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宁王爷在平定叛乱之时功劳卓卓,名望更甚从前。眼下正是为国效力的年纪,又怎会有隐退之心。
可若这君要臣死,臣却不得不死。历朝历代向来都是伴君如伴虎。
片刻后,连澈合上奏折,将之递给了身旁一直候着的池宋,沉声道:“八百里加急给兵部侍郎。”
单手撑与龙椅的扶手之上,他缓缓靠上椅背。阖上眼,他另一只手抚上眉间,轻轻的捏了捏。
而一旁的池宋得令后并未迟疑,拿着奏折他转身便疾步出了营帐。
温玉略略鄙视的瞥了眼一旁的成泰,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龙案上有池总管方才呈上的御膳,眼下已到了战事最重要的时刻,攻破祖棠,拿下幽黎国都华墨,便指日可待,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坐于龙椅上的男人微微张开眼眸,瞥了眼龙案旁的清粥,仿若不曾听见温玉的话语。眸光一凝,他嗓音沉幽了几分,“混入华墨的探子可有打探回什么消息?”
温玉闻言微微一怔,皇帝的意图再明显不过,问的就是苏清浅。
眸光一转,他看向了一旁的成泰。成泰挑眉看了眼温玉,一个激灵,忙上前躬身一揖,粗声道:“回皇上,华墨防守颇为严密,我们已死伤了不少的探子。不过方才臣已接到消息,最迟在今晚便会有情况回报而来。”
连澈唇角轻凝了几分,转而看向温玉,“月风国目前可还有异动?”
“回皇上,无任何异动。况且眼下婉嘉公主在我们手上,量这宇文浩凌也不敢有二心。”温玉恭敬应声。
“只不过,臣仍有一事不明白。为何这原本极力煽动群臣上奏,请求派军助幽黎国一臂之力的幕后主谋王后,在这重要关头竟然放弃宿冷离,放弃了自己的国家,这究竟是何道理?”
见连澈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温玉犹豫了片刻,刚想开口。却被身旁的成泰忽然而出的话语打断。
“两月前,自王后回幽黎国省亲,再度回月风国后,便不再过问此事。这纳兰冲一人在月风国尚还搅不起风浪。”
“宇文浩凌素来不喜他的王后,听说早有废除之意,只是碍于幽黎国而不得不作罢。若是幽黎国被灭,这王后只怕在月风国的日子也会很难过。”
温玉闻言大喜,目光瞥向一旁略显狐疑的成泰,“若果真如成将军所言,又是何原因能让这女子做了这样的决定。即便是丢了后位,甚至是性命,也不再过问幽黎之事。”
成泰脑海中一闪,忽然想到些什么,“这月风王后乃是五亲王之女,与宿冷离本就情投意合,当时公主中尚有未婚配之人,但却下诏由她受封为永晴公主,前往月风国和亲。”
听得此言,温玉冷哼,“宿冷离好深的心思,竟是早有预谋。”成泰并未多想,继续开口道:“想来,她如今背弃宿冷离,多半是受了情伤。如此看来,女人若要是报复起来,还真是可怕。”
待他语毕,温玉忙皱眉,递给他一记闭嘴的眼神。
二人一同看向了龙椅上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这般浅显的推断,就连憨厚的成泰都能想到,更何况是一切都料事如神的皇帝。
这男人习惯将一切都控制在自己掌中,但苏清浅恐怕是他此生的例外。
自宫洺府战事之后,苏清浅便成了皇帝面前的禁忌,任何人都不得在他面前提及。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皇帝也愈来愈阴沉。他曾偶尔会因注视着那个女子,而流露出柔情的目光,亦或是凝在唇角的浅笑。
但这一切,如今再也不曾在这个年轻的帝王身上出现过了。
温玉凝了眼眸,提气上前一步,朝他一揖,“皇上。”
顷刻间,连澈站起身来,一手打翻了龙案上的清粥。白玉小碗沉沉的掉落在地。
教着男人突如其来的盛怒所震,二人同时垂下头,躬身道:“臣罪该万死。”
男人不曾看过一眼地上的碎片,便径自踏至温玉面前,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温玉盯着绣有金丝龙纹的靴子踏至自己面前站定,他不禁大惊。
莫非他的小心思被皇上看出来了?他素来不喜苏清浅,又因这次的事,他便认定这苏清浅是乃红颜祸水,这人必须死。
所以他才会诱着成泰说出方才那些话,而成泰是名武将,向来甚无心机,自然是会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皇上虽暴戾严苛,但绝非是昏君,他断不会罔顾忠臣的谏言。
心下一凛,温玉躬身抬头看向了立于自己身前的男人。
男人沉幽深暗到令人窒息的目光,着实让他心房一颤。
“温将军,朕的决定还轮不到你等来非议。尽好你的本分,朕限你两日攻下祖棠,否则提头来见。”话音刚落,男人便拂袖离去。
一名负责皇帝膳食的军士,趁着夜半众人熟睡之际出了营帐,朝着不远处的湖畔而去,他手中还捏着方才在床铺中发现的纸条。
密林中很难辨识路途,只能靠星星来指引。待他抬眸看向夜空之际,月光将这人的容颜映得格外清晰。
正是秦暮云。
正文 298298.幽黎之亡(2)
前方是一片铺满芦苇的湖畔,此处离皇帝所在的军营不算太远,但由于已进入幽黎国境内,为防止敌军在饮水中下毒,因此皇帝、将军及精兵的用水都皆有专职供应。 这湖边也甚少会有人前来。
秦暮云行至湖畔站定,掌心还紧紧的攥着纸条,这纸条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此时,她已无心去欣赏湖边的波光夜色,只是警觉的借着月光环顾四周。
她扮作军士随军出征也已有两月,整个军营中,也只有池宋知道此事。
湖畔的芳草混着淡淡的泥土气息,轻轻环绕在她鼻端。一阵微风而过,而湖畔的芦苇荡出一抹轻曳的弧度。
风悠悠的吹拂在秦暮云的侧脸,发丝轻逸的一瞬,她心下一沉。转向风吹来的方向,她扬声道:“既然你已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萧逸枫。
轻风中混着淡淡的玉墨青竹之气,她的嗅觉一如往昔般敏锐。而这气息,就算到死,她都不会忘记。
从自己不告而别消失之时,她便有了今日的打算。待看清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的男人容颜后,她虽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是不免有些心惊。
直视着男人充满占有欲且深暗如火的目光,随着他一步步的逼进。心中的压抑与胆怯让秦暮云直觉地想要别开眼。
但她轻垂于身侧的手,却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腿,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她想要为自己的爱情反抗一次。
萧逸枫看着眼前的女子,积郁在胸口的怒气剧烈的翻腾着,他压低了嗓音,开口道:“我对你的心思,你一直都知道。当初你执意进宫嫁他为妃,我选择尊重你,因为那是你的选择。也同样是因为你的承诺,我选择相信你。”
“但最后,你却骗了我!”最后一句,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几乎是咆哮而出。
男人嘶哑的咆哮声,甚至将秦暮云的心,也震的微微颤抖着。他素来温文尔雅,从未发过如此大的脾气。
而他眸中的暴戾,却是让她颤抖的心紧紧的拧作一团。咬了咬牙,她强压住心中的颤怕,竟带着祈求般的嗓音轻吐出字句,“逸枫,我们之间的那个承诺作废掉,好不好?”
看着女子眸中满满的恳求与期盼,萧逸枫心中顿时冷凉如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有些伤害,甚至可以不用一招一式,便能让人身心俱损。
别开目光,他冷冷开口,“你该知道,今日我来,便是将你带走的。”
轻扫过不远处的树丛,他转而凝向秦暮云,嗓音微沉了几分,“而你,已没有选择的权利。”他缓缓道出的字句,就似在宣布一个既定的事实。
已完全失了耐心的萧逸枫只想尽快的将她带走,正待他出手准备去点秦暮云穴道之时,女子似乎早已料到。
几乎是与他动作的同时,秦暮云从衣袖中掏出匕首挥上了他,以极快的速度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掌心因剧烈疼痛而轻轻颤抖着,看着眼前已将匕首抵上自己咽喉的女子,那目光中的决然,萧逸枫的心狠狠的抽痛着。垂了眸,他看向湖面上借着月光倒映而出的,女子灵秀的侧脸,就宛如一朵坚韧的雪莲。
男人忽的淡淡笑开,她竟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原来他们之间的一切,就如镜花水月一般。
或许他本就不该给她选择的机会。未有迟疑,萧逸枫走向眼前的女子,轻轻掠过她眸中的慌乱。倘若只有死能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便这样吧。
见男人朝自己走近,秦暮云心下一沉。她知道眼前男人已打定了主意。今夜,他不会放过自己。
他的功夫极好,而脚下功夫更是了得,若是让他近身,她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自小她便耳读目染,也会一些简单的闪躲之术。秦暮云避开了萧逸枫的第一次攻击,但匕首却始终没有放下。
看着男人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她扬声道:“你若再苦苦相逼,我便只得死在你面前了。”
萧逸枫不再有任何迟疑,他伸手便朝秦暮云攻去。瞬间,一枚银针忽的朝他直直飞来。躲闪之下,他不得不闪身至一旁。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皆朝着银针飞来的方向看去。待看清来人后,秦暮云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
看着眼前的连澈与站在他身后的池宋,秦暮云大喜。在她准备前来湖边赴约前,她曾找到池宋,并要他并转告连澈。她在军营不远处的湖畔等他,有要事相告。
那日的不欢而散与他决绝冷凉的话语,让两人间有了隔阂。她之前不敢确定他是否愿意前来。
但现在,他来了。这至少证明了在他心中,她并不是毫无分量。
眼前男人并未看她,而是直视着不远处的萧逸枫,淡淡道:“擅闯军营乃是死罪,还是你自认为凭你的轻功能在朕的军营来去自如?”
萧逸枫轻笑,“皇上,莫不是要治萧某的罪?”他神色淡然的望着前方的男人。
连澈不置可否的挑眉冷哼,“朕念及你在未崖县一战中的功劳,否则此刻,这湖畔早已教朕的禁军重重包围。”
瞥了眼身旁的女子,他薄唇轻动,“秦暮云,不要一再挑战朕的底线。这次的事朕不再追究,但不要再有下次。朕已授意成全你与萧逸枫,你现在就随他去吧。”
秦暮云闻言大惊,甚至未有多想,她便直直的跪了下来,沉声道:“请皇上收回旨意。”
“若是皇上决意如此,那便请下圣旨,否则秦暮云誓死不从。”她眸光灼灼,言语中满是坚定执着之气。
目光落向跪于自己身前的女子,连澈眸中凝了一抹愠怒,冷冷道:“秦暮云,你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是否确定不与萧逸枫走?”
“是。”秦暮云决然的吐出一个字,甚至未曾看过萧逸枫一眼。
看得女子如此决然的选择,萧逸枫眸光一转,不再看她,随即几个闪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连澈凝着秦暮云,微眯了眼眸,审视着她。唇角一凝,他淡淡道:“记住你今日的选择,莫要后悔。”
秦暮云原以为连澈会问自己为什么,但是他却只是这样冷冷的警告她。看着他寒凉似雪的眸光,她不由得心下一沉。
刚想开口说什么,连澈身旁忽然闪现出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她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名暗卫。
她眸光一转,看到了连澈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即恢复了淡然。他眼梢微挑,朝池宋道:“送秦暮云离开。”
直觉告诉她,这名暗卫要禀报的事,定会与苏清浅有关。
看了眼神色冷然的男人,她转身,随在池宋身后离去。
待她离去后,暗卫行至连澈身前一跪,略显艰涩的开口道:“皇上,属下已探得苏清浅的消息。此时她就在幽黎国都的宫中,早在一月前,她便已被宿冷离正式册封为王后。”
正文 299299.幽黎之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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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教连澈训责后,温玉果然在两日内攻下了祖棠。 眼下苍玄大军已进入了宁海地界,宁海乃是相邻于幽黎国都华墨的城池,距华墨约八百公里。
如今,大军以于昨日傍晚由祖棠赶至了宁海。
这日午膳时分,池宋照例从秦暮云手中接过了御膳。没再多言,他便端着午膳径自进到了连澈所在的营帐。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秦暮云并未马上离开,而是静静的立在营帐不远处的地方。隐隐的,她听到营帐中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听得这微哑低喘的声响,她不禁拧了眉。
那夜,萧逸枫走后,她并未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而是偷偷的隔了些许距离,在连澈的营帐外守了一整夜。
可到了天明之时,她都不曾见过他回来。她曾一度以为,连澈会派人送她离开军营,但后面的几日,一切就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段时日,每每当她送来御膳之时,都能看见将军从连澈的营帐中出来。甚至夜深之时,池宋也会让她准备夜宵。
但他每天其实都吃得极少,有些时候池宋会原封不动的将吃食再端出来给她。
眼下,正是攻下幽黎国都最关键的时刻。苍玄大军远征战线不宜过长,幽黎国所处的地理位置偏北,相较于苍玄更加寒冷。长时间的耗下去,大军亦会水土不服,对作战甚为不利。
因此,他们需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华墨。所以,即便是连澈生病了,也从未传过随侍的太医,只因他怕在这紧要时刻,乱了军心。
接连几日,秦暮云都会在营帐外静候一阵再离去。从那晚后,连澈的咳嗽似乎愈来愈频繁急促。她知道,他这一次的病恐怕很重,亦来得不简单。
营帐的门口处,隐隐传来了池宋吩咐禁军随行的声音。皇帝将要亲自去到宁海与华墨的交接处,勘察一番地形。
秦暮云一惊,忙连连后退了数步,隐于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从树后轻轻探出身子,她看向了从营帐中走出的男人。果然如她所料,连澈此时的气色极差,他原本妍艳流红的唇,已然苍白干涸。
而他的狭长的凤眸下,亦是一片淡淡的乌青之色。
只见他从衣袖中掏出锦帕,捂上嘴轻咳了几许,而后朝身旁的池宋吩咐了几句后,便移步离去。
秦暮云愣愣的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很清楚他亲征攻打幽离国的目的。
但她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魔的肆虐,而去永宁宫求了太后。她明白皇帝亲征,不可带皇妃同行。
所以只要能照顾他,即便是用打杂军士的身份留下,她亦不在乎。
他的病,会是因为那个女子吗?之前他身边有竹烟,而后又出现了一个苏清浅。那时她便知道,他的心中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但现在,这两个女人都选择了背叛他,所以她不想放掉这次机会。
如今,她好不容易攒来了这样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他们之间将再无可能。
他警告的话语,明明还浮现她的脑中,她亦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
但此刻,她就像是被魔魅噬了心。看着男人远远离去的背影,秦暮云竟是情不自禁地迈开了脚步,跟了上去。
站在枯草满地的长堤上,连澈身着一袭绛紫锦袍,看向了凝结着薄冰的长河。渡了这条河,前面便是华墨。
男人凝了眼眸,这过河的桥已断。轻咳一声,他唇间逸出一许浅白的薄雾。转过身,他朝温玉道:“温将军,眼下所能调用的船只数量是多少?”
“回皇上,宿冷离在断桥之时,便已将宁海周边的船只损毁了不少。”温玉躬身一揖,应道。
连澈微微颔首,继续道:“目前尚有的船只可渡过多少人?”
“回皇上,五万。且这河面已开始结冰,船只甚难顺利行驶。如今天气已开始降温,河面将会开始大量结冻,而船只都是木制。若是船只在航行中撞上了锋利的冰块,将极有可能刺穿甲板。”温玉轻皱了眉,缓缓开口。
稍稍顿了顿,他再次开口,“我们也可将大军绕行至德川,再转去华墨。但宿冷离极有可能在此处设了埋伏。”
连澈眸色淡淡的远眺河岸,薄唇轻动,“退下吧,容朕在考虑一番。”
“遵旨。”温玉躬身一揖,随即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眸光一转,他朝身旁的池宋渡了记眼色。似乎在说,身为皇上的贴身奴才,怎么不劝劝皇上。
池宋微微苦笑,回了他一记眼神。这皇上的脾性,温将军,三日前你不是方才领教过。
待温玉走后,他哀号的看了眼逐渐转阴的天色。心下一凛,他低头朝背对于自己,负手而立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这天只怕是要下雨了。若皇上再淋雨的话,病情将会愈发的严重。”
良久,池宋只听得男人沙哑着嗓音道:“池宋,你说她如今正在做什么?”
听得此言,他一怔,随即错愕的抬头望向了男人的背影。这是自未崖县一战后,皇上第一次主动提及苏清浅。
眉间微拧,他正愁于该如何回答之时,男人忽的冷笑,森寒的嗓音再度响起,“数月的调查,甚至连一点证明她清白的证据都没有。”
目光凝对岸的树林,连澈只觉胸中狂烈想念与揣度如海潮般席卷而来。他呼吸随这压抑了许久,忽然破冰而出的念想变得急促。
而剧烈起伏的胸膛,则使他胸中积郁的血气翻涌而上,有阵阵甜腥之气溢至他喉间。
在她离开的这五个月里,他心中的疼痛让他每一日都无比清醒。他时刻都在计划着如何剿灭连曦,踏平幽黎国。
他甚至疯狂的想过,即便是她被宿冷离强迫,而有了亲密的关系,只要不是她自愿,他都愿意不再追究。
她是他的妻,如今却转嫁了他人。而那个人,正是他想将其挫骨扬灰,连灵魂都殆尽的宿冷离。
思及此处,他胸中的暗涌翻腾的更加急剧。头一低,他剧烈的咳了出来,手腕一扬,他立即用锦帕捂上了嘴。
见得此情景,池宋赶忙上前。与此同时,秦暮云也以极快的速度冲了过来,伸手便扶上了连澈的手臂。
转过头,她急急的对一旁的池宋开口,“池总管,眼看便要下雨了。你快去将马车驾来。我在这里伺候。”
池宋忙应声,疾步离去。
连澈手臂一挥,甩开了秦暮云。她一个踉跄,后退了数步,才得以稳住身影。
顷刻间,天幕寒光一闪,大雨以倾盆之势淅沥而落。四下,尽是粗大的雨点打在泥土之上的滴答之音。
秦暮云瞥了眼连澈手中的锦帕,不禁大惊,那上面竟然有血。张开教大雨淋的几乎不能视人的眼眸,她几步上前,欲搀扶上他。
还未靠近,她便被他强袭的内力震得再度后退了数步。
看着前方立于雨中的男人,秦暮云咬牙冷哼,“没想到九五之尊,也会做这等作贱自己的事。”
竟是眨眼的功夫,连澈的大掌便已擒上了她的脖颈,眸中的寒霜之气就如万年冰晶,“你有胆再说一次!”
秦暮云眉间一拧,小脸因缺氧而涨的通红。回视着男人的目光,她口齿不清的发出了声响,“不论你是否承认,苏清浅都背叛…了你。”
听得眼前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她甚至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散的血腥之气。看着他眼中的杀意,她知道,自己已经激怒了这个男人。
只觉空气越来越稀薄,那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眼中,染得她一片疼痛。眯了眯眼,她将眼中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的液体挤出。
尽管她痛苦万分,却仍是不甘示弱的看着眼前同样已被大雨淋的透湿的男人。
他唇间逸出的薄烟暖雾,正随他胸膛的起伏,时浓时淡。
秦暮云本能的攥上连澈擒在自己脖颈的大掌,就在她眼中那冷冽疯狂的男人就要从眼中消失时,她脖颈上的力道忽的松开了。
几乎是在男人手放下的一瞬,她顾不得疼痛,跨步上前猛地踮起脚尖,小手环上他的脖颈,亲吻上了他的唇。
原来,他的唇是如此冷凉。
正文 300300.幽黎之亡(4)
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形,挡去了些许倾打在秦暮云脸颊上的冰凉雨水。
这样近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晰的看到他微扬的眼梢下,那枚浅淡的泪痣。而此时,男人寒凉如雪的眸光,则是让她颤抖的心猛地一窒。
感觉到男人的大掌轻抚上自己的背脊,她心中一怔。正待她以为连澈会将自己揽入怀中之时,却有一阵剧痛传来。
她已与眼前男人瞬间拉开了距离,秦暮云教一袭力道强迫得仰起了头,她脑后的发丝因教男人用力的扯拽,而传来阵阵疼痛。
顷刻间,她失去了所有遮挡,细密的雨水肆无忌惮的倾打在她脸颊,坠入她眼中。
眸中酸涩的疼痛,让她乎张不开眼。而她耳畔,则是传来了男人鄙夷的冷哼,“你的师傅呢?这便是你的爱情?还记得你入宫前央求朕时所说的话吗?”
女子轻颤着眼睫,唇瓣因发丝教他扯的生疼,而咬得微微发白。二人相识之初,他曾见过几次她的师傅,萧逸枫。
师傅一直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愫,她亦总是装作不知道。但这一切,却被敏锐的连澈一眼看穿。
而她也知道,自己与这男人根本就无可能。虽然她一直都将自己的心思藏得极深,但仍是害怕教他看穿,担心最后连朋友也做不成。
因而面对连澈的询问时,她便也默认了与萧逸枫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