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坐在大堂前,那个头发斑白却依稀看出年轻时也是个英伟的人,如是想。依旧威风不减,穿着灰黑色的缎袍,睨视着我和天傲,似乎在审量着我。天傲首先打破了沉默,“父亲,儿子来跟您拜年了,祝您老当益壮,福泽绵长。”边说话边拉着我跪下来,“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宓兰筝。兰筝,快来见过我父亲!”
我徐徐一拜,柔柔的说:“兰筝见过伯父!祝您新年愉快,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怎么感觉像在祝寿啊!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们,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大红包,分别递给我们,却在给我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句,“你,凭什么认为自己配得上天傲?”
“父亲!”天傲想帮我说话却被老将军的眼神阻止了。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凭什么?这我倒问过自己很多遍依然没有结论。只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不是吗?以前人家说爱情没有地位,年龄,身高相貌的差距,有的只是情意的深浅,爱上了便爱上了,还需要理由做什么?我从容地说:“没有什么。只要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就好了,我配不起他,他弯腰够着我就行了。”
他听完我说的话,随即哈哈大笑,“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会尽全力争取,直到您满意,相信我会是个好媳妇。如果到最后您依然不同意,我就……”
“你怎样?”
“你怎样?”
两把不同的声音,却如出一辙的急切。
“那我就对不起了,请帖会按时送来的,来不来随您便!”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天傲的父亲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难不成跟天傲一样是个双面人?
“果真是个玲珑剔透心啊。看来,我儿子的眼光不错,只是……”他转眼看着天傲,“你做好准备了?毕竟……”似乎已经同意了,这么顺利,还以为会百般刁难呢!
“父亲!”天傲打断他的话,“没事的,我能做好!”
“那就行,你们回去吧,我累了,想歇一下。”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过我在看着老将军的时候发现他脸色不太好,虽然是红晕,但红得出奇,似乎是酒气过甚导致气血两亏,再加上疲劳过度,所以出现不正常的脸红。
在我们快要离开的时候,我轻轻的对他说,“伯父,虽然过年避不了酒席宴请,却要以身体为重不可贪杯多劳。如果您相信我,待会我写好方子,命人照着上面的方法做点补身子的药膳,好好调理,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困乏了。”
他听完后点点头,只一句,“有劳了!”
后来我写了药膳的配料、做法,并叮嘱注意事项,就和天傲离开了将军府。今天这一仗是完胜!此刻,我坐在马车里,道出我的疑问:“你们刚刚说的准备是什么?”
他似乎已经知道我想要问什么,“哦,最近政务繁忙,开春有很多事要办,他只是叫我不要为了儿女私情荒废了朝堂之事。你问这作什么?不过,父亲似乎很满意你啊!”
“我正想说呢,你父亲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你们这里不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吗?”
“我父亲一直对我姐姐的事感到内疚,觉得愧对他。我怪他草率的把姐姐嫁出去,又对她不闻不问,因此渐渐疏远他了。从此我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直到有一天,他跟我说,‘天傲,以后你的婚事为父不会干涉的,尽量选择你认为相配的女子吧!’,那一刻,我才发现父亲真的是老了,以前他只会命令,只有别人听他的,不容置喙。其实他也很寂寞,老来了想要的不过是儿女承欢膝下而已,只是多年的隔阂怎么也补不回来了。”
“原来如此,包在我身上,反正我时间多的是!”
“你不要乱来啊,我可不想还没娶你就被扫地出门了。”
“哼!你小瞧我!”
之后为了证明给他看我的恒心,我天天都弄好药膳给他父亲送过去,偶尔说些笑话渲染一下气氛,虽然刚开始老将军都不领情,但是后来渐渐的开怀,只是眉目间总是有隐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有时我也拉天傲过去将军府,亲自下厨做一些拿手小菜,大家一起进晚餐,希望籍此能改善一下他们父子关系。努力了两个月,终于小有成效了,至少不会那么生疏,见面能喊一声“爹”了,为此老将军高兴不已。与此同时,我们的婚礼也在积极筹办中,定在夏初,不过进度我不清楚,都是天傲一手操办的,他说叫我做个闲闲的新娘就行了,所以我每天都有时间过来找他父亲,或下棋,或吃饭,毕竟是未来家翁嘛!要搞好关系才行。
已经能闻到夏天快来的味道了。只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万物待长的春天就这么悄然离去。这天,像往常一样,天傲,他父亲和我在大厅里吃饭,突然有个家丁进来,急呼呼的,“老爷老爷,圣旨到,已经到门口了!”
圣旨?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不多久就看见一个穿着宫衣的年轻公公信步走了进来,高呼:“圣旨到,跪下接旨!”我们一屋子的人都跪下来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约。今初夏已至,然久旱未逢甘露。朕决定启程雨坛祈天,望天神能降雨造福百姓。酌宰相陪驾,共商国事。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傲接过圣旨,带起模范笑容打官腔,“有劳李公公了!”
“不敢不敢,请大人尽快做好准备入宫面圣。还有,皇上说了,那件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闻及此,他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过来。“我自当亲自禀明皇上。”
“那就好,咱家还要回宫打点,就先走一步了。”说着就迈开大步走了。
我们坐在饭桌上,沉默了许久,为的这个圣旨,饭也不吃了。天傲像在思考,又似乎满眼疑惑,最后脸色喟然的跟我说:“兰筝,这次随圣驾祈雨,恐要一段时日,看来,我们的婚事要顺延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既然有正事做,延期是必然的啦。
“没关系的。反正夏天也很热,我们秋天再结婚很好啊,要不,冬天也行。只要你别不要我就行!”我笑笑安慰他。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喃喃,“不会的,不会的……”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瞥一眼老将军,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
殊不知,秋天的婚礼依然没有办成,更谈不上冬天了……
我后来想想,人有时说的话似是玩笑,其实有不少能预知未来……
情灭
几乎是一回去天傲就动身了,走之前还吩咐我不要到处乱跑。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夏日炎炎,绿树成荫。微风乍起,吹皱一池镜水。我坐在池塘边,两只光脚丫在水里晃荡,真是凉快啊!要是在现代早就穿上背心了,在这里,唉……
“小姐!小姐!”瞧,管家婆又来了,总是‘小姐,不可以这样,小姐,不可以那样’的,好不容易躲着一会就被找到了。“不要叫了,我在这里,叫魂哪!”
“小姐!你怎么又把绣鞋脱下来了,叫人见了成何体统!”
“挽禾,我发现你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
“越来越像我妈!”挽禾听闻此言已经羞红了脸。“好了。这么急找我作什么?”我决定放过她,真生气可不好。
“啊,对了,小姐,少爷要回来了!瞧您,都把我蒙糊涂了!”语带娇昵。
“天傲要回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啊!到哪里了……”我说着就站了起来,往前厅跑去。
“诶,小姐,您的鞋……”
我一直跑,跑到前厅,看看没有人,接着又到大门口。终于看见了那个已经三个月都没有见面的人,依旧穿着紫色的纱衣,没有多余坠饰,清冷的俊颜抿着唇正落下马来,掩不住的是满脸的憔悴。是了,这雨一直到前几天才下,折腾的三个月就为了人力不可为的大自然气象真是可叹啊。我想走到他前面去,可是他却已往悦然居方向走了,似乎没有看见我,也是,迎他进府的人那么多,我本要追上去,却因为脚上没穿鞋磨破了皮,生生的疼钻进心里,弄得我龇牙咧嘴。这时挽禾已经跟了上来,蹲下来帮我把鞋穿好,还一边唠叨,“这么大一个人都不会照顾自己,少爷又不会跑,急什么……”我自知理亏,所以没有说话,是啊,总能见到面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之后挽禾就扶我回琴枫院,上好药,叫挽禾煮上天傲喜欢吃的菜,等着他来……
天已经暗了下来,人却还没见着。我就差挽禾去看一下,谁知挽禾回来说天傲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想想觉得没什么,也草草把冷了的晚饭吃了,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入睡前想着的是,明天一定要去见他。还笑自己,越来越像古代的女子呵,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真可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可是接连两天都没有见到人,不是我早到了他还没回来,就是去到了他已经睡下,怎么感觉像躲着我一样。不可能吧?所以这天我就在门口守着,等着他回来。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他的软轿,一抹月牙色的清瘦身影挽开轿帘,徐徐走进来。看到我后一惊,然后不悦地皱着眉,“怎么在这里?”
我绞着裙子,多日来第一次近距离见面,居然有点紧张,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上前拉着他的手,结结巴巴的说:“呃,都、都没见着你,就想等你回来了,今晚一起吃饭吧,我已经叫挽禾做了你喜欢的香酥鸡……”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快回去!”甩开我的手,语气严厉,没有了往日的温柔,脸上只有不耐,如寒霜般把我冻在那里。拉拉扯扯?那他以前见我时亲亲搂搂的又怎么解释,三个月没见,换来的不是柔情蜜意,竟是不悦,是斥责!难道是我犯贱?我听了当下来气,劈头就说,“这么久没见面,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些?”他没有说话,眼神复杂,“很好,是我不知廉耻,辱没了你瞿大相爷的威名,我这就走!省得你碍眼!”我再没看他,负气跑回了琴枫院。我不知道,那孤单绝傲的身影在那里站着,久久不曾离去。
我一回去,正看见挽禾把菜摆好,笑盈盈的问:“小姐,菜都好了,少爷呢?”
“什么少爷?没良心的!”一气之下把菜都扫落到地上。看到挽禾错愕的眼神,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跟她道歉:“挽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惹你了?”
于是我就把刚才那一幕告诉了她,她笑了出来,“小姐,少爷不在朝中三个月,自然有很多事要忙,自然冷落了你,你要多体谅啊,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紧张少爷啊!而且我听说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外头正一团乱呢!估计少爷也乏了,你就别再跟他怄气了。”
我一听,才发现这个丫头居然想得这么深,想来是我的不对了。看看自己,真是反常,遇到了爱情,就把自己改造得患得患失,轻易不饶人。是不是要去跟他道歉,毕竟自己太莽撞了些。等入夜后,我轻轻走到悦然居,周围静悄悄的,我也没惊动人,就到了他房门口。屋里灯亮着,太好了,他还没睡,我正想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对话声,就把手放了下来,我知道偷听不对,但又忍不住好奇知道谁在里面说话。
“少爷。已经查明,刺杀皇上的人是来自天沧国,但是来历和主谋尚未知情。”是至衡的声音。皇上被刺杀,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哦?那朝中的官员私下有何异动?”依旧冷然的声音,是天傲!
“除了文王出入宫廷频繁,还有兵部尚书府有陌生人出入,其他的并无异常!”
“文王……谁再外面?!”我不小心挨到了门板,发出了声响,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是我啦!”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见至衡已经走了出去,屋里低气压盘旋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
“哎,算了,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他居然没有怪我。
“没,我是来和你道歉的!今天是我太冲动,说的话太冲了,对不起!”
“就为这个?没这个必要。好了,夜深了,先回去歇息吧。我明日还要上早朝。”
“哦。那我先走了。”他似乎不愿再多说什么,眼睛闭起来假寐着。我只好替他带上门,然后离开了悦然居。到底是谁要刺杀皇上,怪不得他最近这么忙,挽禾说得对,是该要体谅他,一国之相不是那么好当的。所以后来我都没有再主动找他了,就让他先忙过这段时间吧。
这天,我和挽禾正在柳树下纳凉下棋,忽然天傲悄无声息的走到了我们跟前,我笑眼看着他,却发现他满眼的怒气,像要喷发的火山,烧得火灿灿的,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心里一个唐突,下意识叫挽禾离开。我感觉到似乎他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讲。等挽禾走了以后,我正想说话,却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问傻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到廉月城来?”连续几个问题轰得我一愣一愣的。“什么什么人?我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你没骗我?那你那个岚弟又是什么来历?”这些我不都已经跟他说过了,怎么今天又突然发疯地来问?
“我骗你作什么?他就是我在洛渊城救下的孩子啊?怎么了?”我无辜的看着他,心有千千结等着他来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要我说什么?”
“你不清楚?很好!”他冷笑,“兵部尚书死了,那天替你们开城门出逃的正是他手下的人,而且现在逃跑了。你会不知情?”语气里充满了不相信!
“什么?这我真的不知道啊!关我什么事?而且,我也和岚失去了联络,跟他有关系?你查清楚了?”不可能吧,岚还只是个孩子,怎么跟这些扯上关系?
“哼!好个不清楚!想不到你对我说了那么多的谎话,你还隐瞒了多少?问你家乡在哪里你从不肯说,现下还出了这等事,叫我怎么相信你?皇上遇刺,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查出来的话就不是和你在这里说话了!”
“你!不可理喻!现在是不是说我是奸细啊?要抓我吗?”怎么回事,我都如坠五云雾里,岚怎么会跟这些人打交道,而且也没再和我联络。想不通,想不通啊……
“哼!我自会查清,不关你的事最好!”说完就拂袖离开了。我觉得此刻,他离我好远好远,像是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
现在这样算不算冷战?我们谁也不理谁,又匆匆过了几日。我烦躁的在屋里度来度去,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误会会越来越深的,总要有人先走出第一步才行。他想知道我是谁,我就通通告诉他,穿越的事,甚至是拜师的事,毕竟我们已经快要成亲了,跟他坦白吧!同样的夜晚,同样的路,却意外的遇见同样的场面。
“少爷,不会是小姐的。在府里的探子也说她没有出过府。而且,小姐对您一往情深,决不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情的!”
“一往情深?至衡,往往情深最易动人,却也是穿肠毒药啊!她武功也不弱,更是能用毒之人,怎么让人轻易察觉!不要被表象骗了,人心最难以捉摸的。兵部尚书的事怎么解释?我给她机会了,她没有珍惜,不肯跟我坦诚,就不要怪我狠心了。”这次,竟是我自己听不下去了,怒气腾腾的推开门。
“我在你的眼里就是这种人?卧底?下毒?哈哈哈哈,真是我心照明月,怎知明月照沟渠啊!我们的情意居然如此的薄弱?你就认定我是奸细!”
“看来你有偷听的习惯。”语气懒懒的,似乎对我的指控好不在意。“我是没有证据说你是奸细,但有这种嫌疑。根据我的观察,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还是不相信我,我叹了一口气,说“这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有什么苦衷或者是难处可以跟我讲,也可以给你分忧啊!”我再一次低头。要相信他,相信自己的选择。
“告诉你?好让你去通风报信?我会那么傻么?!”
“我们就要成亲了,你现在才说怀疑我?”这到底演的哪一出,如果是梦,肯定是个恶梦,快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吧!”
“成亲?你到现在还以为我们会成亲,你还想不明白吗?这只是我引蛇出动的一步棋而已,不然你怎么以为我会舍华府小姐这廉月第一才女而就你?现在事已至此,就没必要隐瞒了。我也找到那些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了,你,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不瞒你说,皇上因为我祈雨时护驾有功,已经打算把长公主赐婚与我了,你若想留下来,就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我还能念旧情,当然你就只能屈居妾室以公主为尊了,你肯的话那于我也无妨的。”我定定的看着这个人,似乎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很陌生,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的,恢复了狐狸的本性,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见到过了?是游湖时的故作坚强,还是月下诉说往事的脆弱,还是送彩灯时的别扭……现在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想把月擎国里的奸细找出来,我也是被查的其中的一个?我明白了,从来就不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问了都只有一句‘没事的’,也不让我插足婚事,压根就不曾有过婚礼。因为一切都是个美丽诱人的陷阱,我这个无知的蠢人还乐在其中,以为得到了世间最可贵的真情。宓兰筝啊,宓兰筝,想不到你也有今天。真的是命犯孤星吗,怎么身边的人都是来无影,去无踪,永远只留下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多可笑啊!
“我只想问你一句,当真这些天来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我问道。但是回答我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我露出一个估计是此生最凄然动人的笑容:“想不到瞿相爷演技如此精湛,小女子甘拜下风啊!居然还想在您面前班门弄斧,让您见笑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只想再说一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岚弟也只是我救的一个人,仅此而已,我学不来那些个阴谋诡计,钩心斗角。信不信由你,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在此之前是我自作多情,我会再多留一天听候发落,要抓要锁随便,在这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吧!”说完转身离开,至衡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我没有理会,径直回到了房间。
我靠在窗前坐了一夜,想了一夜,一切都那么的明了,他的突然告白,他的前后不一,老将军的欲言又止……惊讶的发现其实有很多破绽,我都不曾察觉。而现在自己竟然没有眼泪,只是心里闷得难受,竟是不能呼吸,揪着心,喉咙堵得慌,想找一个发泄口,拼命地掐着自己,真的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竟然不觉得痛!我这是怎么了,刚刚还那么从容的跟他说“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却暗自神伤,快要死了么?死了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手上一吃痛,痛醒了我,茫然敛神,为什么要死,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么?对,我不能死,手中不知何时握紧的软剑落在了地上。慢慢的,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眼。
身上轻轻的盖了床薄被子,睁开眼,看见了挽禾。依旧是软软的嗓音:“小姐,奴婢服侍您梳洗吧!”我默默点点头。看着她灵巧的手帮我宽衣,洗脸,梳头,我第一次对她做的事没有异议,我想,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很快,我的倦容就掩埋在她的技术里。
“挽禾……”我用着温柔的语气说。
“恩?小姐?有什么事?”她还在帮我插上一支步摇。
“这是你最后一次服侍我了吧!”我听见梳子落地的声音,身后的人儿一惊。“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这只镯子是我用第一笔诊金买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让你留个想念吧!”说着就把手上的银镯除了下来塞到她手里。
“小姐,我不要!我……”
“你只是忠于主人,我不会怪你的,以后,要保重身体啊!不要老是迷迷糊糊的。当心你主子不要你!”我故作轻松的说。
“小姐,对不起……”哽咽得眼泪直流。能怪她么?看着这个相处了一年的小丫头,满心的不舍,却也为那演技心寒。想来能在狐狸手下工作的岂会是庸才?
“你出去吧。告诉他,今天我是不会走的,叫他想清楚了尽早决定,我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说完就摆摆手让她走了。我靠在软榻上,不再理会她。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说,大家都清楚,没有必要撕破脸,反正我明天就走了,总有个感觉,他,不会抓我,要抓我不会等到今天了,也许是因为他口中的“旧情”吧。真是可笑,当初说的“你别不要我就行了”还犹在耳边,现在却一语成谶,是他无情,还是我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