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人也只提醒我太子有怒,从朝堂回来就面色不善,让我当心着点。
被她们说的我越加糊涂担忧起来,不知道自己踩了什么地雷,爆了后果如何?这不明不白的更让人胡思乱想,越想越怕。
敛了心神,我轻手轻脚步入正殿。
李建成正皱着眉坐在圈椅上。
我低着头撩起眼皮飞快看他一眼,面色有些紧,确实不善。
正殿里的宫人太监也都绷着神当差,一进入就能感受到空气中那种紧张感。
“小晋拜见太子殿下。”我上前伏身叩拜。
“起来吧。”
听声音还算平静。
我麻利起了身,坐到宫人为了铺的垫子上。这次不敢放肆,正神危坐。
“知道我叫你来为了什么事吗?”
李建成平时和蔼秀气的眉眼这次微凌,锐利的眼神射过来似能把我脸刺穿。
“小晋不知道。”我头也不敢抬,小声回话。
他从鼻子里重重一叹。
“今天元吉起陛下那儿闹过了。”
“嗯?”我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后立刻又低下头,面上不敢表露什么表情。
“他这一闹,陛下大怒。已经下令限他不得在出武德殿半步。”
我眼珠动动,不抬头,只安静听着。
“知道他去闹什么的吧。你们那天晚上偷偷见面的事早已经有人去陛下那儿密告了,也就你们两个以为天不知,地不知。”
“私自见面已经是有违陛下命令。本来只这件事还不至于弄到陛下大怒,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哪里知道元吉竟然去陛下那儿胡闹,结果弄到这部田地。”
“小晋,我本以为你是个识大体,有远见的女孩子,对于陛下的安排你该有所理解。元吉来见你,你就该对他多价劝解,怎么可以让他这般违背父命。”
李建成对我一通教训,听的我一肚子委屈郁闷。
这算什么意思?本来就是李渊老头棒打鸳鸯。我和元吉郎有情妹有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什么错?换在现代,自由恋爱那是完全合情合理合法的事情。
让自己儿子娶个不爱的女人当老婆,这不正是包办婚姻嘛。属于旧社会毒瘤,该铲除了才好。
“如今陛下大怒,可元吉却依然不思悔改,还在武德殿里闹。他这样闹下去,只会让陛下更加上火,万一闹大了,对他对陛下都不好。小晋,我要你去劝劝他,让他别闹了。陛下的决定是不能改变的,他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天下做父母的,总是想着为孩子好。陛下也是为了他能收心养性才给他找了个合适的王妃。你们两好,我和陛下是知道的。”
“你想嫁给元吉有的是机会,虽然不能做王妃,但做个良娣还是行的。”
李建成看着我,说的语重心长,透彻明白。
“我不去。”我撩起眼皮,看着他,字正腔圆清楚明白的嘣出三个字。
李建成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怔怔瞪着我。
“你说什么?”
“我不去!”
“放肆!”他猛一拍圈椅扶手,喝道。
那些宫人太监急忙纷纷跪下伏首。我却撅着嘴看着他,不退不让。
“难道你以为你不去就能解决问题吗?难道你以为你不去元吉就不用大婚了吗?难道你以为你不去,陛下就会让你当齐王妃吗?”李建成从椅子上一挺身,指着我喝道。
“难道为父母爱者,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娶个不爱的人为伴吗?难道我与元吉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有错吗?难道太子殿下觉得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合,会得到幸福吗?”我也挺起身,义正词严,据理力争。
他显然没料到我居然放肆狂妄至此,敢和他当面叫板。
我这也是气头上,火被撩起托大妄为了。但我并不后悔,元吉为了我能去陛下面前闹,用脚丫子想我也知道他该是闹了如何一个鸡飞狗跳。他能豁的出去我又何惧。
端不过把我发配了,永不入长安。
“爱?你们两个无知小儿懂什么爱。小晋,你太让我失望了。”半晌,李建成才回过神,怒喝道。
“难道爱还分年纪大小不成。我心里有元吉,元吉心里有我,这不就是爱。我爱他他爱我,我们结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要那个姓杨的插进来算个什么东西。”话说到这份上,多一句少一句也不差了,我索性敞开了说。
“难道你就那么想当齐王妃吗?小晋!”
“太子难道以为小晋回在乎区区一个王妃称号?这算得上什么?不过一个虚名而已,且还是个束缚人的累赘。倘若元吉今日并不是什么齐王,只是个普通布衣,我与他岂不还顺利的多。何需要如今这样闹的厉害。”
“既然你不在乎封号,要嫁于元吉不是很容易的事,和需要和那姓杨的姑娘这样争。她做她的王妃,你仍旧是你,元吉爱你也不会由此少了一分去。”
“岂止是少了一分而已。太子殿下,两人相爱,眼里嘴上心头皆是彼此。正所谓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更何况那姓杨女子那么大一个人。我并不在乎齐王妃着封号,可我在乎元吉妻这位置。我的婚姻里,只能是两个人,绝对容不下第三人的存在。”我紧握着双手,说的斩钉截铁。
李建成皱着眉不说话,只看着我,眼神意味深长。
我也不避让,瞪着他。
“不管你去与不去,陛下是不会收回成命的。”
“陛下若执意要棒打鸳鸯,小晋我也是无可奈何的。但太子殿下你要我去劝说,断是不能的。我不想将来后悔莫及,竟然自己把心爱之人往别人身边推。倘若将来元吉因此怨我,岂不枉哉。”
“小晋!”李建成重重叫我名字。
“你这人,太心高气傲。至刚而折这道理你该明白。”
“谢太子教诲,这感情之中,两人既是一世界,我不能委曲求全。这委屈了求来的也全不了,就算我与元吉将来无有缘分,但至少我没有妥协,没有对不起自己和他。对这感情,我问心无愧。”
“你这人……你这人……”李建成眉皱的越发紧,脸色凝重,看着我说不出话。
“我知道太子殿下是为我好。可是殿下,小晋要的,殿下你不明白,也给不了。”我看着他,轻轻长叹。
他听完这话,突然面色一怔,身体僵了僵,似想到什么的样子,不言语也没了动作。
“你要的……”他垂下眼皮,喃喃自语。
“我要的是一份全心全意,唯一的感情。可以没有封号,可以没有荣华富贵,可以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要有他,长伴身边,执手谐老,相濡以沫一生一世。”
“和他相约百年,倘若谁早去了,也必在那地下等着另一个。”我说。
李建成看着我,胸膛略略起伏一下,低眉沉思片刻复又看我一眼,随即又垂着眉思量。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被我说动了,也许被我气着了。
“小晋……”他轻唤我一声。
“你若不想去劝,我也不勉强你。只是……陛下心思终不不能改变的了。你……注定一场空,还要继续坚持下去吗?”
“世事难料,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预料结果如何。”我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心里绞痛不已。
这岂止是陛下旨意,这更是历史的轨迹。
我已经试图改变过它强硬的轨迹,虽然失败了。但我不介意再来一次,为了爱情,女人也可以很强大。

  29 杨淑行

  从国丈府到大内武德殿不过二十分钟的马车路程,骑个快马的话可能十分钟就能到。距离虽然断,但想跨越过去却很难。
我和元吉都是囚犯,说好听点那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虽然贵为皇亲国戚,虽然荣华富贵至极,但却不能自由相爱。
但时间空间不能阻隔两颗相互爱慕的心灵,即使我们不能天天见面,但可以天天思念。虽然相思苦,苦相思,但我不怕。在记忆中,所有关于元吉的记忆都是快乐的,我愿意一遍遍仔细回味,其乐无穷。
我相信元吉,我相信我的爱情,就算全天下人都承认了这桩婚事,只要他不承认,我不承认,这就够了。
这自信支持着我,坚持到底。
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的看书,写字,画画。就算是被囚禁的生活,我也要活出自己的风采。
姐姐知道我闯祸惹事,从大内捎口信出来极力劝说我放下性子,不要在惹事生非。说只要我乖一点,认个错,她在陛下那边吹吹枕边风,我自然就会没事了。
我知道她是关心我,但有些事情是无法妥协的,你必须要争取,否则就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爱情。
服侍我的宫人太监们皆有些人人自威之感,个个人心惶惶,各求自保。
往日里赫赫有名的县主府也变的门庭罗雀,冷清孤立起来。
清静也有清静的好处,这更能让你看清楚谁才是真正值得交往的朋友,谁不过是趋炎附势的小人。
沁儿依然安静的为我篦头梳发,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那样照顾着我,就像我另一个姐姐。
这是我们这些天最常做的消遣,今天也不例外。
在袅袅的清雅熏香中,将满头乌发披散了,让沁儿用在隋朝是从仙罗国进贡来的香油按摸头发。
“姑娘,有位杨小姐来访。”宫人轻步来到门口,低声说道。
“杨小姐?”我身体一震,扯动头发,疼的我轻嘶了一声。
沁儿忙松开手。
“哪里来的杨小姐?难道是她?她来干什么?就她一个人来的?”我从圈椅里坐起身,问道。
“只来了杨小姐一个人。所谓何事她没说。”宫人躬身低头说。
我皱皱眉头,然后从椅子上起来,披着头发走到门口。
“去会会她。”我挥挥手,跨出门槛。
沁儿将手上的犀角梳匆匆扔在白银鎏金妆盒里,快步跟上我。
来到偏殿,才进门转个身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子正坐在几前喝茶。
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头看我。
我也正打量着她,于是两双眼睛上上下下,将彼此估量一番。
确实是个年轻貌美的俏娇娘,华衣翠簪,粉面红唇,星眼黛眉,顾盼生辉。看来我的对手不弱呀。
我撩撩嘴角,大步上前。
“杨淑行见过四姑娘。”她见我过来,放下手里的茶碗,翩然起身微施一礼。
伸手不打笑面人,她这般礼貌,我纵然不欢迎这客人,也不能唐突了她。
“杨小姐你太客气了。请坐!”我伸手招呼她回坐。
我一屁股坐在正上的椅子里,她方才回坐下。
这般曲就,看来是来者不善。
“杨小姐,你我之间也无需虚套。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我懒的和她来虚的,开门见山道。
她掩嘴轻笑,眼皮略垂,面色有些尴尬。
“四姑娘真是快人快语。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直说了。想必姑娘也猜到我此行所谓何来?”她看看我,说道。
“很可惜,你不说我还真猜不到。”我却懒的和她玩什么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游戏。
她抿嘴而笑。
“从太原到长安,人人皆知姑娘和齐王交好。算的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本无意扰姑娘好事,只是陛下御点鸳鸯谱,我也无可奈何。”她缓缓道。
“如此说来,这婚事倒是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岂不是个无辜受害者?”听她撇的这一干二净的,我忍不住拿话刺她。
她浅笑,端起茶碗浅啄一口,稍稍掩饰下尴尬的面色。
“姑娘你的怒气,我能理解。齐王衷情于你,我也是明白的。只是他这样的闹,终究不好。齐王是陛下的嫡子,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在怎么闹,那血总还是浓于水。陛下终究是会原谅他的。可是姑娘你就不同了,这样闹下去,陛下迁怒于姑娘,对姑娘不利。”
“到是难为你替我着想了。”我敛着眉拿手指摆弄胸前的璎珞穗子,忽而撩起眼皮瞥她一眼。
被我目光瞥到,她垂下眼皮,略开眼。
“齐王钟爱姑娘,姑娘将来总是齐王的人。我为王妃,姑娘就是良娣。到时候姑娘必然能独得殿下宠爱,我这做王妃的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姑娘不必为了个名号而耿耿于怀。”
听完这话我仰头哈哈大笑。
杨淑行到也有些本事,面不改色听我笑完。
“我只是想和姑娘和平共处,我为我的王妃,你为你的宠妃,共享这荣华富贵岂不更好。”我笑完,她又添了一句,说完很是诚恳的看我。
这下我笑的更起劲了,拍着椅子伏身笑的气都要喘不过来。
饶是她有本事,也疑惑的看着我。
和平共处?共享荣华富贵?太可笑了,真是天大的可笑。
齐王妃!她就那么想做齐王妃?她可知道她这荣华富贵所依托的男人将来是个什么下场?她可知道将来夫丧子亡是何等惨状?她可知道将来弟媳兄霸是何等尴尬境地?
她只看到如今这大内嫡亲,皇子贵族的荣耀富贵。
齐王妃啊齐王妃,你难道不知道你是历史选定的一个可悲角色?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你也逃不出这天下第一家儿媳妇的诱惑。
我止了笑,斜着脸看她。
“你以为当了齐王妃就能幸福吗?你以为我在乎的是区区一个王妃的名头吗?荣华富贵,在这边权力荣耀集中至致的帝王之家,能保个一生平安都不容易,还想什么富贵。”
“我才不管元吉是不是齐王,我要的就是他这个人,这份感情。很抱歉,爱情是自私的,是一对一的,容不下第三个人。所以,和平共处是不可能的,我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元吉。”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拒绝了她的橄榄枝。
“姑娘何必这样拒人以千里之外。我自问比不上姑娘你和齐王这从小的交情,但至少我能保证尽自己最大的可能爱护齐王。陛下将我许于齐王,我就是齐王妃。这不是姑娘不肯不原就能改变的。”她收起了低声下气的虚伪客套,挺着身正色道。
“你无外乎就凭着陛下旨意而已。元吉他不爱你,你嫁于他有何幸福可言。难道顶着个齐王妃的名头就能安慰你一辈子吗?”
“陛下的旨意姑娘不放在眼里,齐王不放在眼里,自然是你们有值得狂傲的本钱。可是,我也有我的本钱。”她仰着头,面色微微得意。
“很难得看到对自己容貌这么自信的人呢。”我笑着讽刺她。
她面不改色,微微而笑。
“美色?姑娘肤浅了,这美色天下多的数不尽,靠它能成什么大事。”
“哦!我到要听听了。”我敛了笑,看着她问。
她低头含笑,用手摸摸肚子,不言不语。
我先是一愣,然后脑子里一道似利剑般是闪电直劈而过,刹时将我整个人一辟为二。
“你……你……”我指着她的肚子,嘴唇剧烈的哆缩起来,连句整话也说不出。
她抚着肚子,气定神闲看着我。
“没错,姑娘果然冰雪聪惠,一点就通。我这肚子里的是正统皇孙,就凭着这,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做齐王妃吗?”
“不可能!我不信!你撒谎!”我一脚踢翻面前的案几,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喝。
“是真是假姑娘自己判断吧。淑行此来该说的也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就此告辞了。”她面带胜利的微笑,悠然从位子上起来。
我瞪着她,宽大的衣衫下我看不出她这肚子是真有小孩还是假有小孩,可不管是真是假,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觉得浑身难受,心里仿佛有千万只手在挠着抓着,痛楚万分。
“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撒谎,你想破坏我和元吉的感情。他不可能碰你,你不可能有他的孩子。”我朝她大吼。
她笑的越发胜利。
“齐王没有碰过姑娘吧?所以你不了解男人,有时候并不一定需要有爱才会让两个人结合。”她说。
我脑中轰然雷鸣而过,踉踉跄跄倒退几步,惊恐无比的瞪着她。
她朝我略略施礼,然后昂着头翩然离去。
她身影一不见,我就跌坐在地,怔怔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30 爱情不如亲情

  屋子里昏暗无光,我缩在角落里怔怔的抓着被子裹成一团。
宫人和太监已经被我轰出去了,就连最亲近的沁儿也被我推出门外。房间里能摔的能踢的能扔的我都砸过了,一片狼圾。
我竟然留不出一滴泪。
我只觉得心里堵的慌,那些手使劲的搓揉着我的心,我痛苦不堪,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房间里的空气很稀薄,我得用力的大口呼吸,方才能残喘活命。
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一次连个鬼都没出来讲话了,空荡荡的让人浑身发冷。
我漫无目的的瞪着眼,看着空气中虚无缥缈的某一点,手指神经质的抓扯着锦被,一拉一扯,一扯一拉。
孩子,一个正在逐渐成长的孩子,它就在杨淑行的身体里,属于她和元吉的孩子。
我突然想仰天长笑。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母亲,还有一个孩子。那么我呢?我的位置在哪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大唐的皇子,李家的嫡子,我最最亲密的爱人,背叛了我。
我的爱情,破碎了。
我这么这么痛苦,无法呼喊,无法哭泣,无法呼吸,我觉得这一刻我就该死去,可我却还活着。
活受,活活的忍受这残酷的现实。
对历史这个女人,我不得不服,我败的一塌糊涂,寸甲不留。她一环套着一环,将我步步紧逼,退无可退。现在,她出手重重一击,我轰然溃败。
孩子,我还能如何于一个孩子争!
捂着胸口我绻缩一团,空气要被抽光了,我要窒息了,我要在这痛苦中死去了。
吱,一声响,一道光从背后射来,薄薄的,隐隐一抹身影。
“谁?”我无声的问。
身隐急促靠近,一双手用力把我从一堆破烂中拽起,转向他。
逆着光,我瞪着眼看不清他长的什么样,手紧紧的抓着锦被,哆缩着。
“小晋!怎么这副模样?”他上上下下看我,手抓的很紧,仿佛不能确定我是否真的还活着,将我轻摇晃一下。
我枯花败草般的身体随着他的摇晃颤动一下,披散着的长发被外面吹入的风拂起,四散摇曳,比我有生气多了。
“小晋!你说话呀!”他显然被我这傻样吓到了,大声的喊我名字,手抓住我的头,注视着我的眼睛想从这看出点什么来。
“太……太子!”我抓着锦被的手指颤动几下,僵硬的关节咔咔做响,略略松开。
“是我,是我。小晋,出什么事了,告诉我。”他手捧我的脸,又松开握住我的手,不断的搓着,想让我僵硬的手指软下来。
“她……他……它……”我抖着嘴唇,连吐三个他,胸膛里那团郁结翻涌的气浪争先恐后着要喷发而出,它们在我喉咙口堵着,冲撞着,翻滚着,嘶叫着。
“他?谁?”李建成被我弄的糊涂。
我哆缩着,却再说不出什么,喉咙口那团东西也终于挣脱而出,一股灼热的液体流淌而出,砸在他的手上。
柔和的月光从他背后射来,月光下他修长整洁的手仿佛一只玉盘。我怔怔看着他的手,一团又一团浓艳的血砸落,绽开出朵朵妖冶红莲。
这是我的爱情之花,混合在血液里,冲出身体,在世间朵朵绽放,即开即谢。
“我的……我的……我的爱情!”我终于哭泣,泪没有喷涌而出,只是一滴接着一滴,不断流淌,无声无息,源源不断。
“晋!晋!”李建成看着那不断砸落的血滴,惊恐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全部的爱情,她似乎要在这一刻整个从我身体里剥离出去。我不觉得痛,相反,流淌出去的越多,身体越有种轻松的感觉。
我的眼泪落下,将他手上的朵朵红莲砸碎。
“晋!”李建成用他那永远温柔的低沉的嗓子轻唤我的名字。他松开握着我的手,让我跌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
身体受到挤压,眼泪和血液更加汹涌的淌出我的身体。
他温热宽厚的双手,抚过我的头,揉过我的肩。
“晋!晋!我可怜的晋!”他怜惜的呼唤,仿佛我是他最珍贵的人。
“太……太子。建成……建成哥!建成哥!”我痛苦的呼叫,手指扭曲着,紧紧的抓着他的背,狠狠的掐进。
“我好痛,身体很痛,很痛!建成哥!我该怎么办!我……我……我该怎么办!”我头枕在他的肩头,咬牙切齿,痛哭流涕。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为什么最爱我的人要让我这么痛苦?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恨,我恨,我恨啊!”我哭着,掐着他,血和泪撒满他的肩头。
“晋!我可怜的晋!”他紧紧抱着我,任由我发泄,轻轻柔柔的安慰着我。
“建成哥!帮帮我!救救我!”
“晋,我可怜可爱的晋,放心吧,我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他揉着我的长发,轻轻在我耳边承诺。
去年的冬天来的早,今年的春天来的也早。大雪才融,枝头已经有了一抹争春的绿芽。
阳光徐徐漫漫,融化冬雪,汇成早春,万物皆是欣欣向荣之色。
只有我,躺在床上,形同腐朽。
秦王大破刘武周的消息已经传便了整个长安城,李渊大喜,群心振奋。
听说我呕了一盆血,姐姐连陛下禁令也不顾了,简装从大内偷跑到我身边看望我。一见我躺在床上不知死活的模样,抓着我的手就掉泪。看到她哭我也哭,当爱情变的虚无缥缈的时候,你就特别能感受到亲情的实在和可靠。
她带了许多密药补剂来,还让御医给我瞧瞧。
医生说我这是急火攻心,血吐出来了也好,用些汤药就能好的。只是如今虽然早春已至,但酷寒未褪,用了药还需细加调养,千万不可大意。
听说我无大碍,姐姐欣喜而泪,听说我还有危险,姐姐又焦急而泪。
这一天流的泪抵的上她一年哭的。这些年来,她受陛下宠爱,要风是风,要雨是雨,荣华富贵,恩宠眷爱,人生真是春风得意。只有我,这么个闯祸妹妹,给她添忧加扰,抹泪焦心。
我真是对不住姐姐,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她对我的恩情。
我不知道,命运为何要这样捉弄我。倘若那一刻我就此死了,可能才是最好的结局。
现在这样活着,活在这纷乱的李唐天子身边,我觉得很累。
我和这朝代格格不入,我觉得理所当然的,她觉得不可思议,我要的她给不了,她给的我无法接受,历史,礼教,君臣,天下,皇权,有太多的东西横在我面前。他们冰冷而强大,他们刻板而冷酷,他们看着我,不许我逾越。
如果我现在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父母,亲人的身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21世纪的年轻女子,找一个普通的男人谈一场普通的恋爱。
喝咖啡,看电影,逛夜市。为一点点小事吵一场甜甜蜜蜜的架,为一件小小的礼物而欣喜,为每一年都会出现的情人节费心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