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研墨铺纸,持笔在上面不假思索地写出数十种珍贵药物名字,其中包括罕见的玉龙毫、万年蟾蜍毒等古怪东西,然后递给苍琼道:“将物品收集齐全,放入寒金炉鼎,配以炎梅花露,再用三味真火做引,熬十二个时辰,用来修复损坏的魂魄。”

苍琼拿着清单,皱了半天眉头,随手递给上次试图操纵师父来欺骗我的魂师问:“红鸠,你看如何?”

红鸠看了半响单子,苦笑着摇头道:“万年蟾蜍毒入药,闻所未闻,在下孤陋寡闻,实在……”

我冷笑道:“天界研究害人的法子不如魔界,魔界研究救人的法子不如天界,你不知实属正常。”

苍琼阴沉不定地遣退红鸠,凤煌在她身边接过清单,扫了两眼,立刻持笔修改了几味药物,笑道:“玉瑶仙子,我与瑾瑜同修魂术,亦知万年蟾蜍毒入药,会使魔君暂时清醒,过段时间后再次陷入昏迷,你想趁火打劫是不成的。”

我紧抿嘴角,良久后,对苍琼耻笑道:“好孝顺的女儿,可惜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待元魔天君苏醒后,权倾天下,不知你的位置在哪里?”

“孝顺?你说我?”苍琼好像听见什么难以置信的笑话似地,笑得低下头去,然后直起腰对我道,“他不过给了我们生命,却从未抚养过我们三兄妹,他就算给砍成百千截,我也只会在旁边笑着看热闹罢了。”

我不解:“你何苦让他复活。”

苍琼慢慢走到我身边,身上鳞甲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内显得很诡异,就好像为恶魔耳语的伴奏声,她说:“我不需要掌管魔界的元魔天君,我需要被我掌管的元魔天君,我让他吃屎,他就得趴地上去吃,我让他去死,他就得自尽,你明白其间意思吗?”

她对元魔天君,没有半点感情。她自始自终要的是傀儡,不是父亲。她要元魔天君做自己的棋子,做她的将领,为她打仗,为他冲破天界结界,为她送死,再利用他的威望,将整个魔界残余的不服势力统统纳入囊中。

我不再直视她的双眼,里面算计的寒光让人畏惧。

凤煌将修改好的药单递给我,笑道:“你看还缺什么?”

万年蟾蜍毒被换成傀儡毒,灵芝花露换成灵钟乳液,其余物品的分量各有删减,我白着脸只看了一眼,立刻扭过头,不再说话。

苍琼满意地审视了一番,命人拿去照方制作。

我留在大殿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因为苍琼并未发令,所有人对我还算客气,替师父包裹好伤口,却解不开封印他法力的魔符。只能让人给周韶与月瞳松了绑,把三人都用捆仙铁链拴着腿,缠在大殿上,以防他们和我联手再次打开天路逃跑。周韶哭累了,看着苍琼美貌吃了三大碗饭,又继续抱着月瞳的毛哭哭啼啼,闹腾着想回家,吵得炎狐看不下去,威胁再哭出声音就将他舌头割了,才算老实下来。

十二个时辰顷刻过,用五色琉璃碗呈上,散发着古怪却勾人的香味。

所有的事情就要完结,我心情格外紧张,手中药液重如千钧,哆嗦着嘴唇道:“若……若要傀儡生效,还……还需……”

凤煌轻松地替我补充:“需要苍琼殿下一滴血做引子,让他明确服从命令的主人。”

苍琼犹豫许久,终于持刀轻轻割破手指,血珠缓缓冒出,如露水般轻轻滴入药液,碗中忽而起了一阵沸腾,青绿色的药液化作琥珀金黄,香气越发逼人。然后她警告我们:“如果出半点差错,便将你们统统丢入蛇窟。”

我对她不理不睬,直径走到元魔天君身边,他的头颅与身体已经接上,凌乱的头发和胡子也被打理清爽,长得与宵朗有几分相似,却是方脸,眉毛比较粗,显得更阳刚粗犷些。我伸出三缕魂丝探了一下,立刻被强大的魔气逼得差点晕倒,只能强撑着查到他的心脏正缓缓跳动,口鼻间有微微的呼吸,显然魔界已救回了他的性命,只是魂魄被天界刻意弄损,故无法苏醒。

苍琼解开钳固我的法力封咒,替我取来几块天地灵石,补下补充仙气的阵法,硬生生在魔界制作出一个灵力充沛的小型天界福地。

我打坐恢复了半响气力,缓缓起身,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念动控魂咒文,千丝万缕比蚕丝更幼细的魂丝,杂而不乱地涌出,像在水里跳舞的海草,有生命地跃动着,飞向琥珀碗,沾满药液后,化作金色,然后从各个不同的角度,穿入元魔天君的体内。

苍琼握紧宝座上的扶手,身体前倾,紧张地注视着补魂场景,若我做小动作,她便会出剑斩杀。只有凤煌还轻松地站在她身后,似乎除了眼前的女人,他什么都不在乎。

魂丝密密涌向魂海,填地补天,将所有的错处统统打碎重整,再次组合。

我渐渐顾不上周围,专心致志,彻底沉溺在这精细繁琐的工作中。

灵气消耗完又被新的灵石补充,修为还是被渐渐折损,整个人有种被被抽干的感觉。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工作完成后,我只觉一阵天晕地转,摔倒在地。

苍琼迅速起身问:“成了吗?”

我摇摇欲坠地起身,向师父走去,和他们并肩软绵绵地靠在大柱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结束了。”月瞳和周韶立刻扑过来,一左一右,死死揽着我的胳膊不放手。

苍琼错愕片刻,看向元魔天君。

元魔天君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又动了一下。

苍琼用宝剑捅了捅他,冷漠地问:“父君?你醒了吗?”

元魔天君慢慢睁开眼,呆滞地看着屋顶,很是迷惘。

苍琼试探着再问:“父君?你认得我吗?我是你女儿。”

元魔天君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我认得你……”

他缓缓从冰晶棺材中坐起,好像没有灵魂的木偶,直勾勾地看着苍琼,忽而暴起,双手化出两把锋利长勾,超朝她洁白美丽的颈脖勾去。

苍琼反应迅速,她持剑格挡,后退几步,用惊疑的目光看向我,。所有魔将也反应不过来,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元魔天君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不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连串攻击接踵而至。

兵刃交织迸出的火光中。

我露出在魔界最开心的一个笑容,告诉她最后的宣言:“天帝说,要斩断你号称最强的剑,便要用比你更强的刀。现在的苍琼是天下第一强者,可是过去的魔君比你更强。我们的反击,你接着吧。”

周韶一扫方才懦弱无能的模样,手舞足蹈道:“老头儿的计划成功了!都亏老子表演得天衣无缝啊!”

众魔将回过神来,拔出兵刃朝我们扑来。

月瞳的指甲划破自己肌肤,鲜血流下,天路再现。我迅速放出魂丝,将大门打开。

天路内,全身铠甲的元青天君持九节鞭,率先冲出,身后跟着十万天兵。

 

真相



厮杀声震耳欲聋。
几名天将上前,替柱子上的三人解捆仙铁链,由于魔咒封锁得厉害,步骤繁琐,他们提议直接把腿砍了再接回去,遭到周韶严词拒绝,三番四次强调宁可要麻烦也绝不要省事。

月瞳坐在地上,所有的紧张都放松下来,他喘了回气,笑着问我:“你万万想不到是我们在参与其中吧?瑾瑜上仙有交代你吗?”

“开始不知道,但后来就知道了,”我一边照顾师父一边诚实招供,“宵朗告诉我你们俩去盗元魔天君的头颅竟一举成功,我就怀疑你们和天帝有串通。毕竟天界守卫深严,你们没有根基,想靠近封印结界就很困难,未料你们计划周详,提出交换的地点是锁龙谷,这是上古留下的福地,不是每个仙人都能知道它的妙处,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而且师父也肯定地交代过,天帝必然会使计让元魔天君的头颅落入苍琼手中,所以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周韶郁闷道:“师父你不信我们有本事,我们可是真想偷元魔天君头颅把你换出来的……”

我老实道:“是你们平日做事太顾头不顾尾,还欠磨炼。而且……你哭着求饶还算可信,月瞳却是块宁死不屈的硬骨头,幸亏苍琼对你们性子不熟,才没露陷。”

“说的不错,”月瞳沮丧地摇摇耳朵,接话道,“我们去偷头颅的时候就事败了,本以为难逃一死,却被暗中带去天帝面前,他将整个计划告知我们俩,并要求我打开天路,让元青天君带兵埋伏里面,并重新布局,教导我们如何偷窃成功,后面的交易计划什么的……也是他教的。”

我问:“我让凤煌带信给你们,让你们和天界做交易,想必你们并未收到?”

两人双双摇头:“送信的是瑾瑜上仙,但信里没说什么要紧事。”

师父在地上缓缓醒来,看着眼前纷乱景象,亦长长呼了口气,低声解释道:“凤煌早已将你的所有事情都转告给苍琼,是我假托你的名义和那只猫妖做了接触,传了一些魔界的情报……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苍琼对宵朗的猜忌更上一层,对凤煌的信任也越发深厚。”

我轻轻地问:“师父……其实你才是天界用来做幌子掩护凤煌的弃子吧?”

师父摇摇头:“凤煌堕落魔界确实是他迷恋上了苍琼的,可是几千年的折磨下来,他亦心有悔意,我认为利用他执行计划更方便,于是用了很多时间将他策反。”

我看一眼凤煌,他静静地站在大殿外,瘦削的背影寂寥,依旧痴痴地看着在半空中血战的苍琼,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身边的刀剑交织都是虚幻。

我:“他依旧是放不下她的。”

师父:“可是他永远也得不到她。”

元魔天君与苍琼的动作太快,让人看不清战局,忽而,空中身影一个停顿,强悍的苍琼终于负伤,摇摇坠下。

凤煌背上猛地伸出双翅,艳丽的羽毛比火焰的颜色更灿烂,比离弦之箭还快地飞出,将苍琼接入怀中,弹指间化出七八道剑气,暂时阻隔开元魔天君的追杀。

苍琼右臂受伤,左手依旧紧握宝剑,她看着凤煌,露出一个妩媚入骨的微笑:“你很好。”

话音未落,宝剑挥出,片刻后,凤煌微动,头颅缓缓离开他的身躯,直直堕落地面,那双痴情的眼睛却依旧看着她,没有离开分毫,待头颅落地,他脸上只有释然的微笑:“我们终归在一起了……”

“做梦!你这小人,永世不得超生!”苍琼一脚将他远远踹开,恶毒地碎了他魂魄,然后狼狈环顾周围,元青天君的带兵突袭已深入魔界腹部,外围援军来不及赶到,多位将领尽数被诛杀,她见大势已去,发出尖锐恐怖的笑声,“你们放心吧!不管多少次被踹入地狱!我也会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今日负我之人,定当百倍奉还!”

元魔天君的黑色煞气随之而至,锋利的爪子贯穿她的胸腔,挖出跳跃着的红色心脏。

苍琼依旧在笑,笑声疯狂:“我永远不会输的,我会再次从地狱里回来复仇!”

诅咒般的叫声在所有人耳边环绕,如恶鬼的催命符,让人毛骨悚然。就连交战中的天界士兵,都露出微微怯意。

没有人会怀疑,她将卷土重来,再掀腥风血海。

师父捂着胸部,慢慢闭上眼,不知痛的是谁?

周韶掩着眼,抱着月瞳哀嚎:“我看不下去了,那么美的美人儿,就算是毒蝎心肠也死不得,天帝不是真要杀了她吧?太惨了太惨了!”

月瞳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道:“滚!你这色鬼死了她也死不去,顶多是封印起来,我会祈祷她一辈子都出不来。”

主将死去,众魔群龙无首,有些顽抗到死,有些四处逃散。

履行完诛杀任务的元魔天君,恢复呆滞的模样。他的魂魄原本就没补完整,其实我交给凤煌的清单大部分是正确的,万年蟾蜍毒确实是对症下药的补魂法子,只是剂量不对,只能让元魔天君暂时清醒,过几个月后魂魄会再次碎裂,陷入沉睡。但凤煌的法子更加狠毒,他替我修改后的单子,是控魂用的的偏门邪法,傀儡法术里施法者的鲜血是发动引子,可是在补魂法术里,却被用以设定攻击目标。

苍琼心脏被挖出后,元魔天君的魂虽完整,却也被弄得混沌不清了,他胡乱地攻击周围所有人,这种没章法的战术,很快被元青天君带人布阵拿下,再次将身躯分开,封锁入天路。而苍琼的身子却被带回天界,另外施法设阵封存,务必使她永世不得脱身。凤煌星君的身躯则被以大礼送回,准备安葬在天界。

我悄悄地在周围寻了番,那只红色鹦鹉早已不知去向。

最后,元青天君带兵来到我面前,施礼道:“玉瑶仙子,请将宵朗交出吧。”

我说:“他是瑾瑜。”

元青天君道:“也是宵朗。”

我说:“不!”

元青天君道:“他们的魂魄早已无法分离。”

我问:“你们要待他如何?”

元青天君强硬道:“玉瑶仙子……莫要为难。”

我正想顽抗,师父强撑着坐起,将我推开,迟疑许久,轻轻笑道:“阿瑶,没事的,师父跟他去去就回,你先回解忧峰等我,剩下的事情,自有安排。”

我摇头,死活不放手:“怎会没事?师父莫当阿瑶还是三岁孩童!凤煌杀了苍琼,而你附到宵朗身上最重要的目的,也想诛灭他,所以,所以……元青天君,你素来不会撒谎,告诉我猜得对不对?”

元青天君叹息,转过身去,不忍看。

宵朗恶贯满盈,天界怎能留下后患?

又有什么样的手段,才能保证宵朗永远不来伤害我?

环环相扣的计划,不容任何失误。

我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只是抱着一线希望,不愿去想,盼着还有转机……

师父无奈,朝我身后点了点头。

我心感不妙,来不及转身,背后有个东西劈在我脑袋上,当场被砸得两眼直冒星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陷入黑暗前,犹听见周韶在怒吼:“你个蠢猫!为何打师父!”

 

58、计划


熟悉的梨花香混合着青草的味道,淡淡绕在身边,明媚的阳光穿过乳白色的帘幕,温和地照在我的脸上,清新的气息沁入每一寸肌肤,仿佛血腥的记忆已遥远得像个噩梦。

窗外是两个欢快的叫嚷声,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本少爷丹青妙笔,画尽天下美人图!岂容你这只没品位没素质的笨猫瞎评?”
“呸,眉毛歪到眼睛上,鼻子贴着嘴巴,脸圆得像个烧饼,头发胜似鸡窝,亏你还有脸说这丑八怪是玉瑶?”
“谁……谁说这是师父美人?这明明是苍琼女神!纵使她毒蛇心肠,这副美貌还是要收起来,慢慢回味,以全我思慕之心。”
“死登徒子!色心不死!我绝不容许你再接近阿瑶半步!别以为我早上没看到你偷偷摸摸溜进她房间,想偷亲她!太可恨了!”
“没……没这回事,你猫眼昏花,看错了!”
“再敢乱来,小心我让你好看!”
“嘿嘿,我不好看,月瞳美人却很好看,若你是个女儿,我定当娶回去天天看。”
“滚!#%¥#%#¥&%……”

门外全武行上演,月瞳变回原形,追着周韶死掐,周韶上窜下跳,口里还不依不饶地瞎说话,激得对方火冒三丈,两只鸳鸯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当场将他按在雪白肚子,张口就咬。吓得我急忙冲出去喝止,待月瞳松口后才发现,他并没有真下狠手,不过将周韶咬掉了一层油皮,几个红印,这才放下心来。

“师父美人!”
“阿瑶……”

两个人都从地上跳起,整整身上凌乱的服饰,拍掉沾着的青草,老实规矩地站在我面前,满面难色,欲言欲止,你推我揉,仿佛千言万语皆要由对方起头。

“解忧峰,我竟回来了……”我伸出手,抚上粗糙的梨树躯干,整个人抱了上去,用脸颊去感受这温暖的滋味,唯恐美梦惊醒。睁开眼,依旧千树万树的白花,开得满山满谷,叮咚泉水唱着歌,带着落花,九曲十八弯从林间绕过,碧绿的爬墙虎绕着木质的屋舍,冷清石阶青苔不变。

“我没有做梦。”我喃喃自语,“可是……师父呢?”

月瞳被周韶一巴掌推出来,结巴道:“那个,这个,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晕你……可是不这样做会……”

周韶搓着手,赔笑:“藤花仙子可心疼你了,你走后,她经常来这里打扫,维护得和你走前一模一样。不如咱们在园子里修个秋千,可好玩了。”

我愣愣地回答:“对啊,师父和宵朗一块儿被抓走了,我是知道的。我得去找天帝求情,将他换回来!”

月瞳拉着我,急切道:“阿瑶,来不及了!”

我呆滞地回头,看着他:“为何来不及?”

月瞳迟迟不愿出声,周韶推了他两把,快言快语道:“昨日大军征讨回去,已立刻将他送上诛仙台处决了。”

月瞳也低声道:“临行前,我看瑾瑜上仙的神态,他似乎是心甘情愿的,然后他还让我给你留了句话……”

“什么话?”
“他说自己不配为你的师父,不配为你的男人,已不敢祈求原谅,如今罪有应得,只望你今后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
“胡扯!这混账家伙……混账!”
我有生以来没骂过师父半句,想骂也不知如何开口,身子软软地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头上梨花,心中茫然,以前不太确定的一个念头,慢慢汇聚起来,有些东西,我需要问天帝。

我站起来,欲兴师问罪。

天帝却穿着便服,就像个普通老人,由元青天君陪同,趁着普通青鸾,慢悠悠地出现在解忧峰的空中,然后缓缓降下,他慈爱地拍拍元青天君的手,又摇摇头。

元青天君上前,对我施了一礼,想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只拖着月瞳和周韶一同退下,将所有空间留给我和天帝。

天帝的眼里,疲惫不减分毫。

我带着敌意地审视他,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

天帝率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恨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布的局。”
“我知自己不应恨,悲痛却让我不能不恨。”
“我也个失去儿子的父亲,心中悲痛,不少于你。”
“自作自受。”
“是啊,你可以恨我,我只能恨自己。”
“你明明可以不做这种选择?为什么?”
“因为朕是天帝。”

我深呼吸几口气,尽可能平复情绪后问:“并不是师父自愿将我交给魔界做诱饵的,对不对?”

天帝淡淡的回答:“没错,都是我的决定。得知宵朗想要你后,我便找他来,希望顺水推舟,将你送去魔界,借用控魂能力,利用元魔天君的躯壳强杀苍琼。你师父反对得很激烈,奈何我意已决,他争辩无果,竟在第二天的战斗里,舍弃肉身,附身宵朗,混入魔界,刺杀苍琼。”

我喉咙阵阵发紧:“果真如此。”

天帝窥了我一眼:“对苍琼的刺杀失败后,我便决定将你送入魔界,待木已成舟,你已无路可逃,瑾瑜是个理智的男人,懂大是非,不会感情用事,这种情况下他能看清得失,不可能为个人私怨让你背叛三界,所以必会妥协,命你配合天界行动。”

“他已揽下所有责任。”

“因为他希望你恨他。”

“我没有恨,我也不敢恨,当时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不确定师父是否真的将我卖了,心里是有些难过,可我知道师父的性子,道德看得比天还重,若是我真恨他,事情结束后,他定会以死谢罪……真是固执。”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怎么也流不出。

天帝叹息道:“你做什么都没用,他喜欢你,却不能和你在一起,自附身宵朗的那一天起,他就有共死的觉悟了。”

我忍住不揉眼睛,抬头直直盯着天帝苍老的面容:“我不明白的是,我的魂术可以将两个人的灵魂依附在一起,自然也能分开,为何天界硬要将他们二人困在一起封印?仅仅是为了诛魔吗?”

天帝反问:“事到如今,你应该也猜出一二吧?”

作者有话要说:玉瑶的故事,和宵朗瑾瑜的纠葛几乎到了尾声,大概还有两三章结束吧……
苍琼的复仇,蝴蝶的事情等一些细节,月瞳和周韶两个倒霉蛋的风流生活,都是将来的系列故事里的内容。橘子素来结尾更新速度比较慢,大家久等了,很抱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橘子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肯定不会急着开这个文,太悲催了。
治疗到后期,比我想象中难熬。
毕竟一边痛得掉眼泪一边给老娘压着吃两碗饭。
还要给编辑抓着写杂志的搞笑文,想萌段子。
这种囧囧有神的状况。
老子只想把男女主角男女配角统统抓去虐死啊啊啊啊啊……


59、判决


“我不想猜。”宵朗和瑾瑜有截然相反的个性,彼此间的共鸣与敌意,正如铜镜的两面,或是没镶嵌好的宝石与金钗,我曾有过一丝不安,却认为是双生子的共同处,不愿再细思下去。

“不要逃避了,”天帝抬起头,看着洁白梨花,“你是三界最好的控魂师,应知宵朗身上缺失两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缺失的魂魄去了哪里?”

“自是和师父的恶战中受损了。”
“你和瑾瑜在一起数千年,可有探过他的魂魄?”
“这是对师父的大不敬,纵使生过几分念头……也会被他骂回来。”

天帝听到这里,摸着雪白的胡须,笑而不语,笑得我头皮发麻,心里发慌。

我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了!等了半响,见他没主动开口的意思,只好谦虚求教:“莫非师父的魂魄有问题?”

天帝见我低头后,终于回答:“妙音仙子命中注定的姻缘不是元魔天君,她的孩子,也不应该是双生子。元魔天君欲在天界布下暗桩,便强行改了她的命,悄悄让她怀上魔胎,结果被天界发现,于是度厄仙子再次为妙音仙子改命,欲度化魔胎,奈何魔气太强,不能完全成功。孩子分化成两个,一个是渡化后的仙胎,一个是带煞气的魔种。他们的魂魄都在两度改命的过程中,遭到损伤,纵使各司其命,性格皆有残缺。你和他们相处那么长时间,应该也有察觉。如今他们魂魄重新融合,互补残缺,是再也无法彻底分离了。”

“不对,”我强辩道,“宵朗是个混蛋没错,我……我师父的个性却是没有问题的!”

“□本为一体,瑾瑜有情无欲,宵朗有欲无情。”

天帝只回了一句话,我哑口无言,脸慢慢涨红,过了好久才反驳道:“□之事,都是不正经的。你在仙女面前提□,更是老不正经,我……我要告诉天妃去……”

天帝给呛了一下,愠怒道:“放肆!”

“反正师父死了,我也无所谓了,就算老实你也不会给我好果子吃……”我越说越沮丧,垂下头去。

天帝拉长老脸问:“这番正经不正经的话,都是瑾瑜教的?”

我点头道:“师父是最正经不过的君子。”心里还补充道,就算有全天下美女脱光光来诱惑他,师父也能非礼勿视,绝不会动手动脚的!哪像宵朗那混蛋……他做的事畜牲不如,可是我想起他对我说的话,有些也难以反驳,似乎有一点点道理。

天帝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我只是将真相告知,信也罢,不信也罢,你自己去想吧。”

我沉思。

模模糊糊记得还是个小女孩时,师父会抱着我到处去玩,会相依偎在梨树下念书。长大后,他总保持一点距离,甚少主动靠近。我确定他是爱我的,他尊重我,疼惜我,甚至愿意为我舍身入魔,可是他从来不会拥抱我,甚至吝啬与一个吻。

宵朗却是疯狂的,从开始到最终,他不顾我的感情,不在乎我的自尊,一个个的热吻,一段段强迫下的缠绵,他不停地掠夺,毫不遮掩的索求,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他用一切手段摧毁我从小的教育,重新灌输完全不同的观念,动摇人的信念。

两种情爱表现的强烈反差,有时会让人害怕,无所适从。我有时会悄悄在脑海里渴望师父的吻,师父的拥抱,甚至是羞人的缠绵……转念想起师父的教诲,又觉得这种事太不要脸,太不应该。

情和欲,真的不能分开吗?

无论师父的性格是否有缺陷,我依旧是爱他的。所以赶紧念了三遍《清心咒》,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压下。

天帝等我发了半响呆,似乎很不高兴,他不再提瑾瑜,岔开话题道:“如今苍琼已封,炎狐、花舞等将领分别拥军自立,螣蛇等誓死效忠苍琼,候机潜伏,赤虎等带着宵朗残部不知所踪,魔界四分五裂,陷入混乱,唯一能统帅魔界的元魔天君魂魄依旧受损,放眼天下,能修补他的人只有你,所以你成为魔界必争之人。”

我专心看着自己的裙摆,上面绣着的梨花颜色似乎暗淡了些。

天帝背手,走了两步,见我不在意,冷笑道:“有仙人上奏,希望将玉瑶仙子处死,彻底堵掉补魂之路,以绝后患。”

我盯着不远处的梨树,发现折断了好几根枝丫,估计是月瞳和周韶这两个捣蛋鬼所为。

天帝问:“你意下如何?”

我无所谓道:“随便吧。”

“你师徒二人为天界立下不世大功,我岂能无动于衷,”天帝慈眉善目地看着我,脸上看不出半点杀气,比给鸡拜年的黄鼠狼还和气,“我将所有奏折统统压下,暂令他们不得再提此事。”

我诧异地看着他,不解何意。

天帝淡淡地说:“玉瑶仙子忍辱负重,早已元气大伤,魔界又虎视眈眈,随时都要将你夺回。我对你的安危极其重视,总不能让你再落入魔界手中,再受一番折磨。否则我怎对得起为天界牺牲的瑾瑜仙人?”

“你要怎么做?”我问。

天帝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海外蓬莱附近,有个极秘密的仙岛,周围云雾缭绕,气候正好。我今夜将命黄巾力士,将这座解忧峰移去岛上,外面布上九九八十一道五行封印,派兵重重把守,不让任何人靠近。然后我会告诉所有人,玉瑶仙子因瑾瑜去世,悲痛难耐,已自毁元神,追随师父而去。”

从今往后,一个人永远囚禁在解忧峰上。
我活着,却要消失于世。
这样和死有什么区别?

我呆呆地看着天帝,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天帝交代完所有事情,朝远处待命的元青天君点点头,做了个手势。元青天君匆匆带着青鸾赶来,恭请父君低调回宫。不多时,青鸾拍动巨大翅膀,掀起阵风,载着天帝离去。

元青天君走到我面前,将一个长方形的金丝楠木盒塞入我怀里,带着愧意道:“仙岛寂寞,仙子身边无人陪伴,父君怕你未来的日子百般无聊,特意将此物赠你,共度岁月。他的一片苦心,望珍惜,再珍惜。”

说完后,他急忙跳上另一只青鸾,绝尘而去。

木盒内,一支晶莹透彻的白玉琯静静躺在蓝色锦缎上。

我轻轻拾起,强烈的熟悉感袭来,心跳停了半拍。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最后一章……

大家就不用被橘子折磨了。

要坚强!

 

60、终章


月瞳和周韶不知又为什么事打了一架,跑回来的时候衣衫凌乱,满脑袋草沫子,脸上却笑嘻嘻地没正经,他们似乎认为所有事都完结了,情绪很好,我便问他们今后有何打算?一直留在天界,还是去凡间生活?

周韶瞧瞧我,又瞧瞧冷清寂寞的解忧峰,琢磨了许久才嬉皮笑脸地回答:“徒儿自然是要长伴美人师父,只是天界似乎那么没味道了点,日子过得挺不习惯,现在魔界平定,外出行走安全了许多。我能不能住在天界,然后三不五时下凡玩?”

月瞳唾弃他:“阿瑶你万万别信这个登徒子,他是想凭着刚学的几手小花招,下凡装神仙,偷摸拐骗,勾搭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

周韶也不知羞,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装出大哥气势道:“少装正经!反正美人师父肯定不要你,难道你不想勾搭一只漂亮的猫妖妹子?放心,别害羞,到时候兄弟来教你如何泡美人!”

月瞳脸都涨红了,急忙冲我分辨道:“自然不是!我不是色胚子!”

周韶坏笑着问:“反正我要下凡做活神仙,你跟不跟?!”

月瞳硬着脖子道:“我自然要看着你别丢人现眼!漂……漂亮的猫妖妹子,我是想都没想过的!”

好吧,我确定他们俩要组成凡间偷摸拐骗二人组了,有周韶带队,凡间美女和美妖们请自求多福吧……

我同意了他们的选择,没说天帝要关我一辈子禁闭,只说是闭关修行,可能很长时间不出来,让他们有事去找藤花,万万不要做坏事,遇到厉害的妖怪要逃跑。由于我念叨得太罗嗦,他们只一个劲的点头,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周韶拉着月瞳商量:“晚点一起去瑶台,在柱子上偷偷撬两块宝石下来,咱们在凡间的开销全有了。”

月瞳贼猫连连点头,称善。

我吓得头皮发麻,立刻翻宝库将历年来收藏的玩物拿出来,宝石簪子、玉石手镯、珍珠帘、翡翠壶什么的……送给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千叮万嘱他们万万不要在天界犯盗窃案,免得送去陪我闭关修炼。

周韶和月瞳说要陪我一阵子。

我死也不要,一人一脚踹下南天门,并留书藤花仙子,让她过个几百年,待这两个家伙心生怀疑的时候,再将真相告知,勒令他们不准胡闹,顶多求求天帝恩典,看能不能互通几封书信。因为我不在乎寂寞,甚至期待这种孤独禁闭的生活,我以前住在解忧峰就不爱与人交流,魔界又带来太多伤痕,倒不如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更何况,还有他陪我……

晶莹的白玉琯中藏着一缕魂魄,师父的气息与宵朗的气息交杂在一起,虚弱而无法分割,让我矛盾。

琢磨中,天帝派来黄巾力士,抬起整座解忧峰,飞过山河湖泊,来到遥远的海岸,来到一个怪石嶙峋的岛屿,轰然落地。我抬起头,满天神佛,他们齐齐念动咒语,让四面八方升起雷电,汇聚成纵横交错的一张巨网,将岛屿笼罩。鱼群纷纷躲避远离,受惊的海鸥扑腾着翅膀,四处逃窜,有只不小心落入电网,瞬间要被烧焦,幸得普贤真人眼明手快,张开乾坤袖,将它带回。

阵法布了七七四十九天,终归寂静。

仙岛上只有泉水流动和落花纷飞的声音,还有几只在树上陪着我一起来的麻雀和杜鹃,正歪着小脑袋,闹腾着不知发生何事。

我在梨树上静静坐了三天。

我想明白了许多事。

宵朗是个极度聪明的魔,他或许早已猜出天界的计划。就算他协助魔界破坏掉这个计划,苍琼的屠刀也迟早要对准他。因为天界的血统,他在魔界的势力并不算强,如果强行与苍琼对战,他会吃亏,或许还会被天界浑水摸鱼收拾掉。如果他协助天界进行计划,天界会胜利,他有魔界的血统,两面都不讨好,依旧没有好下场。

他如蝙蝠,不是鸟,也不是兽,无论走哪步路,都会陷入困境,不如新生。

待少了苍琼的压制,魔界大乱,原本团结的队伍四分五裂,他让赤虎隐藏起来的力量便是最强的战斗力,完全可以成为新的王者。破碎的魂魄俯在白玉琯上亿万年,没有意识,不再轮回,如果没人救助,会比死更糟糕。他选择与我师父的魂魄共生,则是吃准了天帝尚留三分仁念,不忍杀死瑾瑜,而我也不会丢着师父的魂魄不管。

最好结局就是把他们双双被囚禁。

天帝花费那么大苦心要关押的人,不只是被虎视眈眈的我,还有野心勃勃的宵朗。

若是我将师父的魂魄复活,借玉琯化作人身,有可能将宵朗也带出来。

我犹豫了整整三年,终于做出决定。

光与影是一体的,爱与欲是一体的,爱与恨也是一体的。

每一个你爱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让你受伤、愤恨的时候。

你爱上他,便要接受他的缺陷。

我对师父有多深的爱,便能承受宵朗带给我多深的恨。

于是,我每日抱着玉琯坐在仙气最充沛的地方,一点点捂着它,用魂丝一点点修补它的魂魄,就如师父当年对我做的一模一样。

仙岛寂寥,晨扫落花,日暮吹笛,夜观星星,偶尔看着水中鱼儿嬉戏,蝴蝶飞舞,静静地坐在梨树下看书、写字,我在魔界变浮躁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往事如梦,总归回到当年。

我耐心地等待。

等待白玉琯化作人形的那一天

一百年,一千年……

只要有希望,漫长的等待并不寂寞,时间的流逝并不重要。

我知道那一天总归会到来的。

很快,很快。

尾声

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从梨树下快速跑至溪边,走近是个粉妆玉琢的孩子,头上幼细的发丝有些凌乱,在脑后随便挽起,手里拿着张淡黄色的旧纸,欢快地叫:“师父!师父!”

我放下手中鱼竿,笑着回过头:“阿瑜,怎么了?”

孩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双眸子纯洁得如最美丽的墨玉,嘴角却挂着狡黠的笑容,任谁看了都欢喜。

三百年前,白玉琯化作人形,师父的记忆却陷入沉睡,无法唤醒。魔界的记忆对他而言,是莫大痛苦,待事情了结,他便以死来封闭了自己的心。就好像轮回转世,变成懵懵懂懂的孩子,我只好重新教他穿衣、梳头、吃饭……

他大概没想过天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要把自以为死了的他弄醒,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很有耐心。

另外,我发现师父小时候是聪明而顽固的孩子,永远一本正经,还会教训人,不像白琯那样讨好卖乖,却……非常有趣。

比如:
他研究了很久书本:“阿瑶,传授知识的是师父,我们的关系是师徒吗?”
我不好意思叫现在的他做师父,也不好意思让他叫我师父:“咱们别讲究这个,凑合就好了。”
他用很委屈的眼神看着我:“朋友是切磋交流,我们目前是单方面传授知识,明显有师徒之实。书上说做人要尊师重道!我不希望被人说不懂礼,更不能直呼师父的名字。”
我琢磨了半响,反驳:“经常传授学问的也不一定是师徒吧?”
他问:“还有什么?”
我继续琢磨了半刻钟,弱弱地问:“父子?母女?”
他:“……”
我:“……”
他:“你还是做师父吧,求你了。”

比如:
他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到我小时候涂鸦的纸条,拿来问我:“师父,相公是什么东西?”
我接过纸条,上面画着猫头狗身鱼尾巴,额上长角,五颜六色的怪物,旁边还歪歪斜斜地写着我小时候的雄心壮志——“阿瑶要养相公!”顿时惊得满额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鄙夷道:“相公长那么丑,你也喜欢?”
我眼神飘忽道:“其实也不太丑,你品位不行。”

又比如:
他今天不知从哪里翻出我小时候夹在书里的另一张涂鸦,上面写着“阿瑶要师父做相公!”,然后来问我:“这是什么?”
我解释不能,欲哭无泪,决定回去把整个屋子都大扫除一次,以免被找到丢人的东西。
他同情地问:“你就那么喜欢相公?连师父都不放过?”
我身上烫得可以裂成玉碎片了。
他想了许久,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带着满脸牺牲精神地说:“好吧,虽然相公看起来很凶悍,等我练好功夫,就去帮你抓一只吧。”
我窘得差点栽进水里,连连摇手道:“你太客气了,不用麻烦了。”

他在背后轻轻地抱着我,脑袋搭在我肩膀上,在耳边低语道:“或者……等我长大了,给师父做相公?”

平静湖面,水波不兴。
我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他笑意盈盈的脸。

黑色的眸子忽然闪过一抹暗红,灼热得好像地狱中跳动的火焰。
我揉了揉眼睛。
火焰转瞬消失不见。

他抱着我的肩膀,轻轻呢喃,声音弱得几乎可被风吹散:“你终归会和我在一起……生生世世……不能离开……我唯一的封印……”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究竟是他囚禁了我,还是我封印了他?
无法停下的爱恨纠缠,不管是强迫还是被迫,已经说不清了。

我们是彼此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