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何书墨对这种回答简直无语。
就比如问他为什么辞职,他回答“雾霾”一样无厘头。
她母上大人做饭也不怎么好吃来着,自己怎么没练出来这么一手呢!
何书墨咬着下唇,心想着顾妈妈做饭得有多难吃,才激励出来这么厨艺逆天的儿子…
满屋子都好香,何书墨望着中间的那盘香煎虾饼,被煎得酥脆金黄,能看出来鲍菇和胡萝卜上面撒了一点黑胡椒,她勉强从虾味闻出来食材,但里头还有什么,她真的不清楚,还有那盘茄子,里头有豆豉,还有一种绿绿的叶子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扑鼻,惹得她肚子里一阵哀嚎。
夹起一小块清蒸鱼,塞进嘴里,她简直差点舌头咬掉。
合着自己前18年吃的都是猪饲料还是怎么的…
“太好吃了。”她瞪大眼睛,溢满星星,朝着顾凛说道。
顾凛把汤盛出来,放在何书墨手边,看见她满脸感动简直要哭出来的模样有点想笑。
其实,做饭只是他的一点小兴趣而已。
八岁因为妈妈做的炸酱面实在太黑暗料理了,他偷偷夜里起来去厨房炒冷饭,结果味道把他爸都吸引来了,从那天开始他基本每天跟顾局长一起半夜研究吃什么宵夜,厨艺就这么一路被顾精忠刁钻的舌头给训练出来了。
刚才何书墨来的路上似乎情绪不太对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心里明白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所以她刚才抱住他的时候,他没有特别惊讶。
她心里一定藏着事儿呢。
不过这会儿,她似乎不想提了。
顾凛看见何书墨扒拉着离得较远的那盘菠萝船里的甜排骨,把盘子朝她挪近一点。
她对着他有点羞赧地笑笑,结果下一个动作就是舔筷子。
看来,话还是吃完饭再说比较好…
***
这顿饭吃了得有足足一个钟。
何书墨喝干净最后一口汤的时候,才忽然觉得自己吃饭时候的形象跟猪没什么区别。
隔着满眼的空盘子,她看见对面坐着的顾凛,他似乎十分钟前就撂筷子,然后专注地观察着自己怎么扫盘底的了…
吃之前她还想着要矜持来着,这会儿最后舔了一口筷子才舍得放下。
因为真的是太好吃了!
“我去刷碗吧!”何书墨为了掩盖自己全部吃光的野蛮行径,打算巧妙转移话题,于是开始卷袖子。
“不是有话说么?”她站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顾凛按住她细细的小手腕开口了。
对了,吃他做的饭太开心,俄罗斯都被自己抛到脑后了…
一想起来这个,她瞬间失落得跌进地狱里一样,好心情一扫而光。
顾凛看见对面正在收碗的何书墨表情一秒沉郁,冷静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手臂一耷拉,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碰着碗沿了发出清脆的响声,何书墨沉吟着,觉得该来的真的挡也挡不住。
说不定今晚这顿饭,是最后的晚餐呢…
“那个,星期六,你要带我去北京…我可能,去不了了。”她情绪低落,连头都垂下去了。
顾凛听到她的话,没什么表示,他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没什么,家里有人结婚,也给你发喜帖了,你没时间去也可以,我到时候跟他们说一声。”
“你家里有人结婚…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侄女吗?她星期六要结婚了?”何书墨听说这个消息有点吃惊。
“嗯。”顾凛点点头。
原来并不是单纯带她去见家长,甚至简直就是默许自己是他们家的一员了。
何书墨听到简直有点不敢置信…怎么想都好幸福,如果星期六她也可以到婚礼现场的话,她真的会幸福爆炸。
可以见到他爸妈,他哥嫂,还有一大堆亲戚,在婚礼上合照,知道他在北京的家是什么样的,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说不定新娘丢捧花的时候,能落到自己手里呢。
何书墨想到这,完全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顾凛看见何书墨心情差到语塞,冷静地说道:“没事儿的,我说过,出事儿了不要自己扛着,有我呢。”
何书墨只觉得鼻子好酸。
他这句话说得就像他的眼神一样认真,平静,而且温柔得直接戳到她心里。
“我爸刚才在我来之前打电话说,让我去俄罗斯,总的来说是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何书墨说着,深吸一口气。
顾凛听到这儿,轻蹙了一下眉。
他之前听何律新啰啰嗦嗦的时候听见过,似乎他跟何书墨的爷爷是中俄混血,跟大女儿一直住在俄罗斯,这么看来,想必是他们父女在国外出状况了。
“要帮忙么?”顾凛想也没想,直接这么淡淡地问了句。
何书墨没想到他直接这么说,这男友力未免太足了,赶紧摆手:“不不不用帮忙,就是我得去看看,而且我爸妈决定好了。”
隔着一张桌子,顾凛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让人看不出情绪。
何书墨看见他的神情,那绝对说不上是开心,但也看不出什么忧虑…
他似乎想了一下什么,然后抬起眼,一字一句地问道:“去多久?”
一时间有点挣扎,何书墨心像是被绞了一样疼。
“大学在那儿读完,四年吧,也许…”
四年,何书墨觉得这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两块巨石,砰的一下砸在桌面上,横亘在她和他之间。
真的太久了,四年,可以等一届奥运,等一届世界杯,这么久的时间异地的话,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但是,你放心!我期间一定会回来的!平常我们也可以打电话,还有,还有微信企鹅什么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可以,天天跟你视频的…”她急着辩解,急得脸都红了。
没错,她现在只想让他知道,就像她刚才说的,她一定会努力维持这段感情,努力到拼命也可以。
一定,一定,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双手握拳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结果顾凛下一个动作,让她直接懵住。
顾凛隔着一张桌子,沉默地看着她的举动,半晌没说话。
然后他竟然缓缓抬起头,朝着她笑了笑,轻声重复了遍:“俄罗斯?”
何书墨一怔,她完全没想到顾凛会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四年异地恋呢!
“嗯。”
“我陪你去。”
一瞬间,何书墨被顾凛深深直视着自己眼睛的双眸给弄得完全僵住。
“什、什么?”她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说,俄罗斯,我陪你去。”顾凛有点不在意地说道,就像说明天早晨起来吃什么早饭似的漫不经心。
“不…不是!你好好的,为什么去俄罗斯啊?”何书墨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而且很是愧疚。
顾凛微微敛了一下削薄的唇瓣,然后饶有深意地望着何书墨:“为什么去,还要我说清楚么?”
“…”何书墨瞪大眼,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他还撩自己!
“另外,我已经买好机票了,明天就去哈尔滨。”顾凛继续凉凉地说道:“早就该去的,结果出差回来手就受伤了,一直拖到现在。”
“诶?”何书墨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事,简直觉得自己死机了:“去哈尔滨又是什么意思?”
“你哥说的,貂皮鹿茸,花鸟鱼虫。”顾凛淡淡地回答。
“什么?”她觉得更加跟不上顾凛的节奏了,什么花鸟鱼虫,何律新又背地里整什么幺蛾子了?
“你去哈尔滨,见我爸妈?然后还要陪我,去俄罗斯?你就这么决定了?”何书墨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碟子。
“你不是要洗碗吗?”没有正面回答,顾凛站起身,神情寡淡地开始收拾碗筷:“洗完我送你回宿舍。”
***
顾凛开车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何书墨脑子里全是大写的“震惊”。
原来在自己看来简直是天塌了一样级别的事,在顾凛看来不过像是出个国旅游一样轻而易举,说走就走。
这简直已经不是男友力了,这是要把她宠上天啊,而且行事做派异常潇洒。
何书墨忽然想起来曼琳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你男朋友比你大将近十岁,一定超级疼你啊,啧啧,好羡慕。”
此时模模糊糊想起来,她才觉得,天哪噜,原来是因为顾凛长得年轻,她完全不觉得,他比自己大九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但其实也有可能不是年纪关系或什么,他本身就是个有冲动的人。
比如说因为雾霾辞职,因为顾妈妈做的菜很难吃自己做饭,他是看似冷静得冰一样,其实真的想做什么事,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而且理由就只是他乐意…
“你真的决定了?”何书墨憋不住,又问了一遍。
车缓缓开进学校里,雪一直没停,竟然还越下越大,顾凛一边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边在雨刷来回打乱的路灯光线里,侧脸看了一眼何书墨。
他的侧脸在暗与光里,异常分明,棱角、线条都过分漂亮。
“不然呢…”他语调低柔地说道:“你一个人去,我在这儿等着你,等四年?”
何书墨默默地听着他说话,觉得心都化了。
“我可以等,但是,我不想等。”
没错,等她确实很有信心做得到,但是她也不想等,一分一秒都不想。

第51章 [50.雪,一片一片一片]

十二月进入了尾声,就差几天,日历就要翻到最后一页了。
憋在空调屋里还是冷,被窝里冷,手机屏冷,稍微挪一挪更冷,何书墨终于在闹钟响了两遍之后,坐起来套上厚毛衣,然后在满头乱毛噼里啪啦的静电声里让自己醒过来。
因为每天忙着办各种手续,她请了假,来何律新公寓里住着,这几天都是跟着自己亲哥那个八婆嘴到处跑,但因为办手续这事向来繁琐,两天了还没全部办好。
“何书墨,不起床等着我给你做的饭凉透啊!”何律新的公鸭嗓子从客厅里传来,何书墨烦得想捂耳朵,干脆假装听不见,重新缩回被窝看手机。
0316微信群里,是三个舍友发给自己的消息,何书墨揉着眼看见好多泪奔的表情,都是她们听说自己要去俄罗斯之后发的。
一条一条地看着未读,最后停在曼琳那条“我们真是没想到,你男朋友竟然要陪你去俄罗斯!真是中国好男人!书墨,啥也别说了,碰见这么好的男人赶紧嫁了吧,婚礼不管在哪儿办,记得给我们发喜帖&gt_&lt”
何书墨看着手机,愣了愣,有点怅然,又有点欣慰,最后还是笑了笑,指尖飞快地回了条:“嗯t^t请组织放心,我结婚、生娃、生二胎,都会向组织汇报的!”
没错,这些天她连生二胎这事都计划好了…
又被何律新尖着嗓子喊了好几遍,她才退出微信,然后看了眼收件箱。
最后一条短信是顾凛昨晚发来的:“我不回南京了,星期五夜里的飞机,直接飞北京。”
从上次她去他公寓里吃饭之后,第二天他就去了哈尔滨,现在已经好几天了,虽然电话里并没有跟自己说他都做了些什么,但她从何律新那儿听说了“貂皮鹿茸,花鸟鱼虫”的意思之后,何书墨在跟老妈电话里,得知顾凛真的件件照办了…
说是登门拜访的时候,“准姑爷”连东北三宝都集全了…
简直就跟旧社会上门提亲似的!
何书墨听说这些的时候默默脸红,而且她从来没听过自己老妈用那么神采飞扬的声音跟自己说话:“墨墨啊,小顾真的太靠谱了,长得又帅!哎呀,我对你找的这个男朋友满意死了,就是你爸那个臭老头,还天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偷着乐呢…不说那些虚的,就这几天,他在哈尔滨一直帮咱家的忙呢,你知道,出国之前肯定要到处跑一跑的…”
看样子,顾凛打算在哈尔滨一直呆到星期五晚上,然后直接飞北京参加第二天的婚礼。
会不会太劳烦他了啊,一时间忙着这么多事…
放下手机,何书墨终于叹了口气,起床去洗漱,然后坐在餐桌前望着一盘黑乎乎的勉强能看出来是荷包蛋和火腿的早饭。
只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难以下咽,自从吃了顾凛做的饭之后,她觉得自己平常吃的都是猪饲料,那么何律新这盘东西简直比土还难吃的样子…
而且不太对劲啊,何书墨端起放了一勺糖的热牛奶喝了一口,发现何律新人不见了。
他平常不应该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其实是逼着)她吃完饭,问她穿了几条裤子,然后唠叨着何氏养生宝典之类的吗?
黑暗料理吃得差不多快吐的时候,何书墨才听见隔着一个客厅,那边阳台的门响了一声,然后是棉拖鞋踩地板的声音传来,只见何律新铁青着脸,手里拿着手机,一步步从阳台走到餐桌旁边。
因为太默契,何书墨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她哥的表情不对。
“怎,怎么了?”她赶紧问。
何律新一反常态地张了张嘴没声音,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沉默的时间里,餐厅一片寂静,隐约能听到卧室传来的猫叫,以及老旧座钟走针的沉闷声。
情绪越来越不安,何书墨静静地看着何律新脸色发白的样子,咽了口唾沫:“哥,到底…”
“你退学手续不用办了。”何律新沉声打断她,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然后手肘抵在桌面,两只手抚额,把脸埋进手掌里。
“…”只觉得心一下子滑进肚子里,何书墨心慌得失神,手里的玻璃杯子磕在桌面上。
隐约能猜出来什么意思,但是不敢确定,直到听见何律新继续说的话,她才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太不真实了,事情接踵而至,已经到了她无法应对,措手不及的地步。
“今天凌晨五点姑妈走了,脑死亡。”何律新放下手,怏怏地靠上椅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毛,整个人都陷入很没精神的状态。
何书墨把筷子放好,只觉得心一下子凉透了。

事发突然。
一切手头上原本正在进行的事顿时都停下来了,但是去俄罗斯的签证还是要办的。
学校那边把退学改成了请假,然后买好了周六从北京飞莫斯科的机票,打算等姑姑的葬礼结束,她就跟何律新一起先回国,何爸何妈再在那儿留一段时间处理爷爷的事,所以也用不了太久,最起码学校的期末考试她得赶上。
好久没见姑姑了,忽然接到噩耗,比起悲痛来说,更多的是没有真实感,何书墨实在不想想、也不敢想她去世的事。
圣诞节刚过,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年的时候,家里失去了一位亲人…
***
星期六,公历新年。
坐高铁去北京的路上,何书墨心情一直很低落。
因为单位还有事没办好,何律新让她先走一步,所以这算是她独自一个人出远门最远的一次。
甚至要一个人坐飞机出国。
从火车站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北京的天气很差,而且刚下过雪,积雪还很深,灰霾压低的天幕使得视野里的色调极其阴冷,大概零下十几度的温度,风吹到脸上的感觉犹如刀割。
还好何书墨因为怕冷,裹得很厚,穿着长款暖黄色的羽绒服,头上还戴了顶护耳印花的秘鲁帽,白裤子,脚踩一双短靴,离远看像一根加粗的香蕉…
在去首都机场的出租车上,随处可见大街上喜迎新年的广告牌,到处放着“wyear”的熟悉旋律,街头熙熙攘攘,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愉快且明亮的,除了她…
想起昨天晚上,她在电视里跨年晚会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倒计时“三、二、一”声中,忙着打包行李,整理车票飞机票和各种证件,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听着新年敲钟,凄凉跨年,何书墨就觉得这是自己度过的最差劲的一个元旦。
差到她此时此刻跟顾凛同在一座城市,都没法见面。
之前他约她今天一起去参加婚礼,结果因为她家中横遭祸事推掉了,但今天她一个人来了,却只为了在这儿中转登机,飞往莫斯科。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北京。
何书墨打开了一点车窗,冲着出租车窗外的景色看去,这个她陌生到了极点的城市,祖国首都,顾凛的家乡,原来是这样的…
北京好大,她完全不知道顾凛家在哪里,现在这个时候,中午了,他侄女的婚礼已经开始了吧。
一阵冰冷的狂风吹打在脸上,何书墨赶紧摇下车窗,然后再次抬头的一瞬间,几乎像是做梦一样…
出租车此时堪堪停在某个路口等红灯。
然后,下雪了。
虚幻得像梦境一般,不过倏忽之间,顷刻漫天散落而下的雪花,大如鹅毛,静静地,缓缓地铺天盖地般地坠落了下来。
雪片子轻盈盈地铺在拥挤的车流之间,灰黑色的背景转瞬被大片的雪白吞没,渐染渐轻。
“不是吧…”何书墨扒着窗户朝外看,她一个哈尔滨人,下雪见怪不怪,只是这雪怎么说下就下,跟演电影似的。
“姑娘,有点悬嘿,您今儿这飞机估计飞不成呢。”司机师傅转头看着后座上对着满天雪花发愣的何书墨说道。
“诶?为什么啊?”
“没听天气预报吗?”司机师傅笑呵呵地回答:“暴雪,80年来最大的一次,昨儿夜里开始下,上午十点多停的,这会儿又下了。”
何书墨不敢置信:“暴雪?”
一路胡侃,她被北京老司机侃得几乎说什么都像是个捧哏的,车终于到达机场。
给钱下车,何书墨从后备箱拿行李,跟司机师傅道别的时候,他还说了句“要是延误还算好的,航班取消的话,姑娘你可得小心点儿,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借这位司机师傅的吉言…她终于在倒霉到了极点的1月1号,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倒霉坐个飞机都要下暴雪。
赶到机场之后,何书墨在出发屏上看见一大片红,航班延误和取消,其中真的包括自己的。
航班延迟,延迟近两个钟头。
一时间她有点慌。
这时候,手机忽然进了条短信,何书墨赶紧掏手机,看见是顾凛发的:“到机场了吗?”
刚才下火车她报了一次平安,兴许是自己很久没联系,他才问的。
何书墨回了条:“航班延误两个小时,现在在等呢qaq”…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发完短信,把手机塞回羽绒服口袋,她看着周围大批大批的和自己一样的滞留旅客,只能拉着箱子到处乱转,最后也找了个位置坐下眼巴巴地等。
一整天都在赶路,她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更别提吃饭了,刚才逛了一下,看见所有咖啡厅和餐厅都爆满,何书墨只好默默地从包里掏出来一袋面包圈,因为捂得久了,面包都软趴趴的,糖霜化掉湿漉漉地黏在上面,何书墨咬了两口噎得难受,又把面包圈塞回去。
一瞬间好无助啊…
周围很吵,有人席地而坐在斗地主,有人大声打电话用听不懂的语言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有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哇哇直哭,更多的人睡在联排座位上,裹着大衣生死莫辩,四周的噪声直往耳朵里钻。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紧接着被通知说因为前方天气原因航班被取消的时候,何书墨这才彻底无措了。
取消?
真的取消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难不成在机场一直这么坐着过夜…何书墨隐隐知道流程,改签,然后估计要坐大巴去住航空公司安排好的旅店。
一时间脑子里大片大片的空白,就跟窗外漫天漫地的大暴雪一样,压着她无法思考。
反正现在周围正混乱着呢,她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把咬了两口的面包圈拿出来继续啃。
因为取消的航班很多,滞留机场的旅客更多,现在基本上处于没人管没人问的状态,连去哪儿办改签她都不知道。
第一次自己出门,就遇见这种事,倒不是说心慌,只是她此刻的心情差到极点。
陌生的城市,嘈杂的机场,身边都是陌生人,又饿又累,再想起来去俄罗斯的目的是去参加姑姑的葬礼,何书墨觉得身体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像这么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雪还在下,完全无视所有人的焦躁情绪,落下的速度堪称优雅,此时几乎把一切都覆盖在白色里。
把行李箱放倒,她坐上去,几乎跟席地而坐没什么区别,像个乞丐似的,垂着脑袋发呆,周遭一切繁杂似乎都隔了面屏障,被屏蔽起来的这个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忽然,由远及近,响起很细微的脚步声,这在背景嘈杂里几乎微不可察。
脚步声越来越近,何书墨根本没有注意。
不过几秒钟,她的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多了一双男人的黑色靴子。
何书墨黯淡失神的眼睛慢慢移动,视线被那双脚吸引了过去…
心顿时漏跳了一下。
“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熟悉到让她几乎一瞬间就想飙泪的声音,就在那一刻响起,让她浑身一抖。
何书墨抬起头,嘴里叼着半个面包圈掉下去,滑过羽绒服的前襟,掉在地上,那双靴子旁边,连个声响都没有…
毫无防备和预兆,他就这么出现了!
嘴巴上都是甜腻腻的糖霜,何书墨呆呆地舔了一下,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