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一里拉,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他开着玩笑,希望能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不用再去想死在维奇奥宫地面上那位刺猬头女人。西恩娜慢慢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我在想佐布里斯特,”她缓缓地说道,“我在竭力回忆我对他还有哪些了解。”

“结果呢?”

她耸耸肩。“我对他的了解大多来自于他几年前撰写的一篇颇有争议的文章。我怎么也无法忘记。那篇文章在医学界立刻像病毒一样流传开来。”她打了个寒噤。“对不起,不该用这个词。”

兰登认真地朝她一笑。“说下去。”

“他的论文主要是宣布,人类已经到了灭绝的边缘,除非我们遭遇一个灾难性的事件,能够急剧减少全球人口增长,否则我们这个物种将无法再生存一百年。”

兰登扭头盯着她,“只有一个世纪?”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论点。他所预测的时间框架比以前的估计短很多,却有一些强有力的科学数据支撑。他树敌太多,居然宣称所有医生都应该停止从业,因为延长人的寿命只会加剧人口问题。”

兰登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篇文章会在医学界疯狂传播了。

“不出所料,”西恩娜接着说,“佐布里斯特立刻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政客们、宗教界、世界卫生组织——他们全都嘲笑他,把他说成是一心想要引发人们恐慌情绪的预言灾难的疯子。让他们尤为愤怒的是,他声称如果今天的年轻人选择生育孩子,那他们的下一代将会目睹人类的末日。佐布里斯特运用了‘末日时钟’来阐述自己的观点,说如果人类在地球上生存的整个时间跨度被压缩为一个小时…那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最后几秒钟。”

“我确实在网上看到过那个时钟。”兰登说。

“是啊,那就是他的时钟,它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不过,对佐布里斯特最强烈的攻击还在后来,他宣称他在遗传工程方面取得的进展如果不是被用来治疗疾病,而是被用来制造疾病,那这些进展对人类的贡献会更大。”

“什么?!”

“是的,他辩称他的技术应该被用来限制人口增长,应该被用来制造现代医学无法治愈的杂交系疾病。”

兰登内心的恐惧节节攀升,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专门设计的杂交系病毒”的怪异画面,病毒一旦释放,将完全无法阻止。

“在短短的几年里,”西恩娜说,“佐布里斯特从医学界的宠儿变成了彻底的弃儿,成为一个被诅咒的人。”她停顿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同情。“难怪他会突然崩溃,结束自己的生命。更悲哀的是,他的论点或许是正确的。”

兰登差一点摔倒在地。“你说什么?你认为他是正确的?!”

西恩娜表情严肃地耸耸肩。“罗伯特,从纯科学的立场来说——完全凭逻辑,不掺杂感情成分——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告诉你,如果不出现某种剧烈变化,我们物种的末日近在咫尺。它不会是大火、硫磺、天启或者核战争…是由于地球上人口数量太多而造成的全面崩溃。数学运算的结果毋庸置疑。”

兰登惊呆了。

“我对生物学做过大量研究,”她说,“某个物种如果数量太多,超出了其环境的承受能力,它自然就会灭绝。这种情况非常正常。你可以想象生活在森林中某个小池塘里的一大群水面藻类,快乐地享受着池塘里完美的营养物平衡。如果不受控制,它们会疯狂繁殖,很快就会覆盖池塘的整个水面,遮挡住阳光,结果阻碍了池塘中营养物的生长。这些藻类在消耗掉环境中一切可能的东西之后,就会很快死亡,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叹了口气。“等待人类的将会是相似的命运,那一天的到来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早、更快。”

兰登感到十分不安。“可是…这似乎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罗伯特,而是不可想象。人类的内心有一个原始的自我保护机制,不愿意接受给大脑制造太多无法承受之压力的一切现实。这个机制叫做否认。”

“我听说过否认,”兰登俏皮地挖苦道,“但我认为它根本就不存在。”

西恩娜眨巴着眼睛。“有意思,但是请相信我,这是真的。否认是人类应对机制中的一个关键部分。如果没有它,我们每天早晨醒来时,都会被我们的各种死亡方式吓倒。相反,我们的大脑封闭掉各种真实存在的恐惧,将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能够应付的压力上,比如按时上班或者交税。在我们产生了更广泛的涉及生存的恐惧时,我们会立刻抛开这些恐惧,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一些简单的任务和日常琐事上。”

兰登想起了最近对常春藤大学学生进行的一项网络跟踪研究,即便是高智商网络使用者也展现出了本能的否认倾向。按照这项研究,绝大多数大学生在点击了一条介绍南北极冰雪消融或者物种灭绝的压抑新闻后,都会立刻退出网页,转而点击一些介绍琐事的网页,以消除心中的恐惧。他们最喜欢点击的网页包括体育要闻、搞笑猫视频,以及名人八卦新闻。

“在古代神话中,”兰登开口道,“一位习惯于否认的英雄是自大和骄傲的终极体现。相信自己在世界上不会遭遇危险的人比谁都更骄纵。但丁显然同意这一点,因此他将骄纵定为七宗罪中最恶劣的一种…并且在地狱最深的一环中惩罚骄纵的人。”

西恩娜思考了片刻,然后接着说下去。“佐布里斯特的文章指责许多世界领袖否认一切…只会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他对世界卫生组织的抨击尤为激烈。”

“我敢打赌,他博得了不少赞许。”

“他们对佐布里斯特的反应如同对待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就像在街角举着写有‘末日来临’的牌子的那种人。”

“哈佛广场就有几个这样的人。”

“是啊,我们都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因为我们谁也无法想象这种事会发生。但是相信我,不能仅仅因为人类无法想象某件事件会发生…就意味着它不会发生。”

“听上去,你好像是佐布里斯特的粉丝。”

“我是真理的粉丝,”她激动地说,“哪怕接受真理是件痛苦而艰难的事。”

兰登陷入沉默,此刻又奇怪地感觉到自己与西恩娜之间的隔膜。他试着去理解她身上激情与超然的怪异结合。

52

西恩娜瞥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罗伯特,你听我说,我并非赞同佐布里斯特所说的一场足以夺走世上一半人性命的瘟疫就是解决人口过剩的办法。我也不是说我们应该停止治疗病人。我只是说我们目前的道路是走向毁灭的一个简单公式。人口增长呈指数级,就发生在一个空间和资源非常有限的体系中。末日会突然到来。我们的体验将不是逐渐没有汽油…而更像是驱车驶下悬崖。”

兰登吁了口气,试图理解他刚刚听到的这番话。

“既然说到这里,”她伤感地指向右边的空中补充道,“我相信佐布里斯特就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兰登抬头张望,看到他们正好经过右边巴杰罗博物馆简朴的石头外墙,它后面是锥形的巴迪亚塔,高耸于周围建筑之上。他盯着塔尖,想知道佐布里斯特为什么跳楼,希望他跳楼的原因最好别是他干了什么可怕的事,而无法面对最后的结果。

西恩娜说:“那些批评佐布里斯特的人喜欢指出他的自相矛盾之处,也就是说他研发的许多遗传技术现在极大地延长了人的寿命。”

“而这只会进一步加剧人口问题。”

“正是。佐布里斯特曾经公开地说,他希望他能够将妖怪重新装回到瓶子里,消除掉他对延长人类寿命所做的贡献。我认为这在同一个思想体系之内说得通。我们的寿命越长,我们用在赡养老人和资助病人上的资源也就越多。”

兰登点点头。“我在报刊上看到过,美国约百分之六十的医疗保健支出都花在了维系病人生命的最后六个月上。”

“对。虽然我们的大脑在说,‘这很愚蠢,’我们的心却在说,‘让奶奶尽量多活一段时间吧。’”

兰登点点头。“这是阿波罗与狄俄尼索斯之战——神话中一个著名的困境。那是大脑与心灵,理性与感性的古老战争,这两者绝少做出相同的选择。”

兰登听说过,美国嗜酒者互诫协会聚会时会引用这一神话故事来形容紧盯着一瓶酒的酗酒者,他的大脑知道那有损他的身体,但他的心却渴望着美酒的慰藉。这里传递的信息显然是:你并不孤独,就连神也左右为难。

“谁需要阿加苏西亚?”西恩娜突然小声问。“什么?”

西恩娜瞥了他一眼。“我终于想起了佐布里斯特那篇文章的标题,《谁需要阿加苏西亚?》”

兰登从未听到过阿加苏西亚这个词,但他还是根据希腊语词根进行了猜测——阿加、苏西亚。“阿加苏西亚的意思…是‘善意的牺牲’?”

“差不多吧。它确切的意思是‘为造福人类而做出自我牺牲’。”她停顿了一下。“也被称作仁慈的自杀。”

兰登以前的确听到过这个说法——一次是与某位破产的父亲相关,这位父亲选择了自杀,目的是让他的家庭得到他的人寿保险;另一次则被用在了一位悔恨交加的连环杀手身上,他因为害怕自己无法控制杀人的冲动而选择了自杀。

不过,兰登能够回忆起来的最令人恐惧的例子,却是一九六七年问世的长篇小说《我不能死》。在书中描绘的未来社会里,每个人都高兴地同意在二十一岁时自杀,这样既充分享受了青春,又避免了人口数量或者年迈问题给这座星球有限的资源增加的压力。如果兰登记得没错的话,《我不能死》的电影版将“终结年龄”从二十一岁提高到了三十岁,显然是为了让这部影片更加吸引构成票房主体的十八至二十五岁年龄段的观众。

“那么,佐布里斯特的这篇文章…”兰登说。“我不知道我是否完全理解了它的标题。‘谁需要阿加苏西亚?’他这样说是讥讽吗?就像谁需要仁慈的自杀…我们全都需要那样?”

“其实不是,这个标题是个双关语。”

兰登摇摇头,没有明白。

“谁需要自杀——谁——W-H-O——世界卫生组织。佐布里斯特在文章中猛烈抨击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伊丽莎白·辛斯基博士,她一直霸占着这个位置,而且据佐布里斯特说,她并没有认真对待人口控制问题。他在文章里说,如果辛斯基总干事选择自杀的话,世界卫生组织的情况会好得多。”

“仁慈的家伙。”

“我猜这就是天才所面对的险境。他们才华出众,能够比其他人更专注,但代价却是情感成熟度方面的缺陷。”

兰登想起了介绍小西恩娜的那些文章,智商达208的神童,还有超出智力测试题表极限的才能。兰登想知道,她在谈论佐布里斯特时,是否在也在某种程度上谈论她自己。他还想知道,她打算将自己的秘密隐瞒多久。

兰登看到前方出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地标性建筑。他领着她穿过雷昂尼大街,来到了一条异常狭窄的街道十字路口。这其实更像一条小巷,上面的路牌上写着但丁·阿利基耶里街。

“好像你对人的大脑非常熟悉,”兰登说,“你在医学院主修的就是这个领域吗?”

“不是,不过我小时候看过很多书,对大脑科学感兴趣是因为我…有一些医疗问题。”

兰登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大脑…”西恩娜静静地说,“与大多数孩子的大脑不同,因而带来了一些…问题。我花了大量时间,试图弄明白我究竟怎么啦。在这个过程中我对神经科学有了很多了解。”她与兰登四目相对。“是的,我的脱发情况与我的病情有关。”

兰登将目光转向了别处,为自己提出了这样的问题而感到尴尬。“别担心,”她说,“我已经学会了伴随它生活下去。”

他们走进覆有建筑物阴影的凉爽小巷。兰登思考着他刚刚听到的一切,佐布里斯特,还有他那令人不安的理念。

有个问题不断地折磨着他。他问:“那些想杀了我们的士兵,他们是谁?这根本说不通。如果佐布里斯特在某个地方放置了一种潜在的瘟疫,大家不是都在同一条战线上,都要阻止它被释放出来才对吗?”

“那倒不一定。佐布里斯特或许是医学界的贱民,但他可能也有许多笃信他的理论的粉丝。这些人也认定,剔除老弱病残是为了拯救地球的必行之恶。就我们所知,这些士兵正试图确保佐布里斯特的理想能够得以实现。”

佐布里斯特拥有一支由追随者组成的私人部队?兰登思考着这种可能性。诚然,历史上不乏出于各种疯狂念头而选择自杀的狂热分子和邪教组织,他们相信自己的领袖就是救世主,或者相信宇宙飞船就在月亮背后等待着他们,或者相信最后的审判日近在眼前。相形之下,对于人口控制的推断至少建立在科学根据之上,但尽管如此,这些士兵仍然让兰登感到有哪里不对劲。

“我只是无法相信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会赞同杀害无辜百姓…同时还得一直担心自己也有可能得病而死。”

西恩娜有些不解地望着他。“罗伯特,你认为战士们上战场是去干什么的?他们杀死无辜的人,同时自己也会冒生命危险。只要人们相信那是出于正当的理由,任何事便都有可能发生。”

“正当的理由?释放某种瘟疫?”

西恩娜望着他,褐色的眼睛在探寻着。“罗伯特,正当的理由不是释放瘟疫…而是拯救世界。”她停顿了一下。“贝特朗·佐布里斯特的那篇文章有一个段落引起了广泛的议论,它提出了一个非常尖锐的假设性问题。我希望你能回答它。”

“什么问题?”

“佐布里斯特是这么问的:如果你打开一个开关,会随机地消灭地球上的一半人口,你会这样做吗?”

“当然不会。”

“好吧。但是如果有人告诉你,假如你不立刻打开这个开关,人类将在一百年内灭绝,你会怎么做?”她停顿了一下。“你会将它打开吗?哪怕这意味着你有可能谋杀朋友、家人甚至你自己?”

“西恩娜,我不可能——”

“这只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她说,“你会为了不让我们物种灭绝而杀死今天一半的人口吗?”

他们正在讨论的这个话题令人毛骨悚然,也让兰登深感不安,因此当他看到前方一栋石头建筑的一侧出现了一面熟悉的红色横幅时,他如释重负。

“看,”他指着那里说,“我们到了。”

西恩娜摇了摇头。“就像我说过的。否认。”

53

但丁故居坐落在圣玛格丽特街,非常容易识别,因为建筑物的正面石墙上有个大横幅,悬挂在小巷半空中:但丁故居博物馆。

西恩娜望着横幅,有些不确定。“我们要去但丁故居?”

“不完全是,”兰登说,“但丁故居在前面的街角,这更像是但丁…博物馆。”兰登出于对里面艺术品收藏的好奇,曾经进去过一次,结果发现那些艺术品只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与但丁相关的艺术杰作的复制品。不过,看到它们集中在同一个屋檐下还是很有意思的事。

西恩娜突然充满了希望。“你认为这里面会展出《神曲》的某个古代版本?”

兰登扑哧一笑。“不,但我知道他们有一个礼品店,里面出售巨幅招贴画,上面用微型字体印出了但丁《神曲》的全文。”

她惊愕地望着他。

“我知道,可这总比没有强。唯一的问题是我的视力在下降,只能靠你去阅读上面的小字了。”

看到他们走到门口,一位老人大声说道,“èchiusa,èil giorno di riposo。”

安息日?闭馆?兰登一时摸不着头脑。他望着西恩娜。“今天不是…星期一吗?”

她点点头。“佛罗伦萨人更愿意把星期一当做安息日。”

兰登呻吟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佛罗伦萨与众不同的日历安排。由于游客收入主要依靠周末,许多佛罗伦萨商人选择将基督教的“安息日”从星期天移到星期一,以防止安息日过多地影响他们的生意。

兰登意识到,不巧的是,这大概也将另一个可能性排除在外了:“平装本交换中心”。那是兰登最喜欢的佛罗伦萨书店之一,里面肯定有《神曲》。

“还有别的办法吗?”西恩娜问。

兰登想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附近有一个但丁迷们的聚集地。我相信在那里我们能借到一本《神曲》。”

“那里也有可能关门了,”西恩娜提醒他,“佛罗伦萨几乎每个地方都将安息日移到了星期一。”

“那个地方绝对不会。”兰登笑着回答。“那是教堂。”

在他们身后约五十码处,患有皮疹、戴着金耳钉的男子一直躲在人群中,此刻他靠着墙,利用这个机会喘口气。他的呼吸状况并没有好转,而脸上的皮疹却越来越明显,尤其是眼睛上方敏感的皮肤。他摘下Plume Paris眼镜,用衣袖轻轻擦了擦眼窝,尽量不把皮肤弄破。他重新戴上眼镜时,可以看到目标在继续移动。他强迫自己跟了上去,尽量放轻呼吸。

在兰登和西恩娜身后几个街区,布吕德特工站在五百人大厅内,眼前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刺猬头女人。他单腿跪地,拿走她的手枪,小心翼翼地取出弹夹后递给一名手下。

身怀六甲的博物馆主管玛塔·阿尔瓦雷兹站在一旁。她刚刚向布吕德简单地介绍了自昨晚以来的这段短暂时间里发生的一系列与罗伯特·兰登有关的惊人之事…包括一条布吕德仍在琢磨的信息。兰登声称他得了遗忘症。

布吕德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的铃声响了三下,他的上司接了电话,声音显得非常遥远、飘忽。

“什么事,布吕德特工?请讲。”

布吕德说得很慢,以确保他说的每个词对方都能听懂。“我们仍然在寻找兰登和那个姑娘,但现在又出现了新情况。”布吕德停顿了一下。

“如果这个情况属实…一切就都改变了。”

教务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竭力克制着不再给自己倒一杯威士忌酒,同时强迫自己正视这场越来越严重的危机。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还从来没有出卖过客户,也从来没有毁过约。他此刻当然也无意打破这一传统。但与此同时,他怀疑自己有可能卷入到了一个复杂的行动中,其意图与他当初的想象大相径庭。

一年前,著名遗传学家贝特朗·佐布里斯特登上了“门达西乌姆号”,请求给他安排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工作。教务长当时认为佐布里斯特是在计划开发某种秘密医疗程序,申请专利后将进一步增加佐布里斯特的财富。“财团”以前也曾受雇于一些疑神疑鬼的科学家和工程师,他们喜欢在完全与世隔绝的情况下工作,以防自己的奇思妙想被人剽窃。

基于这一判断,教务长接受了这位客户。在得知世界卫生组织的人开始寻找佐布里斯特时,他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当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伊丽莎白·辛斯基博士亲自出面查找佐布里斯特的下落时,他也没有多想。

“财团”所面临的对手向来都很强大。

“财团”如约履行了与佐布里斯特之间的合同,没有问过任何问题,并且在这位科学家的整个合同有效期内挫败了辛斯基寻找他的一切尝试。

几乎是整个合同有效期。

合同到期前不到一个星期,辛斯基终于获悉佐布里斯特在佛罗伦萨。她立刻出马,侵扰并追捕他,逼得他自杀身亡。教务长第一次未能如约提供保护,而这一点…以及佐布里斯特自杀时的怪异情形一直让他无法释怀。

他选择了自杀…而不愿意被抓?

佐布里斯特究竟在保护什么?

佐布里斯特死后,辛斯基没收了他保险箱里的一件物品,而“财团”此刻正在佛罗伦萨与辛斯基短兵相接,展开了一场高风险的寻宝大战,想找到…

找到什么?

教务长本能地将目光转向了书架,转向眼神迷乱的佐布里斯特两星期前送给他的那本巨著。

《神曲》。

教务长取出那本书,拿着它走回办公桌旁,重重地丢在桌上。他用颤抖的手指将书翻到第一页,又看了一遍佐布里斯特的题词。

我亲爱的朋友,感谢你帮助我发现这条路径。

整个世界也会因此感谢你。

教务长想,首先,我和你从来就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