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养大的我,怎会不知我在想什么?只见她解释道,“你是问奶娘为什么带你去东郡?奶娘带你去找你外公,现下这等乱世,就我们两个很难存活,等到了东郡,见着老爷以后,就可以安心了。”
什么?我居然还有外公?我有些哑然,这倒是新鲜事了,我可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亲人,如果真有外公,为何我还要单独和奶娘度过这么些艰难的年岁?况且……东郡啊,是个比柔阳好不了多少的地方,或许到时还要凄惨上几分也不一定!
于是我拉紧她的手,猛的摇着头,想表示自己不愿意去那里。
谁知却被奶娘误以为我是害怕见到素未谋面的亲人,为了这个而担心,所以她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奶娘在呢!二老爷的脾气还好,就是大老爷可能为人严肃一些,可你们毕竟是血亲,他总不会置之不理的,只要我们安安分分的,说不定能过上好日子呢!”可是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对最后的那几个字充满了不确定。
见我还是不为所动,她苦笑道,“若不是呆不下去,奶娘也不想带你回去那个地方,都怪我没本事……”她一直在自责的喃喃低语。
我苦笑,先不说为何我这身体的主人十几年有家人等于没有,他们会不会接受我不说,仅仅在我知道的那么点历史看来,东郡会在接着的元隆十二年将被攻陷,我们若去东郡,就好比才出虎穴,又进狼窝了。
可惜我不会说话,她又不识字,怎么沟通?再者,若我真说了两年后会发生什么事,真的发生了不把我当妖怪来看?哎……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指示?
若要我一个人为了偷生,而抛开奶娘独自离开也是做不到的。况且在这个时势,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身无长物,又没有一技之长,能做什么?若是男儿身,或许还可以投身军营,凭着从穆史里知道的一些先机,说不定能当个半大的参谋,可惜我又是个哑的,哎,天意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我唯有无奈的和奶娘跟在商旅车队的马车后头,一路往东郡而去。好在,那商队并不是什么披着羊皮的狼,会在中途对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妇孺下手。在路上也没有发生电视剧里常有的杀人越货的场面,于是,就这么颠簸颠簸了大半个月,几经辗转,终于到了东郡。奶娘转给了商队一些银子作为载我们来的酬劳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
远远的,就可以见到了高刻着“东郡”二字的高大城门,城墙坚不可摧,在城外有一条蜿蜒清澈的护城河。我们越过了可容四辆马车经过的石桥之后,就来到了城门口。在这里进进出出的,有乘轿子的达官贵人,有拉车挑担的农夫,也有三三两两的文人,光从人数和穿着看来,东郡似乎比柔阳更繁华富庶。
此刻我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第一次见到世面一样,处处赞叹着,巍峨的城墙,旖旎的风光,闲适的百姓,这里,就像一个盛世的缩影。时值深秋,却看不到一丝丝破败的样子,又有谁会想到,在这之后两年,富丽的东郡会因战乱而趋于破败呢?如果我没有看过那本书,打死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我扶着奶娘慢慢的走进了城里,顿时感到豁然开朗,通往城门的主干道十分的宽大,约莫可容八辆马车并行,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顾客盈门,好不热闹。我不时的左右张看,好奇着这对我来说十分新鲜的景象,这种繁华,我只在电视里营造的场景中见过,而真正见识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奶娘似乎本来就是东郡人,轻车熟路的。她先找了一家客栈洗去路上的风尘以后,我们换了干净的衣裳,她又让我变回女儿装扮,然后就带着我东转西拐的,很快就在一座高门大宅前停下来。看来,这里就是我那位素未谋面的外公的家了。
门前两头高大的石狮子威严肃穆,朱漆大门,飞檐翠瓦,门楣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甄府”二字。我的亲娘姓甄?看这户人家似乎也是高门大户,我心里隐隐的透露出一些不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眼前突然浮现了一句话,一入侯门深似海,这里,怕不是寻常之地。
奶娘让我站在一旁等着,自己则走上前去,被两个虎背熊腰的门房挡住了以后,皱了皱眉,有礼的问,“请问这位兄弟,罗管家在不在?”
“你是谁?有什么事?罗管事贵人事忙,可没空招呼闲杂人等!”其中一个人鄙夷的看了看奶娘的粗布衣裳,趾高气扬的粗里粗气的问道。
“麻烦你代为通传一下,就说,是三小姐的奶娘求见,万事拜托了!”奶娘软声软语的请求着,说完还在暗地里塞了几个钱给他。
那人掂量掂量,跟另一个人对视了一下笑了笑,随即又不耐烦的说道,“三小姐?我在这里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不过……看你也不像白撞的,就替你说一声,不过事先说好啊,罗管事见不见你可轮不上你我说话份的!”
“是、是、是!”奶娘连声应承着。
我有些讶异,这甄家是什么来头,竟连一个小小的门房都这么神气?
我姑且静观其变。只见奶娘安然的站在一旁等着,没过多久,就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快步的走了出来,拉着人急声问道,“人呢?在哪里?”
那门房见他这么着急,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跟着答道,“她在这儿呢!罗管事!”
只见那被人称罗管事的老翁转过身,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奶娘,才缓缓的问,“你是张珍吧?”
奶娘笑了笑,应道,“正是。多年不见,罗管家还是这般的好眼力劲。”
他紧张的把奶娘拉至一旁,先左右看了看,才小声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趁今日大老爷出府了,你就赶紧走吧,要不然啊有你好看的!”
闻言,奶娘的脸色煞白,不安的解释着,“罗管事,我也知道您为难,若放在平日,我是断然不敢上门打扰的,可是,可是……”她顿了顿,接着哽咽的说道,“要不是小姐殁了,我也不会舔着脸找来……”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罗管家惊呼,见奶娘垂首欲泣,他脸色变得暗陈许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点来报?”
“哎……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小姐临去前,千叮万嘱我不能回来打扰,我也是照着吩咐办的。可是这些年日子是愈发的艰难了,我一个人是生是死有什么要紧的,可我又带着小小姐,是丝毫不敢大意啊……”
“什么?小小姐?”罗管家似乎再次受到惊吓,大呼一声!
而我也连带的惊讶,小小姐?奶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我。
她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带到他面前,恭敬的说着,“罗管事,这位就是三小姐的闺女了。”
闻言,罗管事用着那双沧桑却锐利的眼睛撇向我,我忙不迭的朝他点了点头,可是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看来是怪我没礼貌,不会称呼人。
这时,奶娘才说,“小小姐她……不会说话……您别见怪!”
他随即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就扔下一句,“既然如此,就随我进来吧!”他说完就负手往门里走去。
我和奶娘对视了一眼,就跟着他走了进去。
我的心里有些忐忑,照奶娘的说法,她口中的三小姐应该就是我的亲娘了。可是,似乎这位三小姐不受人待见,似乎连提起都不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呢?而且,既然我是府里的小姐所出,应该也算半个主子了,可那罗管事看我的眼神,根本就像看一个低下的人似的,十分轻视,这究竟是怎么了?
谜团一个接一个,我竟有些应对不过来了,希望这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不然,我这副没修练过十八般武艺的瘦弱身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入高门中

我和奶娘紧跟在罗管家的身后,步履匆匆的在偌大的甄府里转悠着。水榭歌台,雕梁画栋,鸟语花香,仿若人间仙境。九曲桥,飞檐亭,秀回廊,碧波湖,处处巧夺天工,引人入胜。我猜,这甄家若不是有财就是有势,或者财势兼备,才能有这般的家大业大,在乱世中维持着难得的奢华。
在前进的路途中,不断的有丫鬟和小厮朝罗管家恭敬的弯腰行礼,看来这管家在甄家的地位声望还挺高的。不过,那些人在看到我和奶娘的时候,眼底都有着浓浓的疑问,拉长着脖子想探个究竟,偏又碍于罗管家在场而作罢。
我默默的打量着这甄府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暗自忖度,我从来没有想过,小昭亲娘的本家竟是这般的富庶。不由得暗问,既然如此,又为何落得孤女与奶娘相依为命的凄惨苦境呢?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还是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我内心的好奇一直在冒泡,亟欲得到一个答案。
我们一直不停的往里走,大约走了一刻钟,终于来到一处雅致的园子里,这里与刚才所见的又大相径庭,显得朴素自然,没有那么多人工堆砌的美景,在通往大厅的径道两旁种满了翠竹,秋风拂过时,扬起沙沙的响声,连空气中也是清清爽爽的。
等我们绕过庭院里雕刻精美的巨石屏风,走进了厅堂里以后,罗管家就说,“我去请二老爷出来,你们先在这里等等,别到处乱跑。”
“那就麻烦你了!”奶娘欠欠身,有礼的回道。
他没让我们坐下,我跟奶娘也只好站着。我四处打量着周围,厅堂的正中央并排挂着梅兰竹菊四幅字画,画风遒劲,实乃上品。而家具的摆设也是很简单的,梨花木的桌椅,少数的瓷器珍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帘子里看进去,摆在偏厅里的几大柜子书籍,对于我这个爱书成痴的人来说,它们可是比真金白银还要吸引人。看来,这个二老爷也是个爱书之人。
奶娘见我一直盯着那些书看,微微的笑了,说,“以前听人家说,这血缘啊是离不了的,现在看这话不假。二老爷爱书不说,还有啊,小姐以前一见了这书就离不开眼了,不过……”她似乎还想对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刚好被人打断了。
“珍娘,你说,岚儿已不在了?!这是真的?!”这是人未到,声已闻,声声急切。
但见罗管家打了帘子,恭敬的退在一旁,然后一个满鬓白发的老者从内堂里匆匆的走了出来,人还没有坐下,就满脸急色的问着奶娘。
奶娘一见了来人,立刻哽咽了起来,眼眶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声音颤巍巍的回答道,“二老爷,是……是真的,小姐她……”奶娘说到这里,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闻言,那老者的面色青白交加,看向奶娘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声音略高的问,“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人儿,怎么说没就没了?是不是那混账待他不好?哎,你别光顾着哭,给我好好的说!咳咳……”他在说话间一时急岔了气,不住的咳嗽起来。
这位老者,应该就是奶娘口中的二老爷,我的外公了。而且,照他这般热切的样子,看来应该也是极其的爱护女儿,竟是连女儿过世了也不知晓,甚至,是不知道有我的存在,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眼尖的罗管家麻利的上前捋着老者的背脊,劝慰道,“二老爷先别着急,人都来了跟前,还怕有什么不清楚?”然后他又转眼看向奶娘,稍显严肃的说,“珍娘,你从前在府里的日子也不短,还不知道规矩么?在主子面前哭什么?还不快些跟二老爷说清楚道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连我也正色的提起精神来想听听看,小昭的父母究竟是怎么了。奶娘把这层秘密盖得严严实实的,让我多年来都不知道内情。
奶娘被罗管家一斥责,这才收了神,用袖子胡乱的擦着眼泪,向众人缓缓的道出当年事情的原委。原来,在小昭六岁那年的某一天,他们一家遭山贼进屋洗劫,因奶娘及时的拉小昭躲进暗格才幸免于难,不过,等她们再次出来的时候,早已天地变色,男女主人都遭逢不幸,小昭也因此成了一个孤儿。
一场令人不胜唏嘘的惨剧。可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奶娘说的话有些不妥,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过当时我也没太在意,转眼了忘了那点疑问。而那二老爷闻得女儿惨遭横祸,早已经老泪纵横,哪里会深入思考她的话。
“那么……她就是岚儿的闺女了?来,过来我瞧瞧!”二老爷朝我招招手。奶娘推一推,我便被动的到了他的面前。
我定睛的望向这位突然出现的外公,他看起来年迈,不过精神矍铄,身体也算健康。只见他慈爱的将我看了又看,摸摸我的发丝,眼眶微微的湿润,有些失落的叹气,“果然很像岚儿年轻时的样子啊!哎,怎么就落得这般的下场,听罗管家说,她还不会说话,这又是怎么回事?”
奶娘闻言才缓缓的解释道,“小小姐从前也是晓得说话的,想必是受了贼人的惊吓,后来才不愿开口的。”
听了奶娘的话,我的心里也泛起了异样的疼痛,沉甸甸的,像压了快大石,小昭,怕也是在逃避吧?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经历这种人间至痛,换做是大人都是难以承受的。不过六岁……不就是我穿来的那年,难道是跟这件事有关系?
外公叹了叹气,说,“既然他们早已不在了,理应回到甄家来,由我们来教养才是,你们就先住下来吧!”
“二老爷,我看这事得先和大老爷说一声才行吧,毕竟……”那罗管家瞟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二老爷捻着胡子,沉吟道,“嗯,你说的不错,是该先说一声,大哥回来了没有?”
“刚才小子来报,说大老爷已经回府了!”罗管家答道。
“那好,你带她们下去去梳洗一下,换身体面的衣服再去,我先去跟大哥说一说!” 外公吩咐完就立马起身往外走去。
“是的,二老爷!”
接着罗管家就带我们到一间厢房里,命人拿来了两套衣服让我们换上,然后就带我们去到主屋的大厅。
这里与外公那里朴实的风格不一样,装饰得很气派,富丽堂皇,处处都透着尊贵的气息,可是美则美矣,却少了一点灵魂似的,总之,我不是很喜欢。而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也让我感叹,自己的第六感是无比的精准的。
只见外公已坐在一旁,不过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而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外公年长,穿着藏青色锦袍的老人家,他此时拧着两道白眉,神情严肃的看着我们。
“在外头野惯了,连规矩也不会了?”那老头虽然白发苍苍,可是说话时中气十足,还有着不容人置喙的威仪。
奶娘脸色一变,赶忙拉着我跪下来,伏地身子,恭敬中带点怯懦的说,“奴婢见过大老爷,大老爷万福!”
“嗯,这就是那个丫头?”我听着上方的人如是问。
“是的,大哥。”
“你,抬起头我看看。”
“昭儿,快点抬头!”奶娘蹭蹭我的手臂喊着,于是我听话的跟着抬起头来,看向主位的人。
“嗯,那眉那眼,果然是很像我们家的孩子。”那老者,按理说应该是我的大伯公,满眼精光的审视着我,缓缓沉吟道。
我跪着的膝盖有些泛疼,看他那打量的目光似乎在看货品似的,让我很不舒服。他似乎对我无畏的眼神有丝丝的惊讶,看向我的脸色柔和了一些。
“是啊,大哥,她真是十足的像岚儿呢!”外公在一旁附议,似乎是想帮衬着说好话,可惜事与愿违。
见那大伯公眸色一沉,身子震了震,怒吼着,“闭嘴!别跟我提起那个忤逆女!我甄家没有这种不知羞耻的子孙!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她现在死了倒干净!免得污了祖宗的名声!”
这番话说得难以入耳,令外公和奶娘脸色大变。我也暗自心惊,虽然我娘不是他的女儿,可好歹也是甄家的小姐,怎么说得她是甄家的仇人一样难堪?又是什么事不知羞耻?
外公敛敛心神,顺了顺气,这才喃喃的说道,“大哥,以前的事不说,现下……昭儿毕竟也是甄家的子孙,总不能让外人说我们持家不仁德厚道,连一个孤苦的孙女都容不下吧?若真这样,等闲言闲语一出,会损及甄家的名声的……”
我想,外公定是很清楚他哥哥的脾气,有言在先,如果他好面子的话,定不会容不得我留下的,要是真的厌恶我,碍于名声,也顶多视而不见而已。
果然,那大伯公听了外公的话,思量了一会,冷哼一声,“你这话说的也没错,我们甄家素来慈善,容不得别人碎嘴说三道四的。那好,罗管家,你来安排她们,总之别让人说闲话就是了。”他顿了顿,又说,“对了,也别让她在我跟前出现!”然后就不再看我一眼,拂袖离去。
“是的,大老爷!”罗管家躬身答道。
等大伯公走了以后,外公扶起我,说道,“罗管家,我看,你就把她们安排到岚儿之前的院落住吧,毕竟那也是她娘亲曾经住过的房间。”
“这……二老爷,那处园子大老爷早吩咐上了锁,恐怕不是很合规矩……”罗管家迟疑的说道,面有难色。
外公板起脸来,声音颇为严厉的催促着,“现在在这个家是不是我说的话就不算数了?我吩咐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大哥若责怪下来,自有我来担待!你尽管去办就是了!”
“是,是。”兴许是没见过外公发火,那罗管家垂下眼,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得勉强的应承着。
“对了,你吩咐下去,昭儿虽只是我的外孙,却也是这个家的表小姐,切不可怠慢!若被我发现谁敢对她有什么不敬的,仔细他们的皮!”外公想了想,又添了一条吩咐。
那罗管家只好无奈的领命而去。
这下,大厅里只留下我、奶娘和外公三个人。
外公低叹一声,关心的拍拍我的肩膀,“你伯公啊,是爱之深责之切,你不要太在意了。当年他也是极疼你娘亲的,只可惜……算了,时至今日,说这些话也没用,你赶了这么些天的路,早点去歇息吧!”
我点点头,便扶起奶娘,跟在外公的身后离开了这个冷冰冰的主屋。
奶娘说的没错,大伯公为人严肃,一丝不苟,外公却是老好人,仁德善心。也许是血缘使然,也许是因着他话语里浓浓的关切,让我想起了在现代爱我疼我的亲人,我感觉到了他真的是我的外公,心里暖暖的。

往事莫沉吟

无论以前是什么样子,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总之,现在我是在甄家安定下来了。一晃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很快就迎来了瑟瑟清寒的初冬。
虽然我是个外姓的小姐,也没有正名,可是外公的那一句“表小姐”还是有其威慑的作用,甄府里的下人并没有怠慢我。似乎我的亲生爹娘在府里是一个禁忌,也因为大伯公不喜欢我,所以大家对我大多是能避则避,也让我省心,不用勉强自己去应酬那些对我来说还是陌生的亲人。
以前在柔阳时什么粗重的活都干过,现在当了半个主子,不用天天洗衣做饭,干活做买卖,处处有人服侍着,日子过得舒适了,倒有些不习惯。是的,人一旦闲下来,总是会东想西想的。
奶娘似乎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整个人变得格外开朗,心情一好,那病竟也不药而愈了。她不像我,总是要干活的,所以,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叫彤儿丫头来打点我的日常起居,还有几个粗使仆妇张罗着大大小小的事。彤儿这个丫头还是外公亲自挑选的,虽人小小的,却很机灵,而且活泼可爱,总有说不完的新鲜事,即使我不会说话,有了她在身边也不会觉得烦闷。
也许因为她年纪小,而且我又是不会说话的主子,从她嘴里说的零碎事情,还有从别人谈话中拼拼凑凑,我也知道了不少关于甄家的事情。
甄家的本家有两房兄弟,就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伯公和我外公,而当家的自然是大伯公。置于旁支的族人,更是数不胜数,俨然一个高门大户。
大房住在甄府的东面,而二房则住在西面,据说,东面的主屋是比西面的要大的多体面得多,我也见过那么一次,的确是高屋建瓴,精致华美。不过我却更喜欢西厢的清雅别致,无他,合眼缘而已。
大房里人丁兴旺,大伯公有妻妾数人,育有三子四女,到我这一辈,已成年的除了嫁出去的五位小姐外,有排行老大的甄少琨,目前在朝中任职;排第二的甄少琪,因参与剿灭叛军不幸身亡;排第三的甄少瑸,据说是个文弱书生,轻易不见人,只窝在自己的园子里;还有一个刚及笄表姐甄若。此外的就是一些年岁比我还小的少爷小姐,甚至是我甥辈们。
至于外公这一房就简单得多了,听奶娘说,外公与外婆是青梅竹马,成亲后夫妻鹣鲽情深,共育有一子一女,自外婆去世后,便不再续娶。大伯家也只有跟我血缘更为相近的四表兄甄少棠。如今再加上一个我。
大伯公是当家的人,曾经官至太尉,世袭越国公,地位显赫。现在因年迈而退了下来,由儿子们主事。而我外公和大伯则是舞文弄墨的文人,不参与打理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