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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函此时正在午憩。

温和的阳光透过醺暖的微风洒下,让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身后响起轻细的脚步声,紧接着一条薄毯轻轻地盖到了身上。

“青乔吗?”头依旧埋在软枕里,娇软的声音中透着些许慵倦,“消息可放出去了?”

“回殿下,放出去了。”青乔在旁边的绣凳上坐下,“附近的门派,除了燕山派之外,几乎都动了。”

“除了燕山派……”琼函低声自语,轻声一叹。事情倒比她想象中要复杂些。

“婂婂——”突然,拖长的男音响起,琼函额头一跳。

“不许吵我睡觉,温语。”

“可是我有话想问你。”蓝色的俊挺身影毫不避忌地蹭到她的软塌上。

琼函无奈地挪了挪身子,腾出地方让他坐好,“说吧。”

“婂婂,我想知道,你这几天都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做甚?”

“我没有……”琼函立时反驳。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家伙,想到那日的人面桃花,她就想杀人!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她竟然被吃豆腐了!恼羞成怒地转身,却正对上司寇昊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刚刚明明是温语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家伙?真是活见鬼了。

温语自塌边站起,慢条斯理地禅了禅衣袍,“驸马爷,你好像很爱走后门。”

司寇昊睨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婂婂,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让熙月大管家拦着我?”他也是没办法而为之,谁叫她总是把他拦在门外。

“谁和你是一家人了?”琼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头看向青乔。

青乔低首,“已经换过了,……”

“驸马爷果然是人才,婂婂请人精心布下的阵法,对你居然形同虚设,真是佩服,佩服!”风言语气很恭维,眼神却在火上浇油。

“驸马未经宣召,私闯帝姬府,这罪名不轻。”温语慢吞吞地接了一句。

“何况现在还不是驸马。”何行不咸不淡地开口。

司寇昊叹气,“婂婂,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们。”

话音刚落,莫为拎了个小食盒出来,“我们更不喜欢你。婂婂,来喝粥。”

几人言来语往,琼函颇觉头疼。正要开口,却见一道雪亮的银光直直地朝她的方向射了过来。

下意识地想要挥袖,却想起自己此时正是娇娇弱弱的帝姬,只能生生忍住。还好,有青乔在。

青乔动作很快,微微侧身,袖中挥出几枚银针,将那破空而来的异物击落。

叮的一声,是一支挟着纸笺的短箭。

青乔展开纸笺,两行潦乱的大字映入眼帘,“冰莲花之事,勿再插手。”

而纸笺的右下角,赫然是一朵怒放的青莲。重重叠叠的莲瓣上,染满了鲜红的血迹,触目生寒。

琼函心头一凛,生出不祥之感。昱朝皆知,青莲,是皇后最爱。

几道黑色的身影,迅疾如风的掠了出去,片刻便折了回来。

为首一人低头稟告,“属下无能,没见到人。”

琼函摆摆手,低头不语,若有所思。敢到她这帝姬府动手的人,还真是不多,会是谁呢?

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偎在了司寇昊的怀里,而风言等人,齐刷刷地瞪向揽在她腰际的手。

“放开我!”琼函用力挣了挣,未果。抬手要运内力,想想还是忍了下来。

“别动,”司寇昊搭在她的腰际的手腕忽而用力,侧身揽住她的肩头,就地扑向了一旁的软榻。

‘扑扑’几声破空之声传来,正是她身后的寢殿方向。

“追!”琼函眸中冷光一闪,凝向不远处苍翠的松树。青乔足尖一点,运力追了出去。

“果然是庸脂俗粉,就一个青乔护着你,叫我怎么放心?”司寇昊握着掌间软软的,细细的腰肢,毫不客气地瞥向未动身形的四人。

琼函蹙了蹙眉,从他掌间挣开,“他们有伤在身。”不是为了每月帮她解毒,他们何至于如此虚弱?

温语倒是不恼,闲闲挑眉,“驸马爷一来就有刺客,真巧。”

司寇昊冷哼,转头看向琼函,神色颇为复杂,“婂婂,你觉得是谁?”

琼函垂睫,“等青乔回来便知。”

很快,青乔便带着数名暗卫折回。顺带扔了几名黑衣人在地上。乌黑的血迹,迅速融入松黄色的泥土。

“都是死士。”司寇昊微微俯身,叹了口气。

“婂婂,”转身走到琼函面前,抬手拂去她额角几根散乱的青丝,轻声道,“从今天起,我要陪在你旁边。”

琼函头皮一麻,狠狠瞪他,“司寇昊,你可不可以正常点?”

司寇昊挑眉,微微一笑,“也罢,你不愿意我来就算了,不如我将此事禀告皇后,让她小心为上。”

“你!随你!”琼函咬牙,明眸眯起,“你说,你今天来是为什么?”

“安远侯来了帖子,请我去他府上坐坐,顺便商议下我和你的婚期。”司寇昊低低地笑。

安远侯?琼函怒从心起,清亮的眼底,倏地闪过一道冰似的冷光。

“很好,我亲爱的皇叔,你总算忍不住了。”她抬眸绽出一抹浅浅的笑,“驸马,我们现在就去。”

司寇昊下意识地点头,不知为何,竟觉得背上凉叟叟的。

 

 

商议婚期

安远侯姓李名项,是当今皇上李明桓的堂弟,也是个名符其实的逍遥王爷。

李氏皇族的男儿皆都品貌一流,安远侯自然也不例外。不但生得玉树临风,风仪翩翩,而且是个痴情种。可世事往往不遂人愿,听说他与当今皇后赵静曾是青梅竹马,且情深相许,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阴差阳错,佳人突然成了皇嫂。于是一气之下,他毅然辞去朝中要职,欲远走他乡。

丞相等人苦苦相劝,男儿当以事业为重,莫要意气用事,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兄弟感情实在是不值。可他却毅然固然,终是黯然离去。直至十年前,皇上重病一场,危在旦夕,这才将他召了回来。此后,他倒是不再离开,却像是同之前换了个人似的,终日流连于烟花风尘之地,常常数月不见踪影。

于是,每次御前侍卫去寻安远侯,无一例外,必定能在某处温柔乡里将他给请出来。每到此时,太后自然生气恼怒,而皇上却总是帮他说话,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安远侯已至中年,又贵为皇叔,多闻些美人香,也算是无伤大雅,等等等等。

此番,皇上更是将宝贝女儿琼函的婚期交给了他去作主,可见,对于安远侯,太后也好,皇上也好,其实都是非常‘纵容’的。

琼函带着司寇昊来到侯府的时候,安远侯正弯身低头研究着手里的一盆美人菊。墨绿色的织锦长袍随风而动,腰下悬着同色系绦带蟒玉,风流端雅。虽说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不过三十出头,可见保养得宜。

“来得还真不慢。”安远侯倾身抬眸,眼角瞥见门外两人相携走进,卿卿我我,一双两好的模样,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拜见候爷。”

“见过皇叔。”两人双双行礼,动作和谐自然。

安远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光像把小刀似的将两人上下打量一番,最终停在了司寇昊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上。

“这孩子长得比婂婂还好看。”慢吞吞的语气听上去似是漫不经心,却明显的不满。

这话倒是直白。琼函挑了挑眉,看向司寇昊。

“下官惭愧。”司寇昊不动声色,神态恭谦诚挚。他自然能感觉出安远侯对他毫不掩饰的敌意,虽然他不明白,这敌意从何而来。

“下官?”安远侯低头思索了半晌,淡淡一笑,“对了,本王倒是忘了,你如今已是一等侍卫。求娶婂婂,倒不失是聪明之举。”

司寇昊背上寒了寒,是他求娶的吗?天知道,他根本没想去做这莫名其妙的驸马。明明是皇上亲笔下旨相迫……说白了,其实是逼婚。

此时被这安远侯一说,明明不是那回事,却又像是那么回事。他果然是为了富贵荣华,不择手段而为之……

正思忖着如何开口,不料安远侯又来了一句,“听说你曾留连楚馆,此番突然转性,牺牲不小?”

“这……”司寇昊怔住,额上细汗忽溜溜地冒了出来。

初秋暖阳,果然还是灼人。那件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应该不是琼函那里透露出去,那安远侯是怎么知道的?且他明明是个逍遥闲散侯爷,为何要对他如此咄咄逼人?到底他哪里踩到了他的底线?

眼见司寇昊不显山不露水低头聆教的恭敬模样,琼函似笑非笑地眯起了眼睛。这几次接触下来,她早就知道,这家伙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对于他有多少深浅,她同样非常好奇。

“侯爷果然消息灵通,可那件事倒确实是个误会。在下虽说自小不喜与女子接触,却也不至于染上断袖之癖。”司寇昊委屈地勾了勾唇,毓秀的眉目间一派信誓旦旦,“侯爷精于此道,想必定有法子给在下验明正身,这二十二年来,我守身如玉,一清二白,婂婂,你要相信我。”

琼函低头笑了起来,安远侯喉头噎了噎。这小子多年来深藏不露,果然……能屈能伸。

见她不吭声,司寇昊幽幽地低头,神色堪怜,“婂婂……”

“我当然相信你。”琼函忍住想要把他一脚踹远的冲动,努力摆出十分信任的神态,“你是我的驸马,不信你又能信谁呢?”他如此从善如流,她自会放他一马。

可是,眼前神情不善的皇叔大人,她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驸马你有所不知,有些人虽说血浓于水,却往往会在暗地里狠狠地算计你一把。这种人,你可要小心了。”琼函眼尾轻抬,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皇叔,不如我们进去商议婚期可好?”

安远侯的脸立时便青了。

“你真要嫁这么个小白脸?”语气很不甘心。

“我满意得很。”琼函挑眉,十足的挑衅,“虽说如今只是一等侍卫,但只要有本宫在,他来日必定前途无量。”

司寇昊暗地里抹了一把泪。想他英俊风流,才华横溢,虽然没有半点功名,那不过是因为他无意入仕。但如今这状况,他可不正成了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吗?一等侍卫……,他要去问皇上,可不可以只当驸马,不要官职?

“前途无量?”安远侯冰似的眼神从司寇昊毓秀的脸蛋上‘刷’的划过,微微地眯了起来。良久,悠悠叹了口气,“果然女大不中留。不过今日还有个人要来,需再等一时。来人,奉茶!”

琼函怔了怔,随即想到什么,浅浅一笑,语调意味深长,“皇叔,费心了。”

司寇昊瞅着两个人,只觉得云里雾里。是谁还要来?难道是皇上?为何这二人的神情如此玄妙?也罢,他还是乖乖喝茶的好。

鎏金琉璃茶盏,衬上清绿莹翠的极品银针,芬香甘醇,口齿留香,如果忽略侯爷大人眼里嗖嗖的小麦芒的话,那就更妙了。

所幸,他们并没等太久。

不过,在看到门口那道淡色的衣袂时,司寇昊还是愣住了。

为什么大哥也会来?司寇钰朝他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倒是很泰然。

“太傅仙去,长兄如父,虽说本王可以作主,倒也需得尊重司寇家的意思。”安远侯大人如是说。

司寇钰神色淡然,嘴角噙着惯有的温雅浅笑,“侯爷有心了,我替先父谢过侯爷。”转身对琼函行了个礼,“见过帝姬殿下。”

琼函微微欠身,嘴角弯起一丝淡笑,“皇叔,那我们开始吧?”

“好,我们进厅里去谈。”

明显,安远侯对司寇钰的态度很不一样,热络了不止一点点,“钰儿,本王有许久没有见到你了,你娘亲可好?司寇府如今可就指望你了。”

“娘亲时常问到侯爷,侯爷若是有空,不如去敝府坐坐。”司寇钰笑意温和,眼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司寇昊。侯爷似乎……甚为不喜他的二弟。

司寇昊隐忍地吞了口气。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明明他也是太傅之子,也是太傅之妻的儿子,也是司寇府的后人……可这些问题为何他刚才坐了许久也未听侯爷提上一字半句?

幸好,琼函是善解人意的。她似乎对前面二人所说的话全然没有兴趣,笑咪咪地拽起他的袖子,悄声道,“驸马,你知不知道,这朝中最势利的人是谁?”

“谁?”

“喏,”朝前面的安远侯努努嘴,“就是我这位皇叔,你大哥不过是比你官阶显眼了那么点,年纪比你老了那么一点,他的待差就那么大。哼!等日后我向父皇说一声,定叫你做个比他大得多的官。”

司寇昊背上的汗哗哗地就流了下来。大昱朝唯一的帝姬,果然是不懂低调为何物的。

安远侯挺直的脊背僵了僵。

直待丫环仆从们上完茶点,安远侯仿佛才注意到了司寇昊,不情不愿的开口,“咳,那个,昊侍卫。”

“驸马。”琼函指尖叩了叩椅上的扶手,认真地纠正,“他已是本宫驸马,什么昊侍卫不昊侍卫的,皇叔,你莫不是故意的?”

安远侯顿了顿,脸又黑了几分,“好吧,昊驸马。”

琼函怒了,“什么昊驸马!这大昱朝的驸马就一个,难不成以后还来个猫驸马?”

“就昊驸马!”安远侯显然很不爽,蹭地站了起来,“我就叫昊驸马,你奈我何?”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风度全无,仪态全失,完全就像个抢不到糖吃的孩子。

司寇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想笑却不敢笑。一直听说这琼函帝姬娇俏有之,可爱有之,刁蛮有之……今日,刁蛮是见识到了。

“哼!”琼函眼尾一抬,丝毫也不买帐,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三年前,父皇就曾亲口允诺,并不强求我何时嫁人。皇叔,你若是太闲了,倒是有件事值得你好好关心一下!”言罢袖中一方纸笺缓缓飘落,触目心惊的青红血色让安远侯瞬间变了脸色。

他动作极快的飘身而至,一把将纸笺捏在手里,不再言语。

“你何时收到的?”良久,安远侯才缓缓开口,神色阴沉可怖。

琼函缩了缩,蹭到司寇昊身旁,神态突然间像是只猫般一瞬间将利爪全部收回,只剩下个光溜溜的肉垫,哀哀道,“皇叔,人家今天遇刺了,好害怕,幸亏有驸马护我,不然的话,你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母后,女儿真是命苦,被刺客追杀了没人安慰,还要被这么凶的皇叔欺负!”

司寇昊抚额,遇刺的时候,她的表情像是有半点害怕吗?这又是哪一出?抬头看到司寇钰蹙起的眉头,忽然心中一动。莫非,这就是她在大哥面前所表现的骄纵胆小的帝姬性情?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安远侯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努力深吸口气,放缓口气,“婂婂,乖,告诉皇叔,是怎么回事?”

“驸马,你帮我说。”琼函扯过司寇昊,低头咬唇。

此时安远侯已经全部忘记了今天请他们过来的意图,神情无比凝重地仔细询问下午帝姬府刺客一幕。

待司寇昊说完,琼函不由分说地拉起他就跑。“走了走了,今天我带你去给母后请安。”

“婂婂?”司寇昊不明所以。

“难道你急着成亲?”琼函拧了把他的胳臂,狠狠地瞪他。

“哦。”那还是跑吧。

两人一遛跑到府门口,却听里面传来安远侯不轻不重的声音,“钰儿,你和那百里冰何时完婚?总得赶在你二弟前面罢?不如本王帮你参谋参谋?”

琼函哀叹,这只老狐狸,真不叫她省心。

 

 


夜探侯府

三天后,琼函收到了司寇钰的亲笔书信,笔势苍劲的几个小字跃然于上,“百里冰亲启。”不消说,这件事定是在安远侯督促下才有如此迅速的效率。

流烟宫中知道百里冰是当今帝姬的人极少,且能以如此快的速度将这封信送到尘函宫的人就更少了。此次送信来的,是郑老。

不得不承认,司寇钰的字体很漂亮,洋洋洒洒,暗藏锋锐,颇有风骨。信中言语不多,意思却简洁明晰,大意是退婚之事已办妥,不日将准备三书六礼,亲自上门提亲。信的结尾廖廖几句,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希望可以尽快完婚的意愿,理由是司寇昊已和帝姬亲定,不能因为他耽误了弟弟的婚期。

琼函看完,尚未来得及细想,手中信笺就被风言、温语等人抢去,很八卦地围在一起研究了许久。最终得出结论,婂婂,你倒霉了。

倒霉?何止,怕是麻烦得很。琼函哀哀地趴在床上半天都不想动弹。

她原以为这辈子肯定会嫁给司寇钰,所以在流烟宫时,内心并不十分抵斥俏儿布下的局,早嫁晚嫁总归是那个人,最多等日后让他懊恼一番罢了。可她却未想到,父皇竟会半路上杀了出来,又将她许给了司寇昊,一女许两夫已经是够荒唐,偏偏还是兄弟俩,这叫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司寇钰知道实情会如何?司寇昊呢?别人倒也罢了,偏偏这二人都是太傅之子,敷衍不得……饶她心思再玲珑,此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收场才好。

“婂婂,”温语将她从床上拎了起来,善意地提醒,“你该回信了。”

“不想回!”琼函缩到被子里,干脆将自己裹了起来。那天在安远侯府,她就看出了皇叔的意图。若是她顺着父皇的意思嫁给司寇昊,他是肯定要出手的,和一只老狐狸斗智斗勇,叫她这只剩半条小命的人如何应付?还有那司寇家的兄弟俩,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身份要瞒,婚事要定,冰莲花要寻,太傅之死还要查,她已经预见到灰蒙蒙的未来了。

“少宫主可还回信?”郑老站在角落里,全身上下被黑色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眼巴巴地瞅着琼函。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去看不留姐姐,”琼函叹气,磨磨蹭蹭地从被子里爬将出来。她有时候还真羡慕不留娘子,有郑老这么痴情地守侯,这辈子也算无憾了罢?两人月月年年,相见不言,偏偏此情不渝,怎不叫人感动?

爬下床,无力地呼唤,“青乔……”

青乔低头忍笑,麻利地将纸墨铺好,递了支小巧的玉笔到琼函面前。

对着眼前白白的宣纸左看右看,想了许久,琼函终是一叹,“青乔,还是你写罢。”

“为什么要奴婢写?”

“不能让他看出我的笔迹,”琼函咬着笔抬起头,眼神哀戚,“你就说百里冰近日就要来京城,查询凤凰失窃之事。”这些天连一水居里的花花草草都知道那司寇昊在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又怎能在此时回流烟宫?

风言、温语等人却是相视一眼,异口同声,“你是不想司寇昊看出还是不想司寇钰看出?”若是司寇昊倒确实值得防一防,可那司寇钰,即便是放在他面前,也未必会知道这便是他自小未婚妻的笔迹罢?

几人心思都写在脸上,琼函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不语。

直待青乔写完,郑老一溜烟地消失后,琼函却再也坐不住,起身便冲了出去,“我要去找他!”

“哎,哎,婂婂,”风言动作迅速地堵在她面前,“天色尚早,安远侯此时必定在温柔乡中……”

“难道你忘了前车之鉴?”何行摇头,“婂婂,等晚上我们陪你去。”

琼函闷闷无语。想到上次无意撞见的香艳场景,脚步生生忍住。那只风流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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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安远侯府。

芙蓉帐暖,灯影暧昧。

几名风姿艳丽的少女围在安远侯身边,娇言软语,含羞带俏,柔若无骨的身躯下玲珑毕现,直恨不能将中间那人给占有已有。

不过,往日里风流不羁的侯爷今晚却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漫不经心地把着手中的酒盏,含情的俊目始终若有所思,惹得那些娇滴滴的美人使尽了浑身解数,却不得其门而入。

一名大胆的美人忍不住将手探入他银色的衣襟,水汪汪的眼睛中满满的痴迷和眷恋,樱唇轻启,“侯爷……”

安远侯垂眸看她一眼,算是回应。

美人黯然低头,只见指尖的衣袂已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半寸,显而是被拒绝了。

“侯爷有心事?”美人们不甘心地询问。

安远侯不语,微微阖上了眼眸。

“他当然有心事!”忽然,伴着一声甜脆的娇斥,一道黑影疾风般地扑了过来,银色的寒芒直直指向安远侯。

几名美人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声大叫,瑟瑟抱团。

冰冷的剑刃离鼻尖不过半寸,安远侯却没有动,只神情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下去吧。”眼角睨了眼门外哗啦啦冲进来的数名暗卫,袖角扬起,反手一转,便将那执剑的主人给拽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