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蓬蓬鲜血如蔷薇一般绽放开来…
踩着鲜血铺就的红毯,纳斯加一路直闯皇宫。
克洛怡公主矜持地微笑,碧蓝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羞涩和幸福,赖加轻轻执起她的手,低头轻轻吻向她的唇。
“砰”地一声巨响,几名侍卫满身鲜血地倒了进来,打破了喜庆祥和的气氛,宾客们一下子慌乱起来。
纳斯加就这样抱着茉伊拉的尸体出现在了赖加和克洛怡的婚礼上。
“祭司先生,能否请你解释一下发生什么事了?”赖加转头,微微皱眉。
纳斯加眯了眯眼睛,蓦然笑了起来,“你倒还记得我呀,那你还记不记得她?”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少女。
赖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怀里的少女。
因为掉进河里的关系,茉伊拉全身都湿漉漉的,金色的长发还在滴着水,衣裙贴在身上,让她本就瘦弱的身体看起来更加的小。
平静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赖加下意识捂住心口,“她是谁?”
她是谁?看起来已经死了吧。
明明不记得。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样痛。
“赖加…”克洛怡公主有些慌乱地握住他的手。
赖加回过神,回握住她的手。
“祭司先生,你最好可以给我一个解释。”他沉声道。
“你要解释?”纳斯加低笑,“好,我就给你一个解释。”指尖轻弹,一滴清凉的水珠飞入赖加的额头。
他猛地顿住。
失去的记忆,一瞬间回笼。
他说,“茉伊拉,你救救克洛怡公主,好不好?”
她说,“好。”
那时,他没有发现她眼睛里浓重得化不开的悲哀。
她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可以有机会离开这里,你走不走?”
她要他放下一切仇恨,离开这里。
他这样回答她,他说,“怎么放下,放下谁?那个临死都想杀了我的父亲?那个对我置之不理的母亲?还是对我下毒手的哥哥?”
他摇头,“我放不下。”
她微笑着绕开话题。
他抱紧她,向她保证,他说,“对不起,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为我受伤。”
她说,“嗯,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受伤了。”
然后,果然,那便是她最后一次为他受伤…
在神殿上,她划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流出,如那日救他一样,他看着克洛怡转醒,他惊喜。可是下一秒,他的守护天使便落入了尘埃里…
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看着他,温柔而哀伤。
然后…再也无法睁开。
现在,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而他在干什么?
他在和另一个女人…结婚。
和另一个女人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垂下头,抬手撑住额,“呵呵,我真的…像个傻瓜一样。”
“赖加,你不要这样。”克洛怡着急地拉住他的手。
赖加甩开。
“你竟…”克洛怡不敢置信他会这样当众令她下不来台,“父王答应过我,婚礼结束之后,约特和伊里亚德将永无战争…”
“与我何干。”赖加抬起头,看向克洛怡,“就让这人间,变成地狱好了。”
“你…”克洛怡被他的表情吓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地,“恶…恶魔…你真的是…”
脸上的皮肤似乎一寸一寸地龟裂开来,赖加痛苦地跪坐在地,双手捂面。
恶魔…
恶魔…
他真的是恶魔…
“众生平等,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会惧怕你。”
“相信我,我会引导你走出困境的。”在几千几万年的寂寞中,有一个小天使托起他满是血污的脸,这样说。
“茉…伊…拉…”他半跪在地上,捂着脸,哑着声音,低低地道。
明明是曾经亲手将他封印的天使,如今却为他失去了永恒的生命…
永生不死(三)
他想起来了么?终于想起自己便是邪眼沙利叶,地狱七君之一的邪眼沙利叶。
纳斯加微笑,他缓缓将茉伊拉放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伸出手,五指成刃,直接刺入自己的心口,取出一颗透明的心脏来,放入茉伊拉的心口。
那一颗透明的心脏一点一点消失在茉伊拉的心口处。
深紫色的长发一点一点变淡,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岁,纳斯加抚了抚茉伊拉的脸颊,浅紫色的眼睛中有着无限的眷恋。
茉伊拉,以我的力量无法使你复活。
但是,我以我的心脏换取你转世重生的机会。
茉伊拉,在我失去法力,被浸在天界第五重天冰冷的湖水中几千几万年时,是你给了我温暖。
闻人霜说,奢望着那样的温暖,无异于飞蛾扑火。
可是你给的温暖已经深深地植根在我的心里,拔不出,忘不掉,只能一日一日被思念和嫉妒啃噬,并且不惜一要手段让你回到我的身边。
如今,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就让我把一切的温暖、记忆,连同这颗不堪的心一起归还给你。
茉伊拉,你知道吗?只有我才是最有资格忘记你的。
没有人会比我更有资格忘记你。
他眼中的眷恋一点一点消失。
从此刻起,他将彻底忘记她。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心。
转身,他离开了皇宫。
约特帝国一百三十四年,伊里亚德二世,赖加.伊里亚德抱着金发少女的尸体离开了王宫,自此不知所踪。
伊里亚德和约特联姻失败,重起战端,伊里亚德二世成了遗臭万年的罪人。
小王子凯里接管伊里亚德,是为伊里亚德三世,艾维斯辅政。三年之后,凯里与约特的小公主联姻,马卡斯二世逝世。
天下一统。
伊里亚德三世连杀十七名史官,自此,所有史实记录均对这一段历史记载不详。只在传说中,约特帝国的守护女神不忍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特意用自己的血救活了已经死去的公主,令其与伊里亚德家的长子联姻,结束了那一场战争。
“这里,你喜不喜欢?”赖加低头,望着怀里的少女。
少女无声无息。
“你不喜欢伊里亚德,也不喜欢约特,我们便不去伊里亚德,也不去约特。”赖加捏了捏少女的鼻子,“你看这里,多安静,多适合我们一起长眠。”
月色微凉,一片荒凉的地里,无数野蔷薇随风轻摆。
“嗨~”一个凉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正是阴魂不散的闻人霜。
“你还跟着我们干什么。”赖加小心翼翼将茉伊拉放在一旁,转身挖坑。
“哇,你给自己挖坑呀。”闻人霜凑上前,“你不是有洁癖么?你不是喜欢阳光么?躺在这种黑暗的地方被虫叮被蛇咬,你受得了哇?”
“茉伊拉告诉你的?”
“咦,你怎么知道?”闻人霜眨了眨眼睛。
那一次,她对闻人霜说:赖加有洁癖,是因为在被关入“死亡之塔”的那十年里,他没有洗过澡;赖加喜欢阳光,是因为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死亡之塔里十年;赖加怕火,是因为小时候被亲生父母设计,差一点便葬生火海。
“可惜她忘记了最重要的。”赖加一边挖坑一边淡淡道,“我嗜吃甜食,是因为在我人生最悲惨的那一个生日里,是她给了我生日的杏仁糖泥,那些甜可以驱除心底的寒意,令我感觉自己还活着,那一天,是她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赐予了我可以看见天使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那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说话间,他已经挖好了一个坑。
直起身子,他转身抱起茉伊拉,躺进坑中。
“劳驾,帮我填一下土。”
闻人霜一头黑线,“那条蛇把心脏给了她,她有转生的机会的。”
“那就等她转生的时候,我再出来吧。”
“…你确定那个时候你还活着?”
“你填了土,就滚吧,继续找你的东方晓去。”赖加顿了一下,才轻轻吐出一句,“有点希望,也是好的。”
下一刻,一抔泥土扔进了他的嘴巴里。
有洁癖的、喜欢阳光的赖加,抱着那一个已然冰冷的少女,躺进了深深的坑中,被埋在泥土之下。
就让他…陪着她,在此长眠吧。
他闭上眼睛,拥紧了怀中的少女。
我是魔,是妖兽,也许我的祈祷更像是一个笑话。
可是,我从未如此虔诚地祈祷过,从未如此虔诚地祈祷过,但是现在我在这里,请求你,请求你将一切的罪过都降罚在我这肮脏的躯体之上,茉伊拉…茉伊拉是最最虔诚不过的,她是那样的敬爱着她的天父…
赖加的祈祷(一)
不知道过去了几个世纪…连沧海也变成了桑田,唯有那一片野蔷薇依然无休无止的在寂静的荒野中肆意生长。
那些无止境的哀恸和悔恨在漫长的岁月中慢慢发酵,腐朽…却永远无法消散。
时间一寸一寸啃噬着少女的血肉,光阴一点一点消磨着少女的容颜。
最终,尘归尘,土归土,只剩下一副洁白的骨架。
赖加终于崩溃了,他等了几个世纪,等不来她的复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寸一寸在他怀里腐烂。
茉伊拉,一个从生命初使便一直陪伴着他的天使。她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她只属于他一个人,她可以为他冲锋陷阵,她可以为他不顾性命,她甚至可以为他…抛弃信仰…
可是有一天,她忽然…不见了。
他失去了她。
可是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笑靥,习惯了她给的温暖。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词语。
而现在,他躺在这冰冷的泥土之下,他紧紧拥着怀中少女的骨架,让她得以安然地靠在他的怀中,以一种无比契合的姿态。
他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孤独地躺在这湿冷的泥土之下。
天刚下过一场雪,巫马雪加背着长长的木剑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森林深处迈进。
天气很冷,她行走得有些艰难,搓了搓被冻僵的双手,她在手心里哈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水晶盘。
“指魔针上显示这里有妖魔的气息啊,在哪里呢。”她缩了缩脖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整个森林被被覆在皑皑的白雪中。
正打量着,脚下忽然一滑,她惊叫一声,这才发现白雪之下竟是一片断崖。一时收不住脚,她整个人都滑下了山崖。
呆呆地坐在松软的泥土上,她许久才回过神来,身上竟是一处伤都没有。
更奇特的是这里不见一点积雪的痕迹,空寂的荒野中,大片本该早已过了花季的野蔷薇随风摇曳。
这是…什么地方?
巫马雪加正惊奇着,手里握着的指魔针却开始发红,这里有妖魔?!她慌忙站起身,从背上拔出木剑,靠着指魔针的引导慢慢接近那妖魔所在。
巫马家族是除魔世家,姐姐巫马火野更是天赋异禀的除魔者,五岁便被宗教裁判所的长老们选中,作为所长的接班人进行专门的培养和训练。如果说巫马火野是巫马家族的荣耀,那么巫马雪加便是巫马家族的耻辱。
她是巫马家最无用最懦弱的一个女儿,毫无除魔的天赋不说,还因为早产而体弱多病。可是不管怎么样都好,今天是她十七岁的生日,按家族规矩,她必须要进行成人礼的试练。事实上,十五岁才是成人礼,可是她从十五岁开始,连着两年都没有通过试练…
如今已经超龄试练了…
她已经可以想象如果今天再没有收获,回去会接受怎么样的惩罚和嘲笑。
指魔针的颜色已经进阶到了刺目的血红,十级妖兽?巫马雪加有些胆怯地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一个略略凸起起的小土丘。
十级…十级是什么概念?
据说宗教裁判所捕杀过最厉害的妖魔也不过七级而已…
因为是雪天的关系,天色很暗,巫马雪加捏紧了手中的木剑,最终还是壮起胆走近了那个小土丘。
是坟墓吗?
可是没有墓碑。
里面埋的…是谁呢?
手中的指魔针在疯狂地示警,巫马雪加却定定地看着那一片黝黑的土壤,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有一些…悲伤。
暖风拂过她的脸颊,仿佛温暖的指尖在轻触着她,撩起她微乱的长发,那些暖风吹得遍地的野蔷薇轻轻摇摆着,那些或白色,或黄色,或粉色的花朵在她眼前绽放。
刹那间,香气袭人。
“巫马雪加,你在那里干什么!”冷不丁,一阵怒喝从崖上传来,然后随着一阵泥土滚落的声音,一个穿西装,剃平头,手持一根银色短棍的男子从崖上滑下来。
“小天。”巫马雪加回过神来,讷讷地开口唤他,“你怎么…在这里?”
向天一眼注意到了巫马雪加手里闪烁着红光不停示警的指魔针,他阴沉着脸快步上前,一手将巫马雪加拉到身后,然后执着银色短棍的手向前一挥,那棍子立刻变得足有一米长。
“小天…”
“闭嘴,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动,再惹事我不管你了!”向天低吼一声,做出备战的姿态,只有额前滑下的冷汗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他怎么也没料到小小一次试炼,她居然能惹上一只从未遇到过的十级妖兽。
巫马雪加咬咬唇,不出声了。
静待许久,那个凸起的小土丘却始终没有动静,向天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他一挥手中的银色长棍,前面的泥土“砰”地一声,立刻暴裂开来,形成一个巨坑。
巨坑里,侧躺着一个穿着中世纪宫廷礼服的男子,零零碎碎的泥土散落在他的脸上,发上,衬得他的肤色越发的苍白,那样的姿态,唯美宛如画中人,只是令人胆寒的是,他怀中抱着一副白色的骨架。
他侧身躺着,双臂微曲,将那副骨架牢牢拥在怀中。
他的侧脸五官近乎完美,只是与那极漂亮的侧脸相对的,却是一个骷髅头,看起来无比的诡异。
在看清巨坑内的情形后,向天下意识后退一步,认定是妖兽将那人储存做了食物,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棍,“可恶,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伤人!”。
站在向天身后的巫马雪加却是微微愣住了,“不是。”
“什么?”向天皱眉。
“他们是恋人。”巫马雪加轻声道,她看着墓中男子,那样拥抱着的姿态,怎么可能不是恋人。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向天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他执着银棒上前,狠狠一棒扫向那巨坑。
墓穴中的男子忽然微微动了一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抱着怀中的骨架离开了攻击范围,在那片野蔷薇前站定。
“茉伊拉,吵醒你了么。”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轻抚着怀中的骷髅,语气温柔,仿佛情人间的耳语。
向天见一击落空,又迅速结了一个印扫出一个火球袭向那男子。
他护着怀中的骷髅侧身闪过,然后随手摘下一朵白色的野蔷薇,指尖微动,那一枝蔷薇便带着如刀锋般锐利的气流刺向向天。
巫马雪加呆呆地看着他们交手,眼见着向天落了下风,她忙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刺向那男子。
“巫马雪加!”向天见她如此不自量力,惊吼出声。
巫马雪加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速度一下子失了控,直扑向那相貌冷峻的男子。
许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她手中的木剑竟然直指他的胸口,巫马雪加还没有来得及高兴,便发现那木剑竟然卡在那具骷髅上,再也刺不进一分。
“够了。”那男子低下头,“都这样了,还想着要保护我么。”
骷髅自然无法回答他,他抿了抿苍白的唇,缓缓伸出手,握住巫马雪加的脖颈。
所有的空气一下子被夺走,她张大嘴巴,惊恐地看着那面色诡谲的男子,“放…放开…”手中的木剑一下子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想到扯开他,却感觉像抓着冷硬的岩石一般,无法撼动半分。
感觉到手臂上温暖柔软的触感,赖加猛地僵住。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分明是…
他记起来那时闻人霜说,那条蛇把心脏给了她,她有转生的机会的。
他说的是转生,不是复活。
那么…
是她…回来了?
长长密密的眼睫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少女,她看起来有些瘦弱,五官精巧细致,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睛。
明明相貌与茉伊拉完全不一样。
可是…她的身上,有茉伊拉的味道。
眼见着就要气绝,巫马雪加却忽然感觉握着她脖子的手稍稍松开了些许,空气猛地灌了进来,她难受地皱着眉咳嗽起来,刚整理好呼吸,却见那男子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很浅的银灰色,仿佛夜空中的月亮一般皎洁。此时,他正看着她,神色有些奇怪,仿佛哀伤,仿佛释然,仿佛欣喜,仿佛愧疚…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巫马雪加猛地一惊,想要挣扎,却已经来不及收回手,只能任由他拉着她的手碰上他怀中的骷髅。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她的指尖只轻轻一碰,那具骷髅便瞬间化为粉尘,消失无踪了…
“你回来了。”银灰色的眼睛染上一层蒙蒙的雾气,带着刻骨的疼和伤,带着浓浓的依恋,他轻轻拥住她,将头抵在她的颈间。
巫马雪加僵住身子,不敢动弹。
赖加的祈祷(二)
向天被挡在气流之外急得直冒火,却无法冲过去。
赖加抱着怀中那温暖而柔软的身体,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刹那间忘记了千年的孤寂与黑暗,所有尘封的悲伤与喜悦都仿佛已经近在眼前。
“放…放开我。”被他扣在怀中的巫马雪加握紧了手里的木剑,她虽然不济,可也不能任由这妖兽如此放肆,向天总觉得她无用又累赘,现在一定会更加的轻视她。
“茉伊拉…”赖加靠着她,感觉到她的气息,无比的安心,以至于没有看到她手中出鞘的剑。
事实上,那并不是一柄普通的木剑,那是由千年的玄木所造,比钢铁更坚硬锋利。
“巫马雪加,不要做蠢事!”向天眼见着她拔出剑来作攻击状,忙大声劝阻,连他都不是那妖兽的对手,她想伤他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取灭亡。
巫马雪加咬唇,把心一横,将手中握着的木剑送入了那妖兽的心口。
很准。
一剑穿心。
赖加微微一震,却没有松开手。
血的味道慢慢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那种如铁锈一般腥甜的味道让巫马雪加愣住,她侧过头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
是红色的血,莫非…他是人类?
可是,一个人类,为何会拥有那样强大而诡异的力量,又为何会被埋在这泥土之下,且还抱着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巫马雪加猛地抽出刺在他心口的木剑,推开他。赖加被推得后退一步,胸口处,有血雾喷涌而出。被隔绝在气流之外的向天惊诧不已,凭巫马雪加那种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伤到一个十级的妖兽。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巫马雪加看着他胸前可怖的伤口,苍白着脸低叫。
“我是赖加,赖加啊。”银灰色的眼眸一刻也舍不得从她的脸上挪开,赖加贪婪地看着她,轻声道。
“你是疯的吗!你受伤了,在流血!”巫马雪加的脸色更白了,她惊慌失措地回头找向天,“向天,向天,他是人类,快叫救护车!”
“那个笨蛋…”向天低咒着,终于奋力破开了气流,冲了过来,一把拉住巫马雪加,“快跑!”
“可他受伤了!他是人类。”巫马雪加回头看向赖加,他站在原地,仍在看着她,胸口的血液汩汩往外流。
“想死不要连累我!你没看到他的血是泛着青的么!”向天头疼地白了她一眼,按了一下手腕上的黑色手环,一条钢索弹了出来挂上崖壁,他一手勾住巫马雪加的腰,借着钢索的力量攀上了崖顶。
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眼前,赖加往前追了几步,胸口处却是突然一阵剧痛,他喘息着弯下腰,跪坐在地。
“很痛吧。”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赖加抬头,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微惊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月之天使沙利叶。”
沙利叶低头看着满身血污的另一个自己,对他伸出手,“我来带你回天界。”
“要将我重新关进第五天么。”赖加眯了眯眼睛。
“你的戾气已经被这近千年的岁月消磨得差不多了,我可以将你净化,毕竟…我们本是同一个。”沙利叶看着他,表情平和而认真。
“如果我拒绝呢。”赖加试图站起身,却因为心口的伤而吃痛地再一次弯下腰。
“你可以回到天界,且可以得到自由,不必再被关进第五重天,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沙利叶问。
“我拒绝。”赖加缓缓直起身子。
“是因为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