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当了采风使绝对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儿,又可以出宫玩儿,实在是极好的。
这天,她出宫的时候,提上了郑少封的那只白画眉。虽然还没到郑少封领零花钱的时候,但她是好心眼的债主,可以先让他们祖孙团聚一下——画眉是郑少封的祖宗。
京城虽大,却也小。郑少封是首辅少子,只要是在权贵圈里混的,基本都认识他,所以打听起来也不难。田七去遛鸟人士聚集地转了一圈,得知郑少封正在八仙楼喝酒。
岂止是喝酒,他都快跟人打起来了。
争执的原因比较复杂,总之是因为某些不愉快的口角,发展到要动手,最后一个人站出来和平解决:赌牌吧!
赌注不是钱,而且郑少封也穷得没几个钱了。双方约定,赌输的人要给对方认错,还要在隆昌街上裸奔两圈。
田七到八仙楼的时候,郑少封正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对家而发愁。他一看到田七以及他的小祖宗白眉鸟,几天前输成狗的凄惨涌上心头,登时精神一震,“田七,过来!”
田七走过去,听郑少封把事情说明白了,她皱着眉,“打吊牌可以,但是无论输赢我都不会裸奔。”
周围几个人便不屑,“就你瘦成白条鸡的样,裸奔也没人看。”
田七也不理会他们,在牌桌前坐定。
郑少封是个经验丰富的人,吃亏就吃亏在脑子不大够用,所以田七跟他打对家不如跟纪征似的那样爽快。她跟纪征合作的时候,两人十分默契,出几圈牌就大致能猜出对方手里都有什么,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需要你出什么,这样玩儿起来能不痛快吗。
可是郑少封的大脑运转速度显然和田七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他不仅做不到默契,还偶尔扯后腿。田七只好孤军奋战,一个人挑三个人。幸亏另外两个人也不聪明,所以她赢起来不算太吃力。
几圈牌下来,田七和郑少封稍胜一筹。
郑少封乐得手舞足蹈,他不是没赢过牌,但从没赢得这么解气过。笑眯眯地受了输家们一脸屈辱的道歉,郑少封提醒他们要在后天休沐日,隆昌街最热闹的时候来裸奔,他还得提前宣传一下造造势。
俩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田七使坏,怕他们不认账,从后面高声喊道:“愿赌服输,果然是真汉子!”
郑少封便附和着,一边笑嘻嘻地拍田七的肩头,被她抖开。
这时,又有一人坐在牌桌旁,朝田七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下想领教一下这位小兄弟的牌技。”
田七一看,此人长眉朗目,鹰鼻薄唇,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她于是坐下问道,“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一愣,“你不认识我?”
田七奇怪,“你不也不认识我吗?”
他被堵得哑口,看向郑少封。
郑少封说道,“这个,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礼部尚书孙大人的长子,孙蕃,这位,是田七,宁王爷的…那个,”郑少封挤了挤眼睛,“朋友。”
郑少封的表情j□j又浮夸,孙蕃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田七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轻蔑。
田七朝孙蕃拱了拱手,“孙公子,我不赌钱。”
孙蕃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田七站起身想走。
他又放上一锭金子,“还有很多,赢了都是你的。”
田七沉下脸,挑眉说道,“要赌可以,你先找个和郑少封一样笨的人来做对家。”
郑少封:“…”
孙蕃果然从围观群众里扒拉出一个人来。由于他比较自负,所以找的这个人比郑少封还要笨一些。
田七猛地一拍桌子,目光狠厉,“你既然想赌,我就让你赌个痛快。说好了,不输光不许走。”
郑少封捂着心脏向后一靠,心想这小白脸今儿吃错药了?
孙蕃也被激起斗志,果断应战。
周围观战的人纷纷表示,这场厮杀实在是太精分了,往往是一个狠招接一个烂招,然后是一个更烂招,然后又来一招狠辣的…你要么狠到底要么烂个透,这一下狠一下烂的,真的很销魂。
当两个旗鼓相当的高手对决的时候,决定胜负的就是他们猪一样的队友了。这时候郑少封的存在感终于体现出来,因为同样作为猪一样的对手,他比另外一头猪要强一些。
孙蕃身上的钱一点点地变少,终于,当他输光的时候,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把手一摊,坦然承认,“我输了。”
“你还没输光。”田七提醒他。
孙蕃苦笑,“真的光了。”
“还有衣服。”
“…”
孙蕃发现了,这小子纯粹是想看他光着出去。他笑得有些轻佻,看着田七,“你不就是想看我脱衣服么,何必如此麻烦。你让我脱,我自然会脱。”
“那你脱吧,脱光了从这里走出去。”
“…”孙蕃没想到自己调戏人反被他接了招,他冷冷地站起身,“告辞。”
田七自言自语道,“真当自己是什么男子汉,输不起就别玩儿。”
“你——!”
“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吗?”田七挑眉笑,“你要是有种,就再跟我玩儿一局,咱们两个人,一局定输赢。赢了,钱拿回去;输了,脱光衣服从这里走回家。你敢么?”
孙蕃坐回到桌旁,“来就来!”没人拖后腿,他倒能多几分胜算。
因为是一对一,为防止太容易猜牌,他们用了两副牌,只抓其中一半。这时候就得有至少一半靠运气了。
田七今天的手气着实不错,所以还是她赢。
孙蕃在众目睽睽之下脱得只剩下亵裤,满面通红地怒视田七,“你等着!”
“我就不。”田七答。
“…”孙蕃怒吼一声,一溜烟跑下楼。
郑少封终于后知后觉就地担忧起来,“他爹好歹是内阁重臣,你就不怕得罪他?”
“我怕什么,就算是他爹,见了我主子不还是要跪。”
郑少封一想确实如此,宁王爷是皇亲国戚,皇上的亲弟弟。甭管兄弟俩有什么嫌隙,外人也不敢不把宁王放在眼里。
正想着宁王,宁王就出现了。
纪征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这边厮杀得正激烈,他就躲在人堆里围观,因此田七和郑少封都没注意到他。眼看着人都散了,他走上前来,笑看向田七,“你讨厌孙蕃?”
一下被说中,田七爽快地承认,“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看到他就想扇他耳光。”
纪征便安慰她,“会有机会的。”
郑少封觉得这俩人的想法太刺激了,于是岔开话题,招呼田七过来数钱。田七把钱都划拉到自己的口袋里,把画眉鸟还给了郑少封。
双方都表示很满意。
这时,郑相派人来寻郑少封,因为听说他在八仙楼闹事,所以让他赶紧回去。
郑少封苦着脸被拎走了,余下田七和纪征又重新叫了一桌菜。
田七赢了钱,十分大方,“吃菜吃菜,这顿我请。”
纪征也不客气,点了这家饭馆的几个招牌菜。他给田七和自己分别盛了份鱼汤,两人边吃边聊。
田七想到自己之前的疑惑,看看眼前人。小王爷见多识广,人品靠得住,也不会在皇上面前告密,多好的咨询者。
于是田七说道,“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讲。”
“你知道龟-头是什么吗?”
纪征失手把鱼汤扣在了桌子上。
田七连忙把小二叫进来擦了桌子换了碗筷,她有些过意不去,“不知道也没关系,这也没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
纪征的脸微微发红,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田七便把前几天皇上发火儿的事情给说了。
纪征听罢,脸又红了几分。他心想,就算他不和田七说,田七也会去问别人。
于是纪征磕磕绊绊地给田七解释了。
田七也跟着脸红了。
她是个女孩儿,十一岁就进宫当了太监,没人给她做生理知识启蒙。太监们聊天也聊不到这些,所以她只知道男人比女人多一条小JJ,至于小JJ长什么样,是什么构造,她一概不知。
现在听到纪征的解答,女孩的天性让她脸红得很彻底。
怎么办,丢死人了!还在皇上面前说了半天!还到处问!
田七羞愤难当,低着头一言不发,紧张地弄着手指。纪征看到他这样,有点心软又有点心疼,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反正两人无心吃饭,再坐下去也是尴尬,纪征便和田七出来了。
一路上两人通红着脸,像是一对移动的大番茄,正常人只要见他们一眼,就会认定这俩人一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田七就这么回了宫。回去之后,乾清宫门上的小太监告诉她,她师父来找过她好几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作者有话要说:
大祸临头
田七不知道师父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勾搭宫女。
不过她还是去找了师父丁志,然后,丁志一脸严肃地告诉她,“最近长点心,说不好要大难临头了。”
田七很奇怪,“到底怎么了?”
丁志把事情解释了。原来他在慈宁宫有个小相好,叫越容。越容今天跟他说,有人在太后面前告了田七的状,太后很生气,不知道会不会料理田七。丁志问到底是谁,跟太后说了什么,越容因不是贴身服侍的大宫女,所以也不清楚,只知道告状的人是孙大力的师弟,他师父当初跟着淑妃,淑妃事发的时候一起死了。
所以这个人跟田七有仇是肯定的了。越容只凑巧听了几耳朵“田七”这个名字,那人离开之后,太后的脸色很不好,越容觉得不妙,所以偷偷过来告诉了丁志。
丁志说罢,问田七道,“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太后如此生气?”
田七回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做过几件过分的事,虽然皇上免了她的罪,但太后若是知道这太监对她儿子不好,大概也不会轻饶。
而且告黑状这种事情本来就让人防不胜防。她一个小太监,那仇人只要在太后面前多污蔑几句,太后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杀个小太监也就杀了,没什么大不了。
田七摇了摇头,“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关键不是我犯了什么错,而是太后会怎么对付我。”
丁志忧心忡忡,“还能怎样,我听越容的意思,太后这回是不打算留活口了。七儿,你有什么未竟的心愿,说给师父,我一定给你办好了,让你安心地走。”说着,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不是,师父,你先别急着哭,”田七有点无奈,“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转圜?她可是太后啊,想弄死你,比捏死一直蚂蚁都容易。”
丁志说得有理。甭管田七多聪明多么能说会道,在太后的威权面前那也是白搭。
田七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是皇帝的人,太后不可能直接派人来绞死我。她要是想收拾我,第一要做的肯定是把我调离御前。当母亲的无缘无故给儿子身边换人,这是不给儿子面子。太后是谨小慎微的人,不会这样做。所以她的理由一定会是:觉得这个奴才不错,想要来慈宁宫。皇上为了尽孝道,必然不会拒绝。”
丁志听她分析了这么一通,颇觉头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我一定要死赖在乾清宫,哪儿也不去。先想办法拖着,等弄明白太后被进了什么谗言,再见机行事。就算最后还是要死,现在多活一天是一天。”
“说得轻巧,怎么拖?”
“我自有办法。”
***
“王猛,给我配点毒药。”田七去了酒醋面局,看到王猛下值出来,她拦住他说道。
“好,你想要什么样的?”
“就是吃了能像是得了传染病的那种。”
“行,”王猛点头,“你要天花的还是要鼠疫的?要死人的还是不死人的?”
田七打了个寒战,“…有别的吗?”
“别的也有,你先告诉我,你给谁吃。”
“我自己吃。”
王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田七敲了一下他的头,“别废话。我要看起来有点吓人但其实很安全的,还要一看就知道病情不用把脉的。”
王猛想了一下,“出水痘怎么样?”
“真出?”
“假出,但也会长些水痘,不过没那么严重,死不了人。”
田七发现,王猛平时懦弱得像个干瘪的茄子,但是一提到医术,他就会容光焕发,说话都流利畅快不少。于是田七也有点相信他的医术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这种了,哥的小命就在你手上了。”
“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王猛就没有回十三所,而是和田七一起去了安乐堂。
安乐堂是专门给内官们看病的地方。王猛修习医术的时候不能光啃书本子,想要锻炼实战经验,就要找人看病,因此他经常来安乐堂搭手。安乐堂里条件不好,大夫们多是不务上进的,乐得接受王猛的免费帮忙。所以现在他带着田七进来,也没人觉得意外。
王猛给田七开了个出假水痘的药方。由于安乐堂里的一概药方都是要留备档的,田七怕被人发现,就让王猛把这药方分成两份儿,一份儿记“田七”,一份儿记“王猛”,这样单看任何一份儿药方都看不出内情。
***
第二天,纪衡从早起到下朝一直都没看到田七,忍不住问了盛安怀。
盛安怀答道,“回皇上,田七早起发烧出水痘儿,已经被送去了安乐堂的隔离间。”
纪衡有点奇怪,怎么突然就出水痘了,“找个人好生照顾他吧。”
“遵旨。”盛安怀等了等,没等到别的旨意。奴才得了这种病,主子多多少少都会厌恶,有些主子就直接把生病的奴才打发走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可是现在皇上绝口不提此事,盛安怀心里也就有了数。田七还是御前的人,等病好了回来复职就行。
下了朝,纪衡去了慈宁宫看望太后。如意也已经起了床,刚吃过早膳,此刻正坐在太后怀里,咿咿呀呀地唱童谣。谣词儿是他自己胡编的,除了押韵,没人能听明白什么意思。
难得见到儿子嘴巴不停,纪衡挺高兴,逗了他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太后让人把如意抱下去,接着便跟纪衡提起了田七,“你那儿有个小太监,哀家见过几次,很是灵透,如意特别喜欢他。”
纪衡答道,“母后说的是田七?”
“对,就是田七。如意一不见就说叨他。哀家想着,小孩儿难得遇到一个对脾气的奴才,不如把田七调来慈宁宫,天天陪着如意,你看如何?”
纪衡一下觉得很不寻常。他母后从来不跟他要人,就算是如意喜欢,小孩儿可以多去乾清宫玩儿,他们父子之间又没什么隔阂,怎么就非要把人调到慈宁宫?
虽如此,母亲亲自开口,纪衡说不出拒绝的话,因此只是说道,“母后看得起那奴才,是他的造化。不过真是不巧了,田七今儿发了水痘,已经住进了安乐堂。他要是命大好了,母后若不嫌弃他一脸麻子,再把他叫过来伺候吧。”
“出水痘了?”太后没料到事情这么巧,“可惜了儿的个好孩子,现在腌臜了,倒是留不得了。”言外之意,要么把他弄死,要么把他赶走。
纪衡微蹙了一下眉,紧接着又舒展开来,劝道,“母后说得有道理。不过水痘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倘若前脚人一发病后脚就把他打发了,倒显得为人主的有些刻薄。朕想着等那奴才在安乐堂住些时日,再做处置,也是一样。”
太后点头道,“你说得对,哀家太过担心你,倒是性急了。”
“母后一片慈母之心,令孩儿感怀倍甚。”
***
纪衡越发觉得事情有古怪。田七前脚生水痘,母后后脚就跟他要人,事情不可能这么巧。他立刻召来了盛安怀,“慈宁宫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盛安怀是知道底细的。谁让他是太监总管呢,只要跟太监有关的事情基本瞒不住他。本来他打算是袖手旁观的,他再看得起田七,也得罪不起太后。可是太后又没有跟皇上挑明原因。盛安怀夹在中间,思虑再三,决定对皇上如实相告。皇上才是他的主子,是他该效忠的人。
“回皇上,奴才听说,昨儿御马监有个太监去慈宁宫拜见了太后,正好奴才有个徒弟认识他,说是这个人这几天总说什么‘田七八字儿太硬,命里克主’。”
纪衡皱眉,“一派胡言。”
其实盛安怀有点信,小心提醒纪衡,“田七之前跟的三个主子,都是在田七到来的一个月内身亡。”
纪衡反问道,“他在御前可不止一个月了,怎么没把朕克死?”
盛安怀吓得扑通跪倒,“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请千万慎言。”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问苍生问鬼神’?”
“奴才不知。”
“…”
纪衡很有点寂寞无人懂的悲哀。奴才们蠢,后宫里的女人们也没有他的知音。盛安怀是个很有眼色会拿捏分寸的,但也仅限于此了。田七倒是个机灵的,可又总有办法把他气个半死,还不能发作。
想到田七,纪衡不禁嗤笑。这小变态还真有几分胆色,想玩儿缓兵之计?也亏得他能提前听说风声,想出这么个招数,要不然他这当皇帝的今天也未必能保住他。自己母后的面子总要给一给,田七一旦进了慈宁宫,大概也就活到头了。
想到这里,纪衡对跪在地上的盛安怀说道,“起来吧,随朕去安乐堂。”
作者有话要说:
危机解除
田七很后悔。她算计来算计去,貌似忘了考虑皇上的感受了…
如果皇上知道她生了水痘,一生气把她赶出乾清宫,她照样得玩儿完。
她现在特别想见一见皇上,向他拍一拍马屁,表一表忠心,以期让他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遗弃她,给她留点时间洗清冤屈。
自己一个人憋在房间实在无聊。田七缩在木床上,抱着根儿小木棍,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天灵灵地灵灵,皇上御驾过此行——变!”说着睁开眼睛,然后她就看到了窗外站着的那个人。
“嗷!!!”田七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
纪衡一头黑线,问身旁引路的安乐堂大夫,“他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大夫趁机告状,“回皇上,他不让奴才近身,也不吃药。”
纪衡扭头拉长了脸看室内的田七,“你怎么回事,不要命了?”
田七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扒着窗户激动地说道,“皇上,真的是您吗?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昨天就梦到您啦!”
纪衡更觉无力,脸色却缓和下来。他看着眼前人,平时白嫩的俏脸此刻长了好多水痘,真是惨不忍睹。这么多水痘也遮不住他满脸的惊喜。纪衡看着田七那两眼放光的痴傻模样,皱眉道,“你怎么不吃药?”
因为我没病啊,田七心想。她从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水,说道,“皇上,奴才不是不想吃药,是不敢吃…有人要害我!”不管怎样,先告一状。
“谁敢害你。”纪衡这话说得略微缺乏点底气。
“奴才不知道,但是那个人到处说奴才的坏话,还想给奴才下毒。奴才不怕死,可是奴才怕的是死了就见不到皇上了!皇上,我舍不得您!我想伺候您一辈子!”
她这一番浮夸的深情剖白连盛安怀都听不下去了,当然主要原因可能在于这些话是从一个满脸痘痘的丑八怪嘴里说出来的。盛安怀以为皇上会和他一样嫌弃,却没想到皇上竟然神色如常,且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愧是皇上啊,盛安怀由衷地感叹。
“装,接着装。”纪衡背着手,无动于衷。
“是真的,皇上,请您千万不要赶我走…”说着说着,田七真的哭了出来。泪水划过脸颊,她抬起袖子想要擦眼泪。
纪衡脱口而出阻止她,“住手!”
田七愣住,又怎么了?
纪衡皱眉看着她的衣袖,布料不够柔软,若是蹭到脸上的水痘而划破,怕是要留下疤痕。这人太不把脸当回事了,实在暴殄天物。
胡乱想着,纪衡掏出自己的手帕丢到田七头上,“倘若留下半点疤痕,就不用来见朕了。”
田七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内涵:意思是只要不留疤,就不必滚蛋了?
于是她惊喜道,“皇上英明神武!奴才谢主隆恩!”
纪衡仿佛又看到她摇尾巴,他故意板下脸来说道,“记得吃药,不吃药就是抗旨不尊。”
田七苦着脸,“遵旨。”
纪衡莞尔,转身离去。
吃药就吃药吧,田七心想,只要让王猛来煎药不就行了?我真是太机智了。
***
要不要救田七,要怎么救田七,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