雪竹。

  钟子涵摸着下巴想象小竹现在的样子,不确定地往自己胸口处比了个位置:“我猜大概有这么高了吧。”

  孟屿宁皮看他比的位置,淡淡说:“应该还没这么高。”

  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赶上少年宫集体下课,伴随着铃声响起,一溜烟儿的小孩们蚂蚁般密密麻麻的涌出大门,然后跑到来接的家长们面前,背上背着大画板的肯定是学画画的,背着大包的肯定是学乐器的,而穿着形体服的肯定就是学跳舞的了。

  在那一群学跳舞的小孩中,有个正和同龄女孩儿并排走说说笑笑,扎着干练丸子头的小女孩就是雪竹。

  在和同伴说话的时候,她眼睛不安分地左右乱瞥。

  “你在看什么啊?你妈妈今天来接你吗?”同伴好奇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