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上的沙子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掉,不知不觉的,一个时辰过去了。等到丫鬟落英来报,太夫人早已酣睡过去。
张妈妈朝着落英打了个手势,二人轻手轻脚的来到一个僻静之处耳语起来。
“夫人可回府了?”
落英摇了摇头,满脸的担心。“已经派人去催了,不过这一回夫人似乎铁了心,根本就没有回来请罪的打算。而且…”
“而且什么?你快说呀,别吞吞吐吐的!”张妈妈急了,瞪了她一眼。
落英抿了抿嘴,小声嘟嚷着。“而且,夫人还说,太夫人不退了王家的亲事,她就不回府了。”
张妈妈听了这个话,额上的皱纹都可以夹死蚊子了。“还嫌府里不够乱么,简直就是胡来!”
“太夫人那里,该怎么回复?”落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生怕引来张妈妈一顿呵斥。
张妈妈跺了跺脚,亦是愁眉苦脸。
“妈妈,太夫人醒了,正四处找您呢…”一个小丫头喏喏的开口,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张妈妈应了一声,叮嘱落英道:“一会子进去,机灵这点儿。太夫人若是问起夫人,就说…在祠堂里熬了些日子,身子受不住,病倒了。”
落英连连点头,唯命是从。
话说李氏回到侍郎府,便径直去了李许氏的屋子。还未见到人就是一番悲痛的大哭,将李许氏的眼泪也给勾了出来。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李许氏见女儿蓬头垢面,形容憔悴,心疼的不得了。
李氏扑倒在李许氏的膝上哽咽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哭声,也不怕丢脸,将自己如何被太夫人埋汰跪祠堂,爱女如何被人糟践的事儿捅了出来。“娘啊…我的命好苦,您可得替女儿做主啊…”
李许氏一把将女儿扶起,胸口上下起伏的厉害。“那个死老太婆,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儿女的亲事,哪有越过你这个做母亲的就直接定下的!她到底有没有眼力劲儿啊,那王家是随便能沾染的吗?也不怕受到牵连!”
作为礼部侍郎的夫人,李许氏自然也是关注朝政的。她性子极为泼辣,却也是个极为知晓分寸的。发泄了一通心里的不快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可下聘了?”
李氏怔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女儿一时着急,忘记问了。”
“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都一把年纪了,还这般糊涂。”李许氏拿手指戳了戳女儿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
李氏委屈的紧抿着嘴唇,不满的说道:“您到底是不是我娘啊,女儿都快别人磋磨死了,您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李许氏睨了她一眼,将视线挪到了她身边的向妈妈身上。“你来说。”
向妈妈对李氏所出的一双子女格外的上心,听到李许氏问话,忙上前行礼。“回太夫人的话,两家只是口头上约定,尚未正式下聘。”
“这不就得了,尚未下聘那就不算正式结亲,你慌什么。”李许氏想明白了这一点,倒是不急了。
“可…都换了庚帖了…”李氏想起婆婆的霸道,不由得小心肝直抖。
被婆婆压制了这么些年,她都有些奴性了。
李许氏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才继续搭话。“那又如何?这亲事定下来,可是要经过三媒六聘要行六礼的,缺一不可。趁着王家的聘礼还没抬过来,你赶紧回去找国公爷商量对策,看怎么让对方打消这个心思。”
提到国公爷,李氏又是一阵抱怨。“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愚孝,太夫人叫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指望他,还不如求己呢。”
对于女儿的这个说法,李许氏就不赞同。“姑爷好歹是一府之主,就算一时无法驳了太夫人的面子,可弄清楚了形势,为了国公府的繁荣昌盛,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他虽愚孝却不是个糊涂的,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更何况,公主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说到公主府,李氏的眉头挤得更紧了。“我看二房巴不得我们长房倒霉呢!”
“你若是想霜姐儿好过,还认我这个母亲,就不要再任性而为。人呐,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安宁公主并不是个难相处的,就算是为了谢家,她也会帮你一把。”在这一点上,李许氏倒是看得透彻。比起她这个愚昧的女儿,不知道要高明多少。
将这个难题推给二房,可不比回娘家求助有用多了?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
最后,李氏还是带着满腹的抱怨回了国公府。梳洗了一番之后,便听从侍郎夫人的吩咐,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去了公主府。
安宁公主得知李氏又登门了,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的跳了起来。
“公主,不若找个理由将大夫人打发了?”锦溪见她不断地揉着额角,不由得替主子心疼。
安宁公主岂会不知李氏的脾性,不见到人是绝对不会离开的。“罢了…去将人请进花厅,本宫一会儿就过去。”
84 主子的女人惹不得
城郊,食为天
“老爷,司徒公子说的地儿,就是这里了。”小厮模样的随从勒紧缰绳,将马车稳稳地停在一座古朴的酒楼门口,探身对着马车厢里的人说道。
紧接着,一只清瘦略显得粗糙的手掌伸了出来,撩起车帘子就下了马车。此人四十岁上下,一身粗布衣裳,中等身材,相貌普通,若不是眉心处长了一颗硕大的黑痣形成标志性的印记,还真没啥特色,过目就忘。
抬头望了望那牌匾,中年男子吩咐小厮在酒楼门口守着,独自进去了。
小厮见到客人上门,立刻变得精神迎了上来,将人送到二楼临窗的座位后,下了楼来跟算账的掌柜唠叨了几句。“嘿…今儿个真是稀奇,一向冷清的小店居然接二连三的来了好了拨不凡的客人…食为天啥时候这么有名了?”
因为地理位置偏僻,这食为天门口可谓门可罗雀,一天能有三五个客人就不错了,更别提是乘着马车来的贵客。
掌柜仍旧气定神闲的在柜台后拨弄着手里的算盘,并没有大惊小怪。“只管做好自己的本分,管住自己的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听到任何只言片语也给我忘得干干净净,否则小心连小命儿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店小二似乎被吓到了,脸色忽然就变得惨白。“不…不会吧…这么严重?”
掌柜的睨了他一眼,继续埋头算账。
二楼,临窗的桌子旁已经坐了一位客人。桌子上摆了两幅碗筷,两只酒杯,很显然是在等人。
中年男子缓缓地朝着那人而去,试探的作揖行礼。“可是苏先生?”
临窗而坐的男子慢慢的回过头来,对上中年男子的视线。“坐。”
就算见惯了达官显贵,在御前行走,但中年男子还是从这个年轻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威严气势。即使他神情冷漠,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莫名的,他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子敬意来。
略微思索之后,中年男子在年轻男子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知道阁下找鄙人有何贵干?”
“算命。”年轻男子倒是爽快,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将他堂堂钦天监监正当成算命的了?!中年男子听到这个答案,不由得挑起了眉峰。“阁下找错人了。”
说着,不悦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要走。
年轻男子却是不急,依旧端坐稳如泰山。“樊纲,丙寅年三月十八生于淮南小梅庄,四岁在山上玩耍时撞破了头颅,从此便能通阴阳观天象。因其异能,二十三岁进入钦天监任职,早间不得志,被小人打压,煎熬十年,终得监正之位。”
男子轻缓而又清冷的嗓音回荡在耳边,令樊纲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他一脸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能够将他的身家背景调查的如此清楚,连小时候撞破头的事情都了如指掌,实力着实不容小觑。
收起轻视的态度,樊纲重新回到座位,不敢轻言离开。
年轻男子玉一样白净的手指捏起酒杯,优雅的一饮而尽之后才开口道:“二十年前,大人不是预测过我活不过及冠之年么,怎么如此健忘?”
二十年前、活不过及冠之年,这些字眼儿,在这位樊大人的脑海中横冲直撞,勾起了旧时回忆。
当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主簿,掌薄书文移之事。天纵奇才,奈何被嫉妒他才能之人排挤,一直得不到重用。直到上一任监正被召去雍和宫,给刚出生的皇长子推算命理,他在一旁记录。犹记得,监正大人说出一连串吉祥之兆,帝王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再然后,监正大人被单独召见。翌日,皇长子活不过及冠之年的说法便传遍了整个皇宫。再然后,帝王斩杀了不少逞口舌之快的宫人,流言才算止住。
回想起当年的惊心动魄,他仍旧心有余悸。就算如今,他坐上了监正这个位子,也不敢大意。
突然被人问起二十年前的事情,樊纲不由得抬眸,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宠辱不惊的年轻人来。只是,他的视线刚落到那人身上,一道幽冷的目光便生生的让他收起了轻谩之心,匆匆的调开视线。
“樊大人,想必对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印象深刻,不如细细的与我说说?”楚旻宁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似试探的语气却叫人不容推辞。
樊纲愣了好一会儿,才将思绪给拉回现实。结合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以及推算男子的年纪,樊纲脑海里突然蹦跶出一个名字来,继而惊愕的合不拢嘴。“你…你是…”
楚旻宁轻飘飘的睨了他一眼,道:“可以说了么?”
半个时辰之后,樊纲双脚发软的从楼梯上下来,若不是小二好心的扶一把,差点儿就滚落到楼下。
直到小厮迎上前来,将他扶上马车,他还回了神。
“老爷…回府吗?”小厮见马车厢里半晌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询问。
片刻之后,樊纲那略显沧桑的嗓音从车帘子后传了出来。“回吧。”
大皇子府
“主子,您回来了。”龙一刚踏进书房的大门,瞧见书桌后的那道身影,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请安。
楚旻宁神色依旧冷峻,不过龙一却感受得到主子心情似乎不错。想必是今日出去了一趟,大有收获吧。
“龙一,交你办的差事办得如何了?”沉默许久,楚旻宁率先打破了沉寂。
龙一抱拳行礼,道:“都安排妥当了,随时可以动手。”
“天黑之前,让人将那账本送到御案之上。”楚旻宁语气轻松的吩咐。
龙一领命而去,心里却忍不住腹诽:主子您说的轻松,那东西一旦递上去,很多人可就要遭殃了啊!
不过回头一想,反正倒霉的也不是自个儿,又有些幸灾乐祸。惹主子不快,最多就是个死。可惹得那一位不高兴,后果就严重多了。瞧,这还没惹到那一位呢,主子就先下手为强,替那位管起家事来了。这还没成婚呢,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了。要是真成了女主子,还不将他们都给卖了啊!
与大皇子府一墙之隔的公主府,谢荣华得知国公夫人又登门了,脸色就有些不好。“红妆,去禀告公主殿下,就说我身子不舒坦。”
“姑娘哪里不舒服了?”红妆听主子这么一说,忙关切的问道。
谢荣华给了她一个白眼,一字一句的说道:“问题的关键点是禀告公主,而不是我身子不适!”
红妆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脸上才恢复了笑意。“是,姑娘,奴婢这就去请公主殿下过来。”
花厅里,李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说她如何如何的命苦,她的宝贝女儿如何如何的可怜。安宁公主见她都喝了两盏茶了,还没讲到正题,隐隐有些不耐。“大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要想开些…”
李氏见安宁公主开了口,这才将手里的帕子收了起来。心里暗暗埋怨,怪公主不早些开口,否则她也不用受这么多的罪。要知道,她那条帕子可是在辣椒水里浸泡过的,只为了能够随心所欲的哭出来。
“弟妹啊…你说太夫人怎么如此糊涂!那王家二公子是个什么德性,凭他也配娶我们霜姐儿么!”李氏灌了一口茶水,继续诉苦。
安宁公主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才纠正道:“大嫂…太夫人虽有不对的地方,可到底是长辈,咱们做晚辈的,能忍就忍忍吧。”
这些话都是以前李氏劝她的时候说过的话,她原封不动的给还了回去。至于帮忙分忧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
见安宁公主变得世故起来,李氏心里很是惊讶。不过,既然来了,不达目的她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弟妹啊…霜姐儿可是你嫡嫡亲的侄女儿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霜姐儿怎么了吗?”安宁公主也不是个笨的,知道李氏在套她的话了,于是故意歪曲她的意思,惊讶的询问道。
李氏狠狠地瞪眼,呸呸呸,乌鸦嘴。她的女儿好得很,怎么可能有事!
“我的意思是,霜姐儿自打知道要嫁给那王家二公子整日以泪洗面,连茶饭都不用,我这个做娘的,看着就揪心…”当然,忌惮安宁公主皇室公主的身份,李氏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出言顶撞,只得继续拿女儿说事儿。
安宁公主浅抿一口茶,都是做父母的,自然知道里头的心酸。不过,自从上次跟驸马深谈过一次后,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国公府的事,她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免得白白的付出之后,还被人指着鼻子骂,好心当作驴肝肺。“大嫂…女儿家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新又怨怼,也不能做出伤害自个儿的事情来。你也该好好儿的劝劝霜姐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么做,可是大大的不孝!”
李氏喉头一哽,没想到这个公主弟妹居然变聪明了,竟然也学会了打太极。恨恨的咬了咬牙,李氏干脆把话给挑明了。“弟妹,你这是不愿意帮忙了?”
“瞧大嫂说的…这毕竟是你们长房的事情,我这个做婶婶的,怎能随意的插手?”安宁公主见她露出了真面目,也不跟她客气,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你…”李氏气得脸红脖子粗。
敢情她演了这么久的戏,全都白费了!
“我不管!你若是不答应帮忙退了王家这门亲事,我…我就赖在公主府不走了!”李氏见她态度强硬,于是学起了太夫人的耍赖功夫。
安宁公主微微蹙眉,心中很是不快。
这个李氏,还真会蹬鼻子上脸了!看来,夫君说的不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长房一步步的走向衰落,除了能力不够,剩下的都是他们自个儿作的!
刚好此时,红妆急匆匆的踏进花厅,连向李氏行礼问安的功夫都没有,直直的朝着公主殿下奔了过去。“公主殿下,姑娘她…”
“骄阳怎么了?”一听说女儿有事,安宁公主立马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姑娘身子不适,您快去瞧瞧吧…”红妆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更加急切哀伤一些,免得坏了主子的好事。
安宁公主心系女儿的身子,也急着脱身,连招呼都没跟李氏打一个,就匆匆忙忙的带着丫鬟婆子去了谢荣华的院子。
李氏还等着安宁公主妥协,顺便从她这里捞些好处了。没想到,谢荣华的丫鬟冒冒失失的冲进来,生生的坏了她的好事!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卑贱的奴婢,见到本夫人也不行礼,这公主府的规矩真该好好儿的重新教导了!”四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李氏一时之间下不了台,只得转移话题,将怨气全都撒在了红妆的身上。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谢荣华的闺房,安宁公主见到宝贝闺女正坐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悠闲的吃着葡萄,一颗紧绷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骄阳,你也太儿戏了!”安宁公主睨了幺女一眼,似在责怪她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
谢荣华知道让安宁公主担忧了,忙笑嘻嘻的穿了绣鞋下来,亲昵的扑倒母亲的怀里。“娘啊…女儿这不是怕大伯母太难缠,所以才派丫鬟去助您脱身么,还不快感谢我一番?”
“你呀你…”安宁公主无奈的叹息,对这个娇惯的女儿,怎么都无法狠下心来责骂。“身子当真无碍?”
谢荣华站直身子,原地转了一圈。“您不觉得,女儿最近圆润了不少么?”
左等右等,也不见安宁公主回来。本身又对公主府不大熟悉,身边又没个领路人,李氏只得愤愤的跺了跺脚回了国公府。
只不过,一边走,嘴巴还不消停。“哼…不就是托生到皇家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是堂堂国公夫人呢…哎哟…”
可话还未说完了,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脚下一滑,径直朝着回廊边上的荷花池栽了下去。
噗通一声,荷花池砸起了一朵巨大的浪花。一时之间,惊叫声不止。
85 一份特殊的见面礼
“咳咳…主子,您的功力又精进了…”一不小心看到主子使坏,龙一忙低下头去,轻咳两声,恭维道。
不紧不慢的收回手掌,将院墙那头的兵荒马乱隔绝于耳,楚旻宁脸上仍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冰山表情。“失了准头。”
若是他再狠准一些,那位国公夫人怕是下半辈子都要在床榻上度过了。之所以没这么做,还是念在她尚且有用的份儿上。
见主子脚下生风,心情颇为愉快。龙一便趁着这个机会,将心底的问题问了出来。“主子,过两日便是您的寿辰了,您看?”
这一次,楚旻宁并未像以前那样,直接给他一个肃杀的眼神。他顿住脚步,文不对题的问道:“立府这么大的事,是不是该宴请宾客?”
龙一:…
主子一向不喜热闹,难道开窍了?
仔细的斟酌了一番,龙一才试探着答道:“不若,摆上几桌,请相熟的至亲好友来热闹热闹?”
楚旻宁虽然背对着这个忠心的属下,但从他放松的姿态来看,显然是被这个提议打动了。或者说,是龙一说中了他的心思。“嗯,这事交给你来办。”
龙一躬身行礼,道了声是。至于请些什么人,他心里已经有数。反正坚持一个原则,主子不想见的人绝对不能出现,主子想见的人,想尽办法也要请来。
这边,母女二人还在亲昵的话家常,忽然就有丫鬟来报,说大夫人不小心跌进了荷花池,让公主殿下派人去搭救呢。
“怎么这么不小心…”安宁公主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应道。
莫非是真的伤心过度?
谢荣华半垂着脑袋,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大好。“虽说已入夏,可荷花池里的荷花还没开呢,大伯母这么急着往池子跟前凑,是不是太早了些…”
听出她言语间的幸灾乐祸,安宁公主娇嗔的瞥了她一眼。“锦溪,你找几个会水的婆子去把大夫人救上来。”
锦溪屈膝行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两刻钟后,锦溪回来了。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在得到准许之后,那少年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了正厅。
“参见公主殿下!”那少年隔老远就撩起衣袍,目不斜视,恭敬地跪拜了下去。
来公主府拜访的人不少,但能够受到公主接见的却不多。安宁公主之所以破例见一个侍卫,还是看在他递进来的帖子的份儿上。
“起来回话吧。”安宁公主向来待下宽厚,便让他起了身。
少年长着一张娃娃脸,脸颊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可平素习惯板着一张脸,故而笑起来很不自然。“谢公主殿下!”
安宁公主拿着那黑色底纹的帖子翻来覆去的瞧了好几遍,因为从未接触过,安宁公主对这个皇侄没有任何的了解,只能浅浅的问上一问。“大皇子…近来可好?”
娃娃脸少年拱了拱手,答道:“近来天气暖和,主子已经很少发病了。”
“那就好…”毕竟是故人之子,又是至亲,安宁公主听到这个答案也就放心了。“回去转告大皇子,三日后,必定登门祝贺。”
“是。”
正打算找人将他送出去,却见他又从衣袖下拿出一张契书模样的纸来。“这是主子敬献给殿下的一点小心意,望殿下笑纳。”
安宁公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很是惊讶。
锦溪上前两步,从少年手里接过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捧到公主面前。
安宁公主接过那纸张,飞快的浏览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惊喜有之,震撼有之,感动有之。仔细的将那张纸折叠,小心的收藏到衣袖中,安宁公主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真诚。“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回去告诉你主子,这份情,本宫和谢家记下了。”
“主子说了,殿下不必挂怀。”少年抬手作揖,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锦溪亲自送了少年出去,回来的时候,见安宁公主又拿着那纸张再看,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看过之后,亦是惊讶的合不拢嘴。“公主,这…”
“他真是送来了及时雨啊…”安宁公主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吩咐道:“将这东西送去国公府,交到国公爷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