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怡宁看着她吃完,心中绷紧的弦,倏地就松了。
说实话,对于长公主这个祖母,姜怡宁心里是又敬又怕的。别人不知,她却十分清楚。别看如今的纯阳长公主年龄老迈,持斋修道,时常不在京,却是真正简在帝心的厉害人物。这个人当初举姜家之力,力保当今圣上登基。事后不居功,带着姜家急流勇退。圣上在位几十年,姜家的荣宠直到如今也依旧无人能及,可见一斑。
心中掂量着分寸,姜怡宁仰着头笑得清甜又亲近:“祖母一人用膳未免冷清,往后孙女儿日日陪您用膳。”
“难得你有这个心,”长公主闻言有几分诧异,但欢喜居多,“你们小姑娘爱热闹,我这里太静了你不习惯,得了空来够了。”
姜怡宁嘟起了嘴,试探地摇摇她的胳膊道,“孙女儿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前儿夜里做梦,怡宁梦见了爹爹娘亲。爹爹将怡宁一阵骂,说怡宁不孝,不该放祖母一人孤孤单单。怡宁如今想通了就想亲近亲近祖母,祖母不依怡宁么?”
长公主眼眶都湿了,闻言哪有不依的?自然是含笑地允了。
祖孙这头正是亲近的时候,长公主多年化不开冰的脸上都带了笑。一旁管事的嬷嬷李嬷嬷心想着玲珑玉器那边递进来的话,一时间欲言又止。
李嬷嬷自小伺候是长公主身边的四大宫女之一,后来长公主下嫁姜尚知,便随着一同来了姜府。如今四十多年过去,她也成了长公主的左膀右臂。长公主外出清修,便是她以一己之力打理偌大的长公主府。外头有什么事儿,也是头一个到她这里。
事实上,玲珑玉器那边的信儿十多日前就递来了府上。不过因公主不在府上,这事儿就暂时压在她手里。本想着等公主归来立即禀报,如今看长公主与姜怡宁亲亲热热地用了晚膳,姜怡宁又扶着她去后院里走动,她便又有些犹豫。
李嬷嬷亦步亦趋地随行,心中如何,面上却是丁点儿看不出来。
她一路上就姜怡宁小意地拿话哄着公主,公主面上的笑就没下去过。李嬷嬷看得心酸,想着外头传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难得郡主想通了跟长公主亲近,若为这点子半真半假的怀疑就坏了公主的祖孙情分,怕是真的罪过了。
心里头这么一掂量,李嬷嬷心道罢了。既然十几年都等了,估计也不急一时。公主难得开怀,这事儿不若再缓一缓。
……
天色越来越暗,周和以带着一身晚露,从院墙上跳下来。
院子里已经点上灯了,隐隐绰绰的灯光从纱窗里映出来,似乎有人影儿在攒动。他翕了翕鼻子,似乎有饭菜的香气,就听到长安在那大声地叫唤。
“承礼?陆承礼?”她音色偏甜但语调有几分清淡,听着十分悦耳,“这大傻子又去哪儿了?一不牵着,转眼就丢了?该不会被人拐了吧?”
站在树后的周和以:“……”
“哼!改天给他手腕上系个铃铛。看这傻瓜还怎么瞎跑!”
王爷低头看了眼自个儿白皙的手腕,系个铃铛?他的眉头高高地挑了起来,这是把他当什么?狗么?!


第十九章
长安本来是随口一提,等常松提起六月二十五是陆承礼二十五岁生辰,她当真去附近的金银铺子定了一个小金铃铛。
花样是她亲自设计,指甲盖大小的喇叭花形状。枝叶缠绕红线,是现代手链的样式,十分妖娆。
想着陆大傻子那漂亮的手腕上系这么一个铃铛,动一下便叮当响,长安就忍不住笑。
周和以发觉,长安近几日总看着他笑,那种古怪的笑意叫他心中很是莫名。素来没什么好奇心思的王爷旁敲侧击了翠娘才知,长安居然真去定了个铃铛给他当生辰贺礼。王爷一时竟不知好笑还是好气,这个小妇人当真是促狭得厉害……
购置了院子,真安顿下来后,他们好似有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长安这些日子一直拎着心,就怕京中那些见色起意的人不死心。不过一晃儿一个月过去,那些总来打听她的人都没了动静,她这颗心暂时就放下了。长安寻思着去姜家认亲的事儿事不宜迟,得了机会就去长公主府附近打听。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她见不到人。哪怕她能想出一千种说辞,没靠得住的人带她进府,空有玉牌也无用。讲真,若非长安记得原主跟她的生身父母长得很有几分相似,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原主当真是有理也无处说。
没有门路,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于是长安只要得了空就在公主府附近晃悠,且挑长公主最便宜的时辰去。盼着哪日运气好能直接撞到长公主的面前,叫她瞧上一眼。
晃悠了大约一段时日,丁点儿收获都没有。
公主府邸落在城南,这一片是京城有名的勋贵圈儿。京城四品以上官员的府邸,都落在这一块儿。按理说,长安晃悠了大半月,不至于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没遇上。但人若不走运,当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正经人没遇到,她反倒叫礼部侍郎的长子王冲给撞了个正着。
要说王冲此人,最是贪花好色。时年二十有三,正妻没娶,娇妾美婢莺莺燕燕却养了一屋子。十五六岁便夜宿花街柳巷,玩死玩残的女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日他难得白日里出门,就遇到在长公主府门前徘徊的长安。长安有心叫长公主看出自己的长相,次次来都特意将五官面貌全露出来。王冲一件长安两眼都痴了,这等难能一见的美人哪能放过?他当场一摆手,几个小厮便上前堵住了长安的去路。
长安一见情况不对扭头就跑。
三四个小厮跟王冲欺男霸女的事儿做得多了,不必主子吩咐,自发地就去追。长安对这一块不熟,就闷头瞎跑,很快便被他们给堵在了死胡同里。
白日里这条巷子,当真是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长安看着三面高高叠起的院墙,面对着四个年轻男人,心一横就硬着头皮硬上。托了力大如牛的福,三个年轻力壮的小厮连带着王冲这个主子一起,被长安给打得满地爪牙。
长安无数次感激这把子力气,狠狠一脚就踩在了王冲的两.腿之间,而后,狠狠地碾。她力气大,下脚又带着恨意,差点没把王冲的物什儿给直接踩碎了。
直到王冲鬼哭狼嚎的求饶,她才哆嗦着手脚,心有余悸地回了住处。
这日夜里,长安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
总觉得自己这运气,未免也太背了些。好似冥冥之中总有一只手在阻挠她做什么。心里想着白日里的遭遇,长安又摸了摸脖子上挂得玉牌,到底觉得心有不甘。憋屈难忍,她干脆爬起来,抓着身边睡得香甜的周和以一阵猛摇,把人给摇醒了。
王爷面上迅速敷上一层冰。
黑暗中,周和以抱着薄被坐起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这作死的小妇人。
只见如水的月色下,榻上的少女一头乌黑如墨缎的发丝披在肩头,别样的柔美。一双潋滟的凤眸怒睁着,隐隐可见里头两团火在熊熊燃烧。鼓囊囊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在大半夜在琢磨什么东西想不通,越想越气的模样。讲真,若非王爷十多年的惊梦之症已然痊愈,这般胆敢在他熟睡之后惊动他的人,早被他剁碎了送去喂野狼了。
“陆承礼!”长安抓着他两肩膀晃悠,“我是不会屈服的!没有什么能难得到我!”
王爷心头火气一滞,不由地挑起眉:这是又怎么了?
“阻挠我?不给我破坏她人生的机会?”长安冷哼,“我偏要破坏!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特么的决定跟它杠上了,不让我去,我偏要去!”
“……去哪儿?”没头没尾的,听不懂。
长安看都不看他一眼:“你不用管!这里头没你的事儿,乖。”
周和以:“……”没本王的事儿你把本王摇起来?
“不管了,”长安自顾自地嘀咕道,“迂回的套路行不通,那就走直接上门这一条。反正理由再牵强,血缘关系却是千真万确的。”
说半天,原来还是认亲这事儿。
周和以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床柱上。长公主这些年沉迷修道不理世事,姜家多年来没个正经男子撑着门庭,早已经不是原先的钟鸣鼎食之家了。若非父皇念旧,荣宠还在,依姜家孤儿寡母的现状,怕是早沦落到三流以外。
王爷私心里是看不上姜家的。毕竟等长公主一倒,或是他父皇心思一变,姜家失了依靠,就是个空壳子。但姜家的这场富贵对于山沟沟里长大的长安来说,确实不亚于一步登天。
“上门?”周和以嗓音里含着哑,“娘子要上什么门?”
“自然是我寻的亲人的门。”
“娘子你找到亲人了?”王爷不由的诧异。
“那是自然,”长安不想给他解释她怎么找到的,只含糊地说,“我大街小巷的打听,自然打听到一些眉目。罢了,跟你说又有何用?你又听不懂!”
说着,她将薄被往身上一盖,直接躺下了。
周和以:“……”
“睡吧,再有三四日便是你生辰。等我忙完手头这阵子,要给你做一个好吃的生辰蛋糕。”长安忽然把头伸到周和以的腰边上,黑暗中,她两眼亮晶晶的,“届时会有非常特别的生辰贺礼,承礼期不期待?”
一个破铃铛有什么好期待,王爷面无表情。
“哼,我就知道你很期待。”长安头埋下去,说话声音嗡嗡的,“这东西啊,我告诉你,全天下独此一只,旁处再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周和以别扭地挪开腰,背对着长安默默躺下去:啧,谁稀罕!
……
既然决定了拼一把,长安也不怕上门被人轰出来了。稍作三四日准备之后,为避免夜长梦多,长安便领着陆承礼常松等几人,十分直接地敲响了公主府的大门。
长公主的这座府邸,是当初明德帝登基后特意赐给长公主的。
这座府邸听说历经几个朝代,一次次翻修晚膳,如今光看门庭,已然不是一般府邸能及的巍峨与肃穆。‘长公主府’四个镶金大字龙飞凤舞的,听说这牌匾还是当今圣上亲手所书。门前两只狰狞的石狮,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左一右地镇守着门口,足足高人半个身子那么高。紧闭的大门,门槛高出正常人的膝盖……当真是,处处彰显公主府的高不可攀。
长安咽了口口水,心中很有几分紧张。虽说她来之前便已然做好了要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但此时站在这里,她免不了会觉得底气虚。
毕竟说辞什么的,她张口瞎编,根本经不起推敲。
特意换身干净又不失体面的衣裳,长安牵着周和以就这么站在角门处,等着公主府门房的人出来。
公主府的门房,是一个体面的年轻小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圆脸,见人就笑。一身藏青的小厮打扮,瘦归瘦,看着人很是激灵体面的样子。
门房出来的第一眼就是两人的衣着。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半句不假。长安和陆承礼这般人模狗样的,哪怕面生,门房也是愿意听长安说话的。长安深知与小鬼打交道的手段,上来先塞了一两银子。果不其然,门房的态度更好了,听话也听得更仔细。
长安心中打好了腹稿,此时说的也流畅,几句话就把自己来此的目的交代了。
门房小子见长安行事大方,本还当是府中哪位管事嬷嬷的娘家人。此时听完她的说辞,一道闷雷劈在头顶上,顿时生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他捏着手里还没捂热的银两,手心用力的咯咯响。门房小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大对。心中辗转半天,他默默躬下了腰,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说得可当真?抱错孩子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您当真没找错人家?”
“小女是打听才来的,”长安自作不知地摇头道,“姑且算来碰运气的。”
门房吐出一口气,骤缩的心口慢慢缓和了。
“这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似乎察觉自己口气太过严厉,小心起见,门房小子斟酌地改口道,“信口开河,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年前家中祖母大病一场,本以为熬不过去,特意将小女叫道身边,将小女的身世和盘托出。”长安却半点不受他威吓,一幅无辜的模样,“她年纪大了,不大清楚小女的生身父母是到底何种身份,只说小女的爹娘皆是京城的贵人,气度非凡,父亲的名字,似乎叫安澜。小女上京打听了这两个月,别的什么都没打听到,只打听到这里曾有位叫安澜的……”
“安澜?!”
长安点了头:“对,姓姜,安澜,京城人士,贵人。”
这几句话说出来,门房小子冷汗又飙出来。
长安道:“小女不知什么安澜,这两个月便一直在打听叫安澜的人……”
“姑娘当真不知安澜是什么吗?!”门房小子激动的嗓门都劈了。
安澜可不是名儿,那是他们家已过世侯爷的封号!
“小女身上有一块玉牌,听说是娘亲亲手挂小女脖子上的。”长安避而不答,径自道,“那乡间妇人虽仓促之间换了人,却没来得及取下小女的玉牌。”
门房小子只觉得,手心的这枚银子颇有些烫手。
他小心翼翼地睨着眼前的少女,只见这少女哪怕衣着朴素,样貌气度却不像一般人。他年纪小,没见过已过世的侯爷侯夫人,不知两人相貌。但可以肯定的是,府中那位郡主,跟长公主是丁点儿都不像的。他一时间想信又不敢信,心中几番辗转,拿不定主意。
若府中那位天之骄女的郡主当真是个假货,真郡主却被丢在乡间十四年,且不说这其中曲折到底要如何。就说这真郡主进了府,那可是要翻天的!
“不若这样,小的先进去给主子报个信儿,姑娘先稍等片刻?”
门房小子心口怦怦跳,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若这位当是真郡主,那他今日报的这信儿卖的这个好,可就是登云梯!!
长安点头,“你且去吧。”
门房小子不敢耽搁,忙不迭地就往府中冲。
就在长安焦灼地等待之时,一群人不知打哪儿冲出来。在两人猝不及防间,一麻袋将长安从头套到了脚。周和以虽有察觉正要动手,身子却跟不上他的反应,正要暴起呢,后脑勺便遭遇了两下重击。
只见周和以额头的血飙出来,他晃了两晃,整个人轰然地倒在了地上。
而套住长安的麻袋被人扎紧了口子,装进台阶下的马车里,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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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贼人动作太快, 公主府一直盯着的门房连反应都不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长安那么大一个人便被人给套着装走。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门房跑出来, 就看到周和以倒在地上, 鲜红的血迅速染红公主府门前的地砖。
他扶着周和以的手都在微微颤, 半天反应不过来。
……这, 这是发生了何事?何处歹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公主府门前行凶掳人?!
然而那一波人动作飞快,马车转眼就消失在巷子口。
正巧候在巷子口的小七察觉到飞驰而过的马车, 顿觉不对, 催促着常松赶骡车过来瞧瞧。这一瞧才发现, 自家少奶奶好端端的人不见了, 而少爷倒在血泊里。血染红半身衣裳,脸刷白如纸。常松这颤巍巍的,差点没吓眼一闭厥过去。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过是来寻亲为何会变成这样?!
常松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年前陆家就遭了一次大难,如今又出事, 老天爷这是想叫陆家死绝么!心里这般恨着,常松仓促跳下骡车。可太急, 一条腿卡在骡车的车辕, 叫他直接一个猛子从骡车上栽下来。
若非小七眼疾手快托他一把,常松当真得栽个头破血流不可。
翠娘抱着小包袱连忙下来, 拎起裙摆就往台阶上跑。就算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公主府门前依旧是半个人影都没。那门房扶着人, 一时间不知是弄进府还是送下去。
常松瘸着一条腿,跌跌撞撞的,差点没一头磕死在石阶上。小七最快, 冲上去就把周和以从公主府的下人手中接过来。平日里安静得跟个影子似的人这时候倒显出来,只见他抱起周和以,指着门房无声示意翠娘问,自己则迈开腿往附近的医馆冲。
别的什么都是不急一时,以这满地的血,再不救人,主子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小七这时候也不隐藏,轻轻一跃,只身便飞上了两丈高的院墙。周和以这么大的块头在他手中仿佛一张薄纸,抱着在高墙之上飞奔毫不吃力。常松哆嗦了半天转头跑下台阶,小七带着周和以已经没影儿了。
常松心里又惊又惧,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如何是好。
哆嗦着爬上骡车,心里记挂着长安的去向却又更怕自家少爷会至此没命。都顾不得翠娘没上车,甩起鞭子慌不择路地驾车就要去追小七。
不管怎样,如今救少爷的命才是首要!
翠娘被公主府的门房给带进了侧门耳房。说实在的,门房也没料到青天白日的会发生这样稀奇的事儿。翠娘问,他便语速奇快地将事情始末给交代给了翠娘。且不说翠娘这边惊慌失措,就说先前替长安递话的那小厮,一股脑儿冲到二门,被管事的给拦下了。
公主府不是一般人家,自来规矩极大。
从外院到内院,三道门,每一道都是有管事在看管着的。二门的管事是个妈妈,姓刘,天生一张款下颚的大方脸,断眉,三角眼,瞧着很是不好相与。府中人就是看中了她这面相,能镇得住人,才叫她守着这二门。
毕竟内院的两个主子都是女眷,长公主金尊玉贵不必说,小主子还未出阁呢,可千万莫被不长眼的腌臜东西给冲撞了。
也是不凑巧,门房小子急吼吼的,正巧撞见刘妈妈抓到几个胆大包天的婆子竟然在这二门处的廊下不干正事儿地闲磕牙,一顿疾风骤雨的发威风。门房的这小子正撞到枪/口上,被刘妈妈逮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门房小子心里急啊,苦着脸等刘妈妈呵斥完才说这头有急事要求见主子。
刘妈妈一听立即就黑了脸。
这是哪里的话?主子是你想求见便能见的?除非遇着天要塌下来的大事儿,否则似门房小子这般的下人,想都不要想去后院献殷勤。刘妈妈拦着不叫门房进去,门房小子念着长安还在外头等,怕等急了坏事,只好冲刘妈妈招手示意她赶紧低头。
刘妈妈眉头又要皱起,但见这小子抓耳挠腮的实在是急切,这才狐疑地低了头。
门房心里气得要命,但也无法。他一个男子委实进不得内院。退而求其次,他赶忙凑过去,冲着刘妈妈就是一耳语。
话音一落,刘妈妈的脸刷地一下都白了:“当真?!”
“这哪还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啊妈妈哎!”
门房小子这急性子,都快急得吐血了!
他当即一拍大腿就道:“人现如今就在门口等着呢!小子也不是那等信口开河的人,若非都打听清楚了,哪敢这么跑?妈妈你可快些吧,若这位是真的,你耽搁了她的事儿,往后别说吃不了兜着走!!”
刘妈妈这一听,当即激灵灵的一个寒颤。
“你小子可不会办事儿!人都到了门口,你可把人迎进来了?奉茶了?可有人伺候?”虽说耸人听闻,但甭管这位寻亲的姑娘说得是真是假,在没定论之前,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礼数都周全些就绝不会出错!
“哎哟!”被她这一说,他才想到自己光急着报信,把人还晾在外头呢!“妈妈你可尽快些去求见主子吧!小子这就去瞧瞧!”
说着,也顾不得其他,马不停蹄地就又往外头去。
刘妈妈看这小子慌慌张张的背影,一时间心口砰砰地乱跳。
她一面觉得,这小子说的话未免太过稀奇。当初郡主虽生在外头,可却是已逝侯夫人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亲自去抱回来的。亲舅舅哪还会弄出这等抱错孩子的乌龙事?总不可能敷衍到这个地步吧?一面又觉得,新出生的婴儿五官不明,确实不易分清。若那想见夫人存心为自己的骨肉博一生富贵,故意为之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想来想去,心里仿佛揣了个兔子,弄得她心惊肉跳。
她对着那慌不择路的门房小子的背影有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遇着点事儿就慌慌张张的。自个儿则迅速又将这关系给捋了一遍,才连忙揣着手往内院去。
……
与此同时,内院里,长公主正在花厅里瞧这端午赏荷宴的诗词帖。
这次的端午赏荷宴,姜怡宁的一首咏荷词出手,可当真是才名远播。哪怕长公主当时不在场,此时翻阅着姑娘们创作的诗词,也能窥见当时孙女的意气风发。
她一首一首的瞧着,能抄录下来的诗词,自然是都好的。不过长公主觉得,旁人再怎么也比不上她的怡宁。长公主年轻时候也是多才之人,自然对诗词的赏析比一般人更细致。此时瞧着姜怡宁词句中这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只觉得孙女的心性如此通透,非一般寻常女子能比。
“这怡宁啊,当真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