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乾绷着脸让儿子道歉,他偏偏硬着性子不肯说话,被责骂也一声不吭,只直直的看着那个被爹娘呵护在怀里的小女孩,他羡慕她,也妒忌她,只因他的爹娘从来不会这么做,跌倒了也只是让他自己起来,总是严厉的教训他。爹要他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娘总是希望自己比妾室的子嗣厉害,可以帮助大哥。温情,在萧家是不存在的,除了那个叛逆开朗的二哥,可是,他已经不在了。
这时,小沈昭却出乎意料的汲着鼻子跟爹娘撒娇道,“是我自己跌倒的,不关大哥哥的事……”
所有人都愕然了,沈家夫妇连连说着这是一场误会。而萧泽天听了这话,心头重重一震,却是绷着脸生气的跑开了。他在怪自己,怎么当时爹问他为何跌伤时他不会这么回答?这样他二哥就不会死了。竟然……连一个小女娃都比他懂的多。
后来,萧世乾想依仗沈家的人脉,好说歹说的跟沈行云定下了这门娃娃亲,以鸾玉为信。却不料沈家被重新起用没多久,就让景帝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灭族了,他们自然也以为,沈昭也不能幸免。
世家大族,尤其是那样的时势,这种事已是司空见惯,今日风光,明日就有可能沦为阶下囚。而萧世乾是有野心有抱负的人,即使沈昭还在世,他也不可能让儿子娶罪人之女为妻,虽然他明知道沈家是被诬陷的。在萧世乾的眼中,娶威远侯的外甥女当儿媳更有利用的价值,悔婚势在必行。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沈行云的妻子在回邑宁的中途病了一场,耽搁了好些日子,还没等他们回到沈家,已传出了这事,他们举家想逃,却一直被追杀,沈行云夫妇为了引开追兵而做了生死鸳鸯,小沈昭只得奶娘拼死护着才活了下来。沈行云只留了句话给奶娘,“别卷入是是非非中,只要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再后来,等萧泽天看到那个虚弱的躺在床上,救了他弟弟的女孩时,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当年极力想安慰他的女娃娃。可是他和爹去寻过,沈家的人都不在了,所以不可能是她的,若是她,早就该找上门来寻求庇护了。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了这么些年,到头来原来还是她。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不是没有道理的。安慰脆弱的自己,还救了玉奴和他性命的都是这么一个看似羸弱却又坚强倔强的女人。缘分的事就是这么奇妙,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他们纠缠在了一起,可是究竟是因缘,还是孽缘呢?
他说出这段往事的时候,有些无奈的看着沈昭眼里的排斥和防备,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可是他很清楚,自己是不想也不能放手了。
而为的真是她口中所说的利用吗?连他自己也回答不了。
乱世烽烟起
“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缘分’?”他拉长嗓音似问非问的说着,继而把眸光移向我,深邃而专注。
而在听他说话的同时,我的脑海里仿佛闪过一些片段,一个小女孩巴巴的望着树下那个黯然心伤的男孩,怯生的递出手帕……然后她受伤了……我的心倏地缩紧,不,这不是属于我的记忆!是沈昭的!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孤傲的男人,讥笑道,“哼,所以沈家失势后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你们就不闻不问了是不是?如今需要姜家相助,所以又想重新利用我了是吗?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打着婚约的幌子,不过是想借着我的关系笼络姜家罢了。
他皱起眉宇,似乎不满我的语气,又靠近了我一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说道,“不可否认,现下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可你我有婚约是事实,如果你介意名分的话我可以给你,就像我说过的,绝不会委屈你的。”
我迎向他那双深沉锐利的眼眸,冷淡的驳斥着,“名分?那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稀罕这种施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喜欢你,嫁给你才是真的委屈!当你们嫌弃沈家再另谋婚嫁的同时,这桩婚事已经形同虚设,是你们先悔的婚,那后果就自己承担!时过境迁,我不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的!我被你利用一次是傻,不会再有下一次!”我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你我有金玉盟约,这是铁铮铮的事实。还有,若我败了,到时不止是你我,受牵连的人何止千万,你可曾想过?你不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在邑宁时我已放手一次,这回你我是纠缠不清了。”他在我背后低声道。他的语气温和,可说的话却重重的刺激着我的神经。
去他的纠缠不清!我权当作听不到!
在接下来的几天,我再没见着他的人,估计又到哪里去合谋他的兴业大计去了。这样也好,反正我们天生不对盘,一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无言以对,相见争如不见。
局势似乎真的很糟糕,连下人们都议论纷纷,据说很多流民都已逃往沅犁城或者北上了。我本来也想即刻就离开的,却迟迟未能成行。一来是姜老先生挽留我,二来是现在这种情形是去哪里都不稳当,他们想让我等局势稳定些再离开。
所以说,一切都是天意。
我从姜老先生的院子里慢慢走出来,他才和我说了一会的话,就已经疲惫不堪的陷入昏睡了,我有些担心,他的情况怕是越来越不好了。不免暗叹道,若沈昭的爷爷在世,应该也是这样,年轻时意气风发,风流倜傥,老来了慈爱安详,虽然病重,可是心中依旧清明睿智。
阿染,爷爷知道你想些什么,你本来该能做个正妃,而如今再嫁却只能为侧室是委屈了你的。可是听我一句话,在这样的乱世,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护你周全……
有些‘不能’,闭一闭眼就过去了,人生在世,又岂能事事如意呢?那小子,从前看的时候就知道他非池中鱼,定是飞龙在天,若有朝一日能问鼎那个位置的话,亦是个泽被天下的明君来的,他说了会好好待你,必不会假。
我跟你爷爷是生死至交,年轻时一同上过战场,若不是他拉了我一把,我可能早就见了阎王爷了,他的儿孙就是我姜为文的儿孙,所以啊姜家就是阿染的家,你不用怕以后没有依持,没有人敢欺负你。
……
在乱世中看得多的是树倒猢狲散的场面,可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却依然能保有真诚,没有忘记沈家的恩,没有嫌弃沈家的没落。他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沈昭亲爷爷一样,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他是真的在为我着想。只是,即使他说的话有道理,我却不能依循。
我跟萧泽天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人生观价值观都不一样,他的眼中是天下,情意,可能有,却少之又少。再说了,我也不可能去做个妾,与人争宠,日日守着闺房等君垂怜。而最重要的一点,我不爱他。这就是我与他之间的鸿沟,所跨不过咽不下的‘不能’,我不会放弃自己而跟他在一起的。
“哎呦!”我忽然哀叫一声,想事情想得出神,撞到人了。
一股淡淡的气息传来,我揉着自己的额头,再抬眼看向突然出现的人墙,是他?好哇,消失了几天,终于出现了。
他高深莫测的而看着我,过了一会才淡淡的说道,“信阳告急,宋晖承今夜就要破城,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哦。”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他走是他的事,跟我无关。
“就这样?”他挑挑眉,眼里依旧平静无波。
我不情愿的说了句,“望你一切顺遂。”然后我们从此不见,我在心里补充道。
“是真心话吗?”他睨着我,声音懒懒的。虽口中说军中告急,可是放在他面前,似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波澜不惊,不愧是战神。
“当然了!比金子还真!”我用力点点头,拼命忍着挽头发的冲动,目光游移。然后心里继续打着叉叉,老天爷,请您原谅我的口不对心。
“那我便是当真的了。”他叹了一声,接着又道,“只是有一点你要答应我,切不可到处乱跑,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
乖乖?当我是阿猫阿狗啊!我扬起下巴,不满地看着他,下意识就说,“我为什么要等你?”
可他是容不得别人质疑的,立即挥退了温和的表象,忽而散发出凌人的气势,“或许我该带着你一起离开的……”那深沉的目光透露出不可违抗的气息。
霎时我的心沉了下来,他这个人说到做到,若逞一时之勇惹怒了他的话,肯定脱不了身。那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说一套做一套我也会。于是我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了……”哼,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跟着离开。
他深深的睇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沉冷让我不自觉的缩了缩,避开灼人的注视。
萧泽天当夜便乘着夜色离开了青延。他走了以后,姜老先生的病情却愈发的严重,已经没有多少时候是清醒着的,之前那个睿智矍铄的模样仿佛是昙花一现,哎,再厉害的人也不能跟死神相争。他待沈家待我都如亲人,我断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姜伯伯?”这天,我正要给姜老爷子侍奉汤药时,半路被他儿子拦了下来。
他的脸色极为沉重,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急迫,只着急的道,“阿染,你赶紧收拾一下,我派人马上护送你离开这里!”
“发生什么事了?”我愕然问着,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我离开?
“宋军与穆军僵持不下,宋晖承似乎想退而占领青延,所以你得马上离开。”他拧着浓眉,语气深沉。
我随即反问,“那你们呢?”
“我们也跟着走的,不过爹的身子骨不好,家大业大,要走也所费需时,我遣人先把你送到则天那里去,这样我们才能放心。”他答道。
“只是……”我还犹豫着,难道要我抛弃他们而独自逃生?
“只是什么?沈家只有你这么一点血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有差错的,阿染,你答应姜伯伯,一定要平安的活着,明白吗?”他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叮嘱着我。
而那时的情况紧急得连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郑重的点点头应承他。然后我当天就离开了姜家,他们派了五个侍卫护送我,一路日夜兼程,只为早日到达安全地。
马车因为疾速行走在山路上,所以十分的颠簸,我被摇晃得晕头转向,心闷作呕,可我逼自己忍着,大难当前,这点小小的苦楚算不得什么的。只是不知为何,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我听见了更为奔腾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就是兵器接触的碰撞声,接着马车帘子被掀开来,是林侍卫,他此时的脸色有些难看,只低沉说了一句,“沈姑娘,得罪了!”然后在我还没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就被他拉出来抱了上马安置在他的身前,然后马鞭一挥,黑驹飞驰起来往相反的方向奔去,速度宛如疾风。
凌厉的风声在空中呜咽,刮得脸生疼。两旁的景物像走马灯似的飞速掠过,林侍卫一个劲的敦促马儿快跑,我们身后有人在追来,而且隐隐间夹杂着狂笑,像在嘲笑我们的不自量力。
是什么人在追赶我们?山贼?还是宋晖承的兵马?无论是谁都不是好事。想到这里,我的背上渗出了冷汗,紧紧的抓着缰绳,不敢回望一眼。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道闷声在身后响起,然后就闻到渐渐变重的血腥味。
“沈姑娘,是属下保护不周,有负老爷的嘱托,真是对不住了。”林侍卫苦笑的喊道,然后他一拍马儿,自己却是跳跃下来滚落在地上。
我一惊,不解的一回头,就看见身后有十几匹马在疯狂追逐着,离我们不远了。而孤身一人的林侍卫却拿着剑站在路中间,似乎想螳臂当车,他的背上插着一支箭,鲜血染满青衣……
我咬咬牙,硬是狠心地把头转回来,拉紧缰绳拼命的往前跑。危急似乎激发了潜能,本来我不怎么会骑马,却也能娴熟驾驭。只是没过多久,我感到身上一紧,突然整个人被套了一个绳索,然后整个人被往后拉,很快的我一下子就被拖到了另一匹马上,然后对上了一个带着狐毛毡帽的男人,只一眼,我就觉得他如山林中凶猛的狼,狠且戾,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拉停了马儿把我拉下来,用马鞭挑起我的下巴,语气轻佻地说,“大伙儿瞧瞧我抓到了什么,一只勇敢的小猫。啧啧,不错,看来还长得挺标致的……嘶!”他把手缩了缩。
我瞪了他一眼,趁他不备时咬了他手背一口,然后试图挣脱钳制跑掉,那时我忘了自己身上还套着麻绳,没跑两步就被牵制住了。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被那些方才追逐的人包围着,他们穿着外族的服饰,每个人手中或拿着弓箭,或者携着带血的大刀,脸上都扬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而刚才那个男人只慵懒的环着手站在一侧,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做困兽斗。他那倨傲的眼神似乎在说,这是你自找的。
此身在堪惊
这个人衣着打扮都跟其他人不一样,尤其是他眼中那股狠戾的气势,光站在那里,就有种难以忽略的存在感,想来应该是这些人里的头头。他们的身材十分魁梧,不像是中原人士,听那浓重的口音,倒有点像我从前在沅犁时见过的拓跋商人,莫非他们是拓跋族人?我从心底里打着冷颤,因为我刚才的挣脱是彻底激怒他了,有时候这种激烈的反抗会得不到好处的。
我狠狠的咬紧牙,把手放到腰间拔出防身的匕首,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他们似乎对我的反抗毫不在意,那笑意更为浓厚。我瞪着那个男人,我知道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这个男人的指挥的。
当时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只紧握着闪着寒光的匕首,朝他们一步一步逼近,那一刻,竟不知道怕是什么了。那些人似乎预料不到我的这个反应,倒是退后了几步。那个男人看了我一会,终于大声笑了出来,可是笑意不达眼底,是冷得如千年寒冰的笑。
“没想到……穆朝还有这般胆识的女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只不过,我通常称这个为不、自、量、力!”他动作迅速的朝我趋近,在我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就这么用手握着刀刃,一抓一扭,我的匕首就被他轻易的甩落在地上。
他不以为意的舔着手上的血,脸上是那种嗜血的冷寒,蓦地,他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捏住我的下巴,是那种狠劲的钳制,我的牙关都要变形了,只听见他讥讽的喊道,“既然性子那么倔,尝起来味道该是不错,兄弟们,还等什么?赏你们了!”
他话音一落,那群人即刻传出了欢呼声,他阴笑着退开一步,然后给那些彪悍的人让路,他们即刻将我密密实实的包围着,根本逃不开。我颤抖着身子,却想不到该怎么办。他们脸上的□让人毛骨悚然。这时,一个人伸手就要摸上我的脸,我避无可避,只能咬紧下唇,准备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忽然,凌空一支羽箭射来,划过那人的手背,开出了一条血痕,然后落在另一人的脚边,吓得他们退开了一些。那射箭的角度精准得让人心惊,让我暂时脱离了危险。
所有人都愕然的看着来人。
我抬眼看去,那个人一身戎装,只看到头盔上的半脸,声音凛冽的斥道,“拓跋信义!你枉叫这个名字!无信无义!明明说好不扰民的,你瞧瞧你做的什么好事?”他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瞪着那个外族人,用马鞭指着不远的某处。
这个人叫拓跋信义?果然是拓跋人,怪不得凶残成性!我循眼望去,那人指的地方,正是护送我的侍卫们!他们全都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包括刚才拼死护我的林侍卫,我大惊的“啊”了一声,拼尽全力冲向那个叫拓跋信义的人,握着拳就挥向他,口中忍无可忍的喊着,“魔鬼,你是魔鬼!”我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今早还与我一同吃早点,大家有说有笑的,如今因为这个凶残的家伙,全都赴黄泉了!
拓跋信义眼里寒光闪过,不耐烦的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不理我的怒视,而是傲视着马上的人冷声道,“怎么?我在营帐里待得无聊了,出来转转也不成?你别在这里假仁假义的,用你们中原话不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别以为自己多高尚!”他说话的同时,他的手下都握了握兵器,严阵以待,戒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看到这种情形,我猛然醒悟,兴许这个人可以救我!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踉跄着起身就要跑向那个人,结果却被拓跋信义给拦下,他的手劲大得要捏碎我的骨头。
“放手!”我咬牙切齿的喊着,恨不得撕碎他暴戾的脸。
马上那人皱皱眉,沉声喊着,“你别太得寸进尺了,快把这位姑娘放了!”
拓跋信义爽朗的笑声在这篇林子里回荡,“笑话!这是我的女人,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与你何干?”
“你放开我!谁是你的女人,不要脸!”啪,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拓跋信义扇了一巴掌,有一瞬间的昏眩,血腥从嘴角蔓延开来,只听见他冷冷道,“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拓跋信义!”那人胸前一直起伏不定,对他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
我被扯着头发,扬高脸像货物似的面向来人,头皮已经发麻,却动弹不得。拓跋信义又说,“我怎样?你别忘了,你们宋军的马还得靠我送来,难道让我偶尔玩玩还不成?啰嗦个什么劲?”他轻蔑的一笑,神情傲慢得如同一个王者,说着还掐紧我的腰,我只有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痛叫出声,以免他更张狂。
我祈祷着那骑马的人是个仁义之士,能救我脱离魔掌,可惜,他只是深深的睇了我一眼,似在叹息,却最终调转马头,想离开这里。我双手紧握成拳,心里有道不出的悲哀,战争,权力,往往让人觉得牺牲一些人无妨,即使对方是无辜的。而方才听他们的对话,肯定是存在着利益关系,所以才被掣肘着,而女人,甚至连匹马都不如。
“哼,什么神射手,王展鹏也不过是个畏首畏尾的孬种!”拓跋信义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王展鹏?是我认识的那个王展鹏吗?我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就高声喊道,“王哥?你是王哥吗?我是小昭啊!”空旷的山林中,声音很容易就传递到对方耳中。而那个本应该策马而去的男人竟立即拉停了马匹,回望的眸里露出愕然的神采。他随即问道,“你是谁?”
是他!真的是他!我心一喜,直直的喊道,“王哥,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昭啊!”我拼命的想挣开身旁的男人的钳制。
“小昭?”他疑惑的看了我好一会,然后又坚定的说道,“不!你不可能是小昭,她可不会说话的!”
我苦笑着,连王哥也变成如此多疑的人。不过想想也是,我们近十年不见,我也认不出他来,他不信我是情理之中的。只不过,他的箭法依然精准。我怕他就此走掉,把我留在拓跋信义这个可怕的男人身边,焦急的解释道,“我治好了哑病……啊……”拓跋信义似乎不让我说下去,力道又加重了不少。
可是王哥却翻身下了马,跑到我跟前拉开他,不理会拓跋信义的怒吼,把我护在身后,我终于得了自由。为了让他安心,接着我又说了很多童年与他一起共度的往事。这时他才激动的把头盔一摘,露出那憨实的面容,摁着我的肩膀欣喜道,“小昭,小昭,真的是你吗?我回去过……那条村子都烧光了……”
我用力的点点头,声音也哽咽着,“嗯,我跟奶娘早就离开了,所以才幸免于难。”
拓跋信义却看不惯我们叙旧,竟妄图要把我拉回他身边,被王哥挡了下来,“拓跋信义,这位是我朋友,你莫要欺她。”
“哼,朋友?我为什么要看你脸色?”他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
王哥眼睛眯起来,危险的看着拓跋信义,声音寒寒的,“你别做得太过火,大家扯破脸了你也下不了台。”他想了想,又缓和了语气说,“这次算给我个面子。”
拓跋信义冷哼了一声,阴测测的看着我们。我屏气凝神的等着,过了好一会,他最终还是一挥手,就和他那些手下一起骑马离开了。临走前他还朝我们这个方向回望了一眼。
王哥一把拉我上马准备离去,从这个高度,我更能见到那染满地的血,心里揪得紧紧的,眼眶泛着酸楚。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他们就不会死了。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也阴沉沉的,把我的头按在他的怀里,低声喃道,“人各有命。我待会遣人来好好安葬了他们,你别再想着了,免得心里难受。”
我在他怀里点点头,想起刚才说的宋军,低声喃道,“王哥,你投了宋军?”
他的身体一僵,只轻声道,“嗯。有什么话咱么回去再说,这里很不安全。”可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却是郁郁寡欢。
我们去到了一个依地形而建的寨子,却更像是军营,各个出口都有人把守着,严令出入。那里的人对王哥都很尊敬,即使见到我,也只是投以讶异的目光,却并无任何的不满,估计王哥的身份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