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的问题让陆知处暗自皱眉,两人果然闹翻了吗?
没料到他会答得如此之快,何素因愣了愣,随即苦笑道:“知处,我知道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情介怀,但毕竟已经是过去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陆知处的表情冷下几分,略带讥诮。“你说得不错,过去的早就过去,我不想再提,你是他的妻子,难道他去哪里不会告诉你吗,还要你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问我?”
“你果然知道他在哪里,他来找过你是不是?”她急切地出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抓住陆的手臂,却被他退开半步轻易避开。
“他想躲起来的时候任何人也找不到他。”他微拧起眉,觉得眼前的女子仿佛有种即将要失去理智的征兆。“你走吧,他没有来过我这里。”
何素因怔怔地望着他,语调几近失神。“你还在记恨我吗,当年我不是故意的……”
陆知处打断了她,“我没有记恨任何人,而且,”顿了顿,“你也不值得我记恨。”
“是了,就是这种语气,”她忽然笑了起来,“看似轻描淡写,却又种深入到骨子里的轻蔑,你为什么总是能作出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年也是,明明看见我和杨浩躺在同一张床上,明明事实俱在了,却还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现在也是,他为了你弄得身败名裂,你呢,却只敢躲在这里安然度日而已吗?”
“你接近我也不过是是为了更接近杨浩,所以现在一切的后果都是你当初那个错误的延续,所以,你没有资格去埋怨任何人。”
“好,我错在用错了手段,”何素因怆笑着,厉声道:“但杨浩又有什么错,难道他错在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吗!”
陆知处神色不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吃惊。“你是在质问我吗?”
何素因不答反笑,“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难道你以为你还能重返荣华没,像钟旻那种不择手段的人,一旦你没有用处了,只会像丢开一枚棋子那样地丢开你!”
他有点啼笑皆非,钟旻的脸上是写着刻薄寡恩四个字吗,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他不会有好下场呢?虽然这样想,面上依旧波澜不兴。“这些事情不是你该考虑的了,我不想再追究过去的事情,但从今以后,我也不想再看到你。”
何素因绝望了。自己的话非但不能撼动他半分,就连来到这里的目的--询问杨浩下落,也没有达到。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注定到头来只是一场梦而已吗?
回想起杨浩的决绝离去,和陆知处如今的冷淡,一股忿恨的情绪陡然从心底涌了出来,如同河水超过了临界点终于绝堤泛滥,促使她做出了玉石俱焚的举动。
眼前银光闪过的时候,陆知处确实吃了一惊,猝不及防之下,手上很快多了一道深及见骨的伤痕,那边何素因的刀子却不见任何滞缓,还是直直而凶猛地朝他压过来。
刚从外面回来的张绍看到眼前一幕,震愕不过几秒,很快反应过来,冲了过去。
“你没事吧?”
陆知处按着流血不止的手摇摇头,失血的脸色有点苍白,他指着倒在地上的何素因。“送她到医院吧。”
张绍打了电话,又找来药箱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安顿好一切,这才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不小心被刺到。”陆知处淡淡道,不想多说。
张绍查看了一下何素因,发现她只是昏迷而已,并没有大碍,反观陆知处,却是一身狼狈。
“要告她吗?”
“不了,但她的精神不是很稳定,我希望能够让她长期在那里疗养。”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钟旻说的是对的,当初没有彻底断绝何素因的妄念,才会惹来今天的事情。
名为疗养,实际上与软禁差不多,都能慢慢消磨掉对方的精神和意志,这是现代人发明出来另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
张绍一听就明白了,他点点头,话题没有在这上面逗留多久。
等救护车开来将何素因载走,陆知处也到医院又重新消毒包扎了一次,两人站在医院外的花坛,张绍才缓缓开口,神色凝重。
“钟老爷子好象病倒了。”
陆知处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今天早上才听到的消息,已经跟二少提过,不过他好象已经知道了。”
陆知处想起上次在别墅外面他和华虎说话时钟旻接的一个电话,回来时脸色不对,想必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他怎么说?”
张绍摇头。“没说什么,只说了他会留意,但是钟氏内部现在已经开始有很不寻常的骚动了。”
见到陆知处转头望向自己,他沉声续道:“钟泓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国,又趁这次机会争取到钟沁的支持,一脚踢开钟京平,加上现任总裁钟鸿钧是他父亲,所以钟泓现在可以说掌握了大半个钟氏。”
钟氏内部那些元老里有钟旻的人,那人亦知道张绍是钟旻的心腹大将,所以很多消息都会通过他告知钟旻。
陆知处闻言拧起眉,也意识到事态的不妙。“难道钟旻真的没有任何反应?”
“他想把发布会那件事先做完再来处理这边的麻烦,”张绍叹了口气,“二少说了,他相信钟老爷子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
陆知处没再说话,微抿的薄唇依旧有点灰白,却映得侧脸更显坚韧,张绍让他去吃点东西,医生也建议他最好留院查看,但都被他拒绝了。
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
“帮我订一下机票吧,我今天就回去。”
一室静籁。
钟旻独自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阖上眼,双手交握着放在桌面上,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气氛愈发悠闲怡然,表情也就愈发莫测。
“老板……”萧鸣刚从外面进来,见状也停止了声音。
“什么事?”钟旻睁开眼,锐利依旧。
“新闻发布会就快开始,会厅已经布置好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准备吧。”
萧鸣打量着他滴水不漏的神情,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律师没来不要紧吗?”
“没关系。”淡淡地说完这三个字,钟旻重又闭上眼,仿佛在思量着某些事情,萧鸣不敢再惊扰他,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如先前那般小心翼翼,反而带有一种风尘仆仆的急切。
钟旻估算着时间还没到,便有点不悦地睁开眼。“不是叫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定定地看着门口的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我没来晚吧?”陆知处有点气喘,脸色也不好看,但钟旻却觉得只要这男人站在一处地方,就无法不让人注意到他。
“当然没有。”一怔过后,钟旻站了起来,眼底勾勒出微微笑意,迎向他。
第37章
视线瞥及陆知处手上缠着的厚厚纱布,钟旻不由微眯起眼,在他身上的其他地方又转了两圈。“怎么回事?”
陆知处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将事情轻描淡写说了一遍。
钟旻听罢拧起双眉,伸出手在他额上拂过,冷笑道:“你他妈是不是以为自己的身体是铁打的?烧还没退又给人砍了一刀,怎么不干脆死在医院算了!”
钟旻说话向来刻薄,却少有这么直白的,想来这次是动了真火,陆知处暗自咋舌,也只能摸摸鼻子笑了笑。
“我以后会注意的。”
但钟旻显然不愿这么简单就放人,只见他冷不防扯开他的西装外套,又要伸手去解那纽扣,陆知处这才微微一惊,伸手去挡。“别开玩笑了。”
钟旻冷哼一声,“谁跟你开玩笑,上次你被卷入黑帮火拼的时候腰间那块淤血还没散吧?”
“已经散了。”陆知处面不改色,他还没有在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的地方宽衣解带的兴趣,所以不妨来个善意的谎言。
“脱下来。”双眼明明是半眯的,却给人一种更加锐利无所遁形的感觉。
“这里是办公室。”陆知处瞪着他,却有点无力,自己虽然狼狈了点,但也不至于看起来很虚弱吧。
那又如何?钟旻的眼神如是说道。
僵持不下的静默。
对视良久,陆知处终于投降,因为他知道钟旻的意志远比想象来得坚定。
带着微微的苦笑,他脱下外套,开始解起领带和扣子,因为一手缠着纱布而另一只手臂的伤还没好,动作看起来略显缓慢而笨拙。
那人似乎有些不耐烦,轻拨开他的手,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着那些扣子,不多片刻,陆知处衬衫的纽扣已是全开,露出下面一大片麦色胸膛,和腰间侧处那一块触目惊心的紫红。
钟旻看得皱起了眉,手指在那上面缓缓摩挲,力道或轻或重,陆知处抽痛似蹙起眉,却没有出声。
“老板--”萧鸣急匆匆地推门进来,声音却戛然而止。
陆知处衣衫半褪,手撑在桌上,臀部靠向桌沿,身体微向后仰,而钟旻的头则几乎是俯在他颈间,另一只手正搭在他的……腰洌?
萧鸣有点呆滞地看着眼前里两人暧昧的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早已想不起他原来是为了说什么才闯进来的。
显然现在他这个不遂之客惊扰了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他这里,钟旻甚至露出明显的不悦。
陆知处则若无其事地拢好衣服,扣上扣子,不见丝毫慌乱。
“呃,抱歉,发布会可以开始了,所以……”连一向沉稳的萧鸣都变得有点语无伦次起来,可见刚才那一幕对他的冲击有多大。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钟旻的声音一出,萧鸣如遇大赦,忙不迭关上门退了出去。
“让萧鸣误会很好玩?”
“其实也不完全算是误会。”钟旻别有深意地说道,却只让陆知处觉得啼笑皆非,这算什么意思,他想公开他们两人的关系吗?
“对了,钟老爷子的事情……”
钟旻摇头打断了他,“那件事开完会再说。”
宽敞的会议厅里,镁光灯闪烁不断,此起彼伏。
处于焦点中心的两人却始终处之泰然,虽然陆知处眉间带着一丝憔悴,但这并无损于他谈笑自若的风度,而在他旁边的钟旻神色淡定,却总在遇到陆知处不便亲口回答的问题时适时接上去,若说商场上有最默契的伙伴,那么在场的很多人无疑会选择眼前这两人。
“陆先生,听说你与杨浩先生是多年好友,那么他这次出来为你澄清,不知道你们两人的友谊是否还能维持下去,还有,你又要如何报答他,还是就此绝交呢?”
提问的人是一名男子,看起来很精明的记者模样,话语如珠连炮一气呵成,问题却十分尖刻不留情。
陆知处微微一笑。“这属于私人范畴吧,恕我不能回答你。”
“那么,”那人语调一转,并不准备就此罢休。“即使他为你澄清,你坐过牢的事实依旧存在,你认为这样的身份还适合在商场生存吗?”
这样的问题不属于私人范畴了吧?他微带挑衅地看着陆知处,等待他如何应对。
然而陆知处没有机会开口,钟旻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已然淡淡接道:“商场上看重的是利益和实力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身份,即使你对商业一窍不通,但能坐在这里,总也不致于提出这种毫无见地的话吧?”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响彻全场,却隐有一股慑人的魄力。
那人似乎没想到钟旻会接口,一时竟被堵得如梗在喉,不上不下。
陆知处垂下头,隐去嘴角一抹弧度,这个人还是一贯的毫不留情啊。
其他一些灵敏的人嗅出这句话中的不寻常处,立时接了上去:“钟总裁的意思,是无论陆副总带来多大的损失或不良影响,荣华和宋氏都不会解聘他了?”
这个问题无疑要钟旻给出一个明确的承诺,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屏息以待,等着他的答案。
陆知处从头到尾皆神色淡淡,即使听到这句话表情也没什么改变,依旧一副于己无关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
钟旻扫了他一眼,语气同样淡然,却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不错,陆知出不仅过去为荣华做了很多事情,相信将来他也会继续为荣华做事,只要有我一天,荣华或宋氏就不会解雇他。”
陆知处的眼帘微微一颤,几不可见。
即使说出那样肯定的话,钟旻依旧是面不改色,仿佛并不觉得刚才的话会产生什么影响。
众人哗然,不管他们认为值不值,但既然钟旻愿意为陆知处的去留连偌大的荣华和宋氏一并押上,那么旁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而钟旻敢这样说,想必已经将可能发生的后果也一一预料到了,在场的记者只知道,回去之后又有一桩新闻可作了。
“你以后要发表什么惊人的言论,烦请事先通知一下吧。”陆知处靠倚在桌沿,揉了揉眉心,长吐了口气。“作为你的法律顾问,我想我有义务告知,你这样的行为只会给荣华或宋氏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
他刚才真的被吓了一跳,可以想象待会又会有多少董事打电话来抗议了,回想第一次见面,陆知处百思不得其解,钟旻给他的最初印象明明是矜傲而又冷淡的,而现在,人前矜傲冷淡依旧,却往往会有出乎意料的惊人之举。
“不要告诉我你被感动到了。”钟旻揶揄似的轻嘲,斜睨了他一眼。
“感动到心惊胆战,”陆知处笑了起来,“如果杨浩没有出来为我澄清,你本来也打算说那些话的?”
“如果我说是呢?”钟旻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手里拿着一个瓶子来回反复地看着上面的字。
“那是什么?”
“药。”他把玩着手中瓶子,下巴微抬点了点陆知处。“你的。”
“干什么?”陆知处的脸色有点古怪。
“退烧的,先吃三颗,饭后再吃三颗。”
虽然贵公子模样般的钟旻交代人吃药时分外有让人忍俊不禁的效果,但陆知处却没有心思去看,他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那个瓶子上面。
“我已经好了。”他抿抿唇,大有抵制到底的意向。
钟旻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吐了口气,将不耐和有趣捺在优雅的外表下,像是在面对一个顽固不听话的孩童。“说吧,除了洁癖,怕绒毛玩具之外,你还有什么避忌?”
这男人锐利而强悍,其中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足以令人哭笑不得,虽然钟旻甚至还觉得有点可爱,但绝不允许他因此而逃避吃药。
“我可以去打针。”陆知处有点尴尬地移开视线,不愿承认他确实不想吞下这些小药丸,那种滑过喉咙的怪异感觉总会让他感到寒毛直竖。
钟旻没什么好气,“你确定不会在不路上昏倒?”刚才发布会上,自己坐在他旁边,异乎寻常的体温时不时透过肢体摩擦传递而来,虽然这人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但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指尖无不泄漏了他的身体状况。
咳,太夸张了。“当然不会,我现在就去。”似乎感受到那种危险的视线,陆知处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开门出去。
即使有点狼狈,但只要能不吞下那些东西,他并不介意。
几乎是同时,背部被一股力量按住,反转之间,再回过神,他已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给我吃下去。”钟旻语带威胁,阴阴沉沉。
“你先放开我。”陆知处有点头痛,最近好象因为身体原因自己总处于弱势。
“是不是要我喂你?”钟旻突然笑了起来,带了点不怀好意。
他闻言差点被呛到,“不,不用了,你放开我,我自己吃。”
“没关系,不用不好意思。”钟旻好整以暇起来,饶富兴味地看着他的脸色变化。
敲门声响起。
僵持片刻,钟旻略带遗憾地放开他。
“进来。”
萧鸣走了进来,一眼便瞥见钟旻手里的药瓶和陆知处怪异的脸色。
呃,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看见萧鸣踟躇的神情,钟旻问道:“有什么事吗?”
萧鸣点点头,没让自己沉浸在私人情绪里太久,训练有素很快让他恢复了沉稳。“香港那边来电话,说是要开一个家族会议。”
不是刚开过不久,怎么又开?
疑问在两人脑海中同时冒起,钟旻挑眉:“有没有说明原因?”
萧鸣的神色愈发凝重。“好象是钟老爷子的病情出现变化。”
这么快?
两人对视一眼,皆感震撼和意外。
真是一波甫平,风云又起。
第38章
钟老爷子的病仿佛是一个信号,让原本暗潮汹涌的局势渐渐浮上水面,显得愈发风高浪急,惊涛拍岸。之前钟老爷子早已有言在先,即使他身体有恙,但如果没有受到传召,钟家人一个也不许轻举妄动,为的自然是防止有人趁机挑起内讧,令钟氏蒙受损失。所以当现在他的病情已经摆上台面时,各路人马立刻闻风而动齐集钟氏,无不虎视眈眈,希翼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利益。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只是在为一场最终的战役做准备的话,那么当这场战役真正来临的时候,钟旻他们反而没有了任何的紧张感。
“我想你应该是最后一个得到消息的。”陆知处嘴角一扬,视线从机舱窗外的轻纱薄云收回,转到身旁的男人身上。即使前方或许还有一场硬仗好打,然而一想到可以因此而不必吃下那些药丸,他还是有一点小小狡狯的愉悦。
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钟旻神色淡淡。“老爷子的病情势必已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否则不会十万火急地将所有人一一召回。”
听出那句平淡的话之后所隐藏着的一丝几不可察的伤感,不知如何开口的陆知处在他手背轻拍两下以示安慰,谁知却被他反手捉住,眼皮一掀目光一斜:“你不是打了针了,怎么手心还那么烫?”
陆知处暗道失策,眼角瞥见面容甜美的空中小姐正往这边走来,便想趁机甩开手,谁知似乎全然不在意,手依旧紧紧按住他,一边抬首对空中小姐道:“这里有退烧药吗?”
眼见空中小姐飞快地点头,并且见了他们双手交握之后非但没有显露惊诧反而还俏皮地朝他们眨了眨眼,他的苦笑更甚。
而钟旻依旧一脸的平淡自如。
面对外人的眼光,他的适应力似乎远比陆知处来得强。
无法再找借口推辞,只好略带无奈地吞下药,陆知处忍不住微微皱眉,没去注意到旁边那双漾起笑意的眸子。
“睡一觉就好了。”
“嗯……”自己似乎对药性特别没有抵抗力,陆知处只觉得意识渐渐沉寂下去,紧蹙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俊秀的容颜因为褪却了锐利而愈显柔和。
钟旻伸手摘下还戴在他脸上的眼镜,轻轻放在前面的平板上。
未来的风雨在即,所以此刻的宁静哪怕只有一秒,对于两人来说也都弥足珍贵。
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在机场见到了一个绝对出乎意料的人。
为首的钟京平带着几个人笑容满面地朝他们走来。
若论钟家的恩怨,当数眼前这个人和他们最深,但此刻,彼此见面,握手言笑,亲切随和得无一丝隔阂。
“阿旻,你可回来了!”钟京平上前一步同钟旻用力拥抱了一下,又朝陆知处微微颔首。
“三叔,近来可好?”钟旻笑道。
“好好,”钟京平敛了笑容,浮现出底下浓重的担忧。“但老爷子就不太好了。”
钟旻微微挑眉。“我也正是要去医院,老爷子的病情怎么样了?”
“连医生都说病情反复,很不好说,说不定哪一天就……”钟京平没有再接下去,只是叹息一声,蓦地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哦,先上车再说吧,一起到医院。”
钟旻轻轻点头,视线有意无意地瞟过身旁的陆知处,两目相接,不着痕迹地移开。
无事不登三宝殿。钟京平会亲自来找他们,并有握手言和之势,必定是遇到了连他自己也无法应付的棘手问题。
果不其然,车子驶上公路不久,钟京平便语带凝重地开口了:“这一次不要说你在内地,连远在欧洲的钟泓都被老爷子找了回来。”
钟旻闻言倒不意外,这个他早已知道了。“都在医院?”
钟京平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讥讽。“现在那间医院简直变成另一个钟氏了,钟泓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钟沁乖乖地站到他那一边去。”
钟沁是钟旻的小姑姑,也就是钟京平的妹妹。
这才是他亲自来接机的原因?钟旻不动声色。“三叔的意思是?”
钟京平摆了摆手,望着他笑了起来。“你不用和我打太极,如果钟泓趁机坐大,对你我来说绝对没有任何的好处。”
钟旻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现在我只想先去看看老爷子,没有心思想其他的。”
“这是应该的。”做作!钟京平暗骂,见他滴水不漏就是没有对自己透露的讯息表现出任何的兴趣,不由有些悻悻,心想到时候就轮到你来求我了,当下嘴上依旧附和两声,也不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