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不是去道喜的,他曾当面对琼函悔婚,见面总是有些尴尬。但二弟如今还在一水居里,这么大的事情,他总要和他商量一番才是。
……
素来热闹的尘函宫此时被挤得水泄不通,管家熙月站在门口,应付自如地指挥着宫人从各个华贵的马车里接下各色奇珍异宝,嘴角有抑不住的欢喜笑意。
司寇钰的轿子远远便停了下来,他见到不少熟悉面孔,有六部大臣的贤内助们,也有名商富甲的娇妻美妾,还有些个是各皇子府里派来的侍卫家将。
能在这个时辰就得知消息的,不用说都是些手眼通天的人物。他,不过是刚刚才接到了圣旨而已。
等了许久,眼前的人群却似有不减反退的态势,司寇钰摇头叹了口气,再这般等下去,怕是要到入暮才有戏了。不行,他还是走旁门去,正好也看看那糊涂二弟在一水居里过得如何。
“你们留下等我。”司寇钰淡淡吩咐一声,足尖点地,腾空而起,驾轻就熟地纵向林荫深处。
……
一水居里如常的幽静,与外面纷闹的繁华似是隔成了两重天地。司寇钰凝着眼前显然遭过重创的花园皱起了眉,这般的杰作,倒有点像是他二弟的作风。
他心下隐隐有些担心,难道说二弟又做了什么荒唐之事?眼前婚期在即,可莫要再生出什么差错才好。
“大公子!”几道黑影悄然闪现,态度恭谨地拦住他的去路,“请问大公子有何贵干?”
“外面人太多,我来找二弟。”司寇钰淡声回答。显然,他似乎不太受欢迎。
“请容在下前去通报。”为首一人身形闪去。
司寇钰颌首,抬眸张望了下,却没看到半点人影,往常此时……他二弟是必定会在花荫里睡上一觉的。
“大公子,请!”暗卫回来得很快,抬手指向园中深处菩提树的方向,便悄身退去。
……
午后暖阳,从茂密的枝叶间点点洒下,伴有极轻的微风,带着些新翻的泥土气息,隐隐还有几分桂花酒的香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慵懒悦耳的男声,似醉非醉,似醒非醒,显然属于他酒兴正起的二弟。
司寇钰循声看去,唇角扬起些许笑意。难怪他方才环顾四周找不到人影,那懒懒卧于亭亭如盖的树冠里,翠绿色的衣袍几乎与青绿成荫的菩提树叶融为一体的,不正是司寇昊吗?
“二弟,”司寇钰挥袂落于树下,仰首道,“快下来。”枉他如此忧怀,这家伙倒是过得舒坦得紧。
司寇昊低眸看他一眼,莹光乌润的眼波流转下,带出几分酒后媚态,他手指掩于唇边,悄声道,“大哥,你上来!”
司寇钰无奈摇头,足尖轻点,起身跃到他旁边的树干上坐下,“你在这里做甚?知不知道皇上已经下旨要给你们完婚了?”
“知道。”司寇昊点点头,将酒壶递到面前,“来,你也喝点。这里的酒比府里好喝。”
“我没闲工夫和你喝酒,我来问你,你和婂婂没事吧?这园子……好像被狗啃过一样,是怎么回事?”
“你道能怎么回事?”司寇昊睨他一眼,“反正不是刺客。”
“要是刺客还能这么干净?”司寇钰微微一笑,“我猜就是被狗啃过了,还是只道行很深的狗。”
司寇昊倒也不怒,怡然自得地饮了口酒,“不错,大哥就是大哥,真是了解我呢。”
“你也好意思。”司寇钰叹气,“此地不是府里,你莫要太过放纵才是。”
“大哥此言差矣,半月后我便要长住这里,自然要当成自个地方一般。”司寇昊懒懒地调整了个坐姿,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可是……”司寇钰皱眉,“不是应该她嫁到府里吗?”昱朝帝姬出嫁,按理当住在夫家,像这般还是住在帝姬府里,倒是从未有过先例。
司寇昊唇角笑意淡了些,“反正我在不在府里也没有多太差别,婂婂身子不好,又住惯了此地,就别再折腾她了,这点我已向皇上说明,他也同意了。”
“你还真是……”司寇钰叹气,眸底闪过一丝复杂情绪,“我知道你待她动了感情,可她身边那四个一直跟着总不是回事,不如搬去府里,也好叫那四人知难而退。”他不明白这二弟为何偏偏对这样的女子上了心,他素有洁癖,真能容得下那四人?
司寇昊不语。忽而,他将手中酒壶匆匆藏到怀里,低声道,“嘘,别说话。”言罢翻身转了个方向,支起脑袋,直直地凝向东边那道正缓缓打开的宫门。
一名宫装女子在数人簇拥下款款走来,环佩珠玉,腰如素柳,暗香盈动间,却未见半点妆容。
司寇昊看得弯起了眼睛,探手摸了摸怀里的酒壶,低声道,“还好,没被发现。”转头睨向一旁的司寇钰,却见他像是被施了术一般直愣愣地瞪大了眼睛,动也不动,似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
“大哥?”司寇昊拽了拽了他的衣袖。
司寇钰许久才回过神,低头沉默。
“那是婂婂?”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
“当然!”司寇昊疑惑地转头又看了看。宫缎织绵长裙,烟纹粉霞罗衣,素净清妩的脸庞上,清洌如水的眸子,不是琼函又能是谁?
“我原以为女子容颜多靠妆容,不料她竟是素颜朝天最美。”他狐疑地又扯了扯司寇钰的衣袖,“大哥,是不是她不上妆,你看不习惯了?”
司寇钰垂睫不语。似是思忖了好一会,才犹豫道,“二弟,她长得很像一个人。”这些年来,他竟不知道她雍容精致的妆容下,竟是这般雅如素玉般的气质……那天安远侯曾提醒他,想想她可像谁?他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论是气质神韵,那双清妩的眼眸,不正与百里冰有八成相似吗?
可是,安远侯是如何得晓?那块定亲信物又是如何到她手里?私藏信物?以琼函的身份或许根本不屑如此做……否则的话,她只需让皇上不允退婚便成。
他此时方才明白过来,也许,她和百里冰之间有着什么他并不知情的渊源,那块信物才会落于她手里。而他,却因为百里冰去向她退亲……难怪百里冰对亲事并不热衷,这些天他几次上门求见,都被拒了回来。
“像谁?”司寇昊蹙眉,大哥行事素来沉稳温和,这般失态的表情却是极少见到。
司寇钰俊眉紧蹙,似有化不开的郁结,“容我再想想。对了,不如我先带你去见见百里冰,你也去看看,她们俩是不是很像?”
“她像百里冰?”司寇昊的声音抑不住的响亮了些,引起树下正捧着清茶浅抿的琼函微微仰起了头。
她似是不经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喝着手里的茶。
“殿下……”青乔唤了一声。
“我倦了。”琼函阖眸倚到塌上,长长的睫毛蕴下一片阴影,莹洁的脸庞上,苍白得有些透明。
青乔叹了口气,自身后宫手中取过条厚厚的狐裘盖在她身上,“殿下不如回房睡吧?”
“不,我想晒晒太阳。”琼函闭眼轻喃一声,将自己缩了缩,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的满足笑意。
“大哥,我尚在禁足,待能出府时,就立马陪你去见嫂子。”不待司寇钰答话,司寇昊已飘身纵下,稳稳地落在了琼函身后。
他弯腰悄悄走到她旁边,探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暗运内力,将融融的暖意绵绵传去。
琼函眉头动了动,将手收了回来,声音同手一般的冰凉,“你喝酒了。”
“我……”司寇昊心虚地蹭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就一点点。”鬼医曾再三关照,伤势没有全然恢复前不许喝酒,他实在是忍不住,这躲着她才悄悄喝了点。
“看来,我的话你并不在乎。”琼函抬眸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幽幽叹了口气,“也罢,随你了。”
“我又能管你多久呢?”她有些脆弱地闭上眼睛,低声轻喃。那极轻极柔的声音,却震得司寇昊心底一片荒凉。
几乎是立时的,他起身自怀里摸出酒壶,狠狠摔在地上,脸上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肃,“我司寇昊在此发誓,但凡有婂婂相陪的日子,绝不饮酒!”
琼函眼睫颤了颤,她忽而睁开眸子,笑意里带了几份狡黠,“这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司寇昊弯下身,紧紧地盯着她,话出咽喉带了几分沙哑,“所以,你要多陪陪我。”
没有你的日子,唯有醉生梦死。
司寇钰隐在树上,懵懵地看着两人的神情。她的声音,似曾相识。她们……竟会如此相似。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也许,他该马上回府将这喜讯告诉娘亲。
催盅之人
司寇钰回府之时,正遇上打算离开的古醉月,她神色略显匆忙,眉眼间却带着些笑意。
“钰哥哥,你回来了。”古醉月见司寇钰下轿,立马顿住脚步倾身行礼,娇弱娉婷的身姿,楚楚动人。
司寇钰微微颌首,“月儿来看娘亲?”这些年来,这丫头对娘亲一直关怀体贴,但凡来到京城,必定会过府陪她叙叙话,说说笑,点点滴滴间,竟比个亲生女儿还要细致。
“正是。近日正逢秋市,我来京城看看可有什么好玩的买些回去,顺道也来看看夫人。”古醉月弯起得体的笑容,水汪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喜色,“听闻昊哥哥就要成亲,夫人正高兴着呢。”
“哦?二弟能够成亲,娘亲当是欣喜。”司寇钰扬起一抹温文的笑,淡淡道,“月儿今年亦有十九了罢?不知未来夫婿是哪家公子?”这丫头对二弟的情意他是知道的,以她的年龄至今不婚,显然有她的执着。但此时于他看来,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再出现在府里是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以琼函那般孱弱的身体,哪里有精力应付这样的女子?
此话显然触到了古醉月的痛处,她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神情略显尴尬地低下头。好一会,她抬起头,略带羞涩地看向旁边等候的马车,低声道,“钰哥哥净拿月儿说笑,我还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来和钰哥哥细聊。”她岂会听不出来他话语里的婉拒之意,但她想做的事情,她争取那么久的一切,又岂会轻易罢手?
司寇钰微笑颌首,“月儿慢走。”违心之意,岂是一个笑容便能遮掩的?
及至那辆精致的马车行至街角不见,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敛起。这丫头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还真是让他意外。古家堡不是退出江湖了吗?她又是和哪家达官显贵走得那么近?
如今的女子,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就连婂婂……许是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罢?那个时而冷脸,时而俏皮的女子,那样不显山露水地将二弟的心思掳获的女子……
想到这里,他低眉长长一叹,快步走向书房。二弟成亲,虽有礼部办理,他司寇府需要打点事情还是有许多,半个之期,够他忙的了。
“大公子,那鬼大夫说要见你一面。”行至一半,景儿匆匆走来,弯身行礼,
鬼医?司寇钰点点头,前几天此人奉百里冰之命来给娘亲请过一次脉,曾说下次来时有事相商,他倒是差点给忘了。
……
此时鬼医正在给司寇夫人把脉。
司寇夫人精神明显的好了许多,见司寇钰进来,扬起笑容,“钰儿,你回来了。”
司寇钰应了一声,随即向鬼医抱拳行了个礼,“鬼医前辈,有劳了。”鬼医的医术他亲身所试,那诡异的金琴蛇毒,不过是在他谈笑间便被去除,这样的人肯为娘亲治病,着实让他欣喜万分。
鬼医抬头看他一眼,又继续低头诊脉。许久,他忽然开口,神情忽然有些严肃,还带了些怒意,“夫人是否不信在下?”
司寇夫人一惊,“前辈何出此言?”自太傅去世,她不过是为了两个儿子苟活于世,即使是死马当活马医,她都不会有异义,更何况他是钰儿请回来的大夫,她又怎会不相信?
司寇钰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沉声开口,“前辈有话但请直言。”
“我三天前留下的方子夫人可曾按时服药?”鬼医见司寇夫人神情惊异,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自然!”司寇夫人肯定地点头,随即抬手指向一旁芜儿等人,“是我这四个贴身丫头亲自煎的汤药。”
芜儿等人脸色大变,惊惶之下紧紧地盯住鬼医,难道说夫人的汤药出了问题?
“是否汤药出了差错?”司寇钰眸光在几个丫头身上淡淡扫了一圈,“说说看,是谁负责的?”
四人相顾之下,景儿急急道,“回大公子,药是奴婢煎的,也是奴婢一手去抓的,可是,可是……奴婢怎会害夫人!”说到这里,她已急得差点要哭将出来。
芜儿几个连忙神情紧张地表态,“大公子,景儿抓来的药奴婢们曾仔细验对过,不曾有错,煎药时也是两人轮番看火,并未假于他手。”
“请大公子相信奴婢,奴婢再怎么大胆,也不会做出伤害夫人的事来!”四人红着眼眶齐齐跪下。
司寇夫人看着几个丫头一眼,叹了口气,“钰儿,她们要害我何须如此麻烦?”转而向鬼医道,“前辈,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我的身子也不是三朝两日的事情了,若是有了什么……只许只是时辰到了而已。”
鬼医似乎被这句话气得不轻,瞪圆了眼睛冷哼一声,“夫人此言差矣,我鬼医想救的人,他阎王爷哪敢轻易就带走?”
闻言,司寇钰略略松了口。
鬼攻见几个丫头跪在那里泣不成声,皱眉冷哼着踱了几步,复而走到桌旁坐下,将几人挨个打量了一番,道,“你们都把头抬起来,都到我老人家旁边走上一圈。”
四个丫头面面相觑,在司寇夫人颌首下,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转着鬼医走了起来。
轻微的脂粉香刹时在屋子里袅绕起来,四个都是司寇府的当家大丫环,衣粉装扮不逊于普通人家的闺阁小姐,此时环步幽香,轻移莲步,脸上还带着轻愁,倒是令人生出几分疼惜来。
司寇钰动了动眉头,若有所思。
鬼医则一直沉默低头,神情冷肃,直待几个丫环走了腰腿酸痛,额上都沁出些香汗来,这才毫不怜香惜玉地挥了挥衣袖,“罢了,你们都出去吧。”
几个丫头连忙停住步子,委屈地看了司寇夫人一眼,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这几天,除了这四个丫头,还有谁进过夫人这间房?”鬼医沉吟一会,转身对上司寇钰疑惑的眼神。
司寇钰转头,温声道,“娘,你再想想,还有谁?”据他所知,这间房里的洒扫擦洗,一应侍候都是四个丫头所做,从不允许旁人进来。
司寇夫人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许久,她突然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了下去,“只有今天月儿来看过我,她又怎会害我?”
古醉月?司寇钰的眼神立时冷了下来。
鬼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沉默良久,他长长吐了口气,“小钰儿,我们借一步说话。”
“好!”司寇钰安抚地拍了拍司寇夫人的手,随鬼医迈出了房门。
……
书房。
“那个古家丫头,别再让她去看你娘了。”鬼医神情颇为严肃,“那天我曾告诉过你,你娘所中的盅虽然并不伤及身体,但时日久后就会渐渐失去神识。”
“正常而言,中了此盅的人多数时日应该是在沉睡,可自我第一次来给她看病时,她便一直神智清醒,且言谈清晰,显然不像是昏沉之人。这样的情况,只说明有人在定时催醒此盅,目的在于不让你娘陷入昏迷,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养息盅虫,让它长大,另一方面,则是让你娘的身体可以随时供他使用,他只需在唤醒盅虫之时另加一味香料,便能让盅虫自觉噬咬,惑其神智。”
“前辈让她们出汗,便是要查是谁身上有催醒盅虫的味道?”司寇钰问。
“不错。”鬼医点点头,皱眉道,“那四个丫头应该没有问题,但古家的那个丫头我就不知道了,她离开的时候我刚到,倒是不曾注意。”
司寇钰思忖一会,冷然道,“多数是她没错。娘亲这些年来除了四个丫头,就和她走得最近。”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千万要当心,莫要再让任何有心之人接近你娘,她虽然不会有生命之忧,但随时可以伤害身边的人。”鬼医抬手取过桌上的笔挥写药方,又道,“那冰莲花的事情,冰儿已经在想办法,她让我提醒你,注意安全。”
“好,有劳前辈和百里姑娘了。”司寇钰颌首低允。他实在不明白,究竟是谁会这样来控制娘亲?那块‘于飞’根本就不在府里,听都未曾听父亲提起。府里但凡能够藏匿的地方他都仔细翻寻过,却连半点蛛丝蚂迹都未寻到。
古家早已退江湖,不问世事,古醉月,她那样做为了什么?还是那古堡主韬光养晦,为的便是暗中夺取江湖令?但凭他们两家的交情,古堡主只需亲自来和他说明此意,他自会鼎力相助,若真有‘于飞’在手,也必然也愿意双手奉上……
这件事,他需得和司寇昊好好商量才行。以古醉月的心机,不对司寇昊下手,未免不会对琼函下手。
“听闻小昊儿最近便要娶帝姬过府,届时你要注意,别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兴起了风浪。”鬼医将写好的药方递过来,语含隐忧,“我先回尘函宫了,有事你可以去那里寻我。”
司寇钰闻言淡淡一笑,“前辈请放心,他们并不回府成亲,会一直住在婂婂那里,是以娘亲这里我来应付便是,这件事情,还请前辈暂时不要告诉他们,免得坏了他们新婚的兴致。”
鬼医愣了一下,显然有些出乎意料,“她不过府?还有这么嫁人的?是谁的主意?”
“是二弟心疼婂婂,”司寇钰回答,“娘亲这样,他们不回来也好。”
“是小昊儿的意思?”鬼医顿口,忽而长叹一声,“这般也好,有他陪着,殿下仅余的半年性命也算是有所倚靠了。”
“半年?”司寇钰脸色一白,拿着药方的手有些不自觉的颤抖,“前辈说什么?谁只有半年性命?”
“琼函帝姬呀,”鬼医眼角睨他一眼,“难道你不知道?那丫头说来也是你之前的未婚妻子,你也忒不关心了!也罢,这便是缘份,唉!”言罢摇了摇头,转身大步离去。
司寇钰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弹。不错,她曾是他多年的未婚妻子。
他指尖生硬地拿着那张药方,颓然垂下的眼眸里,不知是哀还是伤。
虚虚实实
正逢礼部和内务府热热闹闹筹备帝姬与司寇府的亲事之时,又赶上皇后的生辰即将到来,这两件大事突然碰到一起,将两拨精明强干的大人们给整了个人仰马翻,落花流水。
但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何况这是昱朝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的大事。就是再苦再累,那也得殚精竭虑地张罗着不是?
且,皇后娘娘的心头又正是帝姬,这帝姬成亲之事自然便成了整个十月礼部和内备府最为重要的头等大事。
……
皇帝大人早朝勤政时,偶尔在臣子们中间看到那个朗如清风的身影,心下总会有些微妙的遗憾。真可惜他只有一个女儿,不然的话,如此优秀的男儿他定要纳为驸马,慢慢调 教才是。
那么,是否一切就此让她们成定局呢?
当他注意到这位素来才思敏锐的爱臣破天荒的正在走神之时,嘴角噙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殿下的礼部尚书正在汇报此次皇后生辰的筹备情况,见皇帝大人展了笑颜,心下总算是松了口气。刚过中秋,便来了这两件大事,接下来又临近冬至,祭天,估计他又要和户部好好琢磨这些银子的出处了。
“司寇侍郎,你觉得如何?”冷不丁的,昱帝龙目轻抬,扫向正神思不属的司寇钰。
“回皇上,臣以为甚好。”司寇钰的反应算得上很是灵敏。
“方才赵大人说,你二弟与婂婂的亲事就在尘函宫中操办,婚后也不住到司寇府,你也觉得可行?”昱帝扬起下巴神态颇为满意。
原来是这件事,司寇钰语气诚挚,“回皇上,尘函宫景致优美,匠心独具,若是从此空关在那里不免可惜,二弟甚喜那里风景,如此倒是两全其美之策。”
“你不会是怕婂婂去了府里,欺负你那未进门的妻子罢?”昱帝显而心情大好,竟当朝开起了玩笑。此事原本一直被众人默契地不敢提起,这般说了开来,倒是有几位大臣捋须露出了笑意。
司寇钰略怔了一下,随即恭敬道,“皇上言重了,婂婂贵为帝姬,知书识礼,定当会与……小臣未来妻子相处和睦,至于不进臣府,是二弟怜惜婂婂身体,臣也以为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