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霄:“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
崔不去:“黄鼠狼给鸡拜年。”
凤霄哈哈一笑:“我是黄鼠狼,那你是鸡?依我看,崔道长怎么都不像是任人宰割的鸡。”
老奸巨猾不肯吃亏的狐狸还差不多。
崔不去:“是吗?那我看凤府主就挺像黄鼠狼的。”
花枝招展的黄鼠狼。
凤霄风度不错,成日斗嘴也没翻过脸,反将俊脸凑过来,亲亲热热道:“咱们在六工城合作破了于阗使者的案子,在这里又把段栖鹄和兴茂解决了,就算谈不上生死之交,怎么说也是患难与共了吧,你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博陵崔氏,果然是你的本家吧?”
崔不去拿过纸笔,在上面写字,头也不抬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凤霄:“看你这样,就算是本家,想必也闹翻了,否则你又怎会说自己无父无母,无字无号?”
崔不去顿笔挑眉,似笑非笑:“原来昨日我与萧履说话时,你早已潜伏在一旁偷听,堂堂解剑府府主,不觉此举有失风度?”
凤霄嘴角翘起:“崔道长无时无刻不想着坑我,我不防着一手,怕是早被坑得连裤子都不剩了。”
他低头一看崔不去移过来的纸,上面所写,正是那天从段栖鹄尸体上搜出来的信上的内容。
凤霄点头:“一字不差。”
崔不去:“那封信呢?”
凤霄:“丢了。”
崔不去冷冷看他。
凤霄理直气壮:“沾了死人的血,你不嫌脏吗?”
崔不去叹了口气。
他觉得跟凤霄合作,有个很明显的好处,聪明人跟聪明人相处,无须多言,自有默契,而且凤霄武功高绝,连突厥第一高手佛耳,都奈何不了他。但坏处也显而易见,凤霄不是他的手下,不可能事事听从,解剑府地位不在左月局之下,以凤霄的性子,天皇老子都未必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左月局,他行事随意任性,时不时还坑人一把,崔不去不仅要做正事,还得抽空跟凤霄斗智斗勇,谨防落坑,一个脑子掰成两个来用,难怪两年没犯过的喘鸣之疾,近来又渐渐有了复发的趋势。
凤霄笑吟吟道:“你也别唉声叹息,被乔仙听见,还以为我又欺负你,那信我看过了,本身没什么玄机,若有,也是在信上的诗文。你先前不是说你有头绪了?说来听听。”
崔不去:“凤府主这样聪明,应该能解出来才对。”
凤霄:“这样吧,咱俩把自己猜到的线索都写在纸上,互相交换,总公平了吧?”
崔不去:“可以。”
二人拿过纸笔,各据一席。
片刻之后,双方将自己写好的拿出来。
崔不去:“第一句,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依我之见,指的应该是一个地方。”
凤霄:“曹操作此诗时,正是在北平郡一个叫碣石的地方,但如果那么好猜,恐怕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来,所以我猜的是另外一个地方。取头一个字跟最后一个字,东海郡。”
崔不去点点头:“这封信如此隐晦,应该与云海十三楼有关。先前我就想过,云海十三楼虽然组织严密,彼此之间都不肯轻易泄露身份,这样固然有利保密,但长此以往,也容易使人生出异心,譬如段栖鹄,他若是知道玉衡跟冯小怜之外的其他人,说不定还肯冒险拼一把,一个和尚,一个女人,的确令他心生疑虑,不敢押上身家。”
凤霄:“不错,云海十三楼的创立者,想必也已想到这一点,所以肯定会找个机会,让所有人都见上一面,好让段栖鹄这样的人安心。可惜段栖鹄还未成行,就已经死了。”
崔不去:“第三句乃谢客之诗。未厌青春好,已睹朱明移。戚戚感物叹,星星白发垂。他被贬永嘉时登南亭所作。”
凤霄挑眉:“这里头能挖的就多了,永嘉,南亭,甚至谢灵运的祖籍,可能都是答案。”
崔不去:“都不是。是朱明二字。”
凤霄:“为何?”
崔不去微微一笑:“因为下一句,河汉清且浅,这是昭明太子文集中的一首汉代古诗,借星河抒情。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再看上一句,未厌青春好,已睹朱明移。朱明为夏,金素为秋,上下结合,正是指的七月七日牛郎织女相会之时。”
崔不去平日里与凤霄相处,多是冷笑讥笑嘲笑皮笑肉不笑,难得露出这样不带任何嘲讽意味的舒心笑容,一时间就连眉梢眼角也带上春风,凤霄赫然发现,崔不去生得并不差,虽然面带病容,但眉目清浅,眼睛却天生似有一泓波光在里头,望着人时潋滟出彩,冷着脸时气势逼人,笑时却如春山繁花满树绽放,难怪冰弦会为其吸引。
凤霄笑道:“崔道长,你真该多笑笑。说不定我心一软,就舍不得跟你过不去了呢?”
崔不去:“那您还是继续跟我过不去吧,凤府主要是哪天对我言听计从,在下说不定还会怀疑您必有图谋。”
凤霄叹道:“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
崔不去懒得与他扯皮,不耐道:“闲话少说,凤府主有何高见?”
瞧瞧,眉眼是生得不错,可惜脾气不怎么好,这么容易动气,难怪病成天好不了,谁要是看上这病痨鬼,不出三天估计得被气跑。
凤霄腹诽道,面上却笑得温柔和善:“我完全赞同你的推论。”
崔不去蹙眉:“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凤霄:“时间有了,地点却有待商榷,我估摸着这第二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应该也与地方有关,到底是不是东海郡郯县一带,也许能在这一句中找到答案,不过眼下,我还没什么头绪。”
崔不去低头思索,眉头越拧越紧:“这样拗口隐秘的诗文,段栖鹄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出答案,他们云海十三楼内部,想必有独特的解密法子,可惜我们没能拿到别的信件,否则一对照,我肯定能解出来。”
凤霄与崔不去不同,崔不去喜欢解谜,凤霄从不为难自己,一时解决不了的事情,他选择先放到一边,船到桥头自然直,云海十三楼在那里,跑也跑不掉,迟早会露出马脚。
他见崔不去依旧沉浸在思考里,便道我出去转转,就起身出门了,崔不去也没吱声,兀自支着额头冥思苦想。
凤霄在外头遇到了金莲。
这位阿波可汗的小可敦,自从他们来到且末城之后,就很低调地将自己半隐藏起来,她原本不是隐忍温顺的性子,但她知道凤霄跟崔不去都有事要忙,不一定能时时保护她,为免遭遇佛耳暗算,这十天半个月,她几乎未曾踏出房门一步,只让从六工城买来的婢女出去打听消息。
另一方面,她也存了冷眼旁观的心思,想看崔、凤二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孰料这两人简直只手能翻天,一顿搅和直接将且末城内两大巨头弄得一死一失势——兴茂终究比段栖鹄聪明一些,他见大势已去,很干脆地交出自己所有家财,只求换全家老小一命,据说隋帝为表宽宏,已经下旨将兴茂封为鄯善侯,赐他京城宅第,允他前往京城觐见并携家眷定居。
金莲吃惊之余,也暗暗庆幸,自己一早便选择与他们合作,以这两人的能耐,既然连且末城都搅得动,说服阿波可汗投靠隋朝应该也不难办到,由此又多了几分信心。
“凤郎君安好。”金莲向凤霄行了个礼。
出门在外,她打扮成中原女子,口音略略有些生硬,但行礼却已学了个八九成。
在凤霄看来,金莲也是个聪明人,在大多数突厥人还只知道游牧抢掠的时候,她却已经会将眼光放在中原。
寻求更强大的隋朝当盟友,而不是选择被沙钵略并吞统辖。
“金娘子有事吗?”凤霄喊了她在外面的化名。
金莲道:“不知崔先生身体如何?眼看三弥山将有八部会盟,我们若再晚几日出门,恐怕就赶不上了。”
凤霄:“明日便可启程。”
金莲喜道:“那真是太好了,离家多日,我已迫不及待想看见熟悉的草原。有二位与我一道回去,大汗想必是极为高兴的。”
自段栖鹄一事之后,金莲对他们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如果说以前是疏离的客气,那么现在就是有意交好的亲近了,但凤霄没有点破,他笑了一下:“我们还有一份厚礼送给可汗,此去三弥山,金娘子不会失望的。”
金莲揣摩他话中之意,似有许多弦外之音,她忙道自己要收拾行囊,就辞过凤霄,回去仔细品味了。
凤霄折返回屋,心道以崔不去的聪明,说不定还真能让他完全参透诗文上的玄机,想着用点法子从对方那里套出来,谁知推门进去,就看见一人趴在桌上,已是熟睡了。
崔不去的身体,当初凤霄不知他身份,给他下奈何香时,便已为他把过脉,脉象气血两虚,先天不足,后天亏损,别说杏林名医,就是凤霄,也能把出个短寿之象。
这些日子崔不去劳神苦思不算,还跟着下了密道折腾一番,身体早就吃不消,现在睡醒又开始费神,可不得累得昏睡过去?
屋外阳光正好。
暖融融透出几分春光,映在崔不去侧脸脖颈,照出一片莹莹光彩。
凤霄看了又看,忍不住朝他的脸伸过去。
修长手指越过脸颊,根本没停留半分,直接捏住崔不去的鼻子。
崔不去这次睡得极熟,这个动作也没能把他闹醒,但他呼吸不了,睡梦中忍不住蹙起眉头,微微张嘴呼吸。
嘿。
凤霄露出坏笑,另一只手又把对方的嘴巴给捏上。
这回看你怎么喘气?
“你在作甚!”门口传来乔仙的怒喝。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凤霄啧了一下,遗憾松手。
崔不去没被凤霄闹醒,反而被乔仙这一喊给喊醒了。
他揉揉眼睛,撑起上半身,另一边脸上还有刚刚压在手臂上的红印子,一时半会没了左月局当家的威严。
此人虽不会半分武功,其杀伐果断的手段却丝毫不少,再加上那颗玲珑心思,简直无往不利,在场另外二人虽深知这点,从不敢因此小觑,但见了他这初醒茫然的样子,心头难免软了一瞬。
凤霄斜眼一瞥,乔仙已是快步上前,老母鸡护崽似的横在崔不去与他之间,像是凤霄会吃人一般。
这姓乔的委实有些碍眼,要不要寻个由头将她坑上一坑?
凤霄摇着扇子,笑吟吟想道。
第三卷 王庭迷雾
第66章
翌日清晨,凤霄崔不去四人从且末城启程,前往阿波可汗所在的三弥山王庭。
高懿闻讯就想亲自出城相送,却被崔不去拒绝了,他们此行依旧只有四人,而且身负重任,不宜大张旗鼓。
毕竟且末城这一闹,他们由暗转明,不仅多了云海十三楼这一个敌人,佛耳的事情也还未解决,此去山高路远,要保护金莲安全抵达突厥王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出乎意料,从他们离开且末,抵达龟兹,又在龟兹休整几日,朝三弥山进发,直至抵达三弥山脚下,进入王庭的范围,遥遥看见突厥狼骑飘扬,一路上竟都平安无事,无惊无险。
就连金莲都觉得太过顺利了些,忍不住问崔不去:“难道佛耳已经放弃杀我了?”
崔不去道:“在没有见到阿波可汗之前,一切定论都为时尚早,你先与我说说,阿波可汗是个怎样的人?”
左月局自然也有自己收集消息的渠道,但再多消息,都比不上金莲这位阿波的枕边人,她才是世上最了解阿波可汗的人之一。
金莲沉默片刻:“他,其实有些胡闹。”
崔不去挑眉。
关于阿波可汗此人,左月局听到许多说法,大多来自阿波可汗身边的人,最普遍的一种莫过于阿波此人多疑善妒,心机深沉,也有因战争被掳走,又九死一生逃回汉地的百姓,用魔鬼来形容他嗜杀好斗。
金莲一路上对阿波可汗三缄其口,直至此刻才终于对崔不去谈论起来。
“突厥部族众多,可汗也多,就像你们中原的春秋战国,各个国家分而散之,星罗棋布,部落与部落之间相互杀戮很常见,今日你当可汗,明日我做首领,屡见不鲜。自从沙钵略崛起之后,就露出想要吞并周边部落,统一突厥的意思,阿波大汗并非不知晓,有时候除了战争,还有许多别的手段让人死,所以,大汗身边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批。”
崔不去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说到这里,金莲却叹了口气:“而且大汗生性有些异想天开,在我离开王庭来中原之前,他还特地让我训练了一批女护卫放在身边,说是女人比男人更加忠诚可靠,能保护他的安全。”
凤霄面露古怪:“你家大汗,对美色如何?”
金莲坦然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上至王公,下到平民,大汗如何能例外?”
这位金莲可敦固然风韵犹存,眉目之间毕竟也染上风霜了,她虽然卓有见识,又经常辅佐阿波可汗,颇受看重,但说到底,还是对方的妾室,自然也会担心自己色衰爱弛。说不定此事也有金莲的主意,她亲自出马为阿波可汗拉拢隋朝,又怕自己腹背受敌,训练女护卫一可用来固宠,二可充当自己的耳目。
听到这里,崔不去大致就明白了。
这位阿波可汗,是个才干平平,热衷美色,猜疑心重的人。
东西突厥部落众多,各个割据一方,在沙钵略强势出头之后,阿波并未想着如何去超越,而是在沙钵略与隋朝之间摇摆,可见他雄心不足,纵有野心,也早已被岁月磨平。
这样一个人,想要说服他投靠隋朝也不难,前提是他被隋朝彻底震慑降服,不敢两头押宝起异心。
过几日的八部会盟,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思忖间,几骑迎面而来,将他们拦下。
为首的突厥士兵看见金莲,面露惊讶,忙下马朝她行礼。
金莲微微颔首,高踞马上,态度矜傲,全无一路上与崔、凤相处时的亲近和善。
双方交流了几句,金莲忽然面露怒色,高声质问,那几名突厥士兵虽然行礼请罪,却依旧上前朝崔不去他们簇拥过来,手持长刀,怎么看都不是迎接贵客的方式。
凤霄跟乔仙听不懂突厥语,崔不去飞快为他们翻译:“他们要将我们拿下,金莲说我们是她请来的中原贵客,让他们去禀告大汗,他们却说大汗有命,最近任何中原人都不能进入王庭了。”
金莲脸色难看,她千辛万苦请回来的隋朝使者,若因此事对西突厥心生芥蒂,反目成仇,那自己白跑一趟不说,也意味着她的失势。
更何况,她知道,崔、凤二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万一把人得罪狠了,他们完全有可能在这里搅风搅雨,干出点大事来,段栖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金莲无论如何也不敢自寻死路。
想及此,她忙回头对崔不去和凤霄道:“两位,实在抱歉,我也不知大汗会突然下这样的命令,便是拼了我这条性命,也绝对不能让你们受辱,还请两位在此稍等,待我前去面见大汗,分说一二,再亲自出来迎接二位!”
崔不去:“可敦离开前,大汗对中原人也是这样防范的态度吗?”
金莲摇头:“我前往中原,是得大汗首肯的,那封亲笔手书你们也看见了,确无作伪。”
崔不去:“既然如此,在你离开之后,王庭一定出了什么事,让大汗改变主意。可敦的诚心,我等有目共睹,我们在此等你便是。”
金莲见他没有迁怒怪罪,心下松了一口气,忙告罪一声,向那几名士兵叱喝几句,对方面露难色,又看了看崔不去他们,勉强点头应承,这才抛下抛下他们,簇拥着金莲朝王庭方向而去。
崔不去他们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又看见一队人疾驰而来,对方面目陌生,已经不是刚才那几个人,而且其中也没有金莲。
凤霄道:“莫不是他们发生了兵变,老汗死了,新汗登基,盟约作废,金莲也失势了?”
崔不去道:“解剑府摄四方情报,难道凤府主还需要问我吗?”
凤霄摊手:“每天飞送解剑府的卷宗,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我又不像崔道长一样过目不忘,怎么可能面面俱到?更何况我原本想着解决完于阗使者的案子就回京的,哪里会想到被你又拐到这里来呢?”
话里话外,责任反倒成了崔不去的似的。
崔不去:“阿波有两个儿子,长子伊旬,是元配可敦所生,次子阿德,生母不详,应该出身不高,也早就死了。突厥人强者为尊,子篡父,弟篡兄的情形不少见,阿波可汗的防范心很重,据我所知,那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权力,你看他重用金莲,金莲却膝下无子,就可见一斑了。”
凤霄:“这么说,他那两个儿子都没什么威胁?”
崔不去:“也未必,听说阿波宠爱幼子,轻视长子,觉得长子过于懦弱,没有突厥人的狼性。”
话题戛然而止,因为那一行突厥人已经疾奔过来,分作两股,将崔不去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高声呵斥,神情凶狠,杀气腾腾。
相反崔不去却面色淡定,与他们交谈。
过了一会儿,凤霄听见崔不去低声飞快道:“你们将这些人放倒,但不要杀他们,将那个头领挟制住,我们直接冲进王庭里去!”
凤霄:“我们三个人?那不就等于羊入狼群?”
崔不去冷冷道:“有凤府主的地方,别人怎么配称狼?”
凤霄哈哈大笑:“这话我喜欢听!”
话音方落,他的人已经到了那帮突厥士兵面前,对方一惊,就要勒起缰绳让马踩死他,但凤霄如何会给对方这个机会,当即身影微闪,士兵惨叫一声,已然落马。
见凤霄出手,乔仙也才跟着出手,并非怕死,而是她还要保护崔不去。
这些人劫掠劫掠普通中原百姓也就罢了,如何会是凤、乔的对手,很快就都落地不起,为首之人被凤霄提在手里,跟提着小鸡仔似的。
“走,咱们闹事去!”凤府主一脸兴致勃勃,唯恐天下不乱。
有了人质在手,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这人质身份不低,居然还是一位叶护,据说在突厥里,类似丞相或将军,凤霄提着他要求见可汗一面,沿途的突厥人又惊又怒,可也拿他没办法,只能赶紧去通报。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站在王帐内,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阿波可汗。
对方四五十岁左右,头发黑白交杂,络腮胡子,看人喜欢眯起眼睛。
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对方坐着的样子有些佝偻。
老实说,旁边的金莲与他比起来,精气神都强了百倍。
如果是她来当西突厥可汗,可能崔不去他们就没那么多麻烦了。
但时下男人为尊,纵然金莲有再多理想,也只能通过阿波来实现。
“中原人,你们为何挟持我的大臣?”阿波可汗语气不善,望着他们。
王帐宽敞无比,周围除了金莲之外,坐的俱是突厥面孔的王公大臣,个个虎视眈眈望向站在中间的他们。
崔不去跟凤霄甚至还发现了他们的老熟人。
佛耳在阿波可汗下首,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与他们一样有着汉人面孔的女子,却只能在帐内为贵人们倒酒,低眉顺眼,连头都不敢抬。
“啊!”
就在这紧绷的氛围中,痛呼声突兀响起,一名女奴被踹中腹部飞出老远。
她倒地呻吟片刻,又很快勉强爬起,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生怕因此再度惹怒贵人。
“卑贱的中原人,我捏死你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踹倒她的年轻突厥贵族恶狠狠道,说完还瞥了崔不去一眼,露出恶意的笑容。
金莲没有像他们之前想的那样被抓起来,她似乎换了一套衣裳,打扮隆重,与以往并无区别,只是望向他们时,隐隐透着焦灼,似有许多话想说,又碍于场合,没法开口。
这情势,可真是,四面楚歌啊。
崔不去想道。
第67章
“不这样做,如何令大汗肯见我们?”崔不去缓缓道,“大汗派金莲可敦前往中原,如今我们代表大隋前来,大汗却这般待客之道,实在令人心寒。”
阿波可汗沉声道:“我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一切全是金莲自作主张,若不是看来八方来客的份上,今日我定要重重惩罚她!”
说话期间,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往佛耳的方向飘去,后者恍若未觉,低头吃茶。
落在崔不去眼里,一切就有了解释。
想必是在他们到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是佛耳先到,对阿波可汗威逼利诱一通,他心里害怕服软,不敢得罪突厥第一高手,再看崔不去等人行旅简薄,心里就有了高下之分。
崔不去冷道:“大汗害怕得罪沙钵略,就不怕得罪隋朝?”
旁边有人讥笑一声:“就凭你们三个人,也能代表隋朝?若中原人都是这样文弱不堪的,那也没什么可怕,我看小可敦怕是被你们给哄骗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用美色诱惑她答应你们跟来……”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出言不逊的年轻突厥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