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往陆廷霄身后看了一眼,嘴角噙笑,本来俊美的面貌,却在眉宇之间常年停住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平空失色几分。
“大哥,那是你朋友吗?”
陆廷霄不用回头,光凭声音已能辨别出来人,毕竟轮椅滚动的声音,江湖中并不多见。
他还是淡淡的表情,却没有否认。
那人见状一笑。“能得大哥的肯定,有幸与大哥相交,如意楼主还真了不起。”
此时沈融阳自己推着轮椅,慢慢靠近他们,听到大哥二字,更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陆廷霄并没有回头,在他看来,沈融阳属于那种并不需要自己去防范的人,就算是对手,也不是个会背后放冷箭的对手。
那人叹了口气。“大哥,你我分别十几载,双亲也已经不在了,这世上至亲之人,莫过于我们两个。”
陆廷霄淡淡道:“不错。”他说不错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吃了一条红烧鱼那么简单,完全没有起伏。
那人捏着拐杖的手紧了紧。“那么,我可以加入北溟教,与你一起么?”眉间真情毕露,期待地看着他。
“看你的穿着,便知你现在过得不错,父母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你在北溟教只能从分部一个小小的教众做起,没有十几年的努力,不可能升到总坛。”这是陆廷霄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了,却并不是那少年公子想要的答案。
陆轻玺咬咬牙,似乎再也忍不住,语气带上愤恨。“我记得小时候,爹娘就特别偏爱你,因为我是瘸子,将来无论我做什么都成就有限,你就不一样了,天资聪颖,连武当的掌门都想收你为徒,后来我们家遭遇变故,爹娘死了,我们也分开这么多年,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你还是这么无情,一点也不顾念兄弟的情谊!”
陆廷霄闻言微微拧眉。“我想过要找你,但现在看来你并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他说的是实话,对方全身上下的穿着都显得贵气逼人,而他的说话与举手投足之间,明显是常居上位发号施令的,这样的人,并不需要他来照拂。
陆轻玺半敛眼帘,慢慢地退后几步,再抬起头,又是似笑非笑。“本来还想给大哥一个机会,既然大哥拒绝了,那就只好得罪了……”
话方落音,尚不及思考,便有数十枝长短相近的竹箭,从沈融阳和陆廷霄二人的头顶上直直扑射下来。
竹箭去势很快,并不是寻常的速度,若是头顶被刺上,就算没有窟窿,也难免受伤。
只要你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就需要躲避。
以陆廷霄的身手,要躲开这竹箭并不困难,难的是沈融阳,他双腿残疾,根本不可能用轻功躲开。
好在沈融阳内力深厚,如果运足全力,拂开这些竹箭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事情并不会如此顺利。
前方,四名白衣少女仿佛从土中钻出来一样倏然出现,提着长剑,用着一样的剑法,动作一致地向他们杀过来。
而陆轻玺早就不见踪影。
上方竹箭千钧一发便至,前面还有敌人提着剑朝你冲过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此时沈融阳和陆廷霄的配合竟如此默契,他们甚至不需要说话。沈融阳头微微一偏,以手为刀,在逐渐离头不过咫尺的时候,手轻轻一扫,竹箭歪了方向,全部落在距离他肩头只有毫发之距的地上。那边陆廷霄眼神一冷,身影陡然消失,竹箭自然失去目标,四名少女一愣,忽觉背后有异,刚一转头,那青灰色袍子的人已经站在她们身后,其中两个人当即肩骨一痛,长剑落地。
这四名少女的剑法并非寻常的剑法,她们从小就被训练同寝同食,为了就是培养默契,苦练一套合击之法,这种合击剑法与男女之间情投意合、心灵相通而练的合璧剑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处,为了就是让彼此毫无隔阂,将剑法的精妙和威力发挥到极致。她们练了二十年,自认已经毫无破绽,今天却被眼前这个人几招就破除了。
她们不敢喘息,见袭击陆廷霄不成,便马上掉转目标朝向沈融阳,两人对视一样,借两旁竹枝之力,分头飞身隐入两旁的竹林,气息全无。
沈融阳低头敛眉,蓦地两手白子弹出,竹林中传来两声痛呼,陆廷霄那边随手射出一片竹叶,又打中一个人。
还剩一个人,却是负伤逃走了。
他们没有去追。
在没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追上去也是徒然。
陆廷霄走近沈融阳,正想说话,脚下一轻,足下竟是忽然踏空,两人一起落了进去。

第14章

在他们落入地底的那一瞬间,头顶上一大簇竹子同时也压了下来,刚好将洞口横住,竹叶上被洒上剧毒药物,片片泛着幽蓝色的光芒。陆廷霄本想借力往上,却因竹叶上的剧毒而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依旧往下落去。相比起来,沈融阳就显得稍微有些困难,因为腿脚的问题,他不可能修习轻功,就算凭着内力深厚,勉强依靠双掌的力量蹭住两旁墙壁稍缓落势,也依旧改变不了下身无处凭力的状况。轮椅早就摔了下去,比两人要早许多落地,沉闷的声音显示着这个洞穴很深。
上面依稀传来陆轻玺的声音:“大哥,你在下面好好休息一下吧,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两人终于落到洞底,再抬头看,除了被竹叶密密麻麻堵住的洞口,已不见多少阳光,可见洞穴有多深,陆廷霄轻飘飘地站在地上,沈融阳却没有这么幸运了,再怎样从容不迫,他也只能是坐在地上,而非站着。
“劳烦陆教主了。”他微微苦笑。
陆廷霄几不可见地点头,不待沈融阳说完,他已将轮椅扶好,再一把将沈融阳横抱起来,安置在轮椅上。
洞穴很大,离他们前方不远处还有个通道,黝黑幽深不见底,墙壁上依稀露出人工的痕迹,但是上面的青苔却显示这个洞穴并不是陆轻玺为了算计他们特意去挖的,更像早已存在了的。
沈融阳笑了起来:“沈某有幸邀陆教主同往一游否?”
陆廷霄微微勾起唇角,当先走了进去。
通道很深,再好的眼力也无法看清楚黑暗之中究竟隐藏了什么东西。
沈融阳点起火折子,周围霎时亮了一小片,他细细查看着通道两旁的墙壁,发现在那些重重泥壁遮掩下,竟是上好的汉白玉材料。
沈融阳皱眉,心中有了一点想法,却还不敢肯定。
陆廷霄在他思索的间隙里,站在旁边就没动过,有时候转头看着他们前方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们前进的速度很慢,因为沈融阳需要确认一些东西,每当他停下来的时候,陆廷霄也跟着停下来,而且从来没有催促过他。
甬道非常深,在走了将近两个时辰之后,才终于见到一堵门,门上雕着黯沉古朴的图腾,看不清画的是什么,门上了三道锁,还贴着一张符。门锁由于年代久远而有些生锈腐烂,沈融阳将火折子稍稍举起来,想看清楚符纸上写的是什么。
“门后有东西。”陆廷霄突然道,他修的是道家心法,功力到了一定程度,对五感之内的事物皆有感应。
沈融阳一怔,静听了半晌,却只有他们两人绵长沉稳的呼吸声。
“无法判断是死物还是活物。”陆廷霄摇摇头。
符纸贴在第一道锁上,沈融阳不敢轻易去碰,怕它像一些古物一样经人手便灰飞烟灭,符纸上龙飞凤舞画着几个字,他端详了许久才看出一点痕迹。“镇魔……邪……望帝……”这些字不是小篆,不是大篆,更不是这个时代的文字,但是跟中原文字十分相近,还是让他辨认了几个出来,只是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武功再高,也不能治好自己天生残疾的双腿,无法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跑步,甚至摔跤,这便决定他也许会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来弥补其他方面的不足。沈融阳不想依靠别人,就算不良于行,他也希望能到处走动,在还没有开始学武功之前,书就是他最好的消遣,同时也是为将来做准备。此时的书,自然大都是文言文,从上而下,从右到左,更不会有电脑,他就是在这样的枯燥中,将派人搜罗过来的书籍统统看完了。天文地理,巫医百工,一本本的阅读意味着闲暇时光的打发,也造就了如今博闻强识的沈融阳。
但就算再渊博,也不可能将世上的东西都看尽,比如现在。
望帝……即便与古蜀望帝杜宇有关,那么镇魔又指什么?
门后的东西连陆廷霄也无法判断。
沈融阳看向陆廷霄。
如何,破锁而入还是从长计议?
武功再高也非无敌,判断力、洞察力与冷静的心态,都是缺一不可的。
“沈楼主决定就好。”陆廷霄淡淡道,浑然不在意自己此时的境况。
“那便往前吧。”沈融阳点点头,手轻轻一碰符纸,符纸顿时化为粉末。
这仿佛是一道标志,已经意味着他们毫无退路了。
沈融阳总觉得锁住这道门的是这张脆弱的符纸,而不是这三道锁。
锁虽然腐朽,但还没到一碰就掉的地步,不过这在学武之人看来完全不是问题,何况是两个独步天下的高手。
内力一震,锁便断为两截,掉落在地上,铁门有点沉重,陆廷霄用了些力气,才让它缓缓打开。
许久没有开封的霉味扑面而来,门后的甬道一如之前,幽深晦暗,连他们的目力也有所不及。
黑暗后面,到底隐藏了什么?

第15章

看不清楚,就只能依靠耳朵与习武之人的感觉。
甬道很安静,安静到轮椅滚动的回音显得十分刺耳,沈融阳因为那道诡异的符纸,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火折子很快就烧完了,通道也刚好走完,在火焰燃尽的最后一刻,他们看到呈现在面前的通道。
“左边的有水声。”沈融阳突然道。
“那走右边。”陆廷霄道。他这么说,不是因为他不会凫水,而是沈融阳坐着轮椅无法入水。
沈融阳明白他所想,点点头。
就在此时,右边通道浮起一阵似有若无的呜咽声,幽幽袅袅,仿佛从九泉之下传来,又仿佛在耳边响起。
两人虽然都还不动声色,却已暗自戒备。
即便前方也许更艰难,但他们已没有了退路,对方既然将他们算计到这里,必然料定这里有十分棘手,足以困住他们的东西,甚至还有借刀杀人之心。
陆廷霄没有一点被亲生兄弟算计的愤怒,即便未知的危险迫在眉睫,他心中也一直淡淡,甚少起伏,只是能够与沈融阳一起历事,稍微觉得有些兴味。
天生有所不足,却依旧成为强者,这样的人,在危险面前,会有什么反应?
一步为生,一步为死,黄泉碧落,阴阳相隔。
古老的歌谣从地底深处隐隐约约飘出来,唱诵着上古流传不休的咒语。
有个人缓缓走来,离沈融阳越来越近,脸上似乎被烟雾笼罩,却隐隐得见眉目如画,优雅端庄的姿态让人再熟悉不过,沈融阳一震,本来快要出手的琉璃棋子竟似停在指间,再也弹不出去。
“融阳……融阳……”她只是低低地,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又似假意微嗔的撒娇。
笼罩在脸上的迷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张娇俏的容颜,是他记忆里的熟悉。
依稀在很多年前,在他还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有一个人这么笑着向他走过来,跟他说,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我好累了,坚持不了了。
心脏传来一阵抽痛。
不对,那不是我,这个身体,应该是没有心脏方面的疾病的。
那为什么会有感觉?
梦是不会有感觉的。
你觉得你活着,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也许是为了一个人,到后来就……
哪个后来,你哪里有什么后来,你的人生不过是断成两截的戏,前半段还没演完,又开始另一段……
那么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声音很遥远,似乎从眼前的女子口中传来,又像他在自言自语,他的脑子就像一个巨大空旷的礼堂,不断地吸纳这些声音又不断地回声,脑海一波又一波地回荡,仿佛需要他做出一个回答。
沈融阳轻轻一笑,手中棋子弹出。
眼前的人烟消云散。
刚才不过是一场幻影。
棋子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清脆。
他看向陆廷霄,对方也正在看他。
这些变故不过发生电光火石之间,只不过当事人经历过来,也许就觉得分外漫长。
陆廷霄几乎不受影响,于是有闲暇仔细观察身边的这个人。“你有心魔。”
沈融阳嘴角微微弯起,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方才那幻术,竟能触动人心最深处的执念,仿佛要将灵魂也摄了去,沈融阳心志之坚,世上罕有,若说有人寻常便能引得他片刻失魂落魄中了梦魇,他是很难相信的,也正因为如此,对前方莫测的危险,才更显慎重。
似乎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人力所及?
呜咽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可怖了,那尖细又似低泣的声音,好像某种不知名的魔物被镇压许久,所发出的怨恨。
轮椅好像绊到什么东西,发出嘎吱的脆响,陆廷霄蹲下去看了一会,站起身道:“是人骨。”
沈融阳右手从袖中摸出上次与陆廷霄切磋时用过的白泽鞭,左手放在轮椅扶手上,陆廷霄推着轮椅缓缓前进,他虽没有任何动作,却已在全身戒备。
甬道似乎比刚才门前的通道还要长,尤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有时候恐惧并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不知道事物真相的情况下。
突然间,周遭原本静止的空气起了波动,前方扑面而来一股刺骨寒气,紧随而来一阵破空之声,朝沈融阳天灵盖直直扑下。的手中棋子灌注内力弹出,却只是令来势稍稍滞了一下,黑暗中近在咫尺,他们终于看清来物,是一只近似人手的爪子,只是这只人手上长满白毛,黝黑的指甲长近一寸,而那似乎染了剧毒的指甲,此刻离沈融阳的眉心只有寸许。
头向后仰,手中白泽鞭同时扫出,左手手心一沉,几枚银针自扶手处射出,刺入来物,那东西哀嚎一声,来势又顿了一下。
一切不过在弹指刹那。
陆廷霄右手食中二指并立点向来物,左手扯住轮椅疾身往后退。
手指用上全力,即使坚如磐石也无法抵挡,手指直直穿透那东西的身体,进入柔软的内部,但触手却只有冰冷,而非想象中滚烫的血肉之感顾忌沈融阳行动不便,陆廷霄不想一味的进攻,抓住轮椅一直退了好几大步,然而那东西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退却就停顿,依旧不死不休地缠上来,陆廷霄那一指,沈融阳的暗器,又或者那白泽鞭,对眼前这个东西根本起不了致命的打击。
那道符,要封住的就是这个东西?
沈融阳灵光一闪,低喝道:“继续后退,将它往前引!”
陆廷霄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抓住轮椅顺着来时的路疾步后退,沈融阳一边出手稍缓那东西的攻势。的除了被竹子堵住的洞口,通道在极深的地下,是天地阳气所不能达的地方,除非有夜视之眼,否则也是枉然,这也是他们一直看不清对方真面目的原因,只是沈融阳从那道符和刚才的遭遇上,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些东西。5
两人一直退到落下来的洞口下方,那东西仿佛有所知觉,慢慢地缓了攻势,却不肯再前进半步,沈融阳眯起眼,白泽鞭往对方头部刺去。
接近洞口,头顶有几缕阳光直射下来,即便不强烈,也足以让他们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对方远比他们想象得还要高大,通道其实没有办法让它直起身体,而只能稍微佝偻着脖子,它浑身长满白毛,依稀能看出人形,却已经面目全非,眉心处长着一只眼睛,正盯着他们,散发着幽绿诡谲的光芒,眼睛下面是狰狞暴露的獠牙,那东西浑身微微颤抖,嘴里喷出冰寒的嘶嘶声,仿佛是许久未见活人,急欲啖人而后快的兴奋。
沈融阳拧眉,双手在轮椅扶手轻轻一拍,几枚涂了剧毒的银针射入那东西的身体,对方低叫一声,两眼凶芒大盛,用尽全力朝他扑过来,比利刃更加锋利的双爪指甲直直伸向沈融阳双肩。
沈融阳俯身,手中棋子弹出,对方来势微微一顿,长长的指甲依旧在他背上划破衣服,留下几道血痕。
陆廷霄则往洞口上纵身向上,以掌风将上方被挡压得密密麻麻的竹子稍微震开,霎时间阳光大盛,从洞外直射下来,那东西被照得嘶的一声,就要往后弹开。
沈融阳却不能让它就此又隐匿回去,他们引它到这里,就是为了借用阳光的力量,手中白泽鞭一出,将那东西的腿牢牢卷住,往后一拖。
那东西嘶叫一声,指甲扒住甬道两旁墙壁,留下尖细刺耳的声音,身体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被拖往前,又被洞口的阳光一照,挣扎更是厉害,不待它反应过来,陆廷霄已自颈骨处拍下,咔嚓一声,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沈融阳手中棋子射向对方头顶的眼睛,浆液迸裂,那东西长长地哀嚎了声,再也看不到目标,一把淬毒小刀随即插入它张开的血盆大口,挣扎由强变弱,最后微弱几不可闻,陆廷霄谨慎起见,又将对方身首异处,这只硕大又具有智慧的怪物,终于死在他们手下。
“刚才的幻影,是它制造的。”沈融阳微微喘了口气,突然觉得有点疲倦。
“它叫什么名字?”陆廷霄皱眉,按住他的肩头看向后背。“你受伤了。”
“无妨,刚才为了引它过来……”沈融阳觉得眼前有点发黑,不由闭了闭眼。“这个东西,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叫旱魃。”
《神异经》云: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行走如风,名曰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一名旱母。
地底深处有旱魃,上面依旧能草木茂盛,竹林幽然,看来传说也不可尽信,又或者那道已经灰飞烟灭了的符才是关键。从符纸来看,这似乎是一只在古蜀国望帝杜宇就已经被镇压了的妖物,追溯到先秦的国度,距离现在的宋初,至少也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那妖物被镇压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能攻击别人,当初被镇压的时候,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力,但是现在又被陆轻玺发现了,而且还作为一个陷阱,来攻击自己的大哥。的那么陆轻玺和陆廷霄,应该是亲兄弟吧,他的目的是什么……
沈融阳只觉得倦意越来越浓,连耳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意识再也模糊不清,彻底陷入黑暗。

第16章

路很长。
一眼也看不到尽头,连两旁也是灰蒙蒙一片。
只不过他的腿却可以行走了,就像曾经一样,一步一步,与常人无异。
他不知道这条路通往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人算不如天算,即便你惊才绝艳,权势滔天,依旧无法预料自己的未来和许多意外。什么叫我命由我不由天,对于许多人来说,他所做到的,也许是命中注定的,他所做不到的,也许也正是意料之中。
当年在他最需要别人的时候,身边唯一的人弃他而去,而这一世,自己觉得了无牵挂之时,却有许多人需要他,视他为家人,甚至仰他为神明,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意外。
那么这条路,究竟要走到何时?
陆廷霄看着他。
紧闭的双眼,额头的湿热,显示这个人已经陷入昏迷,只是不复清醒时的谈笑自若,眉头还微微拧着,薄唇几乎要绷成一条直线,仿佛被梦魇深深困住。
刚才沈融阳突然没了声音,陆廷霄便觉不对,一翻他背部,果然看到原来五道血痕,已经变成紫黑色,连流出来的血水,都变成了深紫色,想是那妖物指甲中带上了毒性,如果毒性不烈,沈融阳也不可能失去意识。
事不宜迟,陆廷霄脸色带上凝重,封了几处大穴,又拿出北溟教的疗伤药品,撬开他的嘴巴喂下大半瓶,又将剩下的全数捏成粉末撒在对方的伤处,毫无可惜之色,对他来说,这些不过是身外之物,但若是张鲤看到,怕要跳脚痛惜不已。
伤口依旧狰狞,但血渐渐止住,只是依旧红中带紫,看来是余毒未清,陆廷霄眼神一冷,将他上身所有衣物都褪下,用口将伤口上的毒一一吮出,又单掌抵上后背,以内力逼出余毒,确保万无一失。的“多谢陆教主。”微弱的声音从沈融阳口中吐出来,却不见丝毫颤抖,额头上的汗滴落下来,他的神智也逐渐恢复,背上痛楚犹如火烧,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沈融阳生性看似随意,实则坚忍,自不肯作呻吟之举。
“因我而起。”陆廷霄淡道,见他醒了,便收掌转而蹲下身去检视方才被他们击毙的妖物。即便他生性冷淡,想起刚才那一番凶险,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这条地道,应是为了这旱魃而设,再往前也许还有出路。”沈融阳此刻脸色苍白,身子半歪在轮椅上,从洞口上方直射下来的阳光淡淡铺洒在他身上,更显虚弱,但从他无异于平常的语气,却又让人感觉不出脆弱,陆廷霄看过伤口,自然知道会有多疼,此刻见他如此,也不由多了一分佩服。
陆廷霄点头,突然道:“陆轻玺是我亲弟,今次变故,是我连累沈楼主了。”
沈融阳轻笑,笑声嘶哑,又间或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倒染上几许嫣红。“是沈某多管闲事,自当有此劫,何况你我联手,又有什么困局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