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摇摇头,看着她那不自然的站姿,道:“喊个太医看看吧,耽误了选秀日期就不好了。”
他年纪不大,说话却老成稳重,惹得不少秀女都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之下,便有人低呼了一声:“应八?”
自从一年多前在街上偶遇胤禩三兄弟,乌喇那拉氏对这小少年的谈吐印象十分深刻,一直颇有好感,此刻见到,尽管对方身量已高了一截,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胤禩循声望去,看到那说话的女子,也微微一怔,一句四嫂到了嘴边又赶紧咽下,笑道:“原来是乌喇那拉家的格格,幸会了。”
乌喇那拉氏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大吃一惊,半晌却只说了一句:“你长高了。”
这种情景之下相遇,她心头原本就有些慌乱,更忘了去问对方身份,只是她家教素好,很快便反应过来,看起来依旧是一派落落大方。
胤禩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只笑着点头招呼,因康熙召见,他没敢多逗留,喊来两个小太监将那扭伤的秀女扶去休息,便匆匆走了。
乌喇那拉氏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浮起一丝怅然。
一年多不见,原本半大不小的孩童,如今也隐约有了俊秀少年的影子,然而眉眼谈吐,却依旧是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改变过。
应八明显是个化名,他能出现在这里,身份定然非同一般,只是她刚才没有询问,以后再见的机会恐怕也微乎其微。
罢了,她已是待选之身,万事不由己,何必多想这些。
第25章 拒婚
胤禩到了养心殿门口,正巧与也是匆匆赶来的胤禛碰了个照面。
“四哥!”
胤禛显然走得急了一些,额上都冒出汗来,胤禩见状打趣道:“四哥走得这么急,想是看上了哪家格格,来求皇阿玛指婚的?”
近几日秀女大选,宫内不时可以看见那些十三四岁的娉婷身影,各位适龄阿哥的指婚人选,也正是后妃娘娘们口中的谈资。
胤禛瞪了他一眼,胤禩笑着从袖中摸出一条汗巾,递给他。
“快擦擦,免得殿前失仪。”
胤禛接过汗巾擦了半天,才发现这是一条绣了兰花的汗巾,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这是谁给你的?”
心想难道八弟才这点年纪,便有不知好歹的宫女假意接近了,若是真的,那实在是罪该万死了。
胤禩看出他的不悦,却不知原因,便笑道:“这是额娘前几日绣了给我的,我嫌太女气了,又不好不收,一直塞在袖子里,今日正好借花献佛了。”
胤禛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饶是他面上再冷淡,也不由有点讪讪的。
两人正说这话,梁九功从里面走出来,对两人道:“两位阿哥,皇上在里面等着呢,请吧。”
看他笑容满面,神色轻松,想来皇阿玛的心情也不错,两人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了底。
进了西暖阁,康熙正在批阅奏折,文华殿大学士张英正侍立一旁。
“胤禛、胤禩给皇阿玛请安。”
“两位阿哥吉祥。”
“张大人好。”
见了他们,康熙放下手中朱笔,脸上露出一丝慈霭。
“起来,坐吧。”
“谢皇阿玛。”
两人分头坐下,康熙道:“胤禩,听说你近来功课不错,也很努力。”
“儿臣不敢当,有些微进步,都有赖于皇阿玛与师傅们的教导。”
康熙看不惯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手一挥道:“行了,别拘拘谨谨的,你才十岁,跟其他兄弟比起来,倒跟个小老头儿一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朕成天虐待你似的。”
话虽这么说,但康熙语气里并没有不高兴的意味,胤禩也就没有跪下请罪,只露出赧然的笑容道:“儿子习惯了,小时候听师傅说三思而后行,所以现在每做一件事情,都要想了再想。”
康熙点点头,方才板着的脸微微一笑:“小心谨慎是对的,但不可过了,过犹不及,懂吗?”
胤禩一副恭谦受教的模样。“儿臣受教了。”
康熙又道:“今年秀女大选,虽说你年纪还小,可惠妃也在朕面前念叨不少次了,说要给你留意个好的,先指着侧福晋或庶福晋也行,你自己怎么想的?”
怎么又提这档子事,胤禩有点愕然,看了看康熙和胤禛,却见两人正望着自己,似乎都在等着他的回答。想了一想,便道:“儿臣方才来之前,惠额娘已经提过一回了,只是儿子年纪还小,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只想用心读书。”
康熙颔首,眼中露出赞许。“难得你心里头明白,虽说我们满人这么早指婚也不是没有前例,但朕希望你们能先把书读好,至于婚娶这些事情,两三年后再来考虑也不迟。”
转首又朝胤禛道:“你跟你八弟又不同,你今年已有十四,该是到了成婚开府的年纪了,朕想问问你,心里头有没有喜欢的人选?”
胤禛看了胤禩一眼,忽而从椅子上起身,跪倒在地。
“儿臣也觉得自己还小,不想那么快成婚,能否请皇阿玛让儿子再缓两年?”
一时间,西暖阁内静得仿佛连呼吸声也听得到。
胤禩不知道胤禛怎么会突然来上这一句的,望向他的眼光便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四哥于康熙三十年成亲,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波折,怎么会突然来上这么一出?
康熙惊奇过后,必然要发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
胤禛伏倒在地。“古人云,先立业,后成家,儿子现在一事无成,正打算好好学习,将来能帮皇阿玛尽一分绵薄之力,现在成亲,只怕分心扰神。”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他哪来这种想法:“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不愿成婚的,你立业归立业,关成亲什么事,成了亲才是大人,行事才愈发稳重,这事可不能由得你,你若有合适的人选,朕倒还可以为你筹谋一二,若是没有,就由得朕来挑了。”
“儿臣……”胤禛还待再说,胤禩怕他再说下去,便要惹得康熙不快,忙跟着跪下,打断他的话。
“儿子知道四哥为什么不想成亲。”
“哦?”康熙来了兴趣,看着这个素来老成,没有发问便不会主动说话的儿子。“为什么?”
“听说皇阿玛四月就要去多伦诺尔与蒙古诸部会盟,四哥定是怕成婚日期与会盟时间相撞,没法跟着皇阿玛前去看热闹。”
康熙看着胤禩温润清和的眉眼,又看了看胤禛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好笑,故意不作答,拿起桌上奶子啜了一口,方慢慢悠悠地道:“谁说赶不上热闹了,朕有说过不带你们去么?就算指了婚,也要等礼部和宫中的重重流程,到时候回来再择吉日完婚也就是了。”
“谢皇阿玛。”胤禩又露出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皇阿玛,儿子跟四哥感情好,等四哥成婚之后,儿臣可不可以经常出宫去看四哥?”
康熙笑骂一声:“朕看你是想出宫去玩吧,还拿你四哥当借口,想出便出罢,到时候拿了宫牌,与惠妃说一声便是了,只是不可荒废了功课。”
他又说了几句,便让两人退出去。
出了养心殿,胤禩这才放开胤禛的手,道:“四哥刚才怎的出言拒绝?”
胤禛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半晌方道:“我一旦成婚,你在宫里就无人照拂了,有些奴才惯是狗眼看人低的,怕你这性子被人欺负了还不吭声。”
胤禩万没想到他之所以当着康熙的面拒婚,却原来是这种理由,心头一震,立时涌起莫名滋味,几乎要冲上眼眶,强笑道:“四哥也太看不起我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再说你开了府,我也多一个去处,以后到你那里蹭饭,可不许嫌我烦。”
胤禛看着他,伸出手去,拂去他肩上的轻尘,淡淡道:“我就算嫌什么人,也不可能嫌你。”
康熙看着他们并肩出去,状似不经意地道:“敦复,你看他们如何?”
张英躬身道:“四阿哥与八阿哥,手足情深,实在令臣欣羡。”
“是啊,手足情深……最难得的是,刚才胤禩怕胤禛说话惹朕生气,还连忙帮着圆场。”康熙面上似带着喟叹,随手将一本奏折丢至另一叠上。“可惜朕最得意的两个儿子,却偏偏不理解朕的苦心!”
耳边传来帝王的冷哼,张英只能维持缄默,心头却想着刚才康熙递给自己看的奏折,微微暗叹。
大阿哥年方十九,而太子十七,就已经隐露倾轧的苗头,等将来后头诸位阿哥都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又该如何收场?
这寻常人家,嫡庶之争,家产之争,尚且斗得你死我活,煌煌天家,至尊皇位,那把耀眼的龙椅,又有多少人抢着要坐上去呢?
第26章 多伦会盟
康熙二十九年的战事方休,本可大获全胜的战局,因裕亲王福全判断失误,而让噶尔丹逃走,得到喘息的机会,令这场胜利蒙上阴影。但康熙怒也怒过了,发落也发落过了,还有一堆蒙古的部落等着他去安抚。
康熙三十年的多伦挪尔会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拉开序幕的。
胤禩掀起布帘,看着外面一眼望不见边际的草原,微微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叹什么气?”与他同一座车辇的四阿哥胤禛从书籍中抬起头来,略显冷淡的眉眼间却有一丝笑意。
“四哥不知道,”胤禩放下布帘,往身后软褥一靠。“我这是舒服的叹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只看一眼,便生出让人老死在这里也甘愿的念头。”
他说的是大实话,上辈子勾心斗角,临到死前想起的地方,却不是北京的府邸,而是这片只来过几次的大草原。
上辈子康熙三十年的这次多伦会盟,他并没有随驾,这一世皇阿玛却将他与其他几个年纪较小的兄弟都带上了。
“你才几岁,就敢说老,也不害臊。”胤禛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身体却往窗边挪了一挪,把入风口挡住,以免胤禩受寒。
皇帝出巡,阵仗自然非比寻常,延绵的队伍仿佛一眼望不到尽头,明黄色仪仗与白云蓝天和绿草相间,形成了极鲜明的颜色对比。
御驾自四月十二日启程,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月有余,才终于到达多伦诺尔。
为了这次会盟,喀尔喀蒙古三大部、内蒙古四十九旗的王公贵族俱都来了,以康熙的营帐为中心,众星捧月般的团团拱绕,加上康熙自己带的嫔妃、皇子、大臣、侍卫等,人数之多,规模之大,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御前侍卫们也暗自咋舌。
胤禩年纪小,身体也算不上十分健康,从颠簸了数日的马车上下来,早就疲惫之极,昏昏沉沉,待到了营帐安顿下来,马上倒头便睡,无暇顾及其他。
由于这次随同人员太多,除了太子和大阿哥之外,年纪尚小的阿哥们便二人一帐,胤禛与胤禩住在一起,胤禟便与胤俄一帐,被安排在他们隔壁。
“八哥!”胤俄兴冲冲地跑进来,正想喊胤禩出去玩,却被胤禛一记冷眼,给硬生生压得消音。
“你八哥累了,还在睡觉,你们自个儿去玩吧。”胤禛压低了声音道。
胤俄鼓起嘴巴,又不敢反抗这个素来有几分威严的兄长,只好不情不愿地往外走,正好把在外头同样兴冲冲想跑进来的九阿哥胤禟给拽走了。
由于没人打扰,胤禩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连梦也没做,直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喊。
“小八,醒醒!”
“唔……”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胤禛正坐在他旁边,吓得忙坐了起来,却因动作太大而扯得头皮疼痛不已,不由捂住额角呻吟起来。
“怎么毛毛躁躁的,”胤禛嘴里薄责着,手却伸过去帮他揉起来。“一睡就是一夜,赶紧整理一下衣服,喀尔喀三大部在外面举行盛宴,皇阿玛让我们都过去呢。”
“没事,起得急了点。”胤禩微微苦笑,重生三年了,他依旧有点不习惯,方才刚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前世,脑海里下意识便将现在的胤禛与后来那位刻薄寡恩的皇帝四哥重叠在一起了。
只是,连他自己有时候也不明白,究竟这一世只不过是一场梦,还是上辈子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梦境?
“又在发什么呆!”胤禛没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转头朝帐外喊道:“高明,还不进来帮你主子梳洗!”
高明急忙跑进来,胤禛的贴身太监苏培盛也跟着进来,两人忙活一阵,这才往康熙帐旁那块营地走去。
四月的草原还显得有些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从耳边刮过,又卷起衣角发辫,胤禩穿的已不算少,但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冷了?”
“没事,是刚才帐内太热了。”胤禩笑了一下。
胤禛瞥了他一眼,伸过手来,将他微凉的手包入掌心,紧紧握住。“走快点吧,迟了就不好了。”
两人走到那里的时候,人已来了许多,以康熙为上位,左右两旁延伸成半圆形,分别坐着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的弟弟策妄扎布、车臣汗和其他各部落的台吉们。
半圆形中间的空地,一团篝火正在熊熊燃烧,随着众人说笑声,一群蒙古服饰的少女自入口处涌了进来,在马头琴的伴奏下,抱着哈达跳起热情奔放的舞蹈。
此刻正是将近傍晚时分,晚霞从碧蓝色的天空中迤逦出一条长长的丝带,绮丽而多姿。
胤禛与胤禩两人悄悄入座,旁边胤禟和胤俄正看得兴高采烈,无暇跟他们打招呼,胤禩的目光扫了一圈,发现大阿哥的座位是空荡荡的。
一曲舞毕,少女们朝康熙等人的座位上行礼退下,神情却并不拘谨胆怯,有些甚至望着康熙露出眉眼弯弯的笑意,自古美女爱英雄,康熙这样文治武功都称得上双全的帝王,自然有更多女子喜欢。
康熙显然心情也很舒畅,笑着对旁边的土谢图汗等人道:“草原上的姑娘和她们的歌舞就像这草原上的天空一样明媚,每次观赏都能让人心旷神怡。”
“能让博格达汗喜欢是他们的荣幸。”策妄扎布手按心口微微躬身道。
康熙但笑不语,使人传来美酒,又亲手斟满递给哲布尊丹巴和其他三人,才举起酒杯对所有人道:“相逢一笑泯恩仇,愿此酒喝了之后,共缔兄弟之义,结万世盟好!”
除了哲布尊丹巴之外,其余三人连同蒙古二十多名台吉,都跪下同饮。
无须康熙吩咐,太子上前将三位喀尔喀部落首领一一扶了起来,举止清贵,进退有据,惹得不少人注目。
只听得哲布尊丹巴道:“太子风度举止,皆是人中龙凤。”
“活佛谬赞了。”天底下没有一个父亲听到儿子被称赞会不高兴的,何况还是出自于班禅额尔德尼和达赖喇嘛齐名的活佛,康熙自然龙心大悦。
哲布尊丹巴微微低下头去,嘴里说了句什么,却是没人听得清了,眉宇间带了微微的悲悯之色。
众人也不在意,惟有胤禩多看了几眼,他总觉得这活佛的眼睛里,仿佛能看透一切。
哲布尊丹巴似乎察觉到胤禩的观察,也抬起头来,往他这边望了过来,视线相对,胤禩微微一震,忙别开眼去。
旁边四阿哥胤禛察觉他的异样,侧过头来用眼神询问,胤禩轻轻摇头,表示没事,心底却难免起伏不定。
刚才那一眼……
不及他多想,那边康熙恩威并施,赦免土谢图汗之罪,将册文和汗印授予他,又敕封策妄扎布承袭札萨克图汗的爵位,一一安抚赏赐,皆大欢喜。
歌舞复又响了起来,一名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来,跪倒在康熙席前,敬上雪白的哈达,悠扬的琴音伴随着嘹亮的歌声响彻云霄,将盛宴的氛围带上高潮。
康熙想要镇住这些人,光册封和赏赐自然是不行的,当下便趁着气氛,宣布大阅。
一声令下,骑兵分列两翼,炮兵和步兵立于中间,号角声下,诸军依号令前进或后退,汉军火器营的枪炮也随之同时响起,声震天地。
大阿哥一身戎装,顾盼飞扬,自队列的那头骑马过来,到了离康熙跟前的一丈处下马单膝跪下。“请皇阿玛示下。”
康熙微微颔首,他本也穿着戎装,腰挎佩刀,大步流星往前走去,从胤褆手中接过弓箭,在百步外的箭靶前站定,弯弓射去,竟是十矢九中。
蒙古台吉连同喀尔喀三大汗王,之前被那响彻天地的炮鼓声震得面如土色,此时见了这阵仗,早已把心底深处那一点不服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纷纷口出称颂之词,极尽赞美。
夜幕渐渐降了下来,康熙检阅完毕,又与诸王喝了几巡,便回大营歇息去了,他走了没多久,哲布尊丹巴也起身离席,几大汗王和一些台吉随之走了不少,剩下一些年轻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倒轻松不少。
“四哥怎的不下去跳一圈,也许能在大婚之前,先给我找个小嫂子呢。”胤禩看着场中那些跳舞的年轻男女,心情也不自觉放松起来,看到胤禛严肃的神情,便忍不住调笑道。
胤禛睨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谁说我会输给你!”
那声音细嫩尖锐,明显是个小姑娘发出来的。
众人吃了一惊,皆循声望去。
第27章 活佛
一个约莫七八岁,身穿蒙古服饰的小姑娘拿着把小弓站在那里,眉毛眼睛全纠结在一起,腮子气得鼓鼓的,瞪着她前面的人。
“哼!”十阿哥胤俄撇过头去,作不屑一顾状。“想赢我,再过十年吧。”
虽然两个孩子身份都不低,但也只不过是孩子而已,小孩子拌嘴,旁人身份所限,也不好劝,却也没当回事,谁料那小姑娘突然扑上去,将胤俄摁倒,就是一通狠揍。
旁人都呆了,只看着两个孩子抱成一团从这边滚到那边,顺便厮打一番。
等胤禛和胤禩跑上去的时候,两人已经灰头土脸了。
“还不赶紧拉开他们!”胤禛冷冷朝旁边的人喝道,侍卫们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拉开两人。
小孩子毕竟力气小,旁人不费什么力气就将两人拉开,小姑娘自不用说了,鬓间凌乱,发饰被撕扯得乱七八糟,脸颊被拧得肿了起来,胤俄也没好到哪里去,从脸上好几块淤青来看,小姑娘下手并不轻。
“格格,这这……”旁边侍女看着小姑娘的模样,快要哭出来了。“奴婢这就去禀报郡王……”
“你敢!”小姑娘横眉竖眼。“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先揍他的,你告诉我阿爹干什么,不许去!”
旁边胤禩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他倒真没看出来,小姑娘还有几分好汉作风。
胤俄却还在一边做鬼脸挑衅。“告状是小人才会做的事情,我看你就是小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姑娘张牙舞爪又想扑上去揍人,胤禩连忙将她拉住,沉下脸对胤俄道:“还不回去,堂堂一个皇阿哥,在这里欺负小姑娘,成何体统!”
胤俄从未见过胤禩这般严厉地对待自己,下意识便觉得是那小姑娘的错,却又不敢违逆,只得悻悻地跟着随身太监走了。
胤禩见他走远,蹲下身子对那小姑娘柔声道:“这位格格,对不住了,他是我弟弟,平时疏于管教,你别跟他计较。”
小姑娘满身狼狈也不见畏惧,看了他一会,点点头道:“我叫宝音,既然你替他道歉,那就算了,改日我还要跟他比试一番。”
说吧便对旁边侍女道:“我们走吧。”
平息完一场闹剧,胤禩与胤禛转身,正想往营帐方向走,却发现不远处站了两个人,为首的一身红黄相间的喇嘛服饰,天色晦暗,看不大清楚,只有旁边熊熊篝火在他的脸上留下时明时暗的光影。
“哲布尊丹巴活佛?”胤禛讶然道。
哲布尊丹巴是蒙古藏传佛教的两大活佛之一,信徒遍及蒙古,康熙对他也很是礼遇,两人不敢怠慢,上前双手合什行了个礼。
胤禩想起早前宴会上哲布尊丹巴看他的那一眼,有心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两位贵人,这是要往何处去?”哲布尊丹巴回了个礼,用蒙语道。
“正要去营帐歇息,活佛呢?”回答的是胤禛。
“我见天色尚好,出来走走。”哲布尊丹巴微笑道,很是平易近人。
“活佛精通佛理,不知能否拨空指教下胤禛?”自从佟贵妃去世之后,胤禛便渐渐地对佛道佛理起了兴趣,不在上书房读书的闲暇时刻,也曾看过一两本经书典籍。
没想到哲布尊丹巴却摇摇头拒绝了。“佛在心中,不在物外。”
胤禛愣了一下,只以为是自己年纪太小,哲布尊丹巴不想与他交流,心下有些怏怏。
哲布尊丹巴看了他一眼,又转向胤禩。
“我有句话,不知阁下想听不想听。”
“活佛请讲。”胤禩道。
“中原人有句话,叫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要好自为之。”哲布尊丹巴的语调很慢,及至说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竟是用上了汉语,微带了些口音,却也算得端正。
胤禩一震,万料不到哲布尊丹巴对他说的,竟是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