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崔不去知道他的未竟之语,那个梅娘经此一事,家族但凡在当地有些声望的,恐怕都会担心梅娘损了自家的脸面,非但梅娘,石室中那些女子,即使获救,等待她们的恐怕还有莫测的命运。
萧履道:“我得护送梅娘回去,崔贤弟不知能否告知姓名,往后有缘,还能江湖相逢。”
崔不去:“我名不去。”
萧履:“可有表字或名号?”
崔不去:“并无。”
时下直呼名字有些无礼,如萧履号松雪,许多人便敬称一声松雪先生,再亲近些,也可以他家中排序来称呼。
萧履:“那可有家中排行?”
崔不去:“我自幼父母双亡,无师无父,也没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是以除不去二字之外,别无称呼。”
萧履拱手歉然道:“是我冒昧了。”
他双手拱起时,右边那只枯手就难免露出一截在袖子之外。
“让你受惊了。”见崔不去目光所及,萧履若无其事将右手放下。
崔不去淡淡道:“我自来身体有疾,见过我的大夫,有的说我活不过六岁,有的说我活不过九岁,诊来诊去,都是早夭之相,可我非是苟延残喘到如今。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许多人总看到前半句,忘了后半句,想来萧兄与我,皆是不信命之人。”
萧履哈哈一笑,神态潇洒:“这话深得我心!”
“老子在前面忙死忙活,崔道长却在这里忙着结交朋友,果然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伴随着啧啧两声戏谑,一道身影出现在两人一丈开外。
萧履微微一惊,发现又来了个武功莫测的高手。
第63章
凤霄的出场永远是那么引人注目。
他不像崔不去和萧履方才那样狼狈地从地道里钻出来,而是从另外一头凭空而降,袍袖扬起,翩翩若仙鹤落地,用他向来迷得别人七荤八素的脸,朝二人微微一笑。
神仙人物,冰雪玉树。
乔仙之易容术,妙就妙在既改变了凤霄的面容,又保留了他原本的神韵风采,使故人难以辨认,又还有几分原先的神采,这等风流,非关男女。
饶是见惯了的崔不去,也不由微微失神,更勿论头一回见到他的萧履。
“这位娘子可是江湖人称幽兰仙子的方圆?”
“不对,方圆也许更柔美三分,却没有阁下这样的霸气。”不等凤霄答话,萧履自己又摇摇头,他端详了凤霄片刻,“你,是男扮女装?”
凤霄不置可否,只道:“我姓凤,凤凰的凤,叫我凤二即可。崔道长眼光高得很,寻常朋友入不了他的眼,他能与你相谈甚欢,想必阁下也是人中龙凤。”
对于凤霄这种明着抬高崔不去,实则暗暗损他眼高于顶的行为,崔不去冷冷道:“萧兄救了我一命,我对救命恩人,自然客客气气,要不然,眼下跟凤兄你说话的,就是孤魂野鬼了。”
凤霄笑吟吟道:“阿崔,你这是怪我没及时来到么,实在抱歉,大不了回头我让你打两下出气么?”
崔不去在暗室中泡了大半天的水,浑身湿淋淋,这会儿出来被风一吹,连打几个喷嚏,再看一身尘埃未染的凤霄,不由更不顺眼。
“这位萧兄,乃是以书入剑的松雪先生萧履,武功才情,当世一绝,只怕不在你之下,天下之大,二位难得碰上一面,不切磋一番,岂不惜哉?”
不必崔不去挑唆,凤霄也看出萧履的武功很是不错,当下就朝萧履拍出一掌。
“那我倒要向萧兄讨教一番!”
萧履与他硬碰硬接了一掌,双方内劲澎湃,在周围形成一圈气流,生生将崔不去往后逼退好几步。
只听得砰的一声,二人自空中分开,各自往后飞掠,又轻飘飘落在两根树枝上。
萧履一笑:“凤兄武功超凡脱俗,我实非对手,佩服佩服!”
又对崔不去道:“梅娘的父母一直在家中等候消息,她的师门也派出不少人在找,我得先将她送回去,此地的苦命女子们,就劳烦崔贤弟报于官府了。”
崔不去颔首,拱手道:“此去路遥,萧兄保重。”
萧履将梅娘负于背上:“有机会来陈都,请你喝上好的梅子酒,我亲手酿的。”
二人目送萧履远去,崔不去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没出来。
“冰弦呢?”
凤霄叹道:“送走一个,还有一个,崔道长,前有冰弦姑娘愿以段栖鹄的财富换你安全,后有萧履救你于水火,幸亏你不是女子,不然一日之内,岂不得以身相许好多回?”
“我也很庆幸你不是女子,不然怕是要每嫁一个丈夫就被休一次,变成古往今来被休最多次的弃妇了。”崔不去顺口回道,朝他伸手,“拿来。”
凤霄:“什么?”
崔不去:“外套,借我披一下。”
凤霄奇道:“我为何要借你?光天化日之下让我宽衣解带,你还说不是觊觎我的美色?”
崔不去面无表情:“若我在这里受了风寒,回去又要躺上数日,何年何月才能到三弥山?你若无所谓,我也不着急。”
凤霄:……
他只好不甘心地将外衣脱下,扔给崔不去。
外衣裹在身上,挡住冷风,崔不去咳嗽两声,方才觉得好多了。
“那边怎么样?”
凤霄踢踢段栖鹄的尸体:“都拿下了,乔仙跟高懿在善后处置,你没从他身上问出什么?”
说到这个,崔不去就来气:“我出来时,他已经被燕雪行削成人棍,什么也问不出来,现在只能指望玉衡了。”
凤霄喃喃道:“这就难办了。”
崔不去皱眉道:“总不会玉衡也死了吧?”
凤霄道:“那倒没有,不过云海十三楼的存在如此隐秘,相互之间必然会有防止被暴露的措施,之前我们从段栖鹄口中,不也什么都没问出来?如无意外,玉衡应该也只知道他前边的那个人,也就是十三楼的十先生。”
“其实也不算全无收获。”崔不去拿出一封信,“这是我从段栖鹄身上搜到的。”
凤霄一看到上面的血迹,就不肯再上前半步。
“你说说里面写了什么。”
崔不去缓缓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凤霄:“曹操的诗。”
崔不去:“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凤霄面露古怪:“前后不接,猜谜吗?”
崔不去没理会他,继续道:“第三句是,未厌青春好。第四句,河汉清且浅。”
凤霄:……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崔不去道:“我已经有些头绪了,回头再琢磨一下,还得劳烦你一件事。”
凤霄:“崔道长说话如此客气的时候,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我拒绝。”
崔不去打了个喷嚏:“我要晕倒了。”
话音方落,他整个人就直直朝凤霄歪过来。
凤霄原是下意识伸出手要扶他,目光触及对方沾了血的衣裳,又把手缩回去。
崔不去失去依凭,咚的一声,直接就倒在地上。
凤霄咳嗽一声,左右看看,似乎想找个冤大头来背人。
恰好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响起:“崔道长?”
凤霄想也不想就把地上的崔不去扯到身后,免得被女妖精吃了去。
“女妖精”盈盈现身,却是方才不见踪影的冰弦。
她也半身湿透,露出衣裳下的玲珑曲线,但神情闲适自如,不带一丝狼狈。
“崔道长没事吧?”冰弦看见崔不去倒在地上,惊讶道,似乎上前想要搀扶。
“他受寒昏过去而已,吃几帖药就没事了。”凤霄索性将人背起来。
要是崔不去被女妖精“捉走”,那与阿波可汗结盟一事,可能就要泡汤了。
诚然,有金莲可敦在,他们肯定能够顺利到达西突厥,想要说服阿波可汗投向隋朝,不是单凭武力或斗嘴的功夫就可以的,凤霄相信崔不去手里肯定握着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和优势,
想及此,凤霄叹了口气,又把人给背起来。
冰弦:“我略懂歧黄之术,不如让我为崔道长看看?”
凤霄:“不必了,他身边就有人会医。”
面对他毫不客气的拒绝,冰弦也没觉得难堪,微微一笑道:“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不知凤郎君可曾见过燕公子方才往哪边走的?”
凤霄随手胡乱指了个方向:“那边。”
“多谢,还请代我向崔道长致意,就说我先去寻燕公子,改日有缘得见,再向他问好。”冰弦飘然离去。
凤霄:“去吧去吧。”
见麻烦一个个走远,凤霄这才背起崔不去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崔不去啊崔不去,你看我将你从吃人的妖精手里抢过来,又不顾你身上的血腥味,背你回去,这份人情,你现在不知道没关系,等你醒了,我天天提醒你,总要让你还上才行!”
……
就在崔不去昏睡期间,且末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确切地说,是三股势力的权力博弈推翻重来。
几乎所有人,就连高懿自己也没想到,三足鼎立中最弱的那一“足”,却摇身一变,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段栖鹄一死,段氏势力树倒猢狲散,兴茂则被生擒,兴氏几代经营,根深蒂固,却不能一杀了之,还须慢慢盘问,将其势力接收善后。
无论如何,崔不去与凤霄二人,这次实打实为隋朝赢回一座城池,是当之无愧的开疆之功。
就连凤霄自己也有些意外,因为他当初听到崔不去胆大包天的计划时,第一反应是这人疯了。
然而事实证明崔不去没有疯,他即使不会武功,无法骑射杀敌,也未在庙堂之高运筹帷幄,却不费一兵一寸,就挑起段兴两家的恩怨矛盾,让他们互相残杀,最终坐收渔利。
不过这其中也有巧合的因素,燕雪行要报仇,云海十三楼则想杀段栖鹄灭口,崔不去与凤霄不过是因势利导,推波助澜,说到底,利用的是人心深处之贪婪与猜疑。
快马加鞭派去京城回禀消息的人,也许还没赶到京城,朝廷那边不可能太快对此事作出反应,封赏惩罚也都要推移些时日,高懿一夜之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又是高兴又是无措,下每条命令都要先向凤霄请示,只差没一天跑个七八趟,弄得凤霄见了他那张脸就烦。
待崔不去醒来时,便看见凤霄摇着个扇子,优哉游哉坐在窗边,看着手上的卷宗。
此次闹得太大,两人的身份遮掩不了多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么多人见过他们,佛耳如果在且末城,也早就闻讯过来了,凤霄也懒得再装女子,索性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他生得这样好,别说摇扇子,就是蹲着吃饭,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如果忽略屋子里还烧着暖炉,窗外梅花还开着的话。
崔不去早就知道,此人在何时何地,都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展现自己的机会。
像一株夹竹桃,被掩在绿叶丛中,也要拼了命地开出艳丽的花朵。
“我的崔道长,你可总算醒了。”凤霄伸出两根手指,“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崔不去冷冷道:“我想先喝水吃饭。”
第64章
乔仙早就备好饭菜,等着崔不去一醒来就可以用。
她照顾崔不去经年,厨艺倒练得越发好,出门在外能不假他人之手的话,还会亲自下厨熬汤炖菜。
一口玉竹鹧鸪汤在喉咙回味犹甘,崔不去立马就喝出乔仙的手艺。
“在听好消息和坏消息之前,我想先问凤府主一个问题。”崔不去喝完汤,将碗放下道。
凤霄作势起身:“晚了,方才本座想说,你不让说,现在你想说,本座不想说了,告辞。”
崔不去:“敢问为何我醒来浑身酸疼,尤其是右肩,好像狠狠摔了一跤。”
凤霄无辜道:“你问我,我问谁?在密室里摸爬滚打那么久,怎么可能没受伤?”
崔不去捂着脑袋,脸色不善:“那为何我脑袋上还多了个包?”
凤霄啧啧两声:“你晕倒之后,还有个坏人跑出来想将你拐跑,本座把她打发走,费了老大的劲才将你背回去,你之前搜段栖鹄的身,弄得自己身上又是水又是血,亏得我不嫌弃,你不心生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质问我?”
崔不去疑惑道:“什么坏人?”
段、兴两方势力,应该都被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对。
凤霄:“冰弦啊。”
崔不去:……
凤霄笑道:“怎么,难道崔道长垂涎人家的美色了?”
崔不去冷冷道:“是啊,凤府主能否帮我将人追回来?”
凤霄摇着扇子:“那可就难办了,燕雪行武功高,人也生得不错,你怕是争不过人家。不如,将就一下,我把高懿身边那个胖侍女介绍给你好了。”
“闲话少说,审问玉衡的结果如何?”崔不去揉揉脑袋上的包,心道这起码也得两三天才能彻底消肿,甭管是不是凤霄害他撞到的,这笔账算对方头上,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
凤霄伸出一根手指。
“先说坏消息,玉衡自尽身亡。”
崔不去:……
这简直是一觉醒来的晴天霹雳。
他眼角抽搐,强压火气道:“难道凤府主是头一回办差?我们好不容易才抓到这样一个人物,对方还是云海十三楼的关键人物,正可在他身上问出云海十三楼的事情,你不会看紧他么?!”
凤霄摊手:“我也知道他的重要性,但你别忘了,这里是且末城,不是解剑府,也不是你的左月局,我们此行只有四个人,我除了将他关在大牢,还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寸步不离吗?”
崔不去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左月局也有拘押犯人的权限,虽说不像刑部那样想关多久就能关多久,但有时办案所需,几天时间已足够做许多事情,想要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死得毫无破绽,更是有无数办法。
他沉默片刻,道:“他既然当时束手就擒的时候没有自尽,后来就更不会,所以他一定不会是自杀。”
凤霄:“不错,但进了牢里,做手脚的机会多得是,我们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这且末城内龙蛇混杂,本就防守松懈,高懿虽然命人严加看管,但仍旧有个人,假称是玉衡朋友,想进去探望,狱卒收了重金贿赂,还真就把人放进去,结果那人一走,他们才发现,玉衡已经死了。”
崔不去:“那个探监的人,想必也寻不到痕迹了。”
凤霄:“是,早就逃之夭夭,高懿生怕我怪罪,已经让人根据狱卒描述,画出人像,张贴全城,悬赏拘拿,不过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崔不去颇感头痛,扶着额头道:“我刚醒来,你就不能给我听点好消息吗?”
凤霄呵呵一笑:“方才我不是说了么,还有一个好消息。”
崔不去哦了一声,却闭口不言,没再追问。
凤霄:“你怎的不问了?”
崔不去:“我此时若是问了,凤府主必然不肯痛快告知的,说不定还要拿条件与我交换。”
只因且末城之事暂告一段落,玉衡背后的云海十三楼,固然野心勃勃,却跟这个案子没太大关系,若要追查,也只能算另外一件事。所以玉衡一死,以凤霄的秉性,肯定不可能白白将此事告知崔不去。
凤霄笑吟吟道:“崔道长真是聪明,那你想好用什么来交换了吗?”
崔不去不紧不慢道:“我听说,凤府主一直在物色名琴,想必你现在用的这把琴不怎么称心如意,否则这次且末城之行,早就带上了吧?”
江湖上以琴为兵器的人少之又少,凤霄算是一个,而且他的琴不仅仅是以音波惑人,关键时刻还用来砸人,上回崔不去就看见他用琴砸敌人的时候,真气灌注其上,将琴直接砸出一条缝。
寻常琴肯定经不起如此折腾,唯有材质特殊的琴,才能用来当武器。
凤霄傲然道:“我不用琴,照样也能令对手屈服。”
崔不去:“我知道绕梁的下落。”
凤霄:“你说的,可是春秋时的绕梁?”
崔不去:“不错。”
绕梁是名琴中颇为传奇的一把,传说春秋时有人将其献给楚庄王,楚王沉溺于绕梁的乐声之中,连续七日不肯上朝,还是在王后的劝说下,才用铁如意将琴砸碎。
从此绕梁之音不闻于世,后人谈及绕梁,也只能在想象之中描绘它的瑰丽美妙了。
凤霄:“绕梁之后,世上再无绕梁。”
崔不去:“有,此琴为双生琴,一把名余音,一把名绕梁。华元将绕梁献于楚王,绕梁已逝,余音却在,而且珍藏至今,它的下落,我知道。绕梁能令楚王沉迷,想必其中音色与众不同,若练武之人加以利用,必然事半功倍,而且据我所知,绕梁和余音皆为天外奇石所铸,就算你以后想用来砸人,也不必担心砸碎了。”
凤霄:“在哪里?”
崔不去:“合作。”
凤霄嘴角一抽:“行。”
崔不去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先说。
凤霄:“在玉衡死之前,他就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得七七八八了,大体与段栖鹄之前所言,并无太大出入。他们只知道自己前后的两位主事,并不知道其他人的存在。冯小怜十三,段栖鹄十二,玉衡十一,而玉衡前面那个位置,是空的。”
崔不去皱眉:“无人担任?”
凤霄颔首:“据玉衡说,云海十三楼暗中寻觅天下英才,招揽其入主其中一楼,又按个人能力论资排辈,段栖鹄原是不服气自己只是十二先生,但在听说排行第六的那个人是谁之后,就打消了一争雌雄的念头。”
崔不去:“谁?”
凤霄:“远在高句丽的,扶余门门主,高云。”
正是这个高云,派遣苏醒和秦妙语到中原蛰伏数年,令他们打探情报,寻机搅乱中原,而苏醒也说过,当初在中原帮他们牵线联系的,是一个叫一先生的人。
几方线索竟都联系上了。
崔不去:“连高云都只能屈居第六,那在高云之前的人,只怕更了不得。”
凤霄含笑点头。
崔不去又问:“既然云海十三楼如此隐秘,他们彼此之间又是如何联系?”
凤霄:“有信使负责居中联络,但玉衡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每次来的信使,性别样貌声音都不一样。”
崔不去皱眉:“不对。云海十三楼要的都是人中龙凤,玉衡固然武功还不错,但既谈不上什么势力,更不够老奸巨猾,怎么排名还在段栖鹄前面?”
凤霄:“因为他说,他原本,只是建康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混混,有个人看中了他,教他武功,调理他的言行,还让他在南陈的容华寺出家,一步步混到主持,他加入云海十三楼,也是这人的意思。”
崔不去神色一动,立马想到一个人:“玉秀?”
凤霄摇头:“问不出来,如果真是玉秀,以对方的谨慎细心,玉衡的确不可能知道。”
玉秀此人,来历高深莫测,身份更是重重迷雾,偏偏又得晋王信任,如果他真是云海十三楼的十二先生,可以想象未来会有多少风波因此而起。
崔不去沉吟不语,眉头紧锁。
反观凤霄,却是一派闲适安然,翘着个二郎腿晃啊晃。
“阿崔啊,我一直有个疑问。”
崔不去头也没抬,兀自沉思:“说。”
凤霄:“你身体不好,还成日这样殚精竭虑,每日晨起梳头时,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发际线一直往后挪?”
崔不去被他打断思路,满心不耐烦:“没发现,我又不是顾影自怜的凤府主,你怕是发现自己掉一根头发,都要抱着头发哭半天,再找棵花树把头发给埋树下了吧?”
凤霄捧腹大笑:“你真是刻薄也刻薄得如此可爱!”
崔不去冷冷看着他。
凤霄笑够了,才道:“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余音琴在何处了吧?”
崔不去:“安平,崔家。”
安平古称博陵,能收藏余音这等古琴的,更不作第二人想。
凤霄一听就高高挑起眉毛:“博陵崔氏?”
崔不去:“不错。”
凤霄何等聪明,立时摇着扇子举一反三:“你也姓崔,不会是博陵崔氏的人吧?”
崔不去淡淡道:“我无父无母,无字无号,更无名家子弟的风骨,你看我像么?”
凤霄点头赞同:“那倒是。”
没等崔不去说什么,他话锋一转:“依我看,博陵崔氏那等凡俗人家,也养不出你这样的能人。”
第65章
喜欢崔不去的人很多,恨他的人更多。
左月局虽名声不显,却有独孤皇后全力撑腰,权力大得很,落在他手里的人不知凡几,背地里咒骂他的人数不胜数,崔不去心硬如铁,从来都不当回事,现在凤霄夸他一句,他自然也不会因此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