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宙斯大胡子的半身像完美地融进了一幅壁画——米开朗琪罗在西斯廷礼拜堂[98]穹顶绘制的《创造亚当》之中,长着胡须的脸庞跟基督教的上帝一模一样。
“今天,我们已不再相信宙斯的那些故事——他是如何被山羊养大的,又是如何被那个名叫库克罗普斯的独眼巨人[99]赋予神力的,等等。受益于现代思维,我们将这些荒诞的虚构故事归为神话,从中我们可以窥见人类的过去曾经是何等的迷信。”
现在,穹顶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张照片,是图书馆里一个积满灰尘的书架。书架上那些描写古代神话的精装羊皮卷备受冷落,旁边探索自然崇拜的巴力[100]、伊南娜[101]、奥西里斯[102]的典籍,以及无数早期神学典籍,同样无人问津。
“现在,情况不同了!”兰登大声说道,“我们都是现代人了。”
天空中出现了新的画面——一组清晰、靓丽的照片:太空探索…计算机芯片…医学实验…粒子加速器…翱翔的飞机。
“我们的智力高度发达,科学技术突飞猛进。我们不再相信火山下面藏着什么铁匠巨人,也不再相信有什么神灵可以控制潮汐或者季节。我们跟远古祖先已经完全不同了。”
真是这样吗?兰登的口型模仿着播放的内容,心里念叨着。
“真是这样吗?”兰登缓慢而庄重的声音从穹顶传来,“我们自认为是理性的现代人,但是在我们人类当中传播最广泛的宗教里,包含着太多神奇的说法——莫名其妙的死而复生、神奇的处女生育、复仇之神降下瘟疫和洪水,还有什么神秘的往生来世、云蒸霞蔚的天堂和油煎火烤的炼狱。”
兰登一边说着,穹顶屏幕上一边闪现出一些尽人皆知的基督教画面,耶稣复活、圣母玛利亚、诺亚方舟、红海分离、天堂及地狱。
“让我们稍微想象一下,”兰登说,“未来的历史学家和人类学家他们会作何感想。得益于他们独特的观察视角,当他们回顾我们这个时代的宗教信仰时,会不会也把我们的信仰归为愚昧时期的神话呢?他们看待我们的神,是否也会像我们看待宙斯一样呢?他们是否也会将我们的宗教经典束之高阁,尘封在历史的角落里呢?”
这个问题在黑暗中久久回荡。
然后,突然间埃德蒙·基尔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教授,说得没错!”头顶上传来这位未来学家低沉的声音,“我相信所有这一切都不可避免。我相信后人肯定会感觉难以置信。他们会追问,科技已如此发达的我们,怎么可能会相信当今宗教的大部分说教呢?”
埃德蒙说话的声音愈发有力。这时一组新的画面投射到穹顶屏幕上——亚当和夏娃、裹着长袍的女人以及踏火的印度教徒。
“我相信,子孙后代审视过我们现在的这些传统之后,”埃德蒙大声说道,“他们的结论会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愚昧无知的时代。他们的证据就是我们的信仰,我们竟然相信人类是在一个神奇的花园里由神创造出来的,我们万能的造物主竟要求女性蒙头盖脸,而且为了尊崇神灵,我们居然铤而走险不怕烙伤自己的躯体。”
更多画面随之出现,其中一组剪辑图片快速闪过,展示了世界各地的一些宗教仪式——驱魔、洗礼、身体穿刺、牲祭等。这组照片的后面是一段令人不安的视频:在一个五十英尺高的高塔边上,一位印度教士抓着一个婴儿的手脚晃了晃。突然教士松开手,小孩垂直落下,掉进一块展开的毯子上。毯子由一些兴高采烈的村民拉着,就像拉着一张消防网一样。
格里什内什瓦尔神庙[103]的抛子祈福。
他还记得,这样做据说可以让婴儿得到神的庇佑。
谢天谢地!令人胆战心惊的视频终于放完了。
此时一片漆黑,头顶上又响起了埃德蒙的声音:“现代人类的大脑既可以进行精确的逻辑分析,同时也会去接受宗教信仰,但只要稍加理性探究,这样的信仰便会土崩瓦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穹顶屏幕上,灿烂的星空再次出现。
“其实,”埃德蒙总结道,“答案很简单。”
天空中的星星突然变得更大、更亮了。一根根纤维出现在屏幕上,将繁星串在一起,就像相互串联的节点一样,形成一个貌似无穷无尽的网络。
神经元。没等埃德蒙开口,兰登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人类的大脑。”埃德蒙高声说道,“为什么大脑会相信它认为可信的东西呢?”
头顶上若干节点闪烁着,通过纤维把电子脉冲传送给其他神经元。
“我们的大脑就像一台有机计算机,”埃德蒙继续说道,“也有一个操作系统。这个系统就是一系列规则,可以对全天候输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语言、朗朗上口的曲调、汽笛、巧克力的味道等——进行组织和定义。可想而知,输入的信息非常繁杂无序,而你的大脑必须要理解所有这一切。事实上,正是大脑操作系统编写的程序,在定义着你对现实的理解能力。不幸的是,这正是我们跟自己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因为不管是谁为人类大脑编写程序,他的幽默感肯定是被扭曲了。换句话说,我们之所以相信荒诞不经的东西,并不是我们的错。”
头顶上的神经突触开始咝咝作响,大脑中冒出了许多熟悉的画面:星相图、水上行走的耶稣、科学论派创始人L.罗纳德·贺伯特[104]、埃及神奥西里斯、印度教四臂大象神甘尼许[105],还有哭泣的圣母玛利亚大理石雕像。
“所以作为程序员,我扪心自问:究竟是何等怪诞的操作系统导致了如此不合逻辑的输出呢?如果研究一下人脑并且读取它的操作系统,我们会发现如下结果。”
这时穹顶屏幕上出现了八个大字。
摒弃混乱。
创造秩序。
“这就是我们大脑的主程序。”埃德蒙说,“人类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反对混乱。支持秩序。”
突然一阵刺耳的钢琴声传来,仿佛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琴键上乱弹一通,整个房间都跟着在颤抖。兰登和周围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嘈杂喧闹中传来埃德蒙的高喊声:“如果有人在钢琴上乱弹一通,那声音肯定是不堪入耳的!但如果还是用同样的音符,按照更好的秩序排列一下的话…”
杂乱无章的噪声立即停止了,随之而来的是德彪西[106]舒缓的旋律《月光》。
兰登顿时感觉身心舒展,室内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我们的大脑感到很愉悦。”埃德蒙说,“同样的音符。同样的乐器。德彪西创造了秩序
。正是因为创建秩序会给人带来快乐的感觉,才会促使人类去把拼图拼好,或者将墙上的画摆正。向往井井有条,是烙在我们基因里的。由此,计算机成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也就不足为奇了,因为这个机器可以专门帮助我们从混乱走向有序。事实上,在西班牙语中,计算机一词就是ordenador——纯粹从字面上理解,它的意思就是‘创造秩序’。”
此时画面上出现了一台大型超级计算机,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计算机前。
“设想一下,假如你有一台功能强大的计算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你想问什么问题都可以。那么,十有八九你最终会问到人类的两个最基本的问题。这两个问题自人类自我意识觉醒以来,便一直萦绕在他们的心头。”
年轻人在计算机上输入了一些文字,穹顶屏幕上显示了出来。
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要往哪里去?
“换句话说,”埃德蒙说,“你会问人类的本源和归宿是什么。而当你问这两个问题时,计算机的回答可能是这样的。”
计算机闪烁了一下:
数据不足,无法准确回答。
“这样的回答虽然一无是处,”埃德蒙说道,“但至少还算实事求是。”
这时候穹顶屏幕上出现了人脑的画面。
“不过,如果你问这台
小小的生物计算机——我们从哪里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从屏幕上的大脑中流淌出一幅幅宗教画面——上帝伸手赋予亚当生命;普罗米修斯用泥巴捏出了最早的人;婆罗门用自己身体的不同部位创造了人类;一位非洲之神拨开云层,将两个人放到地球上;还有一位北欧神明用浮木创造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现在如果你问,”埃德蒙说,“我们要往哪里去?”
屏幕上的大脑中流淌出更多的画面——淳朴的天堂、炙热的地狱、埃及《亡灵书》中的象形文字、灵魂出窍的石雕、希腊人的极乐世界、卡巴拉版的“灵魂转世”、佛教和印度教的投胎转世、萨默兰的“神智轮回”。
“对人脑来说,”埃德蒙解释道,“只要
有答案,就比没有答案要好。面对‘数据不足’时,我们会感到很不自在。于是,我们的大脑就会去创造数据——最起码会给我们一种有序的假象——创造出无数的哲学、神话和宗教,让我们相信未知世界确实秩序井然、结构有条理。”
随着宗教画面陆续出现,埃德蒙也愈加慷慨激昂起来。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要往哪里去?人生的这两个基本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多少年来我一直梦想着找到答案。”埃德蒙顿了顿,语气又低沉了下来,“可悲的是,因为宗教教义的缘故,千千万万的人认为他们已经知道这些重大问题的答案了。而且因为每个宗教提供的答案不尽相同,最后所有的文化都在争论谁的答案正确,哪个版本的上帝是唯一正确的。”
穹顶屏幕上突然涌现出枪林弹雨、炮火连天的画面——先是一组描绘宗教战争的蒙太奇式拼接画面,紧接着便是哭泣的难民、流离失所的家庭、横尸街头的平民。
“自宗教出现以来,我们人类一直互相责难,而且永无宁日——无神论者、基督徒、穆斯林、犹太教徒、印度教徒,各个宗教的信众激烈交锋——而唯一能让我们团结在一起的,便是对和平的深切向往。”
如火如荼的战争画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寂静的夜空和闪烁的繁星。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奇迹般地找到回答生命问题的答案…如果我们突然找到同一个
确定无疑的证据,同时意识到,我们仅仅作为一个物种,只能敞开胸怀去共同接受这个答案,那将会怎样?”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牧师,闭着眼睛在默默祈祷。
“探索精神世界一直属于宗教范畴,它怂恿我们迷信宗教教义,哪怕这些教义颠三倒四都无所谓。”
屏幕上出现了一组剪辑画面。画面上都是些狂热的信徒,他们全都闭着双眼,要么在唱颂歌,要么在鞠躬、诵经、祈祷。
“但是信仰,”埃德蒙说道,“就其定义而言,要求我们完全信任一种看不见、说不清的东西。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也要当成既定事实。因此我们有不同的信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根本就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
穹顶屏幕上的画面切换成一幅单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名女学生正瞪大眼睛,聚精会神地在观察显微镜。
“信仰的对立面是科学。”埃德蒙继续说道,“科学,顾名思义,即努力去发现未知或尚未定义事物符合自然法则的证据,并根据已知事实推翻迷信和错觉。当科学给出答案时,这个答案就要具有普遍性。人类不会为此而发动战争,相反人类会共同维护这个答案。”
此时屏幕上开始播放美国宇航局实验室、欧洲核研究中心和其他一些地方的历史片段——每当获得新发现,不同种族的科学家们都在欢呼雀跃,相互拥抱。
“朋友们,”埃德蒙低声说道,“在我的一生中我已经做过很多预言。而今晚,我准备提出一个新的预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宗教的时代行将终结,科学的黎明即将来临。”
房间里鸦雀无声。
“今晚,人类将朝着这个方向迈出量子跃迁式的一步。”
这句话让兰登始料不及,他感到了一阵寒意。不管这个神秘的发现到底是什么,但埃德蒙显然正在搭建一个巨大的舞台,准备与世界上所有的宗教一决雌雄。
第18章
解密网
埃德蒙·基尔希发布会实时更新
没有宗教的未来?
正在进行的直播中,在线人数已创纪录地达到了三百万。未来学家埃德蒙·基尔希似乎马上就要宣布他的科学发现,并暗示这一发现可以解答一直困扰人类的两大问题。
通过提前录制的视频,哈佛大学教授罗伯特·兰登引人入胜地做了开场白。之后,埃德蒙·基尔希便对宗教信仰发起猛烈的抨击,他刚刚做出了一个大胆预言:“宗教时代即将终结。”
不过今晚到目前为止,这位著名的无神论者似乎比平时更收敛、更低调。欲了解埃德蒙之前的反宗教言论,请点击此处。
第19章
此刻在穹顶剧场的纤维墙外,海军上将阿维拉利用纵横交错的脚手架躲开人们的视线,找到了有利的位置。他紧贴着礼堂前部的外墙,尽量压低身子隐藏在黑影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念珠。
把握时机至关重要。
他双手捻着珠串,直到摸到那个沉甸甸的金属十字架。楼下负责金属探测的那些警卫居然没仔细看,就让他带着念珠混了进来,这让他觉得很滑稽。
阿维拉用藏在十字架柄上的刀片,在纤维墙壁上竖着划出一条长六英寸的缝。他轻轻地拨开缝隙往里看,里面是另一番世界——一个树木繁茂的地方,几百名宾客正躺在毛毯上仰望着星空。
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看到那两名皇家特工已经站到大厅右前方的角落里,阿维拉非常高兴。他们虽然悄悄地站到树影里,仍然保持高度戒备,但在昏暗的灯光下,根本发现不了他。
在离特工不远的地方,博物馆馆长安布拉·维达尔站在那儿看着埃德蒙演讲,看上去有点不自在。
阿维拉对自己的位置非常满意。于是他合上缝隙,注意力回到他的十字架上。这个十字架和大多数十字架一样,有两条短横臂,但这个十字架的横臂是用磁力吸住的,可以拆下来。
阿维拉抓住十字架的一条短臂用力一掰,将短臂握在了手里。里面掉出来一个小东西。阿维拉又掰下另外一条,十字架变成光秃秃的——念珠上只剩下一根长长的金属块。
他把念珠塞回口袋。一会儿我还派得上用场。现在他的注意力放在了藏在短臂里的两个小东西上。
两颗短程子弹。
阿维拉把手伸到背后,在腰带下面摸了摸,把偷偷藏在西装外套下面带进来的那个东西拽了出来。
几年前一个名叫科迪·威尔逊的美国少年设计了“解放者”——第一款3D打印塑料枪。几年后,这一技术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进。而新型的陶瓷高聚物手枪杀伤力虽然还很小,但优点是不会被金属探测器发现,这足以弥补这种枪射程不远的缺点。
我所需要做的就是靠得近一点儿。
如果一切能按计划进行,他现在的位置是完美的。
摄政王已经得到了内部消息,对今晚发布会的精确布局和安排都了如指掌…阿维拉该如何完成任务,他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结局将是残酷的,但在目睹了埃德蒙·基尔希的无神论开场白之后,阿维拉坚信,他今晚在这儿犯下的罪行肯定会得到宽恕。
摄政王告诉他,我们的敌人正在挑起一场战争,我们要么消灭敌人,要么被敌人消灭。
在礼堂右前方的角落里,安布拉·维达尔远远地靠墙站着,她不希望别人觉察到她的不自在。
埃德蒙告诉我这是个科学项目。
这位美国未来学家从不避讳他反感宗教,但安布拉万万没有想到今晚的演讲火药味会是这么浓。
埃德蒙不让我提前看今晚演讲的内容。
博物馆董事会肯定会给她施压的,但安布拉眼下关心的并不是她个人的得失。
几周前安布拉告诉过一位非常有影响的人物,说她会参加今晚的活动。这个人强烈建议她不要
掺和。他还警告说,什么都不知道就盲目主办演讲——特别是这位著名反传统人士埃德蒙·基尔希的演讲——有很大的风险。
实际上他就是在命令我取消这次活动。但他自以为是的口气让我非常恼火,所以就没听他的建议。
此刻独自站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安布拉在想那个人是否也正双手托着脑袋在观看直播呢。
他肯定在看!但问题是:他会大发雷霆吗?
阿穆德纳大教堂里,巴尔德斯皮诺主教神情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前,双眼紧盯着笔记本电脑。毫无疑问,皇宫里所有人也都在看这个节目,特别是胡利安王子——西班牙王位的继承人。
王子一定会气炸的。
就在今晚,备受西班牙人推崇的古根海姆博物馆与美国的一个著名无神论者合作,共同推出了一场被宗教学者称为“亵渎神明、反基督教”的闹剧。更火上浇油的是,主持今晚活动的博物馆馆长竟是西班牙近来备受瞩目的名人——倾国倾城的安布拉·维达尔。在过去两个月里,她一直占据着西班牙媒体的头条新闻,并一跃成为举国崇拜的人物。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维达尔女士这次却不顾一切,决定主持今晚这场向上帝全面开火的发布会。
胡利安王子别无选择,只能做出表态。
他即将成为西班牙天主教至高无上的灵魂人物,而今晚的事件只不过是他所面临的挑战的冰山一角。更令人关切的是上个月他兴高采烈地宣布了一件事,从而让安布拉·维达尔成为举国瞩目的焦点人物。
他宣布,他和安布拉·维达尔订婚了。
第20章
今晚这场活动的走向让罗伯特·兰登深感不安。
埃德蒙的演讲正在滑向危险的境地,演变成一场对所有宗教信仰的公开谴责。兰登想知道埃德蒙是不是忘了他的听众不仅仅是博物馆里的那些不可知论者,还包括世界各地数以百万在线观看的观众。
显然他演讲的本意就是想引发争议。
由于自己卷入了这件事,兰登觉得很郁闷。尽管埃德蒙使用那段视频是出于对他的尊重,但兰登以前曾无意间成为宗教争议的焦点…他不想重蹈覆辙。
巴尔德斯皮诺主教发给埃德蒙的那段语音短信,兰登之前不以为然,但现在,他不由得重新掂量起来。
埃德蒙的声音再次响彻整个礼堂。之前的画面淡去,随之出现的是一幅幅世界各地宗教符号的图片。“不得不承认,”埃德蒙说道,“对今晚的发布会,我还是有所保留的,尤其是对信徒会产生什么影响,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就在三天前,我做了一件有违自己做事风格的事。为了体现对宗教的尊重,同时也为了观察一下不同信仰的人会对我的发现作何反应,我私下咨询了三位著名的宗教领袖。他们分别是伊斯兰教、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学者。我跟他们分享了我的发现。”
礼堂里响起了嗡嗡的低语声。
“不出所料,三位宗教领袖对我给他们看的东西非常惊讶。他们忧心忡忡,当然也火冒三丈。虽然他们的反应都是负面的,但我还是要表示感谢,毕竟他们客客气气地跟我见了一面。我在这里就不透露他们的名字了。但今晚,我的确想亲自对他们说一句,感谢他们没有干预这次演讲。”
他停顿了一下。“天知道,他们本来是可以干涉的。”
听到这儿,兰登非常钦佩埃德蒙竟能如此巧妙地以身涉险,却依然能够面面俱到。埃德蒙与宗教领袖们见面,彰显了这位未来学家不为人知的一面——思想开放、开诚布公,而且不持偏见。此时兰登心想,蒙塞拉特修道院的那次会面,大概一方面是出于研究目的,另一方面则是一种公关策略。
摆脱尴尬的制胜法宝啊!他心想。
“从历史上看,”埃德蒙继续说,“宗教狂热一直在压制科学进步。因此,今晚我恳请世界各地的宗教领袖对我保持克制,多加谅解。让我们不要重复腥风血雨的历史。不要再犯过去的错误。”
此时天花板上的画面换成了一座城墙环绕的古城。这是个完美的圆形大都市,坐落在沙漠中,一条河流从城中穿过。
兰登立刻认出了这座古城——古巴格达。这座古城是个特别的圆形结构,有三道同心圆城墙。城墙上布满了城齿和射击口,坚固无比。
“在公元八世纪,”埃德蒙说,“巴格达城地位显赫,是全世界的知识中心。这里的大学和图书馆兼收并蓄各种宗教、哲学和科学。在长达五百年的时间里,大量的科学创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这里传播出去,其影响在现代文明中一直绵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