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主双腿残疾,武功却丝毫不逊于一个正常人,在下真是倾慕不已,只不过你现在还能出手吗?”
依旧是两人对峙,只不过黑衣人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厉,再仔细一听,仿佛还夹杂着一些其他的起伏。
沈融阳也依旧端坐在轮椅上,只是左手微微下垂,血顺着手臂从袖中滴落在青石板上,几近无声,却分外刺耳,苏勤不由握紧了拳头,但他不敢动,以他的武功,很容易就能又一次成为对方辖制沈融阳的弱点。
侍剑侍立在后,脸色有点苍白望着沈融阳受伤的地方,却也不敢动。
沈融阳微微一笑,神色不变,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我能不能出手,你应该很清楚,这个问题应该我问才对,你的心脉已经被震伤,如果不及时疗伤,只怕后患无穷,阿碧姑娘。”
听到最后四个字,苏勤猛地抬头看向黑衣人。
对方不为所动,眯起双眼盯着沈融阳看了半晌,嘶哑怪异的声音蓦地变为温婉女声,却正是阿碧的声音。“沈楼主是如何知道的?”
“刚才。”
阿碧冷笑,“怎么可能,我自认我的易容与演技天下无双。”
“你确实天衣无缝,旁人却未必如此。”沈融阳神情淡淡,“那几个挟持你的大汉,脚步虚浮,明显不会武功,看到苏勤上前,却还不惊不惧,不是做作是什么?”
“自称你爷爷的那个老人,虽然演技也很高明,但是却掩饰不了骨子里对你的畏惧。”
“所以那会你答应带上我,是早就怀疑的了?”
“我确实觉得你有古怪,但一开始不会把连杀四人的那个人和你联系起来,一直到你刚才想对苏勤下杀手。”血流的速度愈发快了些,沈融阳却没有动手去止血,依旧看着黑衣人,缓缓说着。
“我想要的只是凝光剑,只不过林洛英那老匹夫不肯交出来,既然如此,在他山庄内杀几个人给他添点麻烦,也不算过分。”阿碧轻笑,笑声婉转如铃,很有江南女子的糯软神韵,可惜此刻无人欣赏。
“杀与他不相干的人,只怕他无关痛痒吧。”沈融阳也笑,两人并不真是在聊天,只不过互相在拖延时间。
“沈楼主说得极是,所以我们还请了林夫人和林二公子一起去做客。”
沈融阳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本来以阿碧的武功,意在夺取神兵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不止她一个人,那么目的就很值得商榷了,而且更加棘手。
话语之间,远处一簇焰火冲天而上,在夜空绽放出一朵璀璨夺目的花,相继在花的周围,又燃起点点星光,很是漂亮。的阿碧的声音掩不住得意。“看来沈楼主的好友和属下,也去陪林夫人他们了。”
沈融阳微微一笑。“那我就更加不能放你走了。”
“哟,这是干嘛呢,沈楼主不喜欢奴家,却三更半夜在这里跟狐媚子私会,真是痛煞奴家的心了!”
破空一个娇媚的声音,撕裂了两人之间的对峙,薛五娘红衣似火出现在苏勤旁边,笑靥如花仿佛没看到隐隐浮动的杀气。
“这位小姑娘,人长得丑不要紧,不要出来也就算了,你还穿着个黑不溜秋的丑袍子,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丑得掉渣么?”薛五娘娇笑着朝阿碧走去,“来,让姐姐看看,咱丑没关系,粉擦厚点别人也就看不到了,这么热的天还蒙着脸那不闷死人了!”
她一句一个丑,听得苏勤差点笑出声。
刚才被沈融阳伤及心脉,阿碧不敢强行再运气,只是冷冷一哼,闪身躲开她的碰触,又扬出一把粉末,却被薛五娘袖子一挥化于无形。
“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姐姐我出身苗疆,见过的毒比你吃过的盐还多!”薛五娘咯咯娇笑,转头向沈融阳。“沈楼主,这个丑妹妹你想怎么处置,要生还是要死?”
“林夫人他们还在她手里,劳烦薛堂主了。”
还未动手先道谢,这些人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了,阿碧银牙暗咬,慢慢退后两步,就想逃跑,薛五娘余光一瞥,撤出腰间长鞭抽过去,阿碧武功之高,从她能伤到沈融阳便可看出,只是方才自己所伤,已是强弩之末,这会想要运气却只感觉钻心般的痛楚,转眼已被长鞭牢牢缚住。
“沈楼主记得欠奴家一个人情哟!”薛五娘眨眨眼,又一个秋波。
沈融阳点点头,未见尴尬。“自然,请薛堂主把她穴道封住,带回前厅吧。”
“就是你这妖女,害我蒋师伯惨死!”钟璎珞看到被点了穴道丢在地上的阿碧,又听苏勤三两句说明原委,二话不说拔剑就想上前杀人。
“小妹妹太冲动了,这阿碧姑娘对我们可有用得紧,没了她,那个姓于的俊俏小哥和木鱼老和尚他们都回不来了。”薛五娘娇笑着拦下钟璎珞。
脱去斗篷的阿碧露出原本清秀的模样,却就是这看似孱弱的身姿,一连杀了四个人,且都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假如不是被沈融阳所伤,只怕现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难以留下她。
“你们想用什么法子从我口中知道他们的下落,用药?还是用毒?”阿碧嘴角斜起,眉角勾出一抹冷意,原本温婉的气质荡然无存。
“岂止用毒,对你这种妖女,就该把肉一块块割下来!”钟璎珞在一旁跳脚。
“我问你,我夫人和孩子呢?!”林洛英比钟璎珞更恨,但一干人等性命都在对方手里,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一早交出凝光剑不就没事了,还连累他人为你受罪。”阿碧不惊不惧,仿佛受制的是对方。“交不出凝光剑,一天杀一个人可够?你夫人和孩子就罢了,还有其他人,因你而死,他们的师门和家族必然都会对你群起攻之吧,到时候林家在武林还能不能存在呢?”
林洛英忍不住跳起来一巴掌扫过去,阿碧无法反抗,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脸色却愈发嘲讽。
“没有凝光剑,有姑娘也是一样的,姑娘武功如此出众,贵组织想必舍不得丢弃你。”坐在檀木椅上,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倾弦语气很和缓地说道,好似在征询她的意见。
“像我这般武功的人,主人有的是,但是凝光剑却只有一把,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吧。”
“那么便只好劳烦林庄主将凝光剑借出,以换取其他人的性命了。”说话的是刚才回房包扎伤口的沈融阳,侍剑不知道哪去了,取而代之推着轮椅过来的是苏勤。
未等林洛英回答,阿碧便冷笑道:“林庄主,你可莫把天下人都当傻瓜,拿五年前在你儿子手里失踪,或前几天糊弄别人的假剑来鱼目混珠,到时候主人一生气,你可就没儿子送终了。”
阿碧言下之意,早就知道赏剑大会上的凝光剑并不是公孙大娘流传下来的那把。
林洛英握紧拳头,话从牙缝里迸出来。“五年前……我儿子,也是你们杀的?”
“我们只要剑,林二的性命还可以拿来要挟你,何必费事?是他自不量力,又跑去调戏唐门大小姐,被人家一剑归西,真可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林洛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真想冲上去把人掐死,半晌恨恨道:“我没有凝光剑,此剑早就在黄巢乱唐的时候失踪于战乱了。”
“有没有凝光剑,你自己清楚,如果你愿意白发人送黑发人,愿意被各大家族门派追上,便由得你。”阿碧冷笑一声,阖上眼,竟似闭目养神,不再开口。
林洛英的脸色兀自阴晴不定,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思索什么。
钟璎珞跺跺脚,毫无主意,只能看向在场最有能力救人的两个人。“倾庄主,沈楼主,到底要怎么办,如果没有凝光剑,是不是于大哥和木鱼大师他们都回不来了?”
倾弦安慰着小姑娘,“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只不过林庄主现在在权衡利害。”
钟璎珞不解。“什么利害?”
沈融阳淡淡道:“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
他念的是《周易》里其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卦,钟璎珞和苏勤不是生在书香世家,对于读书也不大感兴趣,听了也觉得迷糊,但阿碧却不由得睁开眼,盯着他看。5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林洛英脸色大变,手用力按着桌面,似乎在支撑身体的重量。
沈融阳云淡风轻,有问必答。“林庄主莫忘了如意楼。”
“如意楼,如意楼……”林洛英喃喃,知道自己惹不起如意楼,更承受不了一干人质失踪的严重后果,不由苦笑,坐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钟璎珞见林洛英大失常态,奇道:“这句话有什么玄机?”
“这句话是用铸剑者一种特殊的手法,刻在凝光剑上,遇光则现,如果不是真正的凝光剑,是不可能有这种效果的。”沈融阳很少对一件事情去过分执着,不依不饶,但现在莫问谁和侍琴侍剑失踪,让他决不可能不去救他们,而这件事情,明显不是用武功或权势就能达到目的的。
“那……”钟璎珞好不容易将打结的思绪理出来,指着林洛英,恍然大悟又暴跳如雷。“难道真正的凝光剑确实在你手里?!你还骗我们说自己没有凝光剑!”
“所以事到如今,林庄主还不肯交出凝光剑么?”倾弦好整以暇。
林洛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站起身,声音苦涩。“跟我来吧。”
林家夫妇所居的主院后面,依傍着一个水潭,潭水碧绿,似乎深不见底。
但此刻,浑身湿淋淋的林家管家正站在水潭里,手里拿着一把黝黑色长剑。
“你把一个这么浅的水塘,故意弄浑,让别人看起来好像深不见底,根本就不会想到凝光剑藏在这里?”殷雷恍然,不齿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
林洛英面无表情,接过剑,对众人道:“我夫人和孩子也在他们手里,如果需要用凝光剑交换的话,我也必须同行。”他怕这些人也觊觎凝光剑中的秘密,这样一来他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第7章
刚入秋的夜风冷暖适宜,林间相映着月光,星星点点甚有意趣,假如不是身有要事的人,停下来细细欣赏,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侍剑推着沈融阳,林洛英一手抓着凝光剑,一手辖制阿碧,四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
“前面就是关帝庙了。”林家山庄在此落成之后,这座关帝庙地处偏僻后山又断了香火,很快就变成尘烟满布的破庙,却没想到对方会把地点约在这里。
庙连门都没有了,敞开的庙门就像某种野兽的血盆大口,正等待猎物自投罗网。林洛英心下有点发憷,脚步也迟缓起来,阿碧的声音在秋夜里显得更加清冷:“林庄主要不要跟沈楼主换换位置,你要是手脚发软,那椅子正合适了。”
侍剑想笑又觉气氛不对,沈融阳倒是笑了一声。“阿碧姑娘的嘴巴原来这么不饶人,我倒比较喜欢你在那小船上唱小曲时的性情。”
阿碧低低哼了一声,不再言语。林洛英被她奚落,又闻沈融阳笑声,心里愈发恼怒,扣住她脉门的力道又加大些,阿碧却似乎没有反应,依旧跟着他们一步一步往破庙走。
地点是阿碧与对方用密语联系上之后定的,连她也不知道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自己落败被擒,任务成败与否且不论,这样回去,是必定会受到惩罚的,只是她怎么会想到以自己在组织内的武功,不但脱身都来不及,还会被伤得那么重,而武林排行的兵器谱上,并没有沈融阳的名字。
心念转动,忍不住看了沈融阳一眼,林间的小路并不平坦,即便有人工踩出来的痕迹,多年未曾打理依旧显得有点崎岖,不能跟常人一样走路,却要坐在轮椅上忍受一路的颠簸,想必不会好受到哪去吧,为什么他还能那么坦然淡定,就连那时候跟自己对峙受伤,也未能令他出现异常和情绪。
庙外凉风习习,庙内悄无声息。
没有故弄玄虚,也无需他们费心去探究,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已经看到里面有人。
林夫人和林二公子明显被点了穴道,一脸泫然欲泣却动弹不得,两人左右分别站着两名手提灯笼的宫装女子,那天追赶过去就失了踪影的侍琴,莫问谁,于素秋和木鱼和尚四人,则站在另一边,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映出他们呆滞僵硬的神情和毫无焦距的双眼。
三人旁边,还有一个锦袍玉带的男人,背负双手,看着他们进来。
“侍琴!”侍剑忍不住喊出声,没有得到回应。
“久仰沈楼主大名,只不过一个生意人,掺和武林中事,实在算不上明智。”锦衣人说话的时候,脸皮虽然随之牵动,却很僵硬,仿佛戴了一张面具。
“朋友和家人都在阁下身旁,不得不拖着残破之躯跑这一趟,见笑了。”沈融阳拱手,不急不躁。
“林庄主,凝光剑呢?”锦衣人的目光掠过垂着头的阿碧,直接落在林洛英身上。
“在这里。”林洛英暗暗喘了口气,捺下紧张。“你先放了他们。”
“你觉得现在有资格跟我讲条件么?”锦衣人嗤笑一声,“如果不是凝光剑,林家不过是翻手就可倾覆的蝼蚁罢了。”
林洛英恨极,却又无法。现在对他来说,凝光剑就像烫手山芋,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刀山火海,然而要他就这么白白放弃剑中还未解开的秘密,实在是不甘心。
将凝光剑交给阿碧,又解开她的穴道,阿碧捧着剑走到锦衣人面前,她的伤势一直没有恢复,所以也无法动武,此时便显得身姿更加孱弱,锦衣人却不见怜香惜玉的神情,冷冷看了她一眼,阿碧的身体微微一抖,将剑奉过头顶,头垂得更低。
“请大人责罚。”
锦衣人冷哼一声,“你的帐回去再算。”拔剑出鞘,一旁的宫装少女立时将灯笼提至剑身的高度,借着微弱的光线,剑身上几个铭文若隐若现地浮出来。
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
正是沈融阳所念的那几句《周易》。
锦衣人微微皱眉,眼神意味不明,忽然抽出腰间软剑,运足内力,对着凝光剑直直劈下,软剑与凝光剑皆丝毫未损。
“这剑是假的。”
林洛英大惊失色。“不可能!”
锦衣人冷冷勾唇。“这剑也是宝剑,估计同样出于名师之手,可惜不是我要的凝光剑。”
林洛英脸色惨白,比听到家人被挟持的时候更加难看。“绝对不可能,这把剑是我们林家代代相传,从来没有被换过……”
“也许不曾换过,那是因为你们手里的从来不是真剑,既然如此,剑中自然也不会有所谓的秘密了。”锦衣人将剑丢弃在地上,竟似再也不屑一顾。
“不可能,不可能……”林洛英喃喃自语,扑上前去抢剑,锦衣人也没有管他,视线落在自始至终就在一边旁观的沈融阳。
“难道以沈楼主之能,也看不出此剑真假吗?”他讽刺道。
“阁下处心积虑谋取对这把剑耿耿于怀,难道就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凝光剑?”沈融阳反问,却让锦衣人神色一变。
“剑本来就是煞器,无论它多么锋利,终究只是一把剑,以前各国为了保持自己在铸造兵器方面的技术领先,常常派人在观察工匠铸造过程之后,就把人杀了,工匠本身识文断字的极少,因此至今铸剑技术反而不如春秋战国时候。”沈融阳的声音悠悠缓缓,仿佛在讲一段典故,锦衣人没有打断,似乎也在倾听,庙内一片寂静,只有庙外穿林打叶的风声。
“有聪明的工匠就想出一个办法,谎称在剑里藏了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可以是富可敌国的宝藏,或者关系到国运兴衰的东西,当权者想了解秘密,自然就要保全他的性命。”
微弱的烛光在灯笼罩里闪烁,总是在仿佛要被风吹灭的时候又亮了一些,锦衣人没有说话,那两名宫装女子和阿碧也不敢动,林洛英抱着剑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侍剑虽然心里焦急,却十分相信自家公子的手段。
“沈楼主的观点十分新奇,让人大开眼界,也差点说服了我。只可惜,”他把手移到莫问谁颈项。“既然今天我们是为了凝光剑而来,没有剑,也就换不了人,只能对令友的性命说声抱歉了。”
人随声动,他手下微微用力,颈间瞬间便将错位,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沈融阳即便出手再快,也只能伤了锦衣人,而救不了莫问谁。
“喂喂,要取我的性命,你问沈融阳干什么,他又不是我爹。”
莫问谁的招牌笑声随着他往一旁飘闪的身形响起,与此同时沈融阳右手反指一弹,一枚白子疾射而出,锦衣人顾着闪开,已经失了先机。
“你没中离魂术!”锦衣人退到两名宫装少女旁边,眯着眼看他。
“不好意思,可能是你们功力还没到那级别,也可能是你们施法的人长得太丑了,离不了爷爷我的魂。”莫问谁拍拍手,憋了那么久,总算可以出声了,他就不信他在沈融阳刚进来的时候拼命转眼珠子,他会没看到,居然故意等到别人要他性命了才出手。
“哼,就算你侥幸逃过,那三个人,没有我们,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清醒过来。”锦衣人微愠,一扬手,两名宫装少女闪身往半倒在地上的巨大神像身后,便不见人影。
莫问谁出手想拦住锦衣人,却只听见他怪笑一声,原地未动,只是一转身,也随之消失。
“侍琴!”侍剑赶紧上前,抓住侍琴,他与木鱼和尚他们一般,虽能站立,俱都呆滞木然,如脱线傀儡一般毫无反应“这就是传说中的东瀛忍术?”莫问谁皱眉看着锦衣人消失的地方,只觉得妖异无比。
沈融阳上前解了林家母子的穴道,两人痛哭出声,顾不上跟他道谢,便围到林洛英身旁,只是林洛英刚才受假剑之事的打击甚重,至今仍是浑浑噩噩,不理人事。
“公子,侍琴他……”侍剑心中焦急如焚,却无法可寻,只能求助自家公子,在他心中,沈融阳便是天人一般无所不知的人物。
“刚才那人说的离魂术是什么,为什么我没事?”莫问谁摸摸鼻子,目光一扫,发现那阿碧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沈融阳查看半晌,微微皱眉,眼中出现难得一见的疑惑。
难道他们中的,是类似催眠之类的心理暗示?
第8章
此时木鱼和尚,于素秋,侍琴三人,被安置在躺椅上,都像睡去一般,就算莫问谁的大嗓门在旁边说话,也毫无反应“你怎么没事?”沈融阳分别摸了摸三人的脉搏,皆平缓绵长,正常得很,就算把最高明的大夫请来,只怕也只会说他们不过是沉睡过去而已。
“我也不知道,”莫问谁摸摸鼻子,回忆起自己脱险的经历。“当时我和侍琴追上那两人,正在交手,木鱼和尚他们就赶过来了,以我们四个人联手,武林中几乎没有可以全身而退的人,但是他们却用了火药。”
听到火药二字,沈融阳眉角一挑。
“我们四个人分四个方向躲开,之后我就陷入一片迷雾中,脑袋很清醒,但是浑身动弹不了,感觉有人在耳边一直说话,但又听不清是什么,后来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莫问谁说得很含糊,但当时那种感觉就算身临其境,也很难说得清楚,莫问谁本身武功很高,这也许是他没有中离魂术的原因,但是木鱼和尚四大皆空,为什么也跟着昏睡,这就难以解释了。
沈融阳沉吟不语,莫问谁眨眨眼,“你有办法让他们醒过来?”
“我并不能肯定自己的推测,已经让侍剑传书喜总管,让他查点东西。”
经此一事,林家庄已现了败落之象。
林洛英终日精神恍惚,时而正常,时而抱着那把假的凝光剑自言自语,林夫人一介妇人,只能以泪洗面,家中唯一的林二公子却不谙武功,根本无法继承家学。
世人都说林洛英是个沽名钓誉之徒,莫问谁听了却哈哈一笑,这世间有许多人都会做与林洛英一样的错事,也都与他一样执着地将错就错不愿回头,只不过林洛英运气差了一点,谁又能评论谁呢?
苏勤在林家这段时间,眼见了许多变故,深觉自己阅历浅薄,很容易就被人利用,于是不顾冯春山劝阻,给苏老爹送了封信,辞别沈融阳他们,踏上自己的漫漫江湖之路。
沈融阳派人将木鱼和尚与于素秋的事分别告知少林武当,并带他们离开林家庄,到苏州城内分属如意楼的当铺落脚。
钟璎珞小姑娘泪眼汪汪目送着他们离去,也带着自己师伯的尸身返回峨嵋,问剑山庄庄主倾弦正好顺路,便与她同行。
一场盛宴,来如烟火璀璨,却以无声告终。
江苏林家,只不过又成为一个江湖中茶余饭后的话题。
再过几年,连这个话题都渐渐不再为人们记起的时候,人事和真相也会渐渐湮没在凡尘之中。
世间诸事,莫过于此。
执着什么,追求什么,大约也只有做的人自己才知道了。
这边沈融阳料定木鱼大师等三人沉睡不醒,对方必有后着,果然不出几日,已有信送到苏州城的如意楼当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