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初的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了:“也许比不上罢?”
即使所有大魏人都不想承认,但齐国国力的确是要比大魏强上那么一点点,这从大魏屡屡想要召开诸国会盟,而齐国三番四次不买账,大魏也奈它不何就可以看出来了。
只不过双方差距要说大,也没大到哪里去,若是实力悬殊,现在也不可能有这样难得的和平期,只怕北齐军队早就挥师南下,一统江山了。
顾香生总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想些不合时宜的事情,魏初没想那么多,却连带被她勾起了对北齐都城的好奇。
“听说那边还有人训鹰训狮虎为宠的,若是有机会去那里,我定也要买一只来豢养,想想带着老虎在街上遛弯,啧啧,多威风,再把老虎牵到同安面前,吓她个花容失色!”魏初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顾香生道:“阿渝就养了鹰,下回你可以到他那里去看。”
魏初:“真的么,他不是一直待在大魏么,哪来的鹰?”
顾香生:“从齐国商人手里买的,阿渝身边有会训鹰的齐国人。”
魏初兴奋起来:“那我们改天去瞧瞧,阿渝和你熟,你从他那里将鹰借出来玩玩,他必不会拒绝的。”
顾香生摇头:“那老鹰凶猛得很,除了阿渝和训鹰人的话,谁也不听,据说好鹰千金难求,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魏初有点失望:“那要怎样才能弄到一只,阿渝总有办法罢?”
顾香生道:“等你见了他再问问。”
二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到天桥边,看见有人在喷火吞剑表演杂耍,边上围了密密麻麻一圈人,魏初原本也想挤进去看看,一见这架势立马没了兴趣,对顾香生道:“走,咱们上六合堂听讲史去。”
六合堂是潭州城最大的饭庄之一。对于许多人而言,里头的珍馐美味可望而不可即,因为光是一碟小菜的价格就顶得上寻常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开销,但这世上永远不缺有钱人,越贵的东西反而越有人追捧。
六合堂不止是贵,它还别出心裁,弄了许多别的饭庄所没有的花样,譬如隔三岔五请些士子清流到饭庄里高谈阔论,并免费向开讲者付赠送礼金和酒席,看上去好像亏了,但实际上六合堂邀请的都是当下文坛名流,每回开讲都会吸引不少人前来旁听,这就无形中打响名声,促进消费。
魏初对于那些文人口若悬河打嘴仗没什么兴趣,她想看的是讲史说书,六合堂晚上常会让人讲些时下新出的话本传奇,说书人的语调抑扬顿挫,比自己拿着书翻有趣多了,魏初每次出来都要过来小坐片刻,听上一回。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之际,顾香生眼角余光一瞥,忽然停住脚步。
她左手边站着一个中年人,正偷偷摸摸伸手去摸他前面那人的钱袋。
前面的少年正聚精会神看着杂耍艺人,没有察觉顾香生就在他旁边,更没察觉自己的东西即将被盗。
周围人来人往,大家尚且目不暇接,谁也没有发现这个小小的插曲。
放在别人身上,顾香生还可以装作看不见,或者让仆从去提醒对方,问题是那少年顾香生也认识,不仅认识,还很熟稔,正是方才她们还在谈论的夏侯渝。
现在要再让仆从去提醒,很容易会就会让对方溜了,这个念头从顾香生脑海里一闪而逝,她直接就伸手去拍那中年人的肩膀。
中年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小姑娘,这人心知自己的举动肯定被发现了,恶狠狠瞪了顾香生一眼,转身就要从人群中溜走。
顾香生既然已经惊动他,又如何会放他走,当即便高声道:“抓窃贼了!”
娇嫩清亮的声音当即引来许多人的关注,连夏侯渝也回过头,惊喜道:“香生姐姐!”
但那窃贼眼见被自己被周围人群注意上,却恶从胆边生,当即一不做二不休,自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朝顾香生这里冲将过来,也不知是想将顾香生挟为人质,还是想弄伤她报仇,顺便趁场面混乱再逃走。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夏侯渝那句“香生姐姐”甚至还没喊完,中年人都已经堪堪到了顾香生面前!
在他看来,这小姑娘衣着华贵,想必出身富贵人家,身边必然还带着仆从或侍卫,但因为自己动作太快,对方肯定反应不及,到时候小姑娘受伤,那些侍卫肯定忙着带她去找大夫,自己完全可以从容离开,没入人海之中,谁也找不到。
他原本就是亡命之徒,并非寻常窃贼,短短片刻便在脑海中将自己要做的事情过了一遍,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但他料错了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他以为眼前这个小姑娘毫无反抗能力。
他错得离谱。
那一刻窃贼的思绪几乎是空白的,他不知道对方手中什么时候多出一条软鞭,更不知自己的匕首什么时候被打飞,等窃贼反应过来之际,他的肚子已经被踹了一脚,蹬蹬后退了几步。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小姑娘的仆从早已扑上前来,将他死死按住。
“四娘!”诗情碧霄吓坏了,拉着顾香生上下查看。
夏侯渝的反应比她们还要更快一些,早已扑上前来,紧紧抓着顾香生的手:“香生姐姐,你没事罢!”
见他吓得小脸苍白,顾香生摸摸他的脑袋:“我没事,放心罢。”
魏初也拽着她的胳膊,一手抚着胸口:“阿隐,你下回可不能这么做了,当真要吓死我!”
顾香生左手挂着夏侯渝,右手挂着个魏初,边上还围着诗情碧霄,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没事,方才出手也是有把握的,断不是鲁莽行事。”
那条软鞭本来是她要买给弟弟顾准的玩具,当时顺手就塞进袖中,也没交给侍女,所以派上了用场。
由于自小便练习骑射,顾香生的体力和反应能力也比寻常女子强上许多,看着娇娇小小,实际上力气不小。
不过她能踹倒那个窃贼,多半还是因为对方猝不及防的缘故,放在平时,这一招肯定不管用,说不定还会伤了自己。
路人反应过来,也都纷纷上前,帮忙将那窃贼按住,七嘴八舌要将他送交官府,最后还是京城巡卫赶过来,才将人给带走。
那贼子兀自满脸难以置信,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众人还在对着顾香生嘘寒问暖,那头便有一个声音响起:“阿渝,发生了何事?”
顾香生抬眼瞧见来人,不由咯噔一声,心想也不知对方有没有瞧见方才那一幕。
别人都是英雄救美,偏她来了个美救英雄……好吧,夏侯渝兴许算不上英雄,但自己的表现,着实有点过于英勇了。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如何在心上人面前挽回形象?
装晕来得及么?

第10章

灯火阑珊处,徐澈的面容半隐半现,即便是未曾说话,单只站在那里,便有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灯下看美人,不外如是。
但顾香生已经顾不上去欣赏美色了,她正为了方才自己那一脚而懊恼。
亲,你不要误会,我平时不这样的啊!
顾香生的内心咆哮着,无数只尔康手伸出来,作痛心疾首挽回状,巴不得时光倒流重新回到之前那一刻。
但面上她总算不露分毫,及时作出了反应:双手拢袖,如当下任何一个举止合度的名门闺秀那样,朝徐澈颔首示意,再露出一个含羞带怯又恰到好处,不显做作的笑容:“徐郎君也和阿渝一道出来玩么?”
话刚落音,旁边有人噗嗤一笑,好似在笑她前后画风差距太大。
顾香生有些羞窘恼怒,忍不住抬眼去看对方,眉目流转,已经隐隐可见日后的风情。
谁知这一瞪,却差点将她自己给吓一跳。
那头魏初已经喊出声来了:“太……大兄!”
对方虽然站在徐澈身侧,可竟未沦为衬托,反如芝兰玉树,交相辉映,相得映彰。
论面容俊美,姿仪出众,此人丝毫不逊于徐澈。可以说,若对方不是自小生于宫中,又身份有别,如今说不定已经取代徐澈,成为最受京城少女欢迎的美郎君佳公子了。
顾香生也跟着魏初行礼:“魏郎君安好。”
他跟徐澈夏侯渝等人微服出来,自然不愿意暴露身份,顾香生反应之快与镇定令对方很满意,再联想方才这少女的行为,太子忍不住又想笑,以至于眉眼弯弯,看上去无比可亲。
“在外头不必讲究那么多,你们也出来玩吗,不如与我们一道罢。”
太子殿下发了话,其他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彼此见过礼,太子与徐澈等人在前面走,顾香生和魏初跟在后面,两边带来的侍卫仆从集合到一块儿,将一行人围了起来,这下可算彻底安全了。
魏初虽然是宗室,但她与这位太子殿下并不熟,反倒显得有些拘谨,话也变得少了。
夏侯渝犹有余悸,在旁边絮絮叨叨:“香生姐姐,你以后不可这样鲁莽了,万一受伤了可怎生是好!”
顾香生敲了他一记脑袋:“若没有把握,我也不会出手了,再说难道眼睁睁看他偷你的钱么?”
夏侯渝虽然是北齐皇子,但既然能被送到这里来当质子,就已经充分说明他的地位了——听起来风光,实际上日常开销有限,私下过得颇为拮据,加上夏侯渝身体柔弱,三不五时都得请大夫,这又得花去相当一笔钱。
这年头受染布技术水平所限,寻常殷实人家,衣裳穿上一季,就已经褪色得很厉害了,来年一般不会再穿的,顾香生从前在书上看见富贵人家一季就要做许多套衣服,总觉得奢侈浪费,如今才知道个中缘由。
但夏侯渝小小年纪,自尊心也很高,他从未对自己的处境满口埋怨,也不需要顾香生和魏初她们的赠予,顾香生去他家的时候,常见他穿着前年或大前年的衣裳,就算破了,下人缝一缝也可以将就,出门再换上新衣裳。
听了顾香生的话,夏侯渝还想说什么,顾香生忍不住去捏他的嘴巴:“行了行了,你从哪儿学得这婆婆妈妈的功夫?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若非盗贼见你落单又好欺负,怎会找你下手,你没被顺道拐了去,已经是大幸了!”
夏侯渝扭头避开,不说话了。
小孩儿赌气,顾香生自不与他一般计较,这时魏初扯扯她的袖子,附耳对她悄声道:“我们找个机会先告辞走罢,不是还要去六合庄吃饭么?”
顾香生觉得她好像不愿意和太子一块处着,便点点头。
就是心头有些遗憾,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遇见徐澈,下回可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两人每回见面,那都是在群英环绕的宴会上,鲜有这样人少的。
夏侯渝也不知听见她们说话没有,转过头好奇看着。
魏初朝他作了个手势,示意他听见了也不许乱说话。
夏侯渝冷冷一哼,意思是他又不是长舌妇,没兴趣多嘴。
也不知他是不是哼得太大声,让前头的人听见,太子与徐澈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们:“十娘,你们还有什么地方要去的吗?”
魏初忙道:“我和四娘还想去六合庄听讲史的,大兄若有事就不必顾着我们了,我们自去即可!”
太子饶富兴致:“六合庄的大名,我也时常听说,好玩么?”
徐澈道:“六合庄今晚没有讲史的,是对对联。”
太子便点头道:“那去瞧瞧也无妨。”
魏初客气道:“我们都是闲着无聊瞎闹,大兄不必迁就我们的!”
太子笑道:“我们出来本也是闲逛,并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就与你一并到六合庄去瞧瞧热闹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初要是再推脱,太子就该看出来了,她只得道:“那就叨扰大兄了。”
太子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
同行中多了位太子,徐澈和夏侯渝倒没什么,魏初和顾香生却都有些不自在,两人也渐渐减少了说话,只四处张望风景,所幸两边处处彩灯高挂,人头攒动,的确有许多可看的。
顾香生挺想与徐澈搭上话的,苦于太子这根超级大蜡烛在旁边,没机会,只好盯着徐澈的背影发呆,渐渐觉得美人连背影都比别人好看几分。
徐澈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圆领衫,这种原本带着淡淡青蓝的颜色,在不甚明晰的灯火中却更近似于白色,他施施然走着,脚下不紧不慢,自有一股闲适风雅的气度,直如神仙中人。
顾香生自忖不是只看重皮相的肤浅之人,但自己面前走着一个相貌脾气俱佳的美郎君,谁还愿意去看平庸的风景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论男女。
直到一行人来到六合庄门口,徐澈前脚踏进去,顾香生后脚也跟着进,结果没预料好门槛的高度,步子抬得不够高,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往前头栽了一下。
虽然不至于摔倒,但因为前面还有个徐澈,所以她直接就扑到人家背上。
幸好徐澈不是个弱不禁风的,他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两步,还能回过身扶住她。
“小心些,你没事罢?”他问顾香生。
“没事。”顾香生觉得很丢脸。
太子轻笑一声:“顾四娘子别顾着看美人,也要看路才好。”
徐澈奇道:“什么美人?”
他还以为太子说的是哪家女子,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顾香生:“……”
那一瞬间她连弑君的心都有了。
幸而太子也只是顺口调侃,随即就转移了注意力:“这六合庄倒是宽敞开阔,连布置亦别出心裁。”
六合庄的内部结构有点像天井,一楼大堂中间留着空地,以作表演之用,二楼则是隔间,其中一面面向中间,用纱帘隔着,客人若想看表演,自可将纱帘挽起,若是不想被他人瞧见,则直接挂上竹帘,挡上屏风。
另外还有单独的雅间,给不看表演,需要进行私密会谈的客人用。
徐澈笑道:“京城还有不少饭庄用了这样的布置,不过许多都是效仿六合庄的。”
说话间,伙计已经迎了上来,问清他们想要坐哪里,便殷勤招呼他们上楼。
此时一楼二楼都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不少文人士子,大伙都是冲着今日的对联文会而来,又因这里消费昂贵,寻常人兜里没两个钱也不敢进来,是以在座起码都是有点身份家财的人。
伙计领了他们上楼,正要问他们想要雅间还是隔间,边上就有人道:“县主,好巧!”
魏初循声望去,却见张蕴与胡维容站在靠楼梯的隔间门口,正冲着自己笑。
当然,有太子和徐澈这么两个发光体在,两人的目光难免向那边飘去。
夏侯渝虽然也面容秀美,奈何年纪尚幼,还瘦弱,无论在哪里都不是被关注的重点。
胡维容不认识太子,张蕴却是见过的,她没有顾香生这么镇定,当下便小小惊呼一声,捏不准是不是要在这里行礼。
魏初赶前一步:“先进去再说罢!”
说罢又扭头看太子。
太子微微颔首,徐澈则对伙计道:“我们在这个隔间即可,不用再另开了。”
开隔间是要单独收取费用的,伙计本以为可以多赚一笔,闻言不免面露失望,又道:“各位可要点些菜,本店今日新上一批羊羔,肉质鲜嫩,不妨一尝。”
太子问:“是怎么个做法?”
伙计道:“可炙可焖可炖蹄筋,由您喜好。”
太子道:“那就各来一份罢,再看着上些时鲜素菜。”
伙计这才喜逐颜开:“好嘞,各位且上座!”
入了隔间,分头坐下,因有太子在座,张蕴有点不敢开口,反是太子主动道:“十娘,这两位都是你朋友罢?”
魏初道:“这位是太府卿张缄的次女张蕴,这位是……”
她也不大记得胡维容的父亲是谁了,说到这里便有些停滞。
胡维容接道:“家父京兆尹胡骏。”
太子含笑:“原来是胡卿的千金,果然秀质天成,大家风范。”
“当不起郎君赞誉!”虽然知道是客套话,她仍旧禁不住脸红了一下。
从其他人的态度,再配合年龄一揣测,对方的来历并不难猜。
在京城呆久了,胡维容难免听见许多宫闱八卦,譬如太子无权不受宠,皇帝有意另立储君代之云云,听得多了,她对太子的印象也有些刻板,却没想到这一见面,全然与想象不同。
太子笑道:“今日难得出来一趟,你们若是因此拘泥,我反倒于心不安了,随意些便好。”
听得他这样一说,众人才稍稍放开些,氛围也逐渐活跃起来。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锣响,意味着对联文会开始了。

第11章

每逢初一十五,六合庄都会定期举行诗会文会,为了抬高身价,六合庄的东家也是绞尽脑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搭上翰林院侍诏,让人家通过自己的人脉帮六合庄宣传,这一来二去,本来就是个高级饭庄的六合庄,俨然成了文人墨客的荟萃之地。
饭庄不光走阳春白雪路线,时常也会让人过来表演歌舞,讲史说书,可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无所不囊,连远在深宫的太子都慕名前来,这生意经说起来也是一绝。
今日是初一,早早公布出去的对联文会吸引了不少人,在胡维容张蕴向太子见礼的时候,楼上楼下早已座无虚席,他们所在的隔间并没有放下纱帘,站在扶栏边上探头一望,保准能看见每个隔间里都有人,楼下自然不必说了,更是热闹。
对联不比诗词,后者或许还有些难度,前者虽然也讲究韵律对仗,但总算比诗词容易多了,稍微有点文采的人也能对上几个,所以今晚的人远比以前的诗会还要多。
大魏近年文风逐渐兴盛,这种诗会文会虽然常见,但保不准就会出佳作名作,甚至名留青史,许多人都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若是自己也能侥幸获胜,将丰厚的礼物和礼金赢回去,那就更是一桩美事了。
六合庄一位掌柜先上去说规则,他的声音再大,也很难确保二楼的人能听见,所以早有伙计到二楼每个隔间散发单子,详细介绍规则。
对联文会比较简单,就是东道主出上联,能最快对上,且对得最好的获胜,为了公平起见,这次还特地请来当朝大儒孔道周的弟子袁佑,以及翰林院侍诏林旭,这二人素有文名,有他们坐镇裁判,众人自然心服口服。
这一晚上下来,对联少说也得有数十个,东道主最后进行统计,优胜最多者,便是最后的魁首。
少顷,冯掌柜清了清嗓子:“既然诸位都已经了解规则了,那便开始了!”
铜锣又是一响,伙计捧着卷好的上联走过来。
冯掌柜抽掉上面的系绳,两名伙计分别拿着对联首尾将其左右前后展示,以便不仅一楼的人可以看见,二楼隔间的人也能瞧见。
万里秋风吹锦水。
这是上联。
几乎没有难度,不单一楼一下子就有好几个人对出下联,连二楼隔间也有不少人异口同声对出来。
这其中就包括太子和胡维容。
当然,每个人思路不同,对的下联不一定一样,像太子,对的是“九重春色醉仙桃”,而胡维容对的则是“十丈红尘留芳名”。
前者大气磅礴,而后者带了女儿家的脂粉气,单是听这下联,也能听出一两分端倪来。
早就候在一旁的仆从立马将他们的下联高声喊出去,让楼下的人也能听见。
来参加这种活动,若是身边没带一两个嗓门大的仆人,光靠自己在那里喊,只怕一夜下来,喉咙就该嘶哑了。
不过最后获胜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一楼一位士子,他对得最快,而且经由袁佑和林旭判定,也是符合要求的。
大家为自己的反应慢半拍而扼腕,冯掌柜则笑了笑,高声道:“诸位且莫着急,这只是开门红,接下来难度少有递增,还请诸位做好准备!”
第二个上联很快又出来了:一弹流水一弹月。
这个的确比第一个多了点韵味,不过也不算太难,几乎那边话音方歇,胡维容这边马上对道:半入江风半入云。
仆从将她的下联喊出去,楼下也有士子对了出来,不过慢半拍,因而冯掌柜宣布胡维容他们这个隔间得胜。
这里并不是魏初和顾香生的主场,她们两个本来就不以文采著称,在这种场合也只能看着别人发挥,顾香生也就罢了,魏初却似乎有点儿坐立不安,虽然没有太过明显,但与她交情莫逆的顾香生如何没有察觉?
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她暗暗扯了扯魏初的袖子,后者扭头莫名看她,很快从顾香生的眼神里意会到自己的异样,不由慢慢平静下来。
胡维容的父亲以科举晋身,张蕴则是醴陵张家出身,两人家学渊源,本身也是才女一般的人物,上回围猎没能多表现,如今却有太子和徐郎在场,两人自然也希望能表现得更好一些,其中又以胡维容才思敏捷,对得最快最多,反倒是太子和徐澈二人,表现平平。
想来以太子的身份,没有必要去与文人争锋,所以偶尔参与一下,其余时间却都好整以暇喝着酒,笑吟吟地看着别人对对子。
众人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说笑聊天,身份的拘束逐渐放开来,这番热闹之中,闷葫芦似的魏初和从头到尾都在看热闹的顾香生,的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顾香生趴在扶栏处往下张望,一面想着机会难得,要不要寻个空隙与徐澈搭话,一面又觉得这样贸然唐突,会不会惹得人家不快,素来爽朗明快的她,竟有些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