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眼波流转,娓娓道来,想来也是下过一番功夫去打听的。“此物对我门上下干系重大,还请教主帮忙寻获,若真无此物,我们也绝不勉强。”
她说的却有八分实情,沧海门不欲与北溟教和如意楼为敌,也不确定那把剑是否真的就藏于北溟教,所以才让长宁出面索要,只是长宁自作聪明,出手便是天魔幻术,方才绕了个大圈子,弄巧成拙。
世人对凝光剑的传说纷纷扬扬,甚至有复国宝藏之说,但对于沧海门来说,却并不是什么武功宝藏,而是另有意义。
她说得极婉转,陆廷霄虽然略有不耐,面上并不显露,只是淡淡道:“一月之后,若有消息,自会告你。”
长宁点点头,“我却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教主答应,那苗疆少女立时便当安然送回教主下榻的客栈之中。”
长宁知他不会回应,只是顿了一顿,便轻轻道:“请陆教主帮我杀了何苦。”
陆廷霄离开何府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绿了一大片花木,连阶上青苔也显得分外清润。
雨水微微沾湿了外袍,连靴子也溅上星星点点的泥水,他却只想快点走回客栈,见到那个人。
引他出府的人却不是璇玑与玉衡,而是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哑仆,陆廷霄踏过那门槛,便看见外面坐着一个人,手里打着伞,正望着他,微微笑着。
不知怎的,心底忽然就浮起一丝暖意。
“你怎么来了?”
“接你。”
“走吧。”
他走了过去,接过伞,自然而然的动作,无须言语。
长宁拽着身旁的轻纱,望着陆廷霄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出声,璇玑自后面转了出来,面色不掩忧心。
“郡主,沧海门只说要凝光剑,并没有说要何公子性命,您……”
她侍奉长宁多年,自然明白郡主对何苦情根深种,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痴心成了怨怼?
长宁苦笑一声,半晌才慢慢道:“我对何郎一片痴心,他却始终念着我当初骗他欺他之事,不肯原谅,像他这般的人,看似随性,却孤高矜傲,容不得半点欺骗,只怪我当初一时糊涂……如今,如今惟有用计将他逼回我身边,让他与陆廷霄他们为敌,何郎自然无路可退,只有我才是他可以依靠之人。”
璇玑暗叹一声,主子的事情,实在不是她可以置喙的,但是以何公子那种性子,又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别人的算计呢?
第81章
这世上最悲剧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花费了半天去做的事情,到头来发现,完全没有必要。
自布菲佳不见,莫问谁就到她遗留下镯子的府邸周围考察了几番,心生一计,又怕沈融阳不赞同,便也没有留下口信,趁着何府侍女外出采纳的当口,将其中一人敲晕远远送走,又易服换容男扮女装,这活儿他自然是熟能生巧驾轻就熟,倒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那何府地形复杂,七弯八绕,以他绝世聪明的脑袋,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布菲佳被囚的地点又摸了进去,两人正叙旧谈心商量下一步计划时,房门被推开了,来的是两名手持宫灯的美貌少女,他思忖着来人武功低微不必躲藏,正想着出其不意将她们放倒,怎料两人见了他不仅没有丝毫惊异,反而很有礼貌地将他们请了出去,莫问谁还生怕他们有什么阴谋,准备带着布菲佳突围而去,谁知那两人将他们引至门口,砰的一声大门关上,将二人弃之门外。
两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莫问谁捶胸顿足悲摧不已,早知布菲佳会被放出来,他何苦费了那么大力气去做这些蠢事?!
一路小雨,竟也无人卖伞,两人回到客栈,已是一身濡湿,却见那几人正杯来盏去,吃着晚饭。
绿油油的小菜和绵软喷香的米饭摆在那里,让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大咽口水。
余着两副摆好的碗筷,无人动用。
侍琴捧着碗,转头看见他们,露齿一笑:“莫公子,布姑娘,吃晚饭了。”
莫问谁心中突然之间就涌起一股莫大的感动。
他也不知道这感动从何而来,也许是饿了许久之后看到的饭菜,也许是坐在那里的几个人,也许是在桌上摇曳晃动的烛光。
很久以后,他也还记得这一幕。
自己这一生吃过的佳肴不计其数,见过的场面更不知凡几,唯独这粗茶淡饭,挚友同桌,令他难以忘怀。
那是一种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依赖。
沈融阳自不必说,自己与他生死相交,他们之间早已无需言谢,侍琴更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而陆廷霄,仅凭他与沈融阳的交情,便足矣……坐在桌旁的那三人,俱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生于巨富之家,又是独子,自小受尽万千宠爱,不知珍惜为何物,也曾年少轻狂,骄纵任性,却在认识了沈融阳之后改变许多,虽也还常年闯荡江湖,徒累家中老父老母忧心,但已不似早年那般毫无顾忌,肆意妄为。
“再不过来,饭菜便要凉了。”沈融阳抬头瞟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眉眼温润平和,隐隐带着笑意。
另外一人,却夹起菜,放在他碗中,那不经意的举止,带着一丝暖意,融化了浑身的冰冷。
身旁布菲佳也抓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生怕他魔怔了。
莫问谁眨眨眼睛,忽而看到抓着自己袖子的小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该成个家了,免得家中双亲日夜叨念不休。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蓦地笑了起来。
所有人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
耶律思齐撞撞跌跌地回到家中,横冲直撞,闯入父亲书房,不待对方发作,他扶着门棂,气喘吁吁,吐出一句:“我,可曾有位大哥?”
耶律宗盛压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怔了半晌,挥手让惴惴不安的下人出去,寻了身后的椅子坐下,又对耶律思齐指了指房门。“关门,坐下。”
待儿子坐定,他也调匀了气息,淡淡道:“你从哪听来的流言蜚语?”
耶律思齐在回来的路上,也曾设想了父亲的种种反应,却料不到他是这样平静,平静到让他愤怒。
“甭管谁说的,我是不是真的有位大哥流落在外?”
“没有。”耶律宗盛冷冷道,嘴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眉宇绷紧。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耶律思齐突然想起在府衙时,那俊美风流的青衣人给他们下了药,他口中那位自己的大哥,也是这样抿着唇不说话,带着一丝隐忍,如出一辙。
见他没说话,耶律宗盛皱了皱眉,续道:“你不要听些胡言乱语,这次私自出府的事情,我还没与你算账……”
耶律思齐腾地一声站起来,盯着他,一字一句:“耶耶,你就告诉我实话罢,我那大哥,是不是双腿皆废了?”
耶律宗盛一震,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按着茶几的手微微颤动。
“耶耶?”耶律思齐走前一步,声音急切。
耶律宗盛没有说话,望着地板的目光似乎陷入了回忆,胶着着移不开,久久,方长叹一声:“他没死?你见到他了?他想要什么?财帛吗?”
见父亲终于承认,耶律思齐还没来得及激动,又听见后面半句,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没死,他走了,他什么也没要,他甚至不肯承认自己是我大哥。”
耶律宗盛有些不信,摇摇头:“你少涉世事,莫要被人骗了,当年他被弃时,身上有块玉佩,你可曾见了?若是没有,指不定是假的……”
“人家骗我,有什么好处?”耶律思齐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他过得很好,比我还要好,他武功高强,是中原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他无须依靠我们,甚至无须依靠契丹贵族的血统身份。”
耶律宗盛拍案而起,怒声道:“你这是跟你耶耶说话的语气吗?”
耶律思齐对自己这个父亲,实在是失望透顶,但再怎么失望,他也是自己的长辈,是自己至亲的亲人,这是无可改变的。
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半晌,摇摇头,转身,走了。
耶律宗盛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夜晚。
风雪漫天,寒冷彻骨。
他手里捧着一个温热的身体,那张埋在襁褓里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半睡半醒,还低低抽噎着。
在那之前,一个女人静悄悄地死去,毫无声息,被草草葬了。
他曾经喜欢过她清秀柔和的气质,喜欢过她那白皙修长,青葱如玉的纤纤十指,喜欢她略微羞涩的眼神,和低下头时的那一抹风情。
曾经,是喜欢过的。
只是,抵不过母亲的严厉斥责,抵不过众人的嘲笑,更抵不过自己的自尊。
久远得几乎要淡忘的记忆突然又被掀了起来,猝不及防。
原来,他没死。
耶律思齐低低叹了口气。
翌日,耶律思齐自府中消失,只留了一书。
孩儿不孝,此去游历四海,归期未定,请二老珍重。
耶律夫人哭得死去活来,几乎要晕过去。
耶律宗盛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怒,只是反复看着那封留书。
良久,望着天外流云,轻轻地叹息。
第82章
“凝光剑?”拈着棋子的手在半空停住,语气不掩讶然,沈融阳抬眼,望向对面的人。“真有凝光剑此物?”
说起来,凝光剑还是他与陆廷霄相识的契机。
他本是不相信这世上有此物的。
但无数人对它,皆是心生向往,念念不忘。
陆廷霄眼睛盯着棋盘,似乎在想下一步的路数,神情之专注,几乎要让人以为摆在他眼前的是一套绝妙无双的剑法。
其实,只不过是因为他的棋艺比较,烂。
“北溟教禁地,除了历代教主骸骨之外,别无其他。”陆廷霄道,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嘲意,只不过,这不是对着他。
北溟教以道立教,道家讲究羽化成仙,并不看重肉身,但是出于对祖辈的敬重,历代都将教主遗骸收殓供奉,置于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不允许闲人轻入,连在任教主也不可轻扰,是为禁地。然而,一件事物越是神秘,就越脱离了它本身的含义,世间本来就不乏那些将一切阴谋化,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以讹传讹,何至于此?”沈融阳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中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郡主,你让人将那二人放了,若是那北溟教主不肯践诺,那又如何是好?”
氤氲的茶香袅袅升起,纤纤素手拈起青釉薄透的茶杯,搁至唇边,稍顿一下,待香味入鼻,方啜了一口,将茶杯轻轻放回去。
自大宋流行饮茶,传到辽国之后,便也风靡一时,尤其契丹贵族,更将品茶作为身份象征,那一套繁复优雅的茶道,同样被照搬到辽国。
女子跪坐在榻上,那沉静文雅的侧面,足以让所有文人墨客生出无从形容的无力感。
“陆廷霄孤高冷傲,不下于何郎,他答应过的事情,便不会反悔的。”长宁看着茶杯,并无喜色。
“那何公子那边……”要如何交代?璇玑掩下眉间忧虑,望着主人秋水明月般的身影。
“我自……”
话未落音,门被急急推开,玉衡一脚踏了进来,朝长宁行礼,边道:“郡主,何公子回来了。”
这府邸挂的是“何府”,实际却是长宁郡主府,府中上下,多是长宁带过来的人,有些是皇室所赐,有些却是沧海门的部属,还有如璇玑玉衡者,是她贴身的侍婢和心腹。
何苦从来不过问这些。
或者说,他不在意这个。
这个何府,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休憩的暂居之所。
长宁下了榻,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披风便匆匆往外跑,未及二门,就看到何苦从那边走了过来,步履依旧洒然,只是神色有些冷峻。
长宁心口一突,面上却不显,依旧笑意盈盈地迎上去。
“何郎。”她挽起何苦的手,声音带着微嗔,似娇似怨。“怎的风尘仆仆的,出门也不带几个家人,不晓得会担心么?”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仿佛带着昆仑黄沙的味道,曾经长宁最喜欢把玩着这手掌,数着手心的纹理。
那人没有回答,长宁的心陡然有些沉了下去,但她依旧笑着:“先进去歇歇吧。”
何苦瞟了她一眼。
那一眼,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分明是冰冷微带嘲弄的眼神。
她微一愣神之间,对方已经先一步进了屋,长宁暗暗叹了口气,也跟着走进去。
偌大的内室,只余下瓷杯轻碰的声音,连璇玑也退了出去。
长宁冰雪聪明,知道这种情况下万言不如一默,便静静坐着斟茶,等待对方开口。
“你,去过昆仑山了?”
对方的声音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却莫名有种令人心弦紧绷的意味,何苦跪坐的模样也很闲适,只不过那藏于衣服之下的压迫感,却不容轻视。
长宁心一凉,半晌,轻轻道:“是。”
何苦看着她沉敛如深井的容颜,蓦地叹了口气:“我师父的骨灰,也是你拿的?”
长宁微微撇过头,没有直视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答非所问。“何郎,我哪里不好?”
“你很好。”
“我还记得,那年在客栈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占了你预定的厢房,你出言轻薄我,我们俩结下梁子的事情吗?”
内室一时静默,片刻之后,方有声音响起:“记得。”
长宁抬眼,看着对面那个依旧俊朗潇洒的人,突然觉得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这张矮几,其实太大太宽,宽到她没有勇气去要求一个拥抱。
“那时候的我们,多么年轻,没有顾忌,自视甚高……”她笑了起来,那人却没有笑,看着她的目光略带了一丝怜悯,更让她觉得难受。
“何郎……”她终于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袖,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哀求。“我们,我们回到从前,可好?”
何苦动也不动,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你放得下郡主之尊,陪我浪迹天涯吗?”
见她不应,又道:“你放得下沧海门,放得下这些心机算计吗?”
抓着他袖子的手,终是慢慢缩了回去,长宁苦笑,不语。
何苦望着她。这个女子,曾经伴随着自己走过一段年少的岁月,曾经给过自己最大的快乐,曾经自己想要放下一切与她一起……
心头一软。“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回心转意,希望我们回到初识的时候,希望……
长宁说不出这种话,因为她是大辽的郡主,她身在沧海门,她确实放不下这些。
也许人生在世,总是需要让你去选择一些事情,舍弃一些事情。
“若我说,我想你能留在沧海门,你可愿意?”
何苦剑眉一挑,良久,慢慢道:“你既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多问?”
长宁吸了口气,直视着他:“那么,换一条路,你去与陆廷霄一战。”
“杀了陆廷霄,我便将你师父的骨灰,完璧归赵。”
“这也当是你为我做的最后一桩事情,自此,天涯海角,绝不阻拦。”
江湖中练剑的门派千千万万,但真正稍有名气的,只有数十个,在这数十个中,又能集大成者的,也不过是武当峨嵋青城诸派。
并不是说小门派就不会出天才,但是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就算有再好的天赋,也有可能被外在条件限制压抑了,所以一般来说,名门大派更容易出人才。
在这几大门派之中,能挑出几个在剑法上有独到造诣的,不过三五之数,若说能与陆廷霄比肩的,那几乎是没有,若当年问剑山庄尚在,孟玄晴也许还算一个。
何苦,沈融阳,兴许还有前辈耆宿,在武功上与陆廷霄有一拼之力或伯仲之间,但论剑法,却都及不上他。
剑法之道,天资,心性,环境,缺一不可。
许多人终其一生,可能也难得一见精妙的上乘剑法,所以沈融阳觉得自己何其有幸,随时随地,都有位剑仙在身边,想看便看,只可惜他练不得剑,徒然饱了眼福。
剑法到了陆廷霄这种境界,已不太讲究对方出什么招就要用什么克之,完全是福至心灵,随心所欲,大巧若拙,返璞归真。
练完每日必练的剑,陆廷霄收剑入鞘,回身看见沈融阳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走了过去,拂去那人肩上发上的落花。
“在想何事?”
“看你练剑,能想通很多事情,比如说为什么这世上很少有人能达到你这层境界?”
陆廷霄挑了挑眉。
“因为你的剑无剑招,却有剑意。”沈融阳笑了起来,本是闲话,也就一句揭过。“这转眼就到了酷暑,我倒十分想念玉霄峰上的冰镇梅子。”
“怎的不是想念那里的温泉?”
沈融阳一怔,却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由脸色微赧,他绝想不到平日看来冷淡寡言的陆廷霄也会有这般促狭的时候。
“我有一事不明。”几时这人素来从容的脸上也有这样的表情,陆廷霄大感有趣,却终是不忍他窘迫,转了话题。
“嗯?”他微侧过头,来了些兴趣。
“那女人,要我与何苦一战,究竟为何?”陆廷霄确实是不明白,他身后不止是他,还有北溟教,若是当初以布菲佳相挟,长宁完全可以提出对自己更有利的事情,现在这个条件,就像隐藏在重重帘幕之后,让人看不清真相。
“我想,”沈融阳笑了起来,“我们的陆教主也许不过是当了一回炮灰。”
第83章
女人的心理其实比较奇怪。
对于一个喜欢甚至深爱的男人,如果得不到对方的回应,她会选择一往情深默默付出,也会有人会因此放弃转头便走,还有的,也许会像长宁这样,宁可毁了他,也不让别人得到他。
“璇玑,你说郡主既然让何公子去跟人比武,又请苍狼大人去做什么?”
两人朝主人的寝室走去,绮罗宫裙随着步伐荡漾出漂亮的涟漪,自那日见过陆廷霄,玉衡便对这人念念不忘,此刻只有她与璇玑,忍不住就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主人的心思也是你好揣测的,”璇玑横了她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小丫头有古怪,自从那人走了之后,一直魂不守舍,我可告诉你,主人眼中是容不得半点沙子的,若让她知道你的心思,只怕连我也没法为你开脱!”
玉衡见她语气渐转严厉,不由紧张起来,半是被戳穿心事的羞涩,半是思及后果的惶然:“我知道的,除了你,再没有人看得出来,我也就是想想,我跟他的距离……”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你就告诉我吧。”
璇玑见她这模样,叹了口气,“我也只是猜的,郡主也许是对何公子还有份旧情在,但话说出口又不好反悔,所以想去寻那人的弱点,让何公子胜券在握。”
玉衡心中一突:“那,那人岂不是死定了,他会有什么弱点?”
璇玑道:“你可记得那人来的时候,主人用的天魔功?”
玉衡不解:“自然记得,可是后来不是失败了吗,他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只要是人,又怎么会没欲望,那人不受影响,只能说明他心欲清寡,而不是毫无欲望,至于对方有什么弱点,那只有郡主心里才清楚了。”越走近花圃,璇玑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苍狼大人是沧海门座下的第一号杀手,刀光出鞘非血不收,这次郡主请他来,兴许是想杀什么人吧……”
玉衡闻言煞白了脸,讷讷道:“杀什么人,不会是他吧?”
璇玑道:“我也只是瞎猜,若不是为了杀人,也犯不着请苍狼出手,不过……”声音陡然刹住,穿过花圃,长宁郡主的寝室近在咫尺,她没再说下去。
玉衡也不敢再问,两人进了房间,长宁已经坐在镜台前,手里拿着月牙梳,盯着自己镜中的容颜,似发怔又似沉思。
璇玑上前轻声道:“郡主?”
长宁回过神来,将月牙梳交到她手中:“就梳个龙蕊髻吧。”
璇玑应了一声,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挽起头发,极熟练地摆弄着那一头青丝,玉衡则打开衣箱为长宁挑选衣裳,室内一时寂静。
长宁突然道:“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太狠心了?”
拿着衣物的手抖了一下,摇光没有回身,却是璇玑笑道:“我们自小侍奉郡主,自然知道天底下最菩萨心肠的人,莫过于郡主了。”
“你也莫诓我了,”长宁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这是怎么了,既想要他死,又舍不得他死……”
璇玑知道主人口中的他,指的便是何苦,但这种话题却不是她们一介奴婢可以插嘴的,只有静静听着。
谁知长宁又道:“你们俩跟了我多年的,自然也有几分见识,你们说,苍狼与如意楼主比起来,孰强孰弱?”
“郡主说的如意楼主,可是那天下第一楼的主人沈融阳?”
长宁点点头。
璇玑笑道:“这倒难煞奴婢了,苍狼擅长暗杀,那如意楼主自然也弱不到哪里去,不过,倒是听说沈楼主双腿不便……?”
长宁道:“不错,沈融阳天生残疾,无法行走,但是听说他的白泽鞭与一手暗器功夫,独步武林,无人能及,三年前我曾只身远赴如意楼,不过那时候也未曾见过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