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见她乖巧也很高兴,笑道:“明日我让李嬷嬷帮你准备马车,不过你这次上门拜访,记得给元家姑娘和赵姑娘准备礼物,别失了礼数。前几日,我瞧你的针线大有长进,你就找几样自己绣的小物件送给她们如何?”
贺林晚听完却不由得汗颜。
原本的贺林晚那一手针线活儿真是令人不堪直视,她的针线却是当年祖母请了苏州第一绣娘亲手教的,虽然不敢说技冠京城,但在同龄人当中还是颇能拿得出手的。那次卫氏检查她的针线,她怕被卫氏怀疑,所以故意照着贺林晚的手法绣,不想卫氏见了之后还是十分惊喜,直夸她针线大有长进,后来贺林晚就不太敢碰针线了。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以前总是事事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现在让她绣出贺林晚那样水平的玩意儿,还真有些为难她。
所以现在她手头的绣品还都是以前的贺林晚绣的,贺林晚实在是没有办法将那些东西拿出去送人。
于是贺林晚连忙道:“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元姑娘的生辰才过去没多久,我得补送她一份生辰礼,还有赵姑娘,她上次送我的礼物价值不低,我回礼不好回得太寒酸了,所以我给元姑娘准备了一根簪子,给赵姑娘准备了一只手钏,就是上次娘让多宝阁给我送来的那些首饰里的。”
卫氏见贺林晚说得头头是道更高兴了,笑着点头:“还是阿晚想得周到,上次那些首饰都是娘亲自给你挑的,虽然算不上多贵重,却是江南那边的新花样,想必她们会喜欢的。”
贺林晚松了一口气,只要卫氏不让她送那些看不出来花样的绣帕香包之类的就行了。
第二日,贺林晚坐上了李嬷嬷给准备的马车出门。
卫氏真的是一位好母亲,从贺家到元家不过是三刻钟不到的车程,马车里茶水点心,替换衣物,甚至是解闷儿用的九连环和叶子牌无不齐全。因察觉到今日天热,卫氏怕贺林晚在马车里闷热,太还未大亮就让李嬷嬷带人将马车帘子都换成了轻薄透风的纱帘,坐垫也换成了沁凉的绸面儿的。
贺林晚到元家的时候赵青青已经到了,贺林晚一下马车就看到元湘和赵青青站在二门门口等她,便连忙笑着一边见礼一边道:“我来迟了,到累得两位姐姐来接我,实在是罪过。”
赵青青回礼笑道:“我也是刚到,正要去阿湘的院子,听说你来了我们就索性等着你一同过去。今日夫人和太太出门了,我们也不用去长辈的院子见礼。”
元湘引着赵青青和贺林晚往她住的院子去,赵青青却道:“今日天气这么好,我们不如去荷心亭坐坐?我上次瞧着那边池塘里的荷花快开了。”
元湘笑道:“赵姐姐鼻子真灵,我家池塘里的荷花前日刚开你就闻到了香味,也罢,主随客便,贺妹妹也没瞧过我家去年新挖的荷花池吧?”
贺林晚笑道:“是没见过,我还真要去瞧一瞧,要是花儿开得好等会儿你可得让我摘几朵带回去。”
赵青青噗哧一笑:“阿湘你瞧,这里有一个比我还不客气的呢。”
元家的宅子是近几年新买的,只有贺家宅子一半大,不过里面的景致却比贺家要精巧得多,亭台楼阁,花园假山,小桥流水,很有些江南园林的味道,贺林晚从一进二门就感觉到四处都是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致,在花园里还有几株十分珍贵的茶花。
元家的荷花池占地约四亩,周围杨柳依依,池塘中已经有了几朵早开的荷花亭亭而立。荷花池当中的湖心亭为六角攒尖顶两层楼阁式重檐亭,琉璃瓦,漆红柱,画栋飞檐,一进去就感觉到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刚刚一路走来的那点燥热瞬间便消散了。
贺林晚跟着元湘上了湖心亭二楼,这里视野最高,竟能将整个元府都收入眼中,不由得赞叹道:“这亭子修得极好。”
元湘吩咐丫鬟备茶点上来,闻言笑道:“我祖母和母亲都是江南人,宅子是按她们的意思整理起来的。当初的我们家的老宅你也见过的,可没有这般景致。”
贺林晚没有见过元家的老宅,所以只是笑笑应了声是,然后让春晓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元湘和赵青青:“这是给两位姐姐准备的小玩意,还请姐姐们不要嫌弃。”两人道谢接过去。
元湘打开一看,笑道:“这簪子真好看,是新出的花样?”
赵青青拿着那副手钏看了看,也笑道:“这是今年江南正时兴的式样,想必过不了多久京中也要流行起来了,我家有一个绸缎庄,这阵子也新进了不少南边儿的花样,正等着过阵子赚上一笔。”
赵青青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
元湘:“哦?这是何故?”
赵青青将手钏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轻缓地道:“你忘了今年是大选之年了?再过两三个月秀女们就都要进京了,每次大选之年,京中的首饰铺子衣料铺子都能赚个盆满钵满的,我家是商家自然不会错过这种商机……”
赵青青这么一说,贺林晚也想起来今年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之年。按例凡是五品以上朝廷官员,家中有年满十三岁未至十七岁未有婚约的女子都要送一位进宫参选。
当初她在杨家的时候家中定下要进宫的是她十六岁的大姐姐杨唯善。·
第20章 别人家的孩子杨三
“贺妹妹?阿晚?”
赵青青伸手在贺林晚眼前晃了晃,贺林晚不由得回过神来。
赵青青歉意地笑道:“瞧我,在妹妹面前提这些满是铜臭味儿的话茬子,让妹妹厌倦了吧?妹妹可别见怪。”
贺林晚摇头道:“不是,我听姐姐说到大选之年,想到今年我家并没有适龄之女,倒是元姐姐今年正好十三了吧?赵姐姐说什么铜臭不铜臭的,现如今的世道,皇亲国戚手中都还有几个铺子呢,我听姐姐说这些只觉得新奇,哪里会见怪。”
赵青青看了贺林晚一眼,笑容真诚:“妹妹是个通透人,难怪我一见就觉得投缘得很。说到阿湘,她倒是不必进宫参选的。”
贺林晚眨了眨眼:“哦?”
赵青青看了元湘一眼,笑容有些促狭:“参选的女子需得没有婚约才行呢。”
贺林晚一愣,不由得向元湘看去。
元湘脸色微红,却并没有扭扭捏捏,反倒是很自然地道:“两年前家中给我定亲了,贺妹妹不知道吗?”
现在的贺林晚还真不知道,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娘从不对我提这些。”
到底是顾忌着元湘的面子,赵青青没有再提她婚约的事情,贺林晚自然也不会提,这个话题就这么揭过去了。
赵青青另起话头道;“说起来今年的大选,咱们京中‘四美人’要进宫参选的就有两位呢。”
元湘一愣:“什么‘四美人’?这是什么说法?我怎么没有听过?”
赵青青掩唇一笑,端的是风流无双:“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没有听过这个说法到也不稀奇,听闻这是去年皇后娘娘举办琼花宴之后那些自命风流的士林学子们从各个世家的女子当中选出来的,容貌,才学,品性皆为上品备受推崇的几位千金小姐。现在连坊间都传遍了。”
元湘闻言来了些兴致:“赵姐姐快别取笑我了,你快与我们说说嘛。”
赵青青取笑道:“我要是说了你可别因榜上无名而哭鼻子。”
元湘不由得笑瞪了赵青青一眼:“我别的本事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些的。姐姐快别卖关子了。”
赵青青拿起丫鬟递过来的团扇,一边轻缓地扇着风一边道:“所谓四美人,自然是有四位。这其一嘛是原本的慕家大小姐慕婉平,也就是现在的靖国公世子夫人。”
元湘闻言点头:“你刚刚说到美人我就想到了这位,慕小姐未出嫁时我见过几回,到还真是名副其实。其他三位呢?”
“其二是已经致仕的范阁老的孙女范兰若,听说范小姐今年大病了一场,前阵子跟随祖父祖母回乡祭祖了,不过今年的大选她应该会回京吧。”
元湘依旧点头:“范小姐不但是美人,还是位才女,我听说皇后娘娘当初就很喜欢招她进宫抄写经文,这位也是实至名归。”
赵青青一笑:“第三位是薛尚书的孙女薛晚晴。”
元湘认真想了想:“薛小姐我并未接触,只远远见过一回,不好评价,不过她的兄长薛行衣却是早就被传有潘安之貌,今年的春闱更是考了个会元,在殿试上被今上钦点为探花郎。”
赵青青用扇面抵着唇轻笑:“对这位薛公子坊间传闻倒是有不少呢,传言他文采出众,当初今上是想点他当状元的,可是转头一瞧第三名的探花年纪大不说,长得也颇为……不尽如人意,圣上就觉得探花郎探花郎,点这样的一位长相的探花郎实在是有损我朝颜面,最后一瞥站在旁边芝兰玉树般的薛公子心中一动,就将两人的名次给调换了。”
元湘“噗哧”一笑,笑得呛住了,指着赵青青道:“赵姐姐你又胡说八道,殿试是何等严肃的大事,岂会如你所言这般的儿戏?你竟然连圣上都敢偏排,赵姐姐你这张嘴啊!”
赵青青莞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圣上是明主,自不会与我这样的小女子一般计较。况且我也就在两位妹妹面前说笑,难不成你们还能把我卖了?贺妹妹你说是不是?”
贺林晚抬起眼眸,微微一笑:“赵姐姐说的是。”
赵青青看了贺林晚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元湘却是忍不住催促道:“四位美人元姐姐只说了三位呢,还有一位是谁?”
赵青青见贺林晚的神色与往常无异,以为刚刚是自己太过敏感看错了,便收回了眼神,不过对于元湘的问题她却略有些迟疑,并未立即开口。
元湘疑惑道:“怎么?这第四位美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青青想了想轻叹一声:“倒不是不能说,只是这位美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元湘一愣。
赵青青道:“这第四位美人出身也极为不凡,她出身百年世家吴州杨家嫡系,祖父为我朝大儒门生满天下官至太师,伯父乃户部尚书,父亲为左都御史,祖母为是前朝丞相嫡女,母亲卢氏……”
元湘听到这里不由得轻声接道:“你说的是杨家三小姐杨唯真?”
赵青青看向元湘:“你知道?正是这位杨小姐,可惜了……”
元湘也叹道:“杨三小姐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京中又有几人不知道杨家三小姐的?杨三小姐与范家姑娘皆是才貌双全的女子。我曾在英国公夫人的寿宴上见过她一回,那一次她和范兰若一人画画一人题诗两人一同为英国公夫人当众作‘寿比南山图’,那幅画是在一刻钟内完成的,最后就连最擅书画的国子监祭酒陈大人见了之后也赞不绝口,那一次她们惊艳了多少人?贺妹妹,那次你也在场吧?”
元湘见贺林晚一直没有说话,以为是自己和赵青青聊得太投入冷落了她,便想将她也引入话题。
贺林晚轻轻捻起一粒蜜渍梅子放入口中,酸酸涩涩的味道弥漫味蕾,贺林晚冲元湘笑了笑:“嗯,我在场的。”
元湘得了贺林晚的回应,也回了她一笑,接着道:“不过杨三小姐之所以在满京城的闺秀之中脱颖而出并不是因为她的画技。”
赵青青疑惑道:“哦?我来京城的时日尚短,这我倒是不知,可是有什么典故?”
元湘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唇才道:“有一次杨三小姐的幼弟不知何故进了他大伯父的书房,不慎打翻了花瓶,水溅出来将户部当年新绘制的鱼鳞册给浸毁了一册。”
赵青青挑眉:“哦?虽然是稚子闯祸,但依当今的严谨作风怕必是要治杨尚书一个懈怠公务的罪名了?”
元湘摇了摇头,笑道;“杨三小姐找寻幼弟而来正巧看到这一幕,却来不及阻止。当时杨三小姐立即抢步上前,将那还未彻底晕开的鱼鳞册翻看了一遍,然后一刻钟之后便将那鱼鳞册被毁得面目全非的几张分毫不差地复制了出来。”
赵青青笑道:“这我可不信,那鱼鳞册我虽然没有见过,却也知道是绘制记录各地土地田亩的册子,里面的图案状似鱼鳞,繁杂琐碎,一般人看一眼都觉得眼花,那位杨小姐竟有如此能耐能在看上几眼之后就绘制出来?”
元湘道:“自然是真的!杨小姐怕幼弟被罚,绘制完了之后就将册子放回了原地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第二日绘制此图的人想起来册子上有一处错误,到杨尚书跟前来请罪,等杨尚书将册子给了那绘制之人之后绘制之人才惊讶地发现这不是自己制的那一册。杨尚书将府里的人都叫来一一问过一边之后才知道昨日是杨三小姐和杨家九少爷进来过,杨三小姐复制鱼鳞册的事情才事发。”
赵青青见元湘说得这般肯定便有些信了:“这么说杨三小姐非但才貌出众,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元湘叹道:“杨三小姐有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我不知道,不过我曾听我父亲说杨太师曾遗憾这个孙女不是男儿身。”
赵青青取笑元湘道:“平日里我也没见你像今日这般话多,看来你对这位杨小姐喜欢得很。”
元湘愣了愣,想了想之后才玩笑般道:“赵姐姐你的生命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在周围所有人的眼里她几乎是没有缺陷的,无论你做什么长辈们都喜欢拿你与她相比,偏偏你又样样都比不上她,所以什么事你都该向她学,似乎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活在对她的仰望羡慕中?这样的一个人你会喜欢她吗?”
赵青青不由得笑得前俯后仰,元湘难得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她对我而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停顿了一下元湘又补充道,“想必对很多京中闺秀而言她都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们与她都不亲近。”
贺林晚愣怔了半响,她没有想到会从元湘嘴里听到这样的评价,事实上她以前对元湘这个小姑娘虽然有印象知道她是谁,但是也仅仅是能将她对号入座而已。
她还不知道自己在元湘的“生命中”扮演过这样的一个不怎么讨喜的角色,贺林晚不由得暗自苦笑。
“对了,说到这位杨三小姐,我听说她曾与之前说到过的那位薛行衣薛公子有过婚约?”赵青青随口问道。
贺林晚抚着茶碗的手微微一僵。
第21章 从此萧郎是路人
元湘闻言迟疑道:“应该还只是长辈们之间的口头婚约吧?当初内阁分为两派,,慕阁老是改革派之首,守旧派则以范阁老马首是瞻,而杨三小姐的伯父杨云轩杨大人则是公认的范阁老的接班人,薛公子的祖父薛大人虽也在内阁,却向来都维持中立。虽说薛大人出身寒门,当初是受了恩师杨太师的提拔才能平步青云,但是后来薛大人在政见上却并不与杨家相同,薛杨两家私交或许还算不错,但是……我记得我兄长提过一次,薛公子曾说过自己未曾婚配。”
说到这里元湘叹了一口气:“难道是后来定下的?倒是可惜了,若杨三小姐与薛公子真有婚约,杨三小姐香消玉殒薛公子肯定是难过的,毕竟像杨三小姐那样优秀的女子,这世间又有几人?”
赵青青却是笑了,笑容中带着三分随意和两分凉薄:“瞧你这般替别人伤怀,你觉得可惜,薛公子可未必会觉得可惜呢。”
元湘不解:“为何?薛公子和杨三小姐可是青梅竹马。”
赵青青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团扇上面缀着的流苏,笑容狡黠:“因为还有很多像你这样为他的难过而伤怀的女子啊?”
元湘闻言,笑着扑过来呵赵青青的痒:“好啊你,又欺负我!看我饶不饶你!”
赵青青就势抱着元湘,笑着讨饶道:“好妹妹,我顽笑呢,快饶了姐姐这回吧。”
两人笑闹了一阵,元湘才罢手放过赵青青。
赵青青微喘着拭了拭额间的薄汗:“听闻杨家五公子杨成英与薛公子是同窗好友,才学不输薛公子,当初却因被家族所累而无缘春闱,但这位薛公子还能心无旁骛地考出一个会元来,可见此人天性凉薄。”
元湘一愣,皱眉道:“姐姐说这话是不是对薛公子太不公平了?金榜题名是身为读书人一生之中最为梦寐以求之事,难道要他名落孙山才能证明他的情深意重?”
赵青青斜睨了元湘一眼,漫不经心地道:“谁要我就是个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小女子呢?平日里没有多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对这种人人称颂的才子良人吹毛求疵。对我而言,恨一个人就要恨得锥心泣血,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得掏心掏肺,除此之外不过是些逢场作戏虚情假意,送到我面前来跪着求我看一眼我嫌污了我的眼挡了我的路。”
元湘听了这话不由得愣怔,然后摇头道:“赵姐姐,你……”
赵青青朝元湘一笑,元湘却说不出评价的话来了。
赵青青转头看向贺林晚:“贺妹妹今日身体可有不适?”
元湘闻言看了看贺林晚的脸色:“前阵子听说贺妹妹病了好些时日,可是身子还未好利索?我瞧你今日脸色有些太过苍白了。”
贺林晚抬眼,朝她们笑了笑:“昨夜有些闷热,我半夜的时候被热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想必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今日有些精神不济。不过我听两位姐姐说话,也觉得甚是有趣。”
是啊,还真是有趣得很。
她与薛子叙从小一起长大,当祖父说要为他们定下婚约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惊讶,世人都觉得他们十分般配,她也觉得嫁给薛子叙那般的人并不委屈了自己。从知道两人之间有了婚约之后,她尽自己所能地学习一切能学的,以期今后能成为他的贤内助,夫唱妇随。
她以为她是了解薛子叙的,她知道他左手字写的比右手字好,知道他在不耐烦的时候虽然面上不会表现出来但是眼睫会微微下垂些弧度,知道世人都夸他文思敏捷有七步成诗之才可是事实上他最讨厌谈诗论画的风雅之事,知道他在微笑着对人说“所言甚是”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的是“狗屁不通”……
看,她了解他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她能看到的还是太过表面,她从未走进他的内心,他甚至从未在人前承认他有一个未婚妻。
当初祖父,大伯父和父亲被下狱,一开始杨家其他人并未获罪还是自由之身,五哥为了救亲长放弃了科考四处奔走,他听说薛大人手中或许有一封信件能证明祖父并未在建兴十九年我国与北狄的“颖川之战”时通敌叛国于是找上薛家求薛元澄拿出那封信,薛元澄却说自己手中并无那封信件。五哥无奈之下去找薛子叙帮忙,薛子叙却冷淡地表示自己对此事无能为力。
之后五哥回来告诉她,他因为不甘心返身回去的时候听到薛子叙的书童向薛子叙抱怨说五哥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扰他读书,薛子叙只是冷淡地吩咐书童去将他前日里作的那一篇策论找出来。
五哥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去找过薛子叙。
贺林晚最后一次见薛子叙是在他金榜题名打马游街的那一日,那一日想要一睹探花郎风采的人群将整条正阳大街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则神色冷淡地坐在一匹神骏的枣红马上,似乎周围的喧嚣热闹都与他毫无干系。
那一日她和表哥打算带着幼弟悄悄逃离京城去找被发配嘉靖关的父亲,却得闻祖父和父亲病死在发配途中的噩耗。精神恍惚之下为了躲避满城的官差,她与表哥他们走散了,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进了正阳大街旁的一条小弄里。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了他,一身红衣坐在马上的他端的是丰神俊朗容颜如玉,他们的目光似乎遇上了又似乎并没有,阳光太刺眼让她看不清楚那一刻他的眼神,她只看到他转过了脸,稳稳坐在马上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贺林晚觉得自己在那一刻并不怎么伤心,因为她的伤心和眼泪都给了她的至亲,已经拿不出多余的来浪费了。
再次从贺林晚的身体里醒过来之后,贺林晚想起过挂念过很多人,唯独没有薛子叙,直到今日从赵青青和元湘口中听到这个人。
“咦?赵大哥和我哥哥来了。”元湘突然起身道。
贺林晚随着元湘的视线一看,变看到元家大公子带着一个个儿高的少年和一个中年男人往湖心亭走来。
贺林晚的视线不由得落在那位陌生的高个儿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肤色并不是时下推崇的白皙而是小麦色,他的五官深刻俊朗,身形挺拔,神色冷峻。贺林晚将注意力放在这位少年身上到不是因为他长相出众,而是觉得这位少年身上有一种有别于她所见过的少爷公子们的气质。
少年的感觉很敏锐,贺林晚才打量了他几眼他的视线就射了过来,那一瞬他的目光让贺林晚想到三哥养过的一只海冬青,锐利而坚韧。
“你们倒是会享受,跑到了这里亭子里来了,害我和苍羽兄将府中各处都找遍了。”元渐人还在楼下,声音就大大咧咧地响起。
等他们上了楼来元湘冲着那高个儿少年行了一礼,喊了一声赵大哥,然后又对贺林晚道:“我哥哥你是认识的,这位是赵姐姐的兄长,名颖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