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你父皇当时就明白了太傅的意思,这后宫的争斗只要有他在,有他暧昧不清的态度,那便将永无宁日,终而必定会伤害他最爱的人。从那之后他甚少接近后宫,而他和太傅的关系却开始被人猜测联想,暗暗流传,当所有的人流传他与太傅师生断袖之时,他勃然大怒要去解释此事,不料却被太傅拦住,太傅说不过是个名声而已,你正好可以去做你想做事之,爱你想爱之人……。而事后我才知道,那暗中传播流言之人正是太傅所使,他不惜以自己的名节来成全你母后的爱情,于是我以为,太傅对你母后……”

琼函闻言轻轻一窒,随即恹恹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太傅对母后有不寻常的感情,所以你担心我与司寇兄弟二人可能是兄妹?这才百般阻挠我与司寇钰的婚事,什么流烟宫选亲,什么御前悔婚,都是你一手促成,你甚至明摆着告诉我,你不喜欢司寇昊,并任由太子哥哥和古醉月来离间我和他的关系,‘虎符换婚’?恩哼?”这就是他说的让她莫要怪他之事罢?

“我母后在你眼里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吗?”说到这里琼函已经气到了极点,满腔怒火狠狠地瞪向安远侯,枉她那么信任他……

安远侯抬袖擦了擦额上了汗,他没想到她会将之前之事联想得如此清楚,思路之清楚实在令他汗颜。

“在你堂姨赵怡之前,我最爱之人便是你母后,我怎么会那样想她……”安远侯苦笑叹了口气,继而有些心虚地绕开话题,“当年景谦设计你母后之时,曾有另外几人的意外相助,否则他们不可能调开我和你父皇。”

“那正是当年的武林盟主江云天等人。四年前有一天,景谦酒到兴起之时竟得意洋洋地将太子是他儿子这个惊天秘密说了出来,那几人震惊之余为明哲保身亦都答应帮景谦保密此事。只可惜景谦此人表面谦和实则疑心甚重,江云天更是了解他的为人,他与夫人商量之下决定将此秘密刻于江湖令上,‘凤凰’和‘于飞’上各刻数字,拼在一起,便是太子的身世秘密。”

“果不其然,这几年内那几个知晓内情之人都一一死于非命,而我若不是对他知晓甚微说不定也早就身首异处……”

“原来如此。”琼函暗暗吁了口气,当年她拿着‘凤凰’的时候曾看到上面有四个小字,‘太生燕景’,一直没有参透这四个字含义,现在想来,另外那块‘于飞’上应该就是‘子父山谦’,合起来‘太子生父,燕山景谦’了。

“那块‘凤凰’江云天交与了我,而‘于飞’他则交给了太傅,我并不知道太傅将此物放在哪里,是以这几年来一直在找寻此令,希望可以将消毁证据,保住李家皇室的颜面。”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眼司寇昊,语气质疑,“你真的不知道那‘于飞’在哪里?”

司寇昊抬了抬眼帘,眼光幽幽地扫过一脸沉思的琼函,轻轻摇了摇头。

琼函此时已全然明白过来,那个暗中刺杀司寇兄弟二人之人,也是古醉月幕后之人,正是燕山派掌门景谦,难怪敢对流烟宫及司寇府下手,江湖上怕是也只有此等背景才敢如此猖狂,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呢?可是司寇兄弟不是那景谦的外甥之子么?居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

“那当年假借司寇夫人之后杀害太傅的也是景谦对不对?”琼函握紧了双拳,淡粉的唇角被咬成了一片艳红,更显脸色苍白憔悴。

司寇昊眼角蹙了蹙,有些不忍的想要挪动身形,却强自压下心头悸动,垂头坐定不再抬头。

“那不如我们毁了凤凰,别人就算得到于飞,那也无用了。”琼函咬牙切齿,用力一抬手,将手边的软枕给扔到了床尾。

“不行。”安远侯摆手,“那两块玉并非简单的玉佩,而是江湖令,景谦虽然被擒,但他手下势力控制了多数江湖门派,如果没有这块令牌,早晚会生出祸端。且于我皇朝而言,武林势力能争取又为何舍弃?”

见琼函神色不甘,安远侯语气渐缓,“这些年为了稳住景谦,皇兄对太子管教愈松,在朝堂上更是摆明了纵容支持太子的一干朝臣,可景谦也是个聪明人,他何尝不知道皇兄是在麻痹他,但他却没想到,他的整盘棋局最终毁在了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人手上。”

“谁?”琼函抬眸问。

安远侯沉默了一会,意味地勾了勾唇角,“司寇昊。”

琼函愕然,转头看向司寇昊,却见他神色淡然如蔚空中的浮云,看不透半点真切。

“你母后心思玲珑,这些年坐镇后宫之余又通过你拢络了不少朝中势力,那些所谓倒戈于景谦及九皇子一派的朝臣,其实多半已被你母后收买,他们真正忠于之人并非太子,而是太子之上的皇后……如今谁又愿意在朝局稳定时去扶植个并不成气候的过气的皇子?”

“多年前司寇昊尚小时,他就被你父皇派入燕山派,成了皇兄植入燕山门中最得力的棋子,他在燕山门中明为司寇府的二公子,真正身份至今连景谦都不知晓,除了暗中掌控燕山势力之外,他还暗中易下了负责给关在后山密室九皇子送饭的聋哑之人……如今那九皇子早已是废人一个,除了夺取皇位已经不会再说别的任何话了。”

“那也就是说,司寇昊早就知道太子哥哥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景谦就是想要夺取江湖令之人?”琼函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被褥。那么说来,司寇昊要有多么深的心机,才能保住这样的惊世秘密?而观之司寇钰的态度根本也是对此一无所知,连亲生哥哥都要隐瞒……之前他在她面前所做的种种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所有的迷团云开雾散,却没料到竟会是这样的结局,琼函木然地看着房中两个男人,满目震惊。

司寇昊一直低头沉默,并未看琼函一眼,此时却突然开了口,“皇叔正是流烟宫失踪三年的宫主百里香罢?”

安远侯被突兀一问,略略沉默了一下,点头承认。

似是解开了心口埋藏已久的疑惑,司寇昊起身走到琼函身边,微微倾下身,抬手拂过她额际几缕墨黑的发丝,慵醉的声音中隐隐压抑着苦涩的情绪,“婂婂,你可还记得我曾去庙里求签之事?”

琼函无意识地轻轻点头,却不知此时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签文说,我司寇昊之妻是长寿富贵之命……”他轻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汪细碎的流影,“签文很灵,你师父说已经到到解毒之法,自此后,你定会快乐无忧,做我大昱朝最最幸福的帝姬。”

未等琼函开口,他低头静静凝向那块挂于她胸前的羊脂温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倾身极快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转身大步离开,再不回头。

“司寇昊……”琼函抬了抬指尖,额上温软的触感似乎犹在,那人却已走得不留半点踪影。

 


心有所系

时值隆冬,御花园皎月湖中的睡莲却依旧怒放争妍,为这清冷的冬日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清妍之韵。

琼函携着青乔慢慢走在湖边的小径上,身旁是一片清香芬绕的妩梅林。团团锦簇似雪的梅花正在迎风绽放,随着一阵寒瑟的冷风袭来,有的纷扬簌落成絮,有的则依旧冷艳芬芳,风姿傲然。

“青乔,你说这偌大个御花园,这么美的景致,为何却如此冷清呢?”琼函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拂去衣袖上的几片花瓣。她微微仰起脸,迎着远处明灿的冬阳,深深地吸了口气。

青乔凝着眼前于凌寒吐艳的梅林中更显娇弱的娉婷身影,心下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累了。”

“一切尘埃落定,我该觉得解脱才是,可为何我却……”琼函轻轻地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飘忽的微笑。

自她醒来那日司寇昊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临别前诀别的语气和神色更是令她多日惴惴不安,至今言犹在耳。而司寇钰被师父带走后也没有半点音信,这些原本在她生命里躲不开的人,此时却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连半点存在的痕迹也未曾留下。

太子突然被废并未在朝中掀起瀚然□,昱帝对朝公开的被废因由是滥杀无辜、残害忠良,至于到底是杀了哪位忠良,琼函并不清楚,想来那些个朝臣们也并不想知道,这一切本就在昱帝的掌握之中。

原本拥立太子的一干朝臣在经过复杂的思想斗争之后,大多识时务地将风向转到了六皇子一脉,也有的在昱帝不经意的示意下开始扶植向来稳重低调的二皇子,看来,这储位之争不过才刚刚开始,而那庙堂之上昱帝的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琼函对这些政事无甚兴趣,以她看来,昱帝的谋略才智胸中必定早已有了乾坤,之所以引起如今的局面不过是他高处帝位的无聊把戏罢了。太子……想到那个自小对自己爱护备至的哥哥,她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终而还是去求了昱帝放了他一命。

当然,昱帝也仅能饶他一命而已,至于别的她无法再多作要求,毕竟于昱帝而言,太子的存在于他是多年奇耻大辱,能够容他活到今日已不知隐忍了多久。

……

“婂婂!”一个清朗的声音忽而打断了她的思绪,不远处风言、温语等四人一阵风似地冲了过来,“婂婂,师父来信说过几日就来接你回谷,你可高兴?”

“自然是高兴的。”琼函微微笑开,苍白的面容在飘扬的妩梅树下显得有些寂廖。不留谷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这些天尚未见过他,这四人却似乎已暗中去见过,于此她倒不以为意,毕竟师父行事素来有他的道理。而此时让她十分感怀欣慰的是风言他们的功力明显恢复很快,也许那蚀月之毒是真的被师父破解了。

风言见她兴致不高,忽然想起一件事,“婂婂,倾绮有没有告诉你,你与司寇钰是同门?那天在狱中他运功帮你过毒伤得很重,师父是为了救他才来不及来见你,你可别怪师父。”

琼函抬眸淡淡一笑,“我都知道,他的伤如何了?”既是师父说能解的毒,她相信司寇钰应该无恙,只是他的心思……她已不知是喜还是悲。

他原是她多年的未婚夫,却从未在乎过她,亦未真正关心了解过她,甚至不惜御前悔婚也要摆脱她,此时此刻他却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他的痛悔,这若是在她与司寇昊成亲之前也就罢了,但此时她毕竟已是司寇昊的妻子……

她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掌心的温玉触感舒宜融暖,通透的玉色在阳光下透着润泽的光芒,可那个赠玉之人却多日未曾露面,她又怎会不明白那天他临行前那句话的意思,那般含蓄的告别之言,倒正是符合司寇昊的性格。

也许他也明白,不论那‘虎符换婚’的原因是什么,事实就是事实,这件事情横亘在他们之间,终究是块无法擅越的心结。

有哪个女子愿意接受一段被利用的婚姻呢?更何况他们二人都是这般心高气傲的性子。

以那人的性子,也许此生就这样了罢?

想到这里,她不禁想笑,却如何努力也弯不起嘴角。

“婂婂,还在想那块虎符的事?”柔雅的女声自身后响起,不知何时,皇后已来到她身后,风言等人恭敬地行礼之后安静地退到一旁。

“母后,”琼函转过头,将手里的温玉收回到怀里,抬眸打量了下皇后的气色,偏开话题,“最近父皇可忙?”

皇后饱含深意地瞅她一眼,声音轻柔和缓亦同样答非所问,“昊儿如今已升了从一品都统,想来事务必定繁忙,前几日见到他都瘦了好多,也不知你那尘函宫里是怎么侍候的,竟将个驸马爷给越养越瘦了。”

琼函淡淡微笑,“他隐在燕山多年,想必早得到父皇重用,如今升了从一品也算是实至名归,何况他又有虎符在手,将军亲王什么的不过指日可待,那么能耐个人又哪里需要别人照顾?”她无法掩饰语气的犀利,司寇昊的一切消息她自然是很清楚,倒是让她不明白的是,如今这驸马身份早已束缚不了他,他那日既那样说,为何又会留在尘函宫而不回去住司寇府?

“只是……”皇后凝着琼函清澈似水的眸光微微叹了口气,“婂婂,女儿家的幸福一生只有一次,你父皇爱你至深,才会给你两次机会,你可要把握才好,以母后看,司寇家那两个孩子秉性都不错,须知人无完人,且男人总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你只消知道他是真心待你好就行了。”

琼函闻言有些头疼,别开脸转移话锋,“母后,我们先不说这个,司寇夫人那里怎样了?我觉得还是别让她恢复记忆罢?毕竟亲手杀了自己夫君这种事情实在太过残忍,不如让她做个糊涂人罢。”

皇后喟然一叹,这话简直和司寇家那两个孩子如出一辙,那天那二人也是当着昱帝的面如此求情……赵静看着女儿诚挚关切的神情,竟愣愣地怔起神来。

她女儿究竟是欠了司寇府什么?但凡能为他们想到的事情,她是半点也没落下,可这世上只有一个婂婂,那两个孩子当如何是好?

终而,皇后只是言不由衷地吐出了一句话,“婂婂,那块‘于飞’在你父皇手里。”

“在父皇手里?”琼函错愕不已,思忖之下却已明白过来,景谦是太傅的亲舅舅,太傅身为燕山后人,必然心里痛悔万分却又无法改变景谦想要图谋大业的野心,为了保密太子的身份,也为了维护皇室尊严,他唯有以死来掩去‘于飞’的下落……而真正的‘于飞’,又怎会比交给昱帝更为安全呢?

可这件事为何昱帝没有告诉安远侯呢?也许,这便是帝王的心思。三年前安远侯以百里香的身份夺下了武林盟主时扬言要寻找‘于飞’怕是正好稳住了景谦,而景谦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想要的江湖令会在昱帝手里。

昱帝的心思她能明白,可为何太傅不愿让司寇兄弟二人知道当年这一切?为此她甚不明白,曾不懈追问过昱帝和安远侯,可那二人却对此缄口不谈,异口同声咬定毫不知情,这倒叫她十分困惑。

也罢,既然他们不说,她便自己去问。

————

琼函去见了景谦。

燕山是武林第一门派,琼函以百里冰身份行走江湖时,曾远远见过景谦几次,印象中他确实是位谦和敦厚,令人敬重的武林泰斗。自然,这个感觉嘎止于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

景谦在武林中甚有威望,暗中得到了武林九成以上门派的推祟,以他当下势力只需得到那江湖令必定会成为名正言顺的武林盟主。这样的江湖势力确实令昱帝也不得不忌惮几分,于此才会与此人周旋多年……对于这样的景谦,昱帝思忖之下还是小心谨慎地将其关在了刑部最重的鄍狱之中听候发落。

鄍狱是专门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尽管之前已经做好各种心理准备,在真正见到那些血淋淋的各种刑具之时,琼函和倾绮、青乔等人还是有些心惊胆寒。

“阜狱虽然也算是重狱,与这里却是天壤地别。”琼函一路走着只觉得阴森恐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青乔跟在一旁提着宫灯,闻言暗自佩服主子装傻充楞的本领,“驸马爷哪里舍得让殿下看到那些个东西,那阜狱根本就是被拾掇过了。”

琼函默了默,不语。

领先几步的狱卒听到这话连忙诚惶诚恐地跪下告罪,他事先并不知道这身份尊贵的帝姬殿下要来,这娇滴滴的帝女万一被惊到吓到,他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担的。

“不关你的事。”琼函摆摆手,顺着长廊走了半盏茶的工夫,这才看到了那间点着微弱的烛火的牢室。

景谦静静坐于牢室中破旧的小木桌旁,青衣广袖,神态安详,他正就着那盏极弱的烛火看着手里不知名的书卷,非但没有半点阶下囚的狼狈,倒仍像是卧于安榻的燕山之主。

琼函默默看了他一会,深深地叹了口气。有点心酸的滋味自胸口处蔓延开,经久不能消散……此人当真不愧为太傅的舅舅,神态气韵和故去的太傅简直是如出一辙,人都说相由心生,为何这世上偏偏却有这种道貌岸然之人?

“帝姬?少宫主?”突然亮起的光线让景谦抬起了头,一双锐目直视着眼前的琼函,短暂的诧异之后,缓缓扬起了一抹莫测的笑容。

琼函没有开口,她试图想要从此人的神色里看出些端倪来,却发现他的道行实在是高深之极,竟是看不出点端倪。

景谦迎上琼函探寻的神情,极为随意地站起了身却并没有行礼的意思,只隔着木栅与她遥遥相望,微笑着吐出一句,“你是来替司寇少华不平还是想替你母后报仇?”

“报仇?”果然不愧是只老狐狸,琼函扬了扬眉,淡淡勾唇,“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与太子哥哥谁过得好点,呃,不对,已经不能叫太子哥哥了,因为母后说他不过是她多年前被狗咬了一口留下的一块疤,如今连痛都已经不值。”

显而,这句话触到了景谦的痛处,他温和的眉眼瞬时变得狰狞,“老夫若不是考虑到你是静儿的女儿,早就已经将你送下黄泉!”他的处心积虑狼子野心确实不假,但他对赵静多年来的念念不忘却也是真,否则以他的智谋又怎会轻易落入昱帝的圈套!若不是心存顾忌,若不是关心则乱,他怎会不顾一切去看望赵静,而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多年前单纯美好的女子竟然会以假乱真,不惜假死以诱他落网!

“景掌门,”琼函挥退一众狱卒,垂下眼帘低叹一声,“此处是哪里?难道你不觉得你该求求我,至少可以让你与心爱之人的儿子不至于死得太惨?”景谦娶有一妻却多年来夫妻感情平淡,这于武林中是众所知晓之事,当然,之前她也以为那是因为景夫人姿色平庸所致,现在她却可以肯定,那是因为景谦心有所属。尽管,于这样拥有滔天野心之人的儿女情长委实少得可怜。

“他把敬祯怎样了?”景谦语气平稳却捺不住眉宇间的焦灼,握着书卷的指骨泛出青白之色,明显在故作镇静,琼函见状幽然一笑,她不过是试探一下,却已然得知景谦现今的消息极其封闭,怕是并非表面失势那么简单。如果她料得没错,必定是与‘凤凰’和‘于飞’都已落到父皇手里有关,那块江湖令——必定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如今江湖令在谁手里?”琼函并未回答景谦的问话,转而侧身看向一旁正低着头的倾绮,“皇叔?”

倾绮轻轻点头。

景谦脸色瞬时变得阴晴不定,思忖了许久才凿然开口,“丫头,你想知道什么?我希望你能保敬祯一命,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哦?”琼函笑得不无讽刺,难道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景掌门求人办事的风格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景谦脸色微微一变,瞬间的讪讪然之后缓下神色,眉间闪过一丝隐忍的怒意,“殿下亲临此处想必有所求,但凡景某能做到的定然竭尽所能。”以他的心思早就猜到眼前女子会救儿子一命,但毕竟太过在意反而不能放心,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不能舍弃?

“那好,我问你,你为何杀太傅?太傅为何不告诉司寇钰他们你是凶手?”琼函瞥他一眼,无意再费不必要的唇舌。

“我没有杀他,是他不肯将‘于飞’交与我,我原本只想用蚀月之毒来牵制他助敬祯登位,可我没想到他会宁死不屈,他是含笑自尽的,那天晚上你皇叔也在当场。”

“他明明是与夫人在房中弹琴猝亡!”琼函冷声打断他。

景谦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神色,“那是你皇叔让鬼医施了幻药,邝氏的昏迷也是鬼医所为。司寇钰和司寇昊确实听到了琴声,可在他们沉浸于琴音之时,司寇少华已经死了,最终令他们醒来的那道琴声只不过是我的一道指风而已,我不甘心让司寇少华就这样死了,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那两个笨蛋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司寇少华决定去做的事情是从不会轻易动摇。至于他为何不告诉他们江湖令以及我对他下毒之事,那是因为我毕竟是他舅舅,而且燕山派有祖训——不参与皇室争斗。当年他是为了助你父皇而出山时,曾于他外祖父也就是我父亲面前发过誓,此生不会再踏进燕山一步,也不会在有生之年伤害燕山派之人。”

“在我父亲要求下,司寇少华的两个儿子自幼就开始修习燕山派武功,此事难得和缓了他与父亲之前僵持多年的关系,为此他非但不会让他的儿子与我为敌,更不会将当年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毕竟那也关乎着一国之后的名节。”

听到这里,琼函不由冷笑,“燕山祖训,你身为一派掌门却不用遵守?你难道没有参与皇室争斗?”

“我并非帮皇室之人,不过是想将天下换成景氏罢了!”景谦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狂妄之色,瞬间又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