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常松约好了在南街碰头,两人带着新买的下人过来,常松已经等候多时了。
常松一看到这俩新人没有丫鬟,诧异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主子自有主子的打算,有个婆子差不多也够了。于是将这段时间打听到的院子的消息说给长安听:“主子,老奴已经打探过了。这个时间段,有三处比较合适又正好在出售的院子。”
他换了身行头,此时看着人也是干干净净的:“一个是在南街那边的两进的小院子,主人家说是至少要两百六七十两。附近住的都是读书人,环境好,就是地方有点小。一个是在杏花巷子那边,两进两出,只要三百两就够了。地方大是大,院里也有井,但那块儿鱼龙混杂,夜里乱的很。最后一处则是东菜市口那边,三进三出,屋里屋外都不错,环境也算安逸,就是比较贵,主人家少于五百两不出手。”
长安眉头蹙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客栈可找好了?”
“安置好了,”常松办事麻利,“悦来客栈。”
“先住客栈,买屋子的事儿不急一时,得好好考量之后再做决定。”长安有心要离长公主府院一点,将来若她认亲不成,也可避免好多麻烦:“现如今咱们什么情况都没摸清呢,急也急不来。”
常松就是长安的应声虫,立即点头:“那老奴再多打听打听。”
“嗯,”等得了空,她摸清楚长公主府的位置再做好打算。捂着微微抽搐的肚子,长安这才恍然自己许久没进食了,“先找个地方用点吃食。哦对了,这两个是我刚带回来的,以后就在家里了。”
两人闻言立即站出来。
常松早注意到这俩人,这才笑着问道:“主子可赐名了?”
“你们可有名字?”长安回头看向两人。
那团团脸一脸和气的婆子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儿,而哑巴少年则沉默地摇头。长安想了想,指着婆子道:“那翠娘便还叫翠娘,你便叫小七吧。”
被取名叫小七的那名少年闻言没有任何疑问,沉默地接受了。
既然人买好了,客栈也安置了,干脆就回客栈歇息。长途跋涉了三个月,哪怕大部分功夫在船上,但脚不着地的感觉依旧让人难受得不行。长安撑到现在,虽然体力依旧还剩很多(…),但她的精神上已经累了,她需要歇息。
周和以惯常不发表意见,于是一行人又赶回客栈。
不得不说,王爷的嘴是真被长安给养叼了。悦来客栈虽只是京城的一个小客栈,但吃食也比乡下地方好太多。可用惯了长安做出来的简单又不失滋味的吃食,小二将吃食端他面前,他表情里怎么都透露着一股嫌弃劲儿。
长安虽说惯常宠他,在这方面儿却看自个儿心情居多,此时就只当没看见。
王爷吃着没滋没味儿的白粥,心里莫名有一点委屈。
长安没理他,用了些清粥小菜,又吩咐小二提来一大桶热水。结结实实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搓洗了一遍,敞开了窗子就坐在窗边晾头发。
六月的天儿,越是下午越热,此时晾着到丁点儿不担心受凉。
长安手里拿了根梳子慢吞吞地梳着,就听到隔壁有人在大声地朗诵:“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武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好!当真是好!郡主这首诗咏玄武湖当真是精彩绝伦!这玄武湖,可不就淡妆浓抹总相宜吗!”
“是啊!是啊!”又有一人附和,“郡主轻易不作诗,一出手定是千古绝唱!这等诗才,当真是我等庸人望尘莫及……”
“沅萝郡主文采风流,为人却十分谦逊温婉。哪怕腹有诗华,却不爱虚名,做出的诗作甚少为扬名流落市井。就这一首,还是一个月前贵女们出门踏青之时不慎被人当众朗诵流出来。文坛兄花了大价钱抄录下来,咱们才得以欣赏到。”
“唉……可惜了郡主是女儿身……”
“可不是嘛……”
隔壁晾着头发的长安:“……”
作者有话要说:长安:这是咏玄武湖吗?我读书少,你特么别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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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安顿下来之后,就剩下些琐事。
常松日日要出去打听住处,长安就时常带着周和以去京城繁华的地方的酒楼茶楼去坐一坐,为奖励这厮一路上的乖巧听话。更重要的,茶馆酒楼自来是古代信息最流通的场所,长安没门路打听,自然得去这些地方听一听,好了解京城的形势。
比起原主在十一年后浑浑噩噩被人接进京城,长安来得算很早了。若她没记错的话,此时应当是女主才穿越到大盛三个月,也就是小说的开始。
这个时候,姜怡宁还没来得及笼络长公主和公主府上下。长公主对姜怡宁虽多有疼爱,却没维护到小说中那般偏颇的程度。盖因长公主虔诚修道,一年之中有大半的日子留在道观。若非姜怡宁刻意讨好亲近,长公主对她是不算亲昵的。
换句话说,长安在这时候进府,其实优势很大。
女主姜怡宁如今,正在为能取得长公主的赏心和疼爱而绞尽脑汁。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段,长公主是不在府中的。姜怡宁趁着这三个月调理身子,护肤,纤体,知长公主爱重多才之人,更是铆着一股劲儿把才女这名声给扬出去。
似前几日长安在客栈听到的什么鬼的咏玄武湖,是姜怡宁扬名的第一步。第二步,自然是几日后的端午。这一天,素有才女之名的宁贵妃会举办一场赏荷宴。
届时会邀请上到皇子公主下到三品京官嫡女齐聚一堂。
女主借这一宴,作了一首咏荷花的诗作。因端午是大盛一年一度的龙舟盛会,会有除皇家以外各个京城世家参与竞彩。姜怡宁的这首咏荷诗一经传出,就获得了诸多叫好之声。不仅在赏荷宴上大放异彩,更是传到男宾宴上,得了当朝大儒的连连赞叹。
姜怡宁便是借此一事,把沅萝郡主大才的名头坐实了。
长安心中数着端午,也没两日了。
她倒是想先把姜怡宁的这首咏荷诗给传出去,但一想,又觉得没必要。毕竟姜怡宁剽窃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却不知。姜怡宁敢剽,她却不能当面指责。否则歪火烧到自个儿身上,估计谁都别想好过。
再说,即便她先捅了一首咏荷诗出去,姜怡宁再吟个别的荷花诗,效果也是一样的。毕竟比起人家女主古汉语专业出身语文老师,她就是个私厨老板。脑子里除了各色菜谱和一点点半生不熟的生意经,古诗的储备真只剩小学背诵的那几首。若姜怡宁新换一首高级点儿的,她背不出来,岂不是很尴尬?
想来想去,别的什么都是空,先进姜府才最重要。
然而即便安抚住了自己,随着端午的这一日到来,长安整个人还是显而易见的焦躁许多。
窗外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辰时之前,周和以便起了,此时端坐在窗边吃着长安特意给做的素菜虾仁儿小烧麦。一筷头大小,刚好两笼子,一口一个。
不得不说,长安的这双巧手,做御膳兴许赶不上御厨,但做起这等精巧的吃食却十足的色香味俱全。王爷一面下筷子,一面眼角余光看她四处转悠。见长安从榻边转悠到桌边,又从桌边回到窗边,来来回回没个消停。
三日前,她便开始这般转悠了。周和以心知她是在为寻亲的事儿焦虑,但这事儿还真没办法出言提点。
见长安趴在窗边开始叹气,蹙了蹙眉,他闷声不吭地将一盘子小烧麦吃光。
这大半年同进同出,夜里同塌而眠,日日还被人宠着哄着的王爷,胸腔里这颗冷硬的心肠终归是软了。不管姜氏与小姜氏之间到底是非曲折如何,上一世小姜氏毕竟没得好果。这一世本不该这么早来京城的小姜氏偏碰到了他,早早进了京,兴许这是一番造化。
他叹了口气,决定帮长安一回。
次日一早,周和以便换了长安给他置得新行头,拿了长安身上的玉牌出了客栈。
常松又出去打听宅子的消息,翠娘和小七在一人跟上周和以,一人留下守着客栈。
周和以瞥了眼小七,并未拒绝。
昨日夜里长安有些心绪不宁,睡得不踏实,今儿一大早就没起得来。今儿周和以什么时候摸了她的玉牌,什么时候走的,长安是丁点儿不知。
……
果不其然,昨日姜怡宁的一首咏荷诗,又一次替她扬了名。
周和以一路往玉器铺子走,一路便听人津津乐道昨日沅萝郡主的咏荷诗。事实上,十多年的一场夫妻缘分。对于姜氏这个妻,周和以为数不多的浅薄的印象里,最深刻的不是姜氏的诗才或者姜氏有多温柔体贴。而是一种对姜氏所表现出的,与诗中所展露出的或大气或豁达或激愤或诡谲的诗句不大匹配的小气量的强烈违和。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但姜氏自在贵女圈子展露诗才起,所做诗作会有人专门搜罗,装订成册,再转呈给他。周和以秉持着欣赏的态度一一品鉴过。
然而越细致地读过,之后娶姜氏进门后,他才会越来越失望。
姜氏这个人,与诗作中所表现的豪迈豁达的心胸,仿佛是两个人。周和以没往别人捉刀这方面揣度,但强烈的违和感让他对姜氏的才女之名嗤之以鼻。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王爷冷冷看着书阁里,一堆读书人红光满面地品砸着姜氏的咏荷诗。
问掌柜的拿一套文房四宝,再拿几张纸,在一旁书桌坐下便开始描画玉牌。
周和以自幼天资聪颖,书画方面更是一绝。此时一身血红的端坐在书阁的窗边,光映照在他身上,他专注地拓印一枚小小的玉牌,将上头细碎的纹路都勾画出来。陆承礼的这幅皮相生得清雅,兼之王爷本身气质如华。此时端坐在书桌边一张一张勾画玉牌的模样,当真比那如玉公子还叫人心折。
小七从旁看着,只觉得心中讶异不止。
没一会儿,这里就引起了旁边一早来书阁看书的书生的注意。其中一个青衫的书生走过来,看了一会儿便搭话。
周和以笑着,只说是内子寻亲之物。盼着多画几张散去各大玉器铺子能叫人瞧见,好省了内子奔波寻亲之苦。
那青衫书生听了,当即好心要了一张:“这玉牌的图案当真特别,某家中有几间玉器铺子。若不嫌弃,小生拿一张回去搁在自家铺子里?”
周和以一口气画了约莫二十来张,给出去一张也无妨,便抽了一张给他。
剩下多张,周和以吹干了墨汁便是一卷,而后便直奔京城最大的几个玉器行。
左右说辞都一样,只说内人自幼没见过父母,寻亲用,问各家玉器行可有见过相似花纹。等掌柜的都摇头否认,则一家一两银子,单单请掌柜的将这幅墨宝挂在店里显眼的地方。
一两银子虽不多,但即是为了寻亲,店家也都应允了。
周和以谢过了掌柜的,最后去了长公主府的玉器铺子。小七一路瞧着,在看不出男主子并不傻,那便是真眼瞎。不过这样也好,虽不知为何主子要装傻,他作为下人,只需听候吩咐便是。
周和以很满意他的态度,果然没看错人。
到了这边,自然与其他玉器铺子不同。他先是将东西拿出来给掌柜的过过眼儿,而后做不知,只单问掌柜的可曾见过这玉牌是什么品质的,又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值多少银两。
姜家的玉器铺子,哪里认不得玉牌的材质?
安澜候当初为着未出世的孩子亲手雕刻玉牌,用得自然是顶顶上乘的玉石料子。说来也是周和以幸运,这个掌柜的,正巧是当年为安澜候搜寻白玉料子的人。因着那等白玉得来不易,掌柜的花了好些心血,如今还印象深刻。
此时看这块玉牌,掌柜的一眼认出。
心中稍有些讶异,不成想时隔十多年,他又一次见到这种极品白玉料子,掌柜的这等爱玉之人,拿起小玉牌来就一阵细细的观摩。
“掌柜的可瞧出什么名堂来了?”
掌柜的爱不释手:“料子是好料,就是雕刻有些粗糙。不知这位公子,是从哪里弄到这一块极品的白玉?可要出手?我愿意出三千两。”
“不卖的,”周和以摇头,一幅苦恼的模样,“这是内子已逝双亲留给她的遗物。听内子说,自出身起便挂在脖子上,从没摘下来过。用作寻亲用,轻易不能变卖的。这般拿过来,是想叫掌柜的给瞧瞧,可能从这里头瞧出些门道来……”
掌柜的哦了一声,这才仔细看起来。
但看玉牌的表面,玉牌便是玉牌,工艺十分粗糙。掌柜的拿在手上反复瞧,忽然不知按到哪里,只听玉牌吧嗒一声轻响,裂成了两半。
别说,优哉游哉的王爷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
就见掌柜的低着头,一手拿着一半,细看玉牌两半的里面。而后,他就看到其中一半里面刻着一个清晰的‘宁’字,心口突地就是一跳。
他手顺着玉牌往顶端摸,另一半上,看到了凸起的纹路。作为姜家的老人,掌柜自然知出自姜家的东西,不管是金银器物还是玉器瓷器,都会有特别的花纹作为辨识。尤其出自长公主的手,更会注上特别的东西。
他手指细细地摸,先是便请周和以稍等,而后举起玉牌又对光瞧。
许久,掌柜的脸色渐渐变了。
“敢问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家中那位夫人如今是何年岁?”
周和以只作不知:“一十有四。”
“当真自小便戴着,从未摘下来过?”掌柜的嗓音都变了,嘴唇都哆嗦。
“自然。”
“这位公子……”意识到事关重大,掌柜的严厉道,“若是你这话中有半分掺假,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罪过!”
周和以心中嗤笑,面上做出一副被激怒的样子:“掌柜的既然不愿告知,那小生这便打扰了。”说着就要拿走他的玉牌。
掌柜的哪里能叫他就这么走了,立即换了脸色。
“这位公子,这枚玉牌若是不出所料,定是出自我玲珑玉器。至于出自谁人之手雕刻,我暂不清楚,还等问过了才知。”掌柜的也不好押着别人的东西,就说,“老朽见这花纹委实独特,不若这样,你将这玉牌叫我拓印一份?”
周和以做出一副为难模样,不大愿意。
“这般,我们也不白拓印这花纹。”掌柜的拿出了三十两,推到周和以的手边道,“这是我们玲珑玉器拓印花纹的银钱,请公子收下。”
周和以挑了挑眉,这才愿意。
拓印好花纹,周和以揣着这三十两,悄无声息地又回了悦来客栈。长安还在榻上,睡得人事不知。周和以便这般又将小玉牌挂到了长安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补得这么晚,作者君这几天有点忙


第十八章
日子一晃儿就过,转眼到了五月中旬。
长安这些日子各处打听消息,约莫也了解了京城现在的形势。说来也巧,今岁秋闱在即先不说,刚好又大盛三年一度的宫廷选秀。宫里有策令,凡五品以上的官家贵女务必进京参选。一同随行进京的,还有诸多权贵为讨好圣上搜罗各地貌美女子。
长安日日看络绎不绝的载着貌美女子入京的马车,本没觉得这事儿会事关自家。在发现十天里就有四五波人来客栈打听过她后,顿觉自己这张脸太扎眼了。古代可不是现代,若她当真被人看中了给弄进宫去,根本无力反抗!
本想多待几日再做安排,此时完全歇了逗留的心,必须找个住处妥帖安置下来。
常松为了这事儿吃不好睡不好,杯弓蛇影的,恨不得一行人没来上京。如今的陆家,就靠少奶奶一个人撑着,长安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儿。若是长安出了哪怕丁点儿岔子,常松自认是万死也抵不了罪过的。
长安心中隐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打发了常松小七他们都出去寻。
别说常松这儿慌得不行,就是素来冷眼旁观的周和以难得也心生烦躁。
王爷自来比一般人警醒太多,稍有些异样他便能立即留意到,更何况这些来打听长安身世的人明目张胆,丝毫没掩饰对长安美色的觊觎。周和以心中是很有几分恼火的,一是为着这些色胆包天的人,二是为姜家至今没个人来。
心中疑心玉牌的消息是不是被人半道儿给截了。王爷想到姜氏的做派,不由眼神一黯。
他如今附身在陆承礼身上,行事诸多受限。私下的一些行动,也暂时不能显露。瞥了眼从昨日起就趴在桌上不知在写写画画些什么的长安,周和以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这大半年,白里日日相对,夜里又同塌而眠。虽说王爷没能将这少女视作妻子,但长安在他心中,已然与初见之时不同。至少在不妨碍正事的基础上,他会护着她。
这边他寻思着该做些什么,让姜家人尽早做出决断。那边常松与长安商量许久,这几日便由他带着小七,跑断腿的,四处打听合适的住处想搬走。
之前是觉得时间充裕才慢慢挑,如今这一急,当日便找到不错的住处。
就在杏花巷子南边,五百二十两成交。三进三出,占地广,附带一个不小的花园。花园种满各色各样的花草,虽品种不算名贵,但打理得井井有条。长安亲自去瞧过几个不错的院子比较,怎么也舍不得这花园,最后咬牙定了这个院子。
贵是贵了点儿,长安安慰自己,好在杏花巷子离闹市远,也算替她避开了麻烦。
这般一想,长安心安理得。
王爷全程被长安牵着,走到哪儿都牵。没办法,在长安心里,陆承礼虽面上瞧着像个正常人,却只是看上去像。长安跟他相依为命这大半年,这人又乖又听话,她早就把他当亲人看。生怕自个儿与人说话时顾不上他,叫陆承礼一个不小心丢了。
周和以乖乖被她牵着,长安询问他可喜欢这个院子。他闻言抬眼瞧一眼,显而易见,银子都付了他能说不喜欢?自然是点头的。
他一点头,长安就笑。
周和以心中一动,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就问她:“娘子很喜欢花草么?”
“当然了!”花了一大笔银子出去,但长安心里痛快,环视着新住处,她嘴角这笑就拉不下来:“花草这种东西,最能叫人心情舒畅了。更何况这么漂亮的园子!”
王爷于是挑眉再看一眼这叫长安十分心爱的小花园。
花草多是多,却杂而不洁。各色草木层次不分,色泽布局也毫无章法,可见这屋子原先的主人顶多只是随手种。且一眼望去全是最普通不过的品种,一株娇艳名贵的都无。他低头再瞧一眼爱不释手的长安,颇有几分好笑。这就满足了?
心中不以为然,但被长安牵着,他自也进去转悠了好几圈。直到长安这兴致淡了,翘着嘴角笑眯眯去布置屋里屋外。周和以才得了空出去一趟。
常松早被打发去购置用品了。
他们随手行礼不少,但要真正住下来还是缺很多东西。常松腿脚不便,骡车长安就留给他去使。怕他一个人不行,长安便打发小七跟着一起去。小七虽不会说话人看着也瘦,却很有一把子力气。他看了一眼周和以,见他点头,才跟着常松走。
窗外日西斜,已是酉时。巷子里搬来一户人家,街里街坊的自然都好奇。有几户住得近的人家,几个妇人姑娘伸着脖子往这边打量。
周和以一个人穿行在幽长的巷子,背脊笔直,目光如注。陆承礼的这俱身子久不经锻炼,虽生得高大,却并不敏捷强悍。哪怕王爷本身武艺奇高,此时也剩下空架子。不过便是再弱,斗倒一两个大汉,却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他走得十分快,一身血红的衣袍被吹得猎猎。日头越暗,光色越熹微,越衬得他这人肌肤如玉,唇如点朱。行色匆匆间,王爷眼神幽幽暗,犹如一只勾人的艳鬼在人间飘荡。
与此同时,长公主府里,正在摆晚膳。
姜怡宁端坐在长公主的右手边,正亲手舀了一小碗热汤双手奉给长公主。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接过小碗,不由地挑起了眉头。
事实上,长公主是今日才回府中的。
二月十五是她独子的忌日,二月二十八是儿媳的忌日。每年到了二月份,长公主都会去京郊的紫阳观,斋戒清修三个月,直到熬过四月才回府。今年也是如此,正月一过,她便去了紫阳观。只是不知她清修的这三个月发生了何事,素来不大愿意往她院子凑的孙女儿,今儿竟然巴巴等在门口,还主动陪她用膳。
兴许是常年修道心性寡淡的原因,长公主看着很是不好亲近。这些年就因她的这张冷脸,哪怕孙女养在她膝下,祖孙的关系也十分的生疏。
长公主试着多次缓和脸色去哄,奈何孙女一见她便哭,宁愿叫奶娘抱着也不肯亲近她。日子久了,她便也没强求,就这般随孙女儿心意去。
长公主狭长的凤眼低垂,凝视着这一小碗热汤。须臾,扭头再去瞧姜怡宁。
素来怯生生的孙女此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正巴巴地看着她。柔嫩的小脸儿上了淡淡的妆,瞧着十足的客人怜爱。她眉宇中的冷淡,瞬间就柔和下来。
大半年不见,怡宁长大了,懂事了,难得晓得来亲近她了。长公主嘴角微微翘,在孙女儿期盼的眼神中端起小碗,一滴不剩地吃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