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孩子此刻已是全然投入了故事的发展之中,清浅含笑将她朝自己怀中紧了紧,继续眉眼生动的同她说着故事的后续。
许久,在女子动人的故事中已安沉入眠的连心,教她轻放在了床榻之上。悉心的替女童拢好被角,清浅随之缓缓起身穿戴好了外袍。
而此时,耳目聪敏的芙映也从大殿缓缓踏了进来。朝女子轻轻一福,她轻声道:“娘娘,一切都已就绪,请娘娘随奴婢来。”
轻轻的点了点头,清浅即刻遣退了殿内的宫人,而后随女子朝那韩霜的住处快步而去。
此番,芙映部署的暗卫已然擒获了本在入眠的女子。待清浅一脚踏入这女子所住的厢房之时,她正被暗卫按压着静坐与床榻之上。
借着微明的烛火,韩霜见得踏入房间之人竟是当今皇后时,那原本便失了血色的小脸,更是煞白了几分。
因她被点了穴道不得动弹,亦不可言语。清浅在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女子后,便示意芙映按照她的脸模做了一个几近完全相同的人皮面具。
只是,待那面具之模从这女子脸上缓缓揭下时,她竟还是甚为羸弱的轻喘了几分。
察觉出女子的点点异样之状,清浅缓缓的凝了眼芙映。心领神会的再度上前,芙映俯下身子开始在韩霜的房中敏锐的找寻摸索。
不消片刻,这女子便在她用来储放药材的小盒背面,发现了一枚绣有鸳鸯的锦包。而除却这些花鸟图案之外,锦包的背面还隐隐的绣了一个“渊”字。
接过芙映递来的锦包,清浅拿在烛光下细细探看了一番。待她凝眼瞧见这枚绣包上绣有的字迹时,女子眸色轻沉了几许。
虽说她与温玉向来看不对眼,但她却也从连澈那里偶然得知,这“渊”正是乃温玉的表字。
番外篇:愿我如星君如月——挽晴突变
轻抬眼眸,清浅看向了那个被压坐在床榻旁的女子。只见她似有难受般的轻淌出了点点薄汗,而那身子看上去更是虚力至极。
察觉到女子的些许异样之状,她示意那个亦懂医理的芙映上前去将之探看一番。
眼见芙映要来察看自己的状态,韩霜挣扎着并不想将双手示于人前。可她身子本就孱弱,哪里又敌得过伸手敏捷的芙映。
不消片刻,女子的手腕便被芙映紧紧的扣在了掌心。指尖灵活的探至韩霜的脉搏处,芙映心神一沉,开始静静的默数着她的脉息之动。
静凝了片刻后,女子斜眉看了她一眼,便放开韩霜的手腕,径自行至了清浅面前砝。
娘娘,韩霜如今已身怀有孕,所以才会这般虚乏羸弱,脸色不佳。
听得芙映如此说,清浅竟是微微一惊。在这后宫之中,莫说私自有孕是乃秽乱宫闱之重罪,就算那太监宫女间存了私情,若被察觉也会教乱棍打死。
在如此严恪的宫规之下,这女子竟然有了身孕,却不知究竟是谁与之有了亲密关系遘。
眸光深暗了几许,清浅凝眉道:你该知在宫中私自有孕将是重罪,且罪及至死。本宫知道这孩子是温玉的,你若想保那温玉的名节与腹中的孩子,最好老实的交待出一切。
缓缓开口,女子沉淡的嗓音中竟透着一抹笃定与端肃之气。
听得女子如此而言,韩霜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轻轻的咬了咬唇瓣。
自半月前察觉自己身子不适后,她便敏锐的替自己诊断了一番。果不其然,她竟是怀有了身孕。
如此不必说,这孩子便是那日在药材铺与温玉纠缠之后,而有的。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韩霜挣扎烦闷许久。
对于她这个此生不言情爱的女子而言,这孩子既是屈辱的意外,亦是痛苦的甜蜜。
思前想后了许久,怀着那日隐隐动然的倾心之念,她毅然决定私心的将这孩子留下。
不论将来她是否能与温玉在一起,这孩子都是她不可舍却的一份。
缓缓抬起头,韩霜正要开口说什么之际,在清浅的示意下,芙映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纸团。而这枚纸团,正是乃林诗乔二度传于韩霜的密信。
眸色微微一暗,韩霜自知此刻也瞒不过他们,便微皱眉间将于明早在挽晴楼约见旁人以及止惜之事告知了清浅。
在从这女子口中探得一些信息后,清浅只是示意暗卫悄悄将她押至凤羽宫的密室之中暂时监管起来,而她自己却用那人皮面具乔装改扮了一番,而后带上那枚锦包,盯梢住了林诗乔的行动。
只是,待天尚未全然亮开时,这女子便拿了朝太后讨要的出宫令牌,神色淡凝的出了皇宫。
而清浅与芙映二人亦是远远的尾随这女子一路行至了挽晴楼。
只是,这楼内的情景却是让她微微惊怔了一番。除却包下三楼的温玉在这场地外,四下竟都是埋伏在内的可疑之人。
而她一路撞上温玉之时,若不是成功易容以及那枚锦包的作用,怕是她早已被这男人识破了身份。
待她摆脱种种艰难,终是进入林诗乔所在的厢房时,那前来赴约之人,竟又是让她再度惊了一惊。
且连澈对于林诗乔的态度所在,亦是让她心中满是疑惑猜忌。
只是,此番陷入危机之中,她也来不及多想其中的缘由,只是一心的想要护那男人与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不再去看林诗乔在连澈怀中如何婉约灼媚,清浅只是似有惊觉的将目光落向了方才对面楼道之上的男人。
只是,他现下已是全无踪影。
心中微微一沉,清浅犹自默念了几许。方才她瞧见的那张容颜,虽是那般陌生,但一袭如耀的银发与那身形影姿,她却不会认错。
霎时,房间外传来的激烈打斗声,瞬间打断了她的凝思。此时,已有手持长矛的强兵攻入,而那利刃的冲袭与攻击之势,竟是和着这番火焰让这座楼宇岌岌可危。
而这批进来的官兵中,更是混着一众高手。而那群人强袭的攻击气波,竟是震得清浅险些从窗棂处跌下楼去。
而在这惊心动魄的刹那,那个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的男人,竟是瞬间冲至她身旁,一手揽上了她的腰身。
而此时,连澈更是快速的朝芙映抛去了一句话,护好林诗乔。
只是徐徐眨眼的功夫,这男人便护着她落在了二楼的露台之上。神色呆愣的望着男人的下颌,清浅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霎时,她头顶上幽幽响起的低沉男音,终是让她轻轻的缩了缩脖子,苏清浅,朕原以为故意同你冷战,你便不会再参与此事。
却想不到你这人竟是生得这般执拗,一件事倒是非要弄个明白。你这般不顾自己的安危跟来,难道就不怕发生什么意外吗?
听得男人的这番言语,清浅不禁大惊。她从未忘记过自己此番乃是韩霜的容貌。深吸了口气,她微低了头吱唔道:你知道是我?
只觉头顶猛的传来一记爆栗之痛,女子疼得眯起了眼。迅速瞥了她一眼,连澈便将目光警觉的探向了四周,就你这点花花肠子,还能瞒得过谁。
听得此言,清浅不禁在心中暗暗咒骂了这男人几句。但却也不曾忘记楼下早已围堵了一众叛军。
可如今,除了温玉迟迟未曾露面之余,还有那林诗乔与韩霜密信中所提及的止惜。
此番来看,莫不是方才那名银发男子便是止惜?
听得身后一阵轻盈的落地之音传来,清浅转头看向了已护着林诗乔安然落于露台之上的芙映。
见得所要诛杀之人皆以来到此处,那原本与暗卫盘恒在楼道之上的死士与官兵亦是一道调转了方向,朝着他们攻来。
虽然对方人数众多,且人手一把杀人利器,但连澈的暗卫却是功夫狠戾,招招毙命。
几番打斗下来,双方却也是势均力敌,都未占得太多先机。
只是,在这番打斗中,连澈除了护着清浅,却也不时的以助芙映击退死士。而这原因,便是他亦要保护那林诗乔不受一点伤痛。
凝眼看着男人的那番举动,清浅虽未开口问及什么,但心中却是藏着万般疑惑。
她实在不明白,这男人为何要这般竟是拼了命的护着那女子,以至于方才竟还让自己受了伤。
而之前林诗乔倚在连澈怀中的那番低语,说的究竟又是什么?
正待清浅心有疑虑的揣测着种种缘由之时,男人环在她腰间的猛力竟是让她呼吸微微一窒。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身形凌空的教男人卷带至了露台的另一处。皱眉看了眼此时的打斗之势,清浅心中竟是暗暗担忧了几分。
待她转眼看向身旁护着林诗乔的芙映时,竟是发现那女子手臂上落下了一道伤痕。见那鲜红已染上了女子的衣袖,清浅皱眉看向了林诗乔。
是何以原因,竟让芙映在领下连澈之命后,竟是这般不顾性命的保护那女子。而从对方的攻击势头来看,除却朝向连澈这方的,便皆是攻于林诗乔的。
究竟是谁这般迫切想要取这二人的性命?微侧过头,清浅神色警觉的将楼内细细探看了一番。
自动掠过那些打斗的众人,这女子竟似有目的般的找寻着什么。
凝眼看过楼宇高台以及旋梯厢房,清浅终是在将要放弃之时,瞧见一抹黑影从露台的悬空之处款款而落。
移形换影间,只见那银色的发丝凝绕在风中轻扬之余,却也耀出了冷寒至极的皓月星芒。
随着男人的玄色锦靴轻盈落地之际,他亦是轻挥衣袖,转眼看向了露台上正被围攻的几人。
顷刻间,那本是朝连澈等人强势攻击的死士竟是停下了动作,而那银发男子却也轻转出了一抹噬心彻骨的笑意,徐徐开口。
连澈,不知犹见今日这般,你还能如何逃脱?
听得男人沉幽的嗓音缓缓道出那仿若来自炼狱的镇魂之音,清浅不禁浑身一震。
眼前这名银发男子,莫非便是那死后不知所踪的前幽黎国君宿冷离?
番外篇:愿我如星君如月——众人心思
只是,那日众人皆是见得宿冷离教连澈破胸钉在了城门之上。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舒悫鹉琻虽然她知道连澈那一击并未真正伤及他的心脉,但这男人犹是受了异常严重的伤,以至他当时竟是昏死了过去。
可竟是谁在连澈破城而入后,将这男人解救而走,且他又是如何挺过这般重的伤势活了下来?
如若他真的是那宿冷离,那这般如烟银发之下的无双却陌生的容颜,又是何故?
带着满心的揣度与惊疑,清浅目光一刻不离的注视着那个立于众人之前的男人。
除却一袭银发与那似曾相熟的嗓音,清浅再也无法从他身上寻到任何属于宿冷离的姿影痕迹砝。
眼前,这男人乃是一副如风如玉的身姿,且从衣袍轻着于身的细节而观,他应是有着健硕优美的线条弧度。
而他眼梢轻扬的眸,则是流转着遗世清傲与媚乱沉离之色。
微凝双眸,清浅转眼看向了与之沉眉对视的连澈。而这男人却是凝了嗓音淡淡开口,“这些年,你一直隐姓埋名,为的便是谋划今日这一切。你杀害成泰,利用韩霜逼反温玉,便是为了除去朕身边的可用之人。遘”
幽幽的冷笑一许,宿冷离微扬了下颌,“为了今日,我不惜喝下药水,彻底改变了容貌。”
“若不是那日为医圣荀苍所救,当下我便会死在那城门之上。只可惜,我命不该绝。”
眸色沉戾的扫了眼众人,他继续道:“只要我有活着的一天,便不会放弃复仇之念。吸取上次的教训,我早早的便做了万全之备。”
“此番,你已是孤军而战,看你现下还能如何扭转败局。”冷哼出最后一句话,宿冷离眸中的森寒之色,已是更甚。
轻挑眼梢,他瞥了眼四下的官兵,“如今想要取你性命之人,可不止我一个。”
男人话音刚落,他身后便缓缓走出了一人。正待清浅略有疑惑的看着眼前之人陌生的容貌时,连澈却沉了嗓音开口道:“周崇光”。
看了眼前方一身绛紫衣袍的男人,周崇光凝声道:“没想到,瑞景帝还记得卑职。”
“当年的太子连皓待卑职恩同再造,若不是你设计害死了太子,又岂会轮到你这个身价背景都极为惨淡的皇子为太子。如今,竟还成就了你为百姓拥戴的瑞景帝。”缓缓的道着言语,男人眉眼中满是不屑鄙薄之色。
多年前,连澈虽为宫中皇子,但因他的母妃沈若言的身家背景并不强盛,父亲亦在朝中并无太多威望。因此东临帝连胤并不喜欢他们母子二人。
当年连胤最爱之人,便是那连曦的母妃谢茗冉。正因如此,他亦是对连曦宠爱有加。
只是,迫于朝中压力,他却不得不立了已故皇后之子连皓为太子。因连澈颇不得宠,故那时他要想与连皓及连曦一道在上习字,都是绝无可能。
之后,待连胤的身子日渐衰败之时,他竟有了废除太子连皓,将皇位传给连曦之想。
只是,即便是他有如此所想,可这皇位都无可能轮到连澈来承。
但时年的连澈,其实并非如是平日展现出来的那般淡然无争,对皇位毫无兴趣。
因他历经过惨淡悲怜的孩提时期,而这一切反倒暗暗激发了他争权夺利的***,他也想要得到那苍玄太子之位。
因此在那场万人参与的秋猎之中,他亲自设计害死了太子连皓。而这周崇光便是当时保护太子的护卫之一。
由于连澈之举做得滴水不漏,而谋害太子的嫌疑便自是落到了当年最有可能取代连皓继承皇位的连曦身上。
因此,一时之间那传说是连曦害死太子的流言,竟是轰动了整个帝都。
也正因如此,连胤到方死的一刻,都一直未能封连曦为太子。虽然他曾暗中立下遗诏将皇位传给连曦。
但权臣张全却联合了朝中反对连曦的众位官员,且为自己能掌控整个苍玄的势力,而选择了当时无权无势,看似单纯无害的连澈为傀儡。
并将他推上了太子之位,继承大统。
思及过往的种种,周崇光强压下心中的愤恨,眉目一凛,“今日,我便要为那太子连皓报这血海深仇。”
手腕轻轻一挑,男人猛的从腰间甩出了几枚飞镖。霎时,那急速旋转的镖身便以逆光之势朝连澈飞射而来。
电光火石间,连澈指间翻飞而出的银针竟是一一将那狠力掷来的飞镖全数打散,轻跃而落。
见得此番情景,已是怒极的周崇光将更多的飞镖朝那连澈投射而去。顷刻间,那玄铁速转的飞镖,便如天幕速降的黑雨般朝众人飙射而来。
手腕灵巧的一扬,芙映以腰间抽的软鞭迅速的扫散了那抹飞镖,以保林诗乔万全。
而连澈则是灵动的轻闪着身子,一面护着怀中女子避及镖雨,一面以反手之姿将银针狠力的弹射而出。
由要顾及自身的安危,周崇光与宿冷离在躲闪之时,也渐渐停下了手中攻势。正待此时,远观着这场龙虎之斗的温玉,却是从厢房内缓缓踏了出来。
见得这冷薄的男人徐徐行至露台站定,清浅的眼瞳竟是微微一颤。看了眼身旁负手而立的男人,宿冷离低低一笑,“温玉,去杀了连澈。”
此番,一直同死士与官兵苦斗的暗卫,已是微微显出了疲累之态。
心有惊疑的看了眼众人,清浅死死的咬了咬牙。若是温玉果真背叛了连澈,那连澈此番的情境便会极为堪忧。
至此,她都不敢相信这男人会真的背叛连澈。眼见男人抽出腰间佩戴的长剑,正待他将剑尖指向自己身旁的男人之时,那银亮的剑锋竟是忽的一转。
霎时,那柄执于温玉手中的长剑便直直的朝宿冷离刺了过去。
而在他剑尖将要***毫无防备之意的男人胸膛时,猛力挣脱暗卫之擒的韩霜,竟是狂奔而至,挡在了宿冷离的面前。
顷刻间,那寒凉的剑身便直直的刺入了这女子的身子。心中猛的一惊,清浅似不经意的大呼了一声,“韩霜乃是有身孕之人。”
女子此言一出,即刻便震惊了在场的所有的人。而那手握长剑的温玉,更是僵硬着身子看向那刺穿她胸膛的利器,犹若木鸡。
只是,这所有人中,唯有宿冷离是乃一副淡薄无绪的模样,他似是早已料到韩霜会有如此之举。
轻轻俯下了腰身,尽管她额际已是铺满了细薄的汗珠,可韩霜仍是眉眼灼灼的凝着那个将长剑刺入自己身子的男人。
从他眼中窥探出一丝情绪之动,女子竟是惨淡的轻扬唇角笑了笑。原来,他还是在意的。
即便此刻她是如此的疼痛,而那小腹的裂坠之感更是如火焰般炽烈的灼烧着。
可她却仍是死死的用小手紧握着长剑的刃身,不许温玉将之抽离自己的身体。
随着她握捏的力道渐渐入深,那剑身上已有绯红的血色和着她腿膝间淌下的鲜红一道凝坠在地。
此时,温玉鼻端倾散飘泊的尽是浓沉的血腥之气与她身上的那抹淡淡香味。
紧紧的皱了皱眉,韩霜轻扯唇角苦笑了一许,“即便你不杀我,我也活不长久。所以,你不必歉疚。”
听得女子如此之言,温玉竟是颤抖着红了眼眸,咬牙挤出了几个字,“为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轻轻的摇了摇头,韩霜并未解释缘由,而是再度开口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如此,你是不是能记得我一辈子?”
眸中似凝了抹晶亮盈盈的雾气,女子轻颤着身子继续道出言语,“我本就要死,但我更希望自己与孩子能死在你手中。”
听完女子这番彻骨情动的字句,温玉只觉自己的心上就如万刃烈割一般,让他痛得几欲失了呼吸。
轻垂眉眼,他细想了一番韩霜的话语,却也在地面上那浓沉的血色中,察觉到了一抹深蓝之色。
心脏猛的一抖,他再度抬眼看向了那个已是气息羸弱,容颜惨白的女子。为何她的鲜血中会混有那深蓝之色?莫非这便是她所说的命不久矣的原因吗?
番外篇:愿我如星君如月——最暖之春(完)
见得这番郎情妾意的情景,宿冷离眼梢一挑,眸色鄙薄的冷哼了一记,“虽然你并未完成我所交予的任务,但念在你为我挡上一刀的情分之上,我也不会将你怎样。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
眼眸一转,他猛的提起胸中的内力,将掌心抵上了韩霜的背脊。霎时,那从女子身后而来的强袭之力,便猛的将那柄长剑打出了她的体内,而那利刃划过的力道,几欲割裂她的掌心禾。
下一秒,温玉便教这突如其来的掌风震得后退了数步之远。而那倏然坠地的长剑更是伴随着他倾吐而出的鲜血,悄然而落。
不曾顾及胸中的隐痛,温玉即刻便抬眼看向了那个已然倒在宿冷离怀中的女子。
此时,她已是轻阖上眼,没了生息。而她掌心凝结而出的灼红与那胸膛及裙下沾染满衣的血色更是深暗了几许。
看得前方男人此刻沉戾暗灼的眉眼,宿冷离轻扬了下颌,“怎样?心痛吗?”。
“可惜她至始至终,都不会属于你。”手腕一扬,男人将怀中女子推给了身旁护卫。
轻移视线,宿冷离看向了那个悉心环护着清浅的男人。看得他怀中女子那数年来不曾改变的容颜,宿冷离清冷的眸中竟是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浅波之动。
只是,这男人瞬闪而过的眼波之绪,却是没能逃过连澈的眼睛。瞥了眼身旁神色凛然的温玉,他沉了嗓音开口道:“这些年来,你算天算地算尽了一切。却始终棋差一招。”
“温玉随朕征战多年,又岂会真的教你的人策反了去。这一切,不过他陪你演的一场戏而已。妲”
眉间微微一皱,宿冷离看向了口含鲜血的男人,冷冷一笑,“不想,神策将军竟是这般冷硬,却是枉费了韩霜的一番深情。”
“只不过,她在被红云国王后送来苍玄之时,便已服下了断魂草来表决心。但可惜的是,她还没从我这拿到那解药,便先于死在了你的剑下。”
言语间,他尽是戳痛着温玉的伤处,并不曾考虑过他此刻的懊悔之意。轻转眉眼,温玉不再看向那个已垂目苍白的女子,而是紧拧了眉,怒道。
“哼,或许你并不知道。早前衣沐白在雪地中救下的那名身负重伤的男子,便是皇上差成泰秘密派去月风国调查的死士。”
“只是那次在众人追杀中,他教衣沐白所救,侥幸的活了下来。而皇上亦是从他口中得知了你们的一切计划。”
凝眼看向连澈,宿冷离轻轻一笑,“可即便如此,但此地除却你的官兵,便皆是我的死士,谁能战到最后,还指不定。”
言语间,他眼梢缓缓挑向了露台之上。此刻,那里蛰伏的满是身着黑衣的带刀死士。
看了意的模样,连澈冷冷道:“莫要以为朕不知道,你便是那宇文心萝的府邸面首,且也正是你操控着月风国的政权,并联合了连皓旧部,前来实行此番计划。”
“出于种种考量,朕便暗自吩咐温玉假意顺从了韩霜的提议,策反与朕。”
目光落向教芙映护在身旁的女子,宿冷离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同你一战?”
“若能问问你身后的林诗乔,便能知晓。”
听得男人如此一说,清浅神色微惊的转头看向了那个看似轻弱无害的女子。虽然她对这女子的身份有过多番揣测,但却也从未想过她竟会出卖连澈。
眼见清浅满脸惊异的神色,宿冷离眸光竟是轻凝了几许。视线微微一转,他睇了眼连澈,继续道:“如若不是这个女子向我讲述你的种种过往之事,我又怎会联合连皓旧部,与之一同围杀于你。”
待他话音一落,清浅竟是将小手死死的攥上了身旁男人的衣袖。莫非这女子很早之前便与连澈相识?
而此番,连澈却只是用温热的大掌轻拢上她的小手,随之淡淡道:“自这女子被疑为谋杀成泰的凶手之时,朕便觉她存了些许古怪。”
“但朕当时并未有所行动,而是任之继续实行你们的计划。直到家宴后的第二日,连彦来见朕之时,朕便全然笃定了心中的揣测。”
凤眸微挑,男人凝了眼一旁小脸微皱的林诗乔,“以她对连彦的了解程度来看,这女子才是那生在苏相之府的苏清浅。”
“虽然朕也并不全然明了,究竟何以会这般。但能详尽道出朕与连皓纠葛之事的人,就属是她。”
多年前,正是那苏清浅助以连澈一道谋害了当年的太子连皓,而二人却各存心思。
苏清浅之所以助了连澈,是为让他创造一些自己能与连彦相处的机会。她自知连彦从小便敬仰七哥,也事事都跟随与他。如此,那女子才有了这番作为。
而连澈则是通过苏清浅借以苏柏年在朝中的势力,亲手谋划了太子暴毙一案,从而最终获得了新任太子之位。
只是,在他皇权并不稳固的那些年,苏清浅却常常以此来要挟于他以达自己的目的。因此,连澈对她是万分憎恶,以至在相府家宴那日,他竟是要不顾一切的杀了她。
听完连澈的一番言语,清浅竟是下意识的抽了抽那教他裹在掌心的小手。原来,他已知道自己并非是那当年的苏清浅。可就如他的性子,她又何德何能被他这般不问身世的爱着。
见那握在自己的小手的力道竟是再度收紧了几分,女子微垂了眼眸,轻声道:“如若今日我们能安然离开此处,我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我…”
不等女子将话说话,男人沉然的嗓音便缓缓在她头顶响起,“浅浅,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此生不离不忘之人。”
眼眶瞬间轻红了几许,清浅强压下鼻尖的酸涩,将那环在男人腰间的手臂紧了又紧。
看得身前二人这般情深似海的相携之景,林诗乔紧咬唇瓣,倏然打破了这份静美,“不错,我便是真正的苏清浅。而你,则是那个强占我身子的宵小之人。”
小手猛的一扬,她直直的指向了那个教连澈护在怀中的女子。
冷然的笑了笑,林诗乔眸含鄙夷的望着苏清浅继续道:“自那日我在相府木屋身死之后,便莫名的进入了那林家三小姐的身子。”
“只是,即便那年我才九岁,可我却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如何回到帝都。从新寻回属于我的人生轨迹。”
嗓音中含了一抹妒恨之意,她继续道:“原本,我只是想从清洛手中抢夺我多年来一直恋慕着的男人连彦。可自那日在长乐坊的门口,瞧见占了我身的你,与连澈竟是那般恩爱后,我便有了愤恨之心。”
“你何以竟是用了我身子,我的容貌,却来和这个对我厌恶至极的男人相爱相携。”
“你可知这是多么讽刺?在我有生之年未曾完成之事,竟是教你捡了便宜去。如此,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越是道出更多的心绪所想,林诗乔的言行便愈是有那激怒癫狂之势。眉间一皱,她趁人不备之时猛的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朝那清浅迈步而去,“如今,唯有你死,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可是,待她寒凉的匕首还未触及女子的腰身,便有一枚小刀直直的朝她飞射而来。
只听得一记闷顿的声响而来,林诗乔已是微缩了身子缓缓弯下了腰身。而那枚教她紧握在手的匕首,亦是倏然落地。
抬眼看向了朝自己飞射暗器之人,女子咬牙道:“为什么?若不是我,你可曾有今日这般局面。”
“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已暗中投靠了连澈。至此,如你这般虚妄之人,又怎能及得上她分毫。”
眉眼轻轻一定,宿冷离看向了那个眉间凝着淡淡愁绪,容色却依旧倾世无双的女子。
这一次,他的眼中已是轻漾出了多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点点暗凝。
可就在女子苦痛得就要倒地之时,连澈竟是一手扶上了她。看得男人忧心紧张的神色,清浅亦是同他一道搀上了女子。
虽然她至此也不明白,连澈为何要如此护得这女子,可她却仍是向林诗乔伸出了援手。
重重的喘息了几口,女子的嘴角已淌出了些许鲜红之血。一把攥过她的手腕,连澈开始朝女子传输着内力,以来缓和她的伤势。
看得男人这般虔心的护救自己,林诗乔竟是急喘着自嘲一笑。顷刻间,她猛的伸手抜出了插在自己心口的小刀,而后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没用的连澈,若我死了,她也不会活。”
“你便…等着承受那…分离之痛吧…”
霎时,女子胸口的鲜血便如潮水般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一身浅紫衣裙。
见得此番情景,连澈一手拢上了清浅的手臂,紧紧的将之揽入了怀中。
如今,于他权谋天下的至尊之位而言,已不会再被林诗乔以当年之事所胁。但自这女子与他说起此事后,他便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全着那女子的安危。只因他不敢,也不能去拿她的性命当作儿戏。
如若真如那女子所言,她们是同命魂相连,那他怎能去让林诗乔有任何的闪失与伤痛,又怎能看着清浅因那女子而受累消亡。
见身旁女子已是没了生息,连澈那抱拥之力竟是几欲将清浅折骨束断。轻轻的闷哼一记,她用小手捶打着男人的背脊。
“连澈?”
听得女子浅唤自己的清音,连澈微急的呼吸竟是瞬间平缓了几许。稍稍拉开些许距离,男人眉目灼灼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姿容娇俏,却凝了抹担忧之色的女子。
大掌忽的抚上她的眉眼发丝,连澈竟如释重负般的在她耳畔低语了几个字,“幸好,你还在。”
尽管男人轻薄暖热的气息让她微微窘迫了几分,可清浅仍没忘记此刻的险要之情。
看得眼前这番之景,宿冷离轻挑了唇角,“这些年来,我们的瑞景帝仍是深情不寿。如此,我便成全了你。”
大掌猛的一挥,那露台之上蛰伏的死士便刷刷的落了下地,而周崇光所带的兵士亦是冲破了楼外的官兵防守,一并冲了进来。
一时间,楼内的打斗竟是极其混乱惨烈,而那本就已悠悠燃烧而起的楼道火势更是将楼内铺陈出了漫天的烟霾。
护着怀中的女子,连澈一路提气而跃,点踩与各楼层的雕花栏栅间,他以手中软剑抵挡着一波又一波朝自己强袭而来的攻势。
不再念顾心中所忧,男人一面承袭着宿冷离的飞刀之势,一面欲往露台的顶端而去。
此时,炽烈的大火已近蔓延至了整个楼内。而在不断的打斗中,已有楼层徐徐坍塌。
紧抱着怀中女子示意温玉,芙映等人一面抵阻一面撤退,在连澈终是一跃而出挽晴楼的露台之时,这座曾在帝都盛极一时的华美楼宇,却永远埋葬在了烟土之下。
*******
数日后。
待连澈将林诗乔与温玉一事,终是在朝堂之上向众臣说明之时,他亦恢复了衣沐白太师之位。
可那日,衣沐白却以要回家照顾双亲为由,向连澈请辞了职务。至此,他虽平步青云的步入了朝堂,却也一身清廉的隐退而归。
对于他的此番所为,清浅虽有挽留之意,却也并未强求。
而对于林诗乔那女子,在太后知晓她在暴乱中意外身死后,却也吩咐连澈将她追封为将军夫人,与那成泰合葬在了一个墓冢之中。
只是,一直在宫中抚子教女的清浅,也是在多年后才在宫外意外发现了那山岚雀的踪迹。
可往昔那双双对对的鸟儿如今却只剩了一只,且它每日都会在日暮时分,来到皇宫的城墙之上,轻歇几许。
也是那次之后,在她的追问之下,清浅才从连澈口中得知。那日挽晴楼崩塌之时,宿冷离亦是教他的暗卫生擒而住。
而这男人则是教他挑断手脚之筋,用寒铁锁链囚禁在了重华殿的密室之中,永日不得动行分毫。
至此,那已出落为偏偏少年的连祈,却也在他奏请为袁家一案平反之后,变得心思凝重。
每每看得他这般模样之时,芳华依旧的清浅总会调笑他是以到了初遇情事的年岁。
可那时的清浅,却并不知他心念之人,便是那往昔劳苦于浣衣局中的小丫头袁氏暮雪。
而那之后,他在娶妃之事上的执拗之举,却也冥冥印证了那年花树夜影下的一场相遇,是他一生中最暖的流年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