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醒了。”

“我还没睡。”

“不是早就进去了吗?”

修远注视了她几秒,忽然一声轻笑:“等你,快过来睡觉。”

加班的疲劳和尚未倒回来的时差令修远很快入睡,呼吸声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重,大约是疲倦至极了吧。路漫漫摸上他的脸,食指顺着他的眉心,滑下他笔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两片薄薄的嘴唇上。

他…想和她结婚吗?

**

路漫漫辗转反侧一夜无眠,醒来后已经日上三竿,身边的被褥早已冰凉,修远应该去上班了吧。

连续翘了两天班都没接到杨束的催命电话,她索性翻了个身继续睡,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朦朦胧胧间,感到有什么在脑后震动。

原来是电话响了,屏幕上闪烁着Susan新拍的艺术照。

“怎么了,想我了啊?”她打了个呵欠。

“亲爱的,你是还没有醒吗?”

“嗯,我在说梦话。”

“啧啧啧,该不是纵欲过度吧,一看你面相就知道,难满足!”Susan坏笑一声,“你说话声音那么低,难道是因为Alex在你旁边?啧啧啧,一晚上了还没够吗?”

“Alex不是应该在你旁边吗?”

“别吓我!”Susan坐在马桶上,神色慌张地左右各看了一眼,入目只有白色的隔板,“我在排毒呢,Alex怎么会在我身边?吓惨我了你知道吗亲爱的!”

“人事部隔壁不是创意部吗?”

“Alex没上班呀。”

路漫漫一愣:“没上班?”

“对呀,我刚去找你来着,听说你们都没来,对了,杨总也没来。你们三个该不是…喂?喂!死Mandy你竟然挂我电话!”

路漫漫在家里找了一圈,就差没爬到地板上去查看沙发底了,都没找到修远的身影。修远不在家,也没去公司,那他去哪儿了?

大脑突然死机的路漫漫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给他打电话,连续打了两次,听筒里只有冰冷的女声传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路漫漫慌了,昨晚他的情绪就不对,她凑上前去想亲他都被他偏头避开,连续几次后她放弃了,但还是强势地搂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按理说修远是不会拒绝他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忙给修筱彤打电话。

修筱彤正上课呢,放在课桌里的手机就嗡嗡地震动起来。她把电话按掉,给路漫漫发起了短信。

“我在上课,怎么了,是妞妞想我了吗?^_^”

“Alex呢?”

“去英国了呀,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不是才回国么,怎么又出国了,难不成又被杨束派去出差了?

想着,她就给杨束打了电话。

听见杨束微喘的声音后,她的大脑有一秒的空白,呆呆地说:“哥哥,我是不是打扰你办事儿了?”

“你也知道!”杨束咬牙咒骂一声,从床上坐起来。

路漫漫曾在杨束跟陆一弥亲热的时候误入过他们的卧室,虽说限制级的画面还没开始,但她已经能看见陆一弥的胸肌了。

然后…她被杨束一脚踹出了房间,对,是踹的,事后又好好地骂了她一顿,那是她第一次被杨束骂,也是唯一的一次。

眼下看来,第二次要上演了。

路漫漫连打好几个电话,结合这几天的发生事,他知道她必定有急事,安抚了下陆一弥,便披着外套到客厅接电话。

“有话说。”

“呃…你不方便就再说吧。”

“说。”

“Alex去哪儿了?”

“你男朋友去哪儿了你来问我?我床上的不是他。”杨束笑了一声,单手打开烟盒,动作熟练地挑出一支烟点燃。

“我是说,你又派他出差了?”

“他不是刚回国吗?我闲得发慌了才又叫他出差。”

“那他去哪儿了?”

杨束好笑:“你要不要过来看看我床上的到底是谁?”

“算了,我再问问别人。”

她说着就要挂电话,被杨束喊住了。

“听哥一句劝,跟Alex分手吧。”

“为什么!”

路漫漫懵了,得知有婚约之时,杨束明确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她可以理解,他毕竟是WE广告的总经理,自己的公司也跟陆家有经济上的来往,他一个人不足以同整个陆家抗衡。

只有徐忠毅能摆平陆家,可他连柳若烟的话都不听,莫非她就真要嫁给陆慕了?

“漫漫,你还在听吗?”

路漫漫收回思绪,答道:“我不懂,为什么一定是陆慕,不论是政治联姻还是商业联姻,修家难道比不上陆家?”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你要相信我们是为你好。”

为你好。

路漫漫觉得世间最狂妄自大又可笑的话莫过于“我是为你好”,摆出一副好人脸自以为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殊不知只是自我催眠跟自我感动罢了。

换位思考是最不切实际的。

“为我好,呵呵。对呀,陆家家底殷实,陆慕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能嫁到陆家一定幸福得要死呢!多少人羡慕不来呀!”她如银铃般的笑忽然变调,带上了嘲讽,“如果路遥遥还活着,这等好事是不是就落不到我头上了?”

“Mandy!”

“别生气呀哥哥,我会以为你在提她打抱不平呢。这都七年过去了,我都已经忘了她长什么样儿了。呀,说错了,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杨束不禁皱眉,沉声道:“别这么说话,她已经不在了。”

“她都死了我怕什么?哈哈,哥哥你该不会相信世上有鬼吧?”路漫漫跟中了邪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她来找我呀,看我是怎么夺走曾经属于她的宠爱的,她的爸爸妈妈,她的外公,哦,对了,现在还加上一个,她的男人…陆慕!”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剧情开始了~

 


第 37 章

路漫漫风风火火地赶到徐家,欲与徐忠毅理论,她已经做好了和家人做斗争的准备,无非是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和冷战,还真能跟她断绝了关系不成?

回家的途中,收到修远的短信。

“临时有事,吻念。想你。”

不能更简洁的短信,成功地安抚了她的心情,之前的气消了大半。车子拐上通向大院的道路后,她才将车靠边,给他回短信。

“望Alex小朋友好好学习中文,勿念。”

若是路漫漫知道这一去,几乎跟修远要成永别,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开,哪怕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见到陆慕,她并不惊讶。

“漫漫。”陆慕微微笑着,手伸过来想要帮她提包。

路漫漫看也没看他一眼,绕过她,鞋未换下便大步冲进了屋内,鞋跟砸在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徐忠毅坐在沙发上品茶,见到她来,扬起笑脸招呼她过去。

“漫漫回来啦,陆慕正好也在,你们——”

“我不结婚。”

语气很平淡,没有嘶吼,没有愤怒,声音平静如水。她后背挺直,站在沙发后,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和徐忠毅对望。

徐忠毅的笑容停滞了一瞬,又恢复正常,说道:“害怕了吧?别担心,婚礼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会安排好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嫁。”

徐忠毅把茶盅往桌上用力一放,苍老却气势浑厚的声音传来:“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嫁!”

大概只有两秒,或许更短的时间。只见徐忠毅手臂一扬,原本放在沙发扶手旁的拐杖直直地向路漫漫飞去。陆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连续听见两声“嘭”的声音。第一声是拐杖砸在路漫漫额头的声音,第二声是拐杖落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客厅里的人俱是一惊,保姆跟杨束的母亲慌忙上去查看徐忠毅的情况,徐忠毅当兵多年身体硬朗,可刚刚那用力一掷还是让他跌靠在沙发上喘气。

路漫漫捂着额头,依旧站在原地,不语。

陆慕沉下了脸,走过去拉下她的手,撩起她额前的刘海。刚开始她还反抗,不愿意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在他一声低斥之后,她笑了笑,笑声有些凄凉。

她说:“你满意了吧?”

陆慕抿唇不语。

她的额角高高肿起,一条红印从眉尾延续到眼角,往外渗出点点血丝。若是再偏一点,伤到的就会是眼球了。

“怎么不让开?”她竟然站在那不躲也不让,被砸到之后也没哼一声,他真不懂她为何这么要强,稍微妥协一下都不行吗?

“让开了怎么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呢?”

“我带你去处理伤口。”她的伤口实在太骇人,陆慕不顾她的反抗带着她往楼上走,到了三楼,问她,“哪一间。”

“不是轻车熟路地上了三楼吗,哪一间你都没打探清楚?”

他紧拧着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的伤口再不处理会留疤。”

她嗤笑一声,伸手指了一扇门。

在屋内等了两分钟,去而复返的陆慕提着药箱进了来。他撩开被子的一角,坐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药箱的距离。

他戴手套的动作非常熟练,她小小地吃了一惊,他发现她的表情,笑了:“我念过一年的临床医学,后来退学了重考的。”

“哦,我以为你念的护理呢,还想着你穿护士服一定很可爱。”她的语气绝没有字面上看起来这么平和,而是夹了轻微的嘲讽。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拆开新的棉签,沾了消毒酒精,用捏着棉签的那只手的小指勾起她刘海上的一缕头发,说:“用发卡夹起来。”

她随意地把刘海往头顶一撩,用手心压着。

“闭眼。”

酒精触碰到伤口上时有轻微的灼烧感,伤处本就又涨又烫,这下更是难受不已,酒精很快挥发,清凉感随之而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同时出现,她疼得发出一声“嘶”的声音。

陆慕放轻了动作,换上两根新的棉签继续消毒,末了才说:“创口在脸上,不敢给你用碘伏消毒,碘伏比较难洗掉。”

她睁开眼,被残余的酒精一熏,立马又将双眼紧闭。

“有什么不敢的,正好变丑了,你就不会想娶我了。”

“不是不敢用,是不想。我怕…你会不高兴。”

合着你用这样卑鄙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嫁给你,就不怕我会不高兴了?路漫漫对陆慕的逻辑思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很想撬开他的脑袋看一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路漫漫不想理陆慕,上好药后和衣钻进被子,下了逐客令。

“漫漫,把衣服脱了再睡,不然醒来会感冒。”

他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她猛地坐起身来,抓起枕头朝他砸过去,语气厌烦地说:“你是陆祥林吗,你烦不烦!”

陆慕好脾气地将枕头放回床头,不管她是否愿意听,还是交代了她不要乱碰伤口才走了出去。合上房门,一转身,便看见靠在走廊上表情凝重的杨束。

陆慕笑:“我约了墨圳打球,要去吗?”

“我们谈谈。”

“好,谈什么?”

“到我房间。”

杨束率先转身,陆慕挑了挑眉,跟着陆慕进了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你这么做对漫漫不公平。”

杨束不打算跟陆慕绕弯子,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从徐忠毅那儿得知事情真相时,他彻底惊呆了。一桩看似简单的联姻,背后竟藏着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他不是不想帮路漫漫,而是没有能力去帮她。

这几天他的思绪也很乱,他跟陆一弥的关系被爆出来的那段时间,闹的阵势比现在还大,若不是弟弟跟漫漫一起帮他,他指不定也被逼着跟哪家千金结婚了。

所以,他决定帮一把路漫漫。

“我喜欢她,我会对她很好。”

“可是她不喜欢你,你很明白,这样的婚姻没有意义。”

陆慕笑容不改,说:“我们都很明白,感情这东西绝不能放天平上衡量,因为付出永远不可能等于回报。”

“那你…呵呵,有意思吗?不是楞头小子了,喜欢个姑娘即使被骂也要死皮赖脸地贴上去,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考虑过你跟漫漫的未来吗?不对,应该是,你们有未来吗?”

“你跟陆一弥有未来吗?”

陆慕一针见血,让杨束一时无法接话。

他考虑过跟陆一弥出国,可陆一弥喜欢国内,也喜欢现在的工作,他不想看见陆一弥不舍的表情。所以明知在国内他们只能隐瞒关系,在极小的朋友圈里公开,在属于自己的安全领地亲密,他也愿意。

爱是自私的,为了满足爱人的私欲。

杨束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思绪被陆慕带着跑了,连忙说:“这是两码事,我跟一弥是两情相悦,而你是一厢情愿。”

“她会喜欢上我的。”

“如果她知道你和遥遥的事,你觉得她还有可能喜欢上你吗?”

陆慕脸上的笑在顷刻间退散得一干二净,眸子里投射出两道凶狠的光芒,“你说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遥遥第一次堕胎是一弥陪她去的。”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怎么,敢威胁我爷爷,不敢在我面前承认?陆慕,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卑鄙!”

陆慕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我没想到徐老爷子竟然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他就不觉得丢脸?全家溺爱宠爱的外孙女,竟然是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人!”

“遥遥已经走了,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陆慕哈哈大笑,仰起头喊道:“遥遥,你在哪儿呢?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你听见了吗?遥遥?”

“你这个疯子!”

“对,我是个疯子。从发现她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我要报复她!”

“那你也不要伤及无辜!”杨束咬牙,努力克制想要冲上去揍陆慕的冲动。想到全家人因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秘密,不得不将路漫漫嫁给陆慕,他的血液就沸腾起来,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狠狠地揍陆慕一顿。

“我怎么舍得伤害漫漫呢,她有一张跟遥遥一样的脸,脾气也越来越像遥遥,我喜欢得不得了呢,怎么会伤害她?我要娶她,跟她结婚,把她宠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让她不敢背叛我。”陆慕笑够了,拍了拍杨束的肩膀,“你家老爷子都不敢拒绝我,你就不要妄想了,你没那个能力。”

陆慕整理好表情,走到二楼走廊时,只听得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整个人被一股大力自后向前扑倒。

他努力转过身,对上杨束跳跃着火星的双眸。

“嘭”地一声,杨束一拳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陆慕,你不要太过分!”

两人很快扭打做一团,楼下的人听见动静,连忙大叫着跑上来阻止他们。男人们都还未归家,只有年老的徐忠毅跟杨束的母亲和保姆,均不敢上前去拉。

徐忠毅在楼下吼道:“你们两个快给我停下!”

厮打的两人仿若未闻,拳脚的力道和幅度反而加大了,脸上纷纷挂了彩。杨束找准时机,两腿夹住陆慕的脚踝,用力一扭。只听得陆慕一声闷哼,两人一起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一串“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安静。

“杨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杨母第一个扑了过去。

所幸两人都没有造成重伤,三月的天乍暖还寒,楼梯上的地毯还没有拆掉,才渐少了他们受伤的机率。

“你个混账东西!咳…咳咳…”徐忠毅一脸盛怒,指着杨束的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杨束从地上爬起来,无名指在唇角一抹,果真看见指尖上的一抹鲜红。他舔了舔受伤的唇角,笑着说:“我们闹着玩儿呢,爷爷。”

“有这么闹着玩儿的吗?快给陆慕道歉!”

“你需要道歉吗?”不等陆慕有反应,杨束又转向了徐忠毅,故作无辜,“看吧爷爷,都说了是闹着玩儿的,他不用我道歉。我还有事儿先走了啊,不在这儿吃饭了。”

“你——”

陆慕拦住徐忠毅,无所谓地笑笑:“我们练拳脚呢,徐爷爷,您别生他的气。”

“真的?”

“真的,他要是故意打我,我还会放过这等告状的机会?”

徐忠毅狐疑地盯着陆慕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破绽,最终一无所获,他摆了摆手,问:“那丫头睡了?”

“帮她处理了下伤口,刚睡下。”

“哎,这丫头性子倔,她的话你别理,我们说的话才算数。”

陆慕默了一会儿,嘴角带了点笑,“我想把订婚取消,直接结婚,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我找了个朋友,她的团队负责帮我准备婚礼,你们什么都不用管,都交给我就行了。”

徐忠毅微微一惊:“这么快?”

“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

“漫漫似乎跟修家的儿子走得很近,听杨束说,他们好像是男女朋友。”

“修临南的儿子?”

陆慕点头。

徐忠毅双手握着拐杖撑在地上,面色凝重地思考着,眉心渐渐皱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

“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我只是担心修临南知道漫漫跟他儿子的事,会对漫漫做什么,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多了。”

徐家跟陆家隔了不到三百米,陆慕从徐家出来后先走到西侧的花藤下抽了一支烟,才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修临南,你欠我的,就让你儿子来还,你一定要看清楚了,我是怎么报复你的。

至于路遥遥,我曾经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伤害你呢?路漫漫长了一张跟你一样的面孔,我自然也不会伤害她。但我要让她品尝到失去爱人的滋味,宝贝,你知道吗,那是我曾经的感受。

不论是修家还是徐家,欠他的,他都会一一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埋下的伏笔你们还记得吗?快来猜剧情 猜对有奖~(*^__^*)

 


第 38 章

迷迷糊糊倒也睡了几个小时,下来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客厅里没有人,饭厅有低低的人声传来。中午徐忠毅砸她的那一下,该是动怒了吧,那么她就不用再理,可以彻底将订婚的事儿抛到一边了。

她去拉门锁,打不开。用力再试了一下,还是不行。

“叮铃——”

警报器的声音惊倒了饭厅里的人,与其说是惊,倒不如说是意料之中。

徐忠毅在保姆的搀扶下,拄着拐杖最后一个从饭厅出来,站在前厅正中间的位置,杨束的母亲杨清第一个走过来。

“漫漫,这几天你先待在这儿。”杨清的声音极小,只有两人能听清。

路漫漫从她脸上看到几分不忍,一觉过后她的脑子清楚了些,不想把多余的情绪加到无关人的身上,杨清对她虽不是很亲厚,但当年的路遥遥也是同样的待遇,她的心里就平衡多了。

她怎么把别人对路遥遥的好坏态度当成了评判敌友的标准?她不禁苦笑,看来路遥遥并没有真的从她的心里离开,她依旧活在路遥遥的影子下。

“你不许走。”徐忠毅威严的声音传来。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徐忠毅,隔着四五米的距离,她相信徐忠毅能看清她眼中的恨意。恨呐,怎么不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将她嫁给一个谈不上认识的男人,一个令她讨厌到极点的男人。

徐天朗站在徐忠毅的身后,他长得跟徐忠毅有五分像,两父子一前一后的站着,表情倒是如出一辙。

路漫漫把目光落到了徐天朗的身上,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开口:“大舅,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徐天朗面色一沉,眉心皱了起来。其实不光是他,屋子里剩下的人也都变了脸色,徐忠毅最是,路漫漫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又会将那支拐杖扔过来。

“四年前,你们也是这样把哥哥锁在家里。”

她口中的哥哥是指杨束,杨束还有个弟弟叫徐泽沣,跟她同岁,婚后跟妻子单独住在外面。说起来她还有一个表哥,是徐天朗战友的遗腹子,一岁多的时候母亲去世,被徐天朗收养,那时的杨清已近临盆。

她跟另外两个人不熟,唯独跟杨束的感情要好,从小到大吵吵闹闹无数次,尚未懂事的时候甚至打过几架,可并不影响他们兄妹间的感情,反而更加深厚。

所以当杨束跟陆一弥的关系被发现,并遭到整个家庭的反对时,她站了出来,强力支持杨束。最终杨束成功得到了徐忠毅的点头,但功劳不是她的,是徐泽沣以联姻为交换,换了杨束的恋爱自由。

四年的时间,只不过换了个人,其他一切照旧。

她想,如果今天站在这里是路遥遥,那么她还会不会成为替代品?只要路遥遥挤出两滴眼泪,应该全家都会心疼路遥遥,从而选择让她替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