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简陋的桌子,一位穿着青灰土布的白须老者,一个装了一只白腰文鸟的雀笼,旁边挂了一牌匾——灵雀算命。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神棍!这种人在电视剧和小说里经常出现,什么生神仙,铁口直算等等,大多是一些不学无术的骗子。真正有本事有道行的大师怎么会如此招摇过市?况且这算命灵雀的事我也曾听闻一二,不过是唬人的玩意。我抿着唇,拉拉萧泽天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离开。
“嘘,给些耐心,看着不是挺有意思的么?”他神秘一笑,又把注意力放回了那老者身上。
这时,一个腼腆的姑娘得到“红鸾星动,好事将近”的签文后,面若春桃,笑靥如花的喜滋滋起身离去,马上就有人坐了下来,是一个白净的书生,问仕途的。
不过,这人似乎跟我一样不信任。那只算命雀叼了一张签文,说他将“君子顺遂,一切安然”,他哧笑了一声,连说不信,那老者一脸高深的捻着胡须,笑着喂了雀儿谷子以后,把签文装回去,又重新打乱了顺序,几次三番,灵雀都抽到同样的签文,这下,众人更是对他深信不疑了。那书生有些不甘愿的付了银子,起身时差点撞到了萧泽天,彼此望了一眼,他抱歉的道了歉就离开了。被书生一搅和,便有更多的人跃跃欲试,然后个个都满心欢喜的离开,似乎是得偿所愿。
只是我没想到萧泽天也会信,只见他迈前一步,潇洒的在老者前落座,那老者笑问,“请问公子想算什么?”
萧泽天说道,“我将要做一件事,不知可会顺利?”
我心头一震,脑子里想竟是,他所谓的要做的事,是去信阳的事,还是……夺位?我忐忑的咽了咽口水。
那老者可没我想那么多,只熟稔的打乱了签文,再把灵雀放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再配上那白胡子,还真像那么回事。那雀儿一被放出来就轻松啄起了其中一签交到老者手中。然后他喂了它一粒谷子,它又乖乖的回了笼子里。
老者打开签文,笑容满面的对萧泽天说道,“哟,公子好福气,这可是上上签呢!你要办的事一定会成的!”
萧泽天也笑了下,然后把签文拿来,我凑过去瞧了瞧,上面写道,“君子顺吉 富贵在天 若问功业 贵人在侧”,其他的我不知,这句“富贵在天”倒是很贴切,天家皇子,坐拥半壁江山,如何不富贵?
他的笑容深了几分,而且我感觉他似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接着又道,“再算一签,问她的姻缘。”说着一把拉过我到他身边坐下,明明伤重虚弱的人,手劲却大得惊人。周围的人都暧昧的笑了出声,弄得我尴尬不已,气恼的瞪着他。问什么姻缘,而且还是我跟他的姻缘?缘是缘,怕是孽缘吧!
当那老者又要打乱签文的时候,萧泽天却伸出手去阻止,摇首道,“道长,这签文已匀过,不必再麻烦了。”
那老者愣了一下,然后忐忑的看了眼萧泽天,手抖着把雀儿放出来啄了一片签文,他拆出来一看才松了口气,喜呵呵的说道,“一样是好签,是天作之合呢!”
我们接过一看,写着——佳期已至 利又攸往 天作之合 得其所哉。我心里泛过了异样的情绪,然后不甘不愿的付了钱负气的离开了。这个人,总是忘了现在谁才是金主!
他倒是开心得很,只我一个人鼓起腮帮子憋着气,忿忿的讥讽道,“没想到英明的殿下也会信这种江湖神棍的把戏,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自是不信的。”他淡淡的说道,见我错愕的望着他,他又解释说,“那灵雀不过是受过训练,一得了它主人的令,就会挑好的合适的签文出来而已。我不是信它,而是信我自己。”他黑眸中闪耀着自信的光彩。
我这下算是明白了,不管签文如何,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做,只是这样一来,就更有顺应天命的信心,再加上实力,何愁大业不成?这问功业我是能理解,可这问姻缘就离谱了,竟还敢拿我来开玩笑,“你贵人事忙,竟还抽空关心小女子的终身大事,还真是感、激、不、尽啊!”我咬牙切齿的重重说道。
“啧啧,奇了怪了,姑娘们不是都想求得好姻缘么?我故意不让他碰签文,所以这签是老天赐的呢,没见过得了好签还这副模样的。”他直笑着摇头大叹。
“你!”我气结!萧泽天,你知不知道我看你最不顺眼的地方就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拽模样,真的无时无刻都让我有扁他一顿的冲动。
他似在笑我孩子气,揉了揉我的发丝,然后轻缓的说道,“我们明天便动身走吧。”说着,就踏进了客栈。
我怔然的晃神,除了那人,他是第二个做这个动作的人,可我的心情截然不同。那一刻,我竟然奢望从他身上找寻那人的影子。可是他和他,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是我傻气了,想要完全放下,却没有忘记的力量。
第二天,我们在掌柜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坚持下离开了。一路上看到很多走难的人从信阳方向逃过来,看来情况真的是很不好。
“你不怕么?”他皱着眉望向那些携家避祸的人,淡淡的问我。
我睨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事实上,我很怕。”从昨天开始,我对他就没有好脸色,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
他扑哧一笑,不以为然,“还没见过比你更直接的人,就连泰安的弟弟也比你世故老到几分。”他最近的笑容很多,似乎要把自从我认识他以来所有的笑都补回来似的。冷漠,已被抛到了一边去。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
我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自嘲道,“我这不是上了贼船么?要不你大发善心,现在就把那个我不能不知道的秘密告诉我,然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如何?”
“难道你没听过‘上船容易下船难’吗?姑娘的心地好,就请多多担待吧!”说着他的嗓音又放沉了些,郑重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的,不惜一切。”
那专注深沉的目光让我有点毛骨悚然,我左顾而右言他问着,“对了,在泺杳是长秀吧?不过他才十八,经验尚浅,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他似不赞同我的说法,剑眉微扬,字字在理的说道,“我十八岁的时候可是打过无数场仗了,这种算什么?那小子有前途,箭法好,骑术也不赖,磨练一下必成将才,经验这种东西,是靠积累的,整天躲在他哥哥身后能成什么事?”
我想想也是,书上不是写到长秀后来当上大将军么?看来是有两把刷子的。嗯,少年英雄,还真有点意思。
等我们来到一个三岔口时,左边是去青延府,右边是去信阳府。我刚想往右走,萧泽天则拉着我,摇摇头道,“你没听到方才那些人说吗?信阳府告急,粮草紧缺,而且还在四大城门设了关卡,严令搜身,去风云寨的城门早已紧闭,如今严阵以待。我们是不能再去那里了。”
“不去信阳?那我们去哪?”我愣愣的接着问他。
“青延府。”他毫不犹豫的答道。
我觉得莫名其妙,又问,“去青延?那里也有你的人?可靠不可靠的?而且你没忘记与我的君子协定吧?”
“放心,我会遵守诺言的。”他认真的点点头。
我抬眸一看,只见他的嘴唇有些紫白,额上冒着汗,呼吸也急促,连日的奔波,他负伤的身体怕是到了极限了,心叹道,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青延府……可我心里怎么这么不安呢?

意浅愁难答

我们又赶了两天的路,然后在青延的一座府门前停了下来。我抬眼看去,门匾上写着“姜府”,心道,这里有萧泽天要找的人?只见萧泽天缓步的走上石阶,轻轻的扣了门上的铜环,不一会儿就有人应声出来。
“你们找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探出头来看了我们一眼低声问道。
“我们是专程来拜访姜老先生的,劳烦你通传一下。”萧泽天有礼地说。
接着那人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来回打转了几下才慢吞吞地说,“我们家老爷已经十多年不见客了,两位请回吧!”说着就毫不客气的要把门关上。
萧泽天的眼里闪过不悦,只用力摁着门耐性子说道,“你就说,是邑宁沈家的人来求见,这样姜老先生必不会推辞的。”闻言那管事狐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去通传了。
我一鄂,心里暗惊,萧泽天这话是什么意思,‘邑宁沈家’说的不就是我?难道这里住的不是他的熟识,怎么抬出的名号却是沈家来着,难道他堂堂明王还不如我吗?他在一旁静立着,似是看出我眼里的诧异,于是缓缓说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在这里都会得到解答。”我挑挑眉看着他,再度沉默。
很快的,府门又再次敞开,这次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天庭饱满,气度沉稳,藏青的长袍彰显儒雅之气。他看到我们时也先是打量了一番,目光巡到我脸上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再迟疑地问,“敢问谁是沈家的人?”听他微扬的语气里似乎还隐含着丝丝期待。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硬着头皮答道,“叨扰贵府了,小女正是。”
那男人惊异的深看了我一眼,又道,“可有信物作证?”
信物?我身上也只有那长命锁了,于是忐忑的递给他看了一眼,他脸上随即漾起了微笑,随后所表现的热情更让我不解,他凝望着我激动地连说了几声好,又接着问,“那这位是……”
萧泽天立即抱拳答道,“敝姓萧,想求见姜老先生。”
那中年男人更是惊讶,眼里闪过了丝复杂的情绪,然后很快敛了起来,浅笑着招呼我们进门。我心里满满的疑问,不是说了十几年不见客,为何一听是沈家的人就会答应,不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才对么?而那人听见姓萧的名号也只是微微讶异,却并未恭敬奉迎,更多的像是在招呼朋友子侄一样,这姜家是什么来头?萧泽天带我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我们跟着那人沿着重重的回廊,来到一座园子里。萧泽天一路似乎在深思着什么,一直沉默不语。下人们眼尖的打了帘子,那中年男子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我们进去,轻缓道,“家父已卧床多年,麻烦你们迁就了。”我和萧泽天点点头跟着进了屋里,满室药香,待移步穿过山水屏风,很快就来到了檀木床榻前。
“爹,爹……”那中年男子轻唤了几声。
床上躺着的那老人脸色白如纸,皱纹如刀刻般的深沉。他似乎是在假寐,听得人声才微微睁眼,用暗淡无光的眸色看着来人。
接着那人继续说,“爹,您还记得吗?这可是行云的闺女呢!”他笑着介绍道。
那老人闻言,眼睛倏地睁大,似拼尽力气想看清楚我的模样,嘴边呢喃道,“真是,真是行云的闺女?”
“正是,她身上还带着沈家的子孙长命锁呢。”
那老人大叹,“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沈兄,你还有子息在世,也该是瞑目了……”他激动得一直在呛声咳嗽,他儿子立即醒神慢慢的拍着他的背顺气。许是一时间大喜大悲,那老人似乎已再无精神说话了。我们见状不妙,便先退了出来,此时已经月上中天。
那人歉然说,“家父久缠病榻,所以请两位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我们突然来访,扰了先生的清净,是我们的不是。”萧泽天抱歉道。
那人苦笑着,“不,家父等这一年等了很久了。毕竟……”他看了看我,接着说道,“毕竟他一直在坚持寻沈家的后人。是以我还得多谢你们了他老人家的心愿。对了,我已叫人准备了厢房和晚膳,两位先歇息去吧,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谈。这样可好?”
“多谢了!”我们点头应道。正想迈步跟下人离开,那人叫住我,说道,“沈姑娘,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我一鄂,只尴尬的笑了笑,我连娘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我本想将所有的疑问一股脑的倒出来,可是萧泽天似乎很累了,只揉揉疲惫的眉眼淡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明天,明天一切都会说开了。”
不过好奇心作祟,我一整夜都睡不着,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不能不知的秘密。第二天等我一醒来就被下人们请到大厅去,人没进里面已听到了笑声连连,踏进厅堂,就看见了昨夜那位老先生坐在主位上与他儿子,萧泽天三人在笑谈着什么。我微微行了见面礼,就在萧泽天身边坐了下来。
那姜老先生精神矍铄,健谈风趣,跟昨晚病弱的模样完全不同。他见到我时又打量了一番,白眉挑了挑,然后目光在我跟身上来回看了几眼,才捻着胡子叹道,“果真是郎才女貌,瞧瞧,这就是缘分啊。”
“我也这么说呢。”老先生的儿子如是说。
而萧泽天则是笑着深看了我一眼,我还云里雾里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来,来,阿染,过来给爷爷好好瞧瞧。”姜老先生见我久久不动作,才笑呵呵的道,“瞧我,人老了记性也差,这‘阿染’的小名还是我给你取的,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也不记得了,从前啊,你吃东西时总是很不规矩,将自己染得跟花脸猫似的,然后便给你取了这么个小名。”
我听了半天,才知道他唤的“阿染”是我,我小时候见过他?见他直朝我挥手,我不好抹他面子,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他跟前站定。
过了好一会,他才感慨的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回去坐着,和蔼的说,“嗯,远山说得不错,你长得很像你娘,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也是个俊姑娘。”然后话锋一转,又看向萧泽天,缓缓的说,“摆在往日老夫断然不敢说什么,可你如今的处境这般不好,连自保都成问题,怎么照顾阿染?”他微眯起的眼里有着岁月磨砺出来的洗练。
萧泽天并未被他犀利的话难住,而是从容不迫的回答,“我知道。不过我只当这是一次历练,却不会因此而却步,只是冒昧到访,是望姜老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晚辈自当感激不尽了。”他说着就站起身来施了一个大礼。
“好好,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从前我就觉着你将来有出息,如今再看果真如此,那些传闻也不假!既是阿染的夫婿,也就是我姜某的孙婿,有什么需要姜家的地方尽管跟远山说,他会鼎力协助你,不过有一点,切不可怠慢了阿染,不然……”姜老先生沉声说。
“谨遵教诲,如此先多谢先生相仗了。”萧泽天明显的放松了身体,眼里有着掩不住的喜悦。
只有我还听不明白,他们说的什么夫婿?指的是我的夫婿?这时又听得姜老先生谨慎的追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事?阿染可不能受委屈的。”
“噗”,刚滑到喉咙的茶被我不雅的喷了出来,然后尴尬的看着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可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转头茫然的对上了萧泽天深邃的眸子,谁知他竟然答得很顺口,“等情况稳了下来,我定会风光的迎她进门的。”
“这自然是好的,总之,切不可亏待了我们小阿染。”姜老先生嘱咐着。
萧泽天眼里闪着狡黠的神彩,深看了我一眼,沉声道,“我一定会待她好的,一定。”
我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终于按捺不住心头的想法,迟疑的说道,“我想大家可能有些什么误会,我是不可能跟他成亲的。”开什么玩笑,要我嫁给萧泽天这么一个阴沉的男人的,还给他当小老婆?我又不是疯了。即使他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怎么?闹别扭了?”姜家父子都笑了出声,似乎只单纯的以为我们两人在打情骂俏,“许是我们当面说婚事,女儿家害羞了,好了,好了,咱们不说了。”
我正要辩驳,萧泽天紧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细声说,“你不是想知道那个沈家的秘密?我告诉你,那就是沈家曾与萧家有婚约,你和我幼时可是结过娃娃亲的。”
我震惊的望着他,我跟他有婚约?怎么可能?
他又解释道,“他们不是说在我身上找到了贴身的信物证明那具尸体是我?那个玉佩我自小就带在身上,是鸾凤和鸣的对玉来着,你应该也有一块的。”
我霍然想起,帮奶娘整理遗物的时候,是曾见过一块玉的,不过我逃离甄家的时候落在了那里,莫非就是它?若真是这样,为什么奶娘迟迟不跟我说呢,而且直到她离世,我才见到那玉的面,那只能说明了,她一开始就想隐瞒这个事实。为的是什么,我已不得而知了。不过,即使是事实,我也不能接受。莫说我已不是沈昭,即使是,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两家人如今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萧氏当了天下之主,而沈家却是没落了。我与萧泽天,更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两人磁场不合,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凑在一起的。
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这个所谓的秘密杀得我一个措手不及,还不如不知道的好。我死死的盯着身旁的那个仍笑谈自若的男人,暗暗咬牙,这人整一个伪君子!
他们似乎没有将我的抗议和不满放在心上,而是一直在讨论着目前的形势,还有如何应对,我的沉默更是坐实了他们以为我“女儿家害羞”的事实。后来,我们一起吃了晚饭,姜老先生似乎又不舒服,席间便退了回房,我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所谓“婚约”,绕是珍馐百味也索然无味了。
在回到我们住的院落时,萧泽天才开口沉声的对我说,“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我,现下四处无人,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没有看他,只垂眸喃喃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对你改观过的。”我以为,这个人深沉归深沉,可是骨子里还有着一丝的真诚,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他的笑是假的,他的苦涩或许也是假的,而他利用我,却真真切切。
他怔了怔,寒着脸说,“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明白。”
“你是一开始就打算来的青延府的对吧?说要去信阳府,不过是想让我乖乖的跳进你布的网,现在可好了,鱼儿上钩了,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你说别人想利用我,可是最会利用我的人是你吧?”我冷冷的说道,抬起头不再看他。
他的心,估计比冰还冷,为成大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依他的性子,不会不知道,若太子要扳倒他,那他的亲信肯定是首当其冲,如何还选择去那里?等信阳告急他也不着急,或许他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急着找人助他归朝,而是化明为暗,再借力暗中折断太子在民间的羽翼。我曾经怀疑过这点,却不知这里还有一个姜家,还有一个可笑的娃娃亲。那个什么婚约,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抖出来,除了利用,我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解释。
他久久,久久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的睨着我,眸光复杂难解,当我以为他无言以对的时候,他才慢慢的说出话来,嗓音旷远而深沉,“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就在姜家,就在这棵树下,我们曾经见过一次面的。那时你才丁点儿大,是四岁?五岁?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那一年,我二哥死了。我跟着父亲来姜家,然后就在这里看见了你……”

追想当年事

沈行云是沈尧的第二子,才华冠绝却生性淡泊,喜欢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因缘际会之下,隐了身份在甄家当了西席,更与小姐日久生情。他本来打算坦诚身份,二人双宿双栖,结果得知家逢变故,沈家退出了朝堂,他们两个已不配婚嫁。此时甄家本就为小姐定了另一门亲事,纵然二人情深意切亦不可能在一起,于是便私奔出逃了。
他们私定终身,隐姓埋名住在乡野间,一直到沈昭出世,夫妻二人如获至宝,后来等沈家复势,他们觉得是时候回去见家里人了才敢现身,途中路经青延,在沈家的世交姜家逗留了几天。姜家的当家姜为文与沈尧是同门知己,更是看重沈行云这个世侄的才华,也热情的让他们多住了些日子。
正巧那一年,因景帝的多疑残暴,已让众多朝臣丧命,而萧家在朝堂上也进退维谷,若不是当时还是大都督的袁清正奋身相救,恐怕萧世乾早已没了命。于是他听从门客的建议黯然的退出朝堂,辗转到了几个地方上任为太守。可是,他仍时刻提防着景帝的毒手。再三思量一下,决定向姜家寻求帮助,可以的话代为缓和僵局。毕竟姜氏一门,出了两个皇后一个贵妃,姜为文的爱女也是景帝的宠妃,说话也有份量。
萧泽天便是那时跟着父亲来拜访姜为文的。
天艳阳,风和悦,可是那天的他心情却很不好。他最喜爱的二哥在前些日子殁了,父亲却像无事人一样,他心里很难过。不过,这些不满他在威严的父亲面前却不敢表露半分,于是一人躲在了树下,黯黯低泣。
那时小沈昭跟娘亲玩着捉迷藏,也躲到了这个院子里来。见到了萧泽天在难过,她便娇声安慰说,“哥哥不哭,阿染呼呼哦!”她仰着粉嫩的小脸望着靠在树下的小哥哥,还贴心的把一条手帕递给他。
可是,萧泽天心情很坏,难得孩子气的撒了野,甚至还用力的把她推到地上。小沈昭不知道是被什么撞到了,手臂上划开了好长的一道伤口,一直在流血,她疼得“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还可怜兮兮的望着萧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