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上算起来…便是在凯特介绍了晏颜来找他,暴露了凯特和他的关系之后吧。
然后,在这一天清晨,晏清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是他安排去找凯特的人,对方告诉了一件事。
凯特已经死了,死于毒品注射过量。
挂了电话,晏清狠狠将手机砸向了墙壁,凯特向来洁身自好,他是从来不碰毒品的,又怎么可能过量。
他知道,是晏颜的反击,开始了。
但晏清没有想到,晏颜的反击会来得这样的迅速且猛烈,慈善晚宴后台的那一巴掌仿佛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一样,拉开了晏家覆灭的序幕。
晏光明也没有想到,慈善晚宴后台的那一巴掌会引起那样严重的后果,明明有危险公关出面干预,还是压不住网上狂热八卦的浪潮,晏颜的身世过往被八了个干干净净。
因为晏颜的巨星身份,这个事件闹得十分大,晏清当初暗下推动顾盼的新闻,除了习惯性对付顾盼给晏颜添堵之外,也是为了想要盖住晏颜的新闻。
奈何晏颜身份特殊,顾盼的新闻根本压不住。
然后,潘多拉魔盒打开,各种令他焦头烂额的事情接踵而来。晏清参与走私事件把整个晏家送上风口浪尖。
偌大一个晏家,以摧拉枯朽的姿态倾塌。
关于晏家的消息,顾盼是在蒋宥时的口中听到的。
蒋宥时说,是有人在针对晏家。
那个人显然不是蒋宥时,他只是给了晏清一个小小的教训,而那个针对晏家的人,显然更疯狂。
似乎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在各种准备和忙碌中,12月中旬很快就到了,纵然基本万事不用她操心,顾盼也忙得晕头转向,试婚纱,拍婚纱照,诸如此类总不可能假手于人。
蒋宥时为了蜜月假期也是拼了,在结婚前一天,还在公司忙着。
吃过午饭,顾盼感觉身体太过疲惫,便小小地午睡了一下,刚睡着便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来电的是顾宅的李阿姨。
“大小姐,你明天就结婚了,小小姐说要请你回老宅吃顿饭,也算安慰一下先生太太的在天之灵。”
“嗯,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回去一趟的。”顾盼坐起身,又问,“安安最近怎么样?我昨天跟陆医生联系,陆医生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过去了。”
“小小姐挺好的,因为公司事务太忙,没有拨出时间来。”李阿姨道,“小小姐现在在家呢,她说她过来接你。”
顾盼犹豫了一下:“我自己过去吧。”
李阿姨顿了一下,似乎是问了顾安安一句,然后有些无奈地道:“小小姐已经拿了车钥匙出去了。”
“安安自己开车?”顾盼有些惊讶。
“嗯,你可别小看小小姐,小小姐已经有三年驾龄了呢。”李阿姨这么说的时候,似乎有些骄傲,像是母亲在夸自己的孩子。
顾盼笑了一下,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不管怎么样,李阿姨对顾安安的心,是毋庸置疑的。
大概过了有一个小时,顾安安打电话来,说在楼下等她。顾盼想了想,下楼前给蒋宥时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她回顾家大宅去了。
顾安安有些沉默,一直安静地开着车。
顾盼坐在副驾驶室,侧过头看着顾安安开车的样子,她似乎有些紧张,并不像李阿姨说得那样娴熟。
“别紧张,手放松一点,你出汗了。”顾盼轻声道。
“姐姐。”顾安安却是轻声喊了她一声。
“嗯?”顾盼看向她。
“我最喜欢姐姐了,可是有人告诉我,我对于姐姐来说,只是一个不得不背负的枷锁,姐姐你是这样认为的吗?”顾安安轻声道,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泛白。
顾盼微微一怔,然后蹙眉:“是谁跟你讲这样的话?”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事实吗?”顾安安问,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总说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是十年前你丢下我一个人,现在,你又要丢下我一个人了,是吗?”
顾盼发觉她的状态有些奇怪:“安安,你先停车。”
顾安安没有理她,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牙齿深深地咬进唇肉里,殷红的血染红了白森森的牙齿。
“安安,不管是谁在跟你讲这样的话,他都只是想混淆你的思维,是居心叵测,在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就一直期待着你的诞生,我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呢?十年前我的离开是逼不得已,十年后我之所以会回来,也是因为放心不下你。”顾盼深怕刺激她,放缓了声音试图说服她。
“你骗人!”顾安安突然大叫,她愤愤地看向顾盼,“你明天就要嫁给蒋宥时了!你会变成蒋太太!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姐姐了!”
“安安,你先把车停下好不好?”顾盼急急地道,“就算我结婚了,也不能改变我是你姐姐这件事啊,为什么我结了婚就不是你的姐姐了呢?”
“你骗人!你骗人!你总是我骗我!我的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我不会让你嫁给蒋宥时的!”
“安安!当心!”
车子刚好经过一个三叉路口,在视线的盲点处突然冲出一车大卡车,猛地向着她们撞了过来。
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突然到顾安安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只得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辆卡车撞了过来。
然后,她感觉顾盼一把拽住她,将她紧紧地护进了怀中。
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四周一切都成了虚无,只有姐姐渐渐变得缓慢的心跳无比清晰,她感觉到有温热的,带着腥味的液体滴落了下来,粘糊糊流了她一脸。
她睁大被血糊住的眼睛,看着姐姐手里捏着手机,手机上是一个未拨出去的号码。
她伸出手,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盼盼?我看到短信了,你已经到顾宅了吗?我才看到短信的,你又先斩后奏,不是说了不要一个人出去吗。”蒋宥时有些不满地声音絮絮叨叨地响起。
和以前那个冷漠的总裁简直不是一个画风。
“我手上的工作已经差不多都解决了,剩下的交给徐曙就行,我过会儿来顾宅接你,我们回去吃饭吧,做个烛光晚餐告别一下我们最后的单身生活,明天我们可就是有主的人了。”蒋宥时声音轻快地说着,久久没有听到顾盼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疑惑,“嗯?能听到我说话吗?信号不好吗?盼盼?”
顾安安抖了抖唇,却发不出声音,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尝到嘴里的血腥味,也不知道那血是她咬出来的,还是姐姐的…她打了个激灵,颤抖着挤出了几个字,“…宁里路…救…姐姐…”
蒋宥时的声音一顿,猛地尖锐起来:“顾安安!你在哪里!你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仔细听,他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满含着恐惧。
可是顾安安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了。
蒋宥时来得很快,甚至比救护车和警车都快,然而顾盼紧紧抱着顾安安卡在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的车子里,根本出不来。
肇事的卡车早已经逃逸,不在现场。
最后还是警车赶到,出动了消防车,这才将两人从车里解救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顾盼和顾安安满身都是鲜血,顾盼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顾安安躺在担架上,有些吃力地侧过头,看向另一副担架上的顾盼,她满身鲜血一动不动,仿佛就要就此长眠一样,这样的念头刚一升起,顾安安便感觉一种五内俱焚般的巨烈痛楚灭顶而来,她狠狠地喘了一下。
顾盼被快速送上救护车,在上车的时候,担架微微震动了一下,顾盼的手无力地滑出了担架外,顾安安的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看着那伤痕累累被鲜血浸染的手,顾安安漆黑的眼睛一片空洞,刚刚,就是那双手,将自己护在了身下。
她刚出生就失去了妈妈,爸爸也对她十分冷淡,她童年所有的温暖和美好都是因为姐姐,直至爸爸过世,秦婉告诉了她一个令她恐惧不已的秘密,她的姐姐顾盼…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她对于这个曾经一心想要当她继母的姨妈并无好感,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何况是这样可怕的事情,可是这位热心的姨妈却找到了当年顾盼被领养的证据,并且不时地对她灌输要小心顾盼,不要被顾盼抢走顾氏的念头。
然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将姐姐赶出了家门。
她一直视姐姐为自己的保护神,她一直以为是姐姐丢弃了她,可是她从来不肯正视,当年的姐姐,是在秦婉和李阿姨的双重压力之下,被赶出顾家的。
姐姐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可是,她却一再任性地往她心口插刀子。
甚至,在她结婚前一天,惹出这样的事情,明明是她惹出来的事情,可是在那样的生死关头,她为什么还要护着她…
为什么…
Chapter 12 四、狼心狗肺的女人
晏颜接到晏清电话的时候,正在参加电影杀青宴,看到来电显示,他起身离开宴席,走到外面的走廊里接电话。
“阿颜。”晏清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心情来跟我装模作样,看来晏家还没垮得那么彻底吗。”晏颜嗤笑一声,懒洋洋地道。
“我发了一条新闻视频给你哟,记得好好看看。”
说完,不待晏颜开口,电话便挂断了。
晏颜蹙了蹙眉,看了一下接收到的视频,点开。
“这里是宁里路213号桩,在这附近刚刚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肇事车辆逃逸,两名伤者已被送入医院,据目击者称,伤者系顾氏企业最年轻总裁顾安安,以及蒋家太子爷的未婚妻顾盼…”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晏颜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他的视线盯着外景记者身后那辆车身整个被撞得凹了进去的黑色轿车,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正在这时,仿佛掐着时间估算着他已经看完了视频,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晏颜木着脸接了电话。
“亲爱的弟弟,满意我的回礼吗?”晏清的声音带着笑,“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呢,明明凯特给你配了药,可是你却正常了,这不合理啊,而引起这一切不合理的因素,自然是都要剔除的。
“她会收到恐怖包裹,是因为你。
“她会被泼硫酸,是因为你。
“现在,她会死,也是因为你。
“因为你,本来就是不该存在的脏东西啊,我真讨厌你,一个极其不名誉的私生子,有着那样肮脏的母亲,竟然还敢试图踩着我上位…”晏清说着说着,有些兴奋起来,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
晏颜觉得,晏清曾经是他的噩梦。
可是对于晏清来说,晏颜却也不遑多让。
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富二代,晏清无疑是优秀的,他没有长成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学业优异,有良好的人际关系,在长辈中的口碑也不错,提起晏家的晏清,谁都会夸一声。
他是父亲的骄傲。
晏清很享受这一切。
可是这一切,在晏颜出现之后,便都变了。
这个极其不名誉的私生子,这个从小在鱼龙混杂的环境长大的私生子,却是出奇的优秀。
优秀得令人咬牙切齿。
他轻而易举地盖住了晏清的光芒。
晏清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这种感觉的的呢?大概是从晏颜转学之后,第一次考试便轻易登上年级榜第一的位置的时候开始的吧。
父亲对于晏颜,向来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可是那一次,父亲竟然破天荒夸奖了晏颜…
“说完了?”晏颜声音平淡地打断了晏清的回忆,直截了当地道,“果然一切都是你在搞鬼,这样我就放心了。”
“什么?”晏清一愣。
“这样,就算晏家被彻底毁掉,就算你被关进疯人院,我也没有任何的愧疚感了。”晏颜淡淡地道,“不过真可怜呢,原来你会疯掉的源头,竟然是因为自卑啊,还真是个输不起的人呢,可是你要知道,通常输不起的人,最后会输得最惨。”
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之后,晏颜默默了站了一会儿,然后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看着碎了一地的手机碎片,他的眼神如刀一般锋利冰冷。
是他疏忽了,低估了那个疯子疯狂的程度。
蒋宥时坐在手术室外面,整整煎熬了七个小时。
头部受了猛烈的撞击,身上有多处骨折,顾盼的情况十分糟糕,更糟糕的是…她因为先心脏的并发症,出现了急性心衰,九死一生。
签下手术同意书的时候,他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这个明天就要嫁给她的女人,现在躺在手术室里,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直接掐死这个女人。
顾盼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全身都在痛,仿佛身上的某些骨头被碾碎了又重新拼接起来,整个身体都木木的不听使唤,胸口也很痛,仿佛被开了个口子似的,顾盼有些疑惑,她记得当时她是胸口朝下护着顾安安的,应该不会伤到胸口吧?
她皱了皱眉,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
最初始,眼前是迷蒙蒙的一片,她费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一切才慢慢清晰起来,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床边闪动的红色数字监护仪,随后她察觉到她是戴着呼吸机的。
眼珠子微微动了动,转而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顾盼微微一怔。
是蒋宥时。
穿着隔离衣的蒋宥时正坐在床前,定定地看着她,因为戴着口罩的关系,就露出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只是那双眼睛黑漆漆的,看起来有点瘆人。
见顾盼睁开眼睛,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似是一顿,随即骤然亮得吓人。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终于醒了啊。”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然后,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然后慢慢滑向她的脖子,一副要掐死的样子。
顾盼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伤者刚醒,不适宜被打扰,请你先出去。”有医生进来,走到病床前开始检查监护仪上的数据。
蒋宥时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似的不肯走,最后被强行拖了出去。
看着被拖走的蒋宥时,顾盼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正身处于ICU,即重症监护室。
虽然人已经清醒了,但顾盼还必须留在ICU继续接受观察。
这里的规矩比较严格,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蒋宥时每天都来,而且每次都是待满半个小时,等护士赶人才肯走,但是他却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盯着她看,看得顾盼压力山大。
终于,在她醒过来的一个月之后,她摘掉了呼吸机,转入了普通病房。
“蒋宥时。”她喊那个坐在他床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除了在她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天,骂了她一句狼心狗肺的女人之后…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话。
果然,他依然没有搭理她。
“宥时…”她自知理亏,放软了声音,略有些讨好地看着他。
他连眼睛都不带瞄的。
正在顾盼琢磨着是不是再加把劲儿撒个娇的时候,有警察敲门进来了,要调查当日发生的事故,顾盼这才知道肇事车辆竟然逃逸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事故发生时的状况,越想越觉得那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肇事案,那辆卡车…分明是故意撞过来的。
她记不清卡车驾驶员的脸,但她记得他脸上的表情,那并不是惊慌的表情,那表情过于平静了。
如今再回想那时的细节,竟是止不住的毛骨悚然。
凶手是谁?凶手的目标又是谁?是她?还是顾安安?
那个在顾安安耳边挑唆的人又是谁?
想到这里,顾盼又小心翼翼看了冷着脸坐在一旁的蒋宥时,自从她醒之后,就问过顾安安的情况,可惜医生护士都不知道,她试着想问蒋宥时,可是只要一提起顾安安的名字,蒋宥时的脸色就像要再把她掐死一回。
转入普通病房之后唯一的好处是相对自由了一些,而且渐渐开始人来探望她。
第一个来的是薇薇安,她眼睛红红的,也没有多留了,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第二个来的是徐律师,顾盼私下里偷偷问了顾安安的情况,徐律师也摇头表示不知情,说目前顾氏公司请了职业经理人在管理。
后来苏杭和罗琅也来了。
他们留的时间都不长。
而且蒋宥时全程陪同,顾盼几乎找不到什么机会私下里同他们说些什么,就算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也问不出什么来。
顾盼有些恼火了。
她受伤也不是她乐意的,干吗一副她犯了滔天重罪的样子!
“蒋宥时,我们谈谈。”冷着脸,顾盼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道。
“谈什么?”蒋宥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顾盼在心底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愿意开口交流就好,然后还没有待她开口发难,蒋宥时已经冷冷地开口了。
“谈谈你舍己为人救下了顾安安,为此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谈谈作为未婚夫的我在结婚前一天必须接收未来妻子无数张病危通知书?
“谈谈遍体鳞伤全身多处骨折内出血脑震荡的你出现先心脏并发症九死一生?
“还是…谈一谈你在等待的,那个子虚乌有的心外科权威?
蒋宥时每说一句,顾盼便矮上一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猛地一脸呆滞地看向蒋宥时:“你…你知道了?”
蒋宥冷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顾盼一脸理亏地垂下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先前摆出来的气势半点不剩。
见她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蒋宥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从头到尾对我就没有半分信任是吧?如果不是我一直在寻找这方面的专家,而且事故发生的时候他刚好在国内,现在,我就已经变成鳏夫了!”
顾盼呆呆地回了一句:“可是我们还没有结婚啊,从法律上来说你是未婚。”
蒋宥时瞪着眼睛望着她,简直快被她气死了!
这是报应!报应!这个女人其实是回来复仇的吧!
顾盼琢磨了一下,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抓错重点了:“那你是说…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吗?!”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连眼睛都会发光,仿佛一个乞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亿万富翁一样。
蒋宥时表情软化了一些,随即又冷硬起来,冷笑了一下,道:“骨折内出血脑震荡从头到脚满身都是伤,打了一堆补丁,你觉得自己现在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顾盼有些困难地动了动,似乎是想坐起来,蒋宥时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压住她,“你不要命了,乱动什么!真当自己没事了吗!”
顾盼笑了一下,伸手拉了他一下,明明她没什么力气,可是蒋宥时嘴上说得凶,却是半点反抗都没有便低下头被她拉近了。
瞪着她亮闪闪的眸子,蒋宥时没好气地道,“你想干什么?”
顾盼又将他拉近了一些,将唇贴上他的唇。
蒋宥时一顿,随即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这个欠修理的女人!
她的嘴唇因为脱水的关系有点干,味道算不上好,他的吻很凶狠,像是要把他活生生嚼碎吞下肚去一样。
顾盼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他,由他吻。
蒋宥时到底怕伤到她,自动停了下来。
这个口硬心软的男人啊。
顾盼弯了弯眼睛,伸出双臂,软软地环住他的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很薄,都说嘴唇薄的人无情,现在看来,竟是一点依据都没有的胡说,她微微仰起头,忍不住又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蒋宥时眼睛微微一暗,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了一下。
“我好高兴,蒋宥时。”她软软的勾着他的脖子,让他一点火都发不出来,她将下巴轻轻地搁在他的肩膀上,“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对你好残忍,每次想到有一天我会死掉,丢下你一个人,就觉得心痛得没办法呼吸…现在真好,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走更长的路了吧。”
蒋宥时垂下眼帘,终于伸出手,反手抱住了她。
“蒋宥时,我好像有句话,一直没有告诉你。”她的脸贴着他的脸,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
“什么?”
“我爱你,蒋宥时。”顾盼在他身上蹭蹭,然后又有些得寸进尺地道:“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你也骗了我啊,明明知道我在骗你,还眼睁睁看着我骗你。”
早就知道她先发病复发严重,早就知道那个心外科权威是她随便胡诌的…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半点风都没有透出来。
白白让她一个人伤心愧疚难过了那么久…
蒋宥时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懒得再和她多废唇舌,
这么不讲道理的话,大概只有这个女人可以讲得出来。
但是,听说一个女人开始对你不讲道理的时候,便是真的爱上你了。
蒋宥时嘴巴微翘:“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顾盼乖乖地重复,然后又讨好地道,“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问。”蒋宥时高冷地道。
“安安她…”
“顾盼!”
“告诉我嘛,让我安心,不然我一直想着这事儿,都没办法好好睡觉。”顾盼软软地撒娇。
“她没事,只蹭破了一点油皮加左手骨折!满意了?舍己为人的大英雄?”
“那她现在在哪儿啊?”
“她自愿去陆医生的疗养院接受治疗了。”蒋宥时淡淡地道。
顾盼用命救了她一回,她要还往死胡同里钻,那他是再也不会让顾盼见到她的了。
病房门外的走廊里,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外,定定地立了许久,直到房间里再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才转身离开。
有护士看到他的侧脸,惊讶地喊:“哎那是晏颜吧?!”
“嚷嚷什么,这里是医院,不许喧哗。”年长的护士斥责了一句,然后远远地看了一下,摇摇头叹气,“那个男人每天都来,每次都要在那间病房外头站许久,应该是来看蒋太太的,蒋先生不喜欢他,从来不许他进去。”
“真可怜。”那护士听得都快哭了,“那个蒋太太就是顾盼吧,不是没有结婚吗,晏颜很喜欢她吧。”
“如果没有那起事故就已经结婚了,好了,该去工作了,不要整天就知道八卦。”
病房外头走廊上发生的一切,顾盼全然不知。
她安心地睡了个踏实觉。
很快,那场差点害死顾盼的交通事故被查出来是有人蓄意买凶杀人,幕后主使是秦婉。
因为这起案件的两个受害人都颇有背景,因此关注度相当高,被捕的时候秦婉正住在酒店里,收到消息闻风而来的记者将酒店门口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秦婉被带出酒店的时候,守候多时的记者们打了鸡血一样举起手中的长枪短炮拍个不停,秦婉十分狼狈地抬手挡住脸。
“犯罪嫌疑人秦婉今日在XX大酒店落网,此前,她因投资失利心怀不忿,为报复买凶杀人,导致顾氏总裁顾安安和蒋氏太子爷未婚妻顾盼受伤…”屏幕上,主持人正在进行现场播报。
镜头扫过秦婉,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苍老许多,整个人显得惶惑不安。
而这个时候,顾盼正准备出院,蒋宥时在帮她收拾行李,她坐在床上看电视,听到顾盼的前缀是“蒋氏太子爷未婚妻”的时候,顾盼的嘴角抽了抽。
好吧,她现在的头衔从“顾氏养女”换成“蒋氏太子爷未婚妻”了。
好像威风一点了。
这就是当时蒋宥时设置那场盛大的求婚仪式的目的之一吧。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The End The End
顾盼和蒋宥时的婚期改在来年三月,正好是春天,新房已经装修好,蒋宥时认真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怂恿着顾盼一起提前搬了进去。
从一大早忙到差不多中午,才将东西安置得差不多了。
蒋宥时下厨,做了一个蕃茄炒蛋,一个白斩鸡,又熬了一个简单的菠菜汤,随手加了点鱼丸和蟹肉棒。
顾盼也系着围裙在一旁帮忙,不时剥个蒜或者切个菜,虽然帮的都是倒忙,但看她兴致十足的样子,蒋宥时难得没有轰他出去。
饭菜刚上桌,门铃响了。
正在摆碗筷的蒋宥时扬了扬眉,有些疑惑地去开门,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Surprise!”戴着墨镜,打扮得十分骚包的晏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束鲜花,宛若从天而降的王子,闪闪发光。
此时换作任何一个女人站在这里,都抵抗不了这样的深情攻势。
可惜站在这里的是蒋宥时。
“咦,是你啊?”看到那个站在屋子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晏颜有些无趣地撇撇嘴,然后挤开黑着脸的蒋宥时,十分自来熟地走进门,在鞋柜里翻出一双新的拖鞋换上,“盼盼呢?”
“是谁啊?”在厨房里听到声音的顾盼端着汤锅出来,看到晏颜有些惊讶,“晏颜?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今天搬新家,来给你庆祝啊。”晏颜笑盈盈地走上前,一手接过她手里的汤锅,一手将鲜花递给她,“祝你幸福。”
顾盼笑了起来,她弯了弯眼睛,接过她手中的花束:“谢谢。”
这一幕简直碍眼极了,蒋宥时咳了一声,“忙了一上午,肚子饿了,我们开饭吧。”
“好啊好啊,我也饿了呢,一起吃吧,很久没有吃盼盼煮的饭了,真香啊。”晏颜说着,一边将汤锅放在桌上,顺手替顾盼盛了一碗汤。
…简直太不要脸了。
蒋宥时瞪着这个不速之客,看着他吃完一碗又盛在一碗,整整吃了半锅饭之后,还意犹未尽地又添了一碗汤。
完全没有在别人家做客的自觉,竟然胆敢比他这个主人更自在!
“这些饭,是我做的。”蒋宥时在他将所有的食物一扫而空之后,老神在在地宣布。
晏颜最后一口汤喷了出来,一脸便秘的表情。
蒋宥时舒服了。
虽然被噎了一下,但晏颜心态很好,很快便选择性无视了蒋宥时的话,主动要求帮忙洗碗,然后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
顾盼和蒋宥时坐在客厅里,顾盼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准备开电视的蒋宥时,又有些犹疑地看向厨房的方向:“让他一个人洗碗不好吧?”
毕竟…是客人来着。
“盛情难却。”蒋宥时淡淡地道。
顾盼抽了抽嘴角,想想到底不妥,哪有主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让客人洗碗的,于是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厨房里,晏颜站在洗碗池旁边,看到顾盼进来,笑弯了眼睛:“你来陪我啊。”
“用洗碗机吧。”顾盼挽了袖子,打算将碗碟收拾进洗碗机里。
“不用了,我都洗了一半了。”晏颜笑眯眯地道,“我喜欢洗碗啊,你知道的,你要觉得让我一个客人洗碗于心不安,不如来帮忙啊。”
顾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拿了干净的抹布,站在一边,接过他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擦干。
“嗯,我就喜欢这种感觉,我在洗碗,旁边有个人在擦。”晏颜轻声道,低沉的声音十分温柔。
顾盼抿了抿唇,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去找个女人当老婆啊。”蒋宥时阴森森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冷不丁地响起。
“不要。”晏颜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得分外开心,“我就喜欢盼盼帮我擦,就是这个感觉!”
…真是太任性了。
蒋宥时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洗过碗,晏颜又要求参观一下他们的新房,里里外外地看了看,晏颜表示很酒意:“健身房不错欸,回头我拿一双运动鞋过来放在这里,随时可以来运动。”
…还来?!
蒋宥时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一个度数。
顾盼看得忍俊不禁,她大概明白过来了,晏颜这会儿就是来给蒋宥时添堵的。
蒋宥时被刺激得不轻,又想在顾盼面前显示自己是个大度的男人,干脆眼不见为净,去收拾卧室里还没有放好的衣物了。
正在整理顾盼的衣服,将一些不能折叠的衣服挂起来的时候,顾盼走了进来:“不高兴了?”
蒋宥时背对着她,不吱声。
“真的不高兴了啊?”顾盼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他,“他逗你呢,汉斯跟我说了,他打算回M国发展,明天下午的飞机。”
蒋宥时还是不吱声。
顾盼凑上前,正打算看看他在表情时,却忽然身子一轻,竟是被蒋宥时抱了起来,然后往后一倒,直接被他压上了床,铺天盖地地吻了下来,直把顾盼吻得迷迷糊糊的。
“停停停,门没关…”顾盼忙试图推开他。
蒋宥时根本停不下来,一只爪子已经开始往她衣服里钻里,一边轻轻啜吻着她,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又没有人…”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顾盼将他的脸推开一些,看到他的脸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还没走?”蒋宥时眯着眼睛道。
“…嗯。”
蒋宥时按了按额头,坐了起来。
顾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压得有些皱的衣服:“他一个人在楼下呢,我去看看。”
蒋宥时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又改变主意了,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顾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陪你一起去。”蒋宥时淡定地道。
他傻了才让他们单独相独,这不正好趁了那个家伙的心意。
两个人一起下楼的时候,便见晏颜一个人坐在吧台上喝酒,爵士乐,吧台上的蓝色灯光,衬得正一个人自斟自饮的晏颜活像个人生迷惘的颓废青年。
蒋宥时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只脸色发青地盯着那瓶子已经喝了快一半的伏特加。
“盼盼,来尝尝,味道倒不错,就是这瓶子浮夸了一点。”晏颜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对顾盼笑道,一边还一脸嫌弃地抠着酒瓶上的水晶。
蒋宥时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那是他特意准备今天晚上和顾盼一起喝的!他特别订制的!浮夸的瓶子那叫情调!不对!他才不承认那是浮夸!
“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忍无可忍之下,蒋宥时发出了逐客令。
“盼盼,我头晕,好像醉了呢。”前一刻还精神十足的晏颜一下子扒在了桌子上,醉眼迷蒙地道。
顾盼倒是没有怀疑,因为她知道他那点酒量的,不由得有些头疼,这两个男人一碰到一起就跟乌眼鸡似的…
“客房没有整理。”蒋宥时硬邦邦地道,然后在顾盼有些无奈的眼神里,磨了磨牙根,后退了一小步,“…沙发倒是能睡。”
“真的啊,好啊好啊,那你睡沙发。”晏颜眨巴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拍手道。
蒋宥时的脸已经跟锅底一样了。
让!他!睡!沙!发?!
他大步上前,恶狠狠一把扶起晏颜,转头对嘴角抽搐个不停地顾盼挤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醉了没关系,我送他回去。”
“噗嗤”一声,晏颜忽然笑了起来,当真是笑颜如花。
因为蒋宥时是想扶着他的姿势,此时他的一只手还挂在蒋宥时的脖子上,晏颜勾着他的脖子,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气:“还真是沉不住气的家伙呢。”
蒋宥时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被他给耍了,黑着脸甩开了他的手。
“态度这么恶劣可不行哦,毕竟上门是客呢。”晏颜一本正经地摇着手指道。
顾盼倒是有些奇怪:“你的酒量…”
“哈,人总是会成长的嘛。”晏颜微微一笑,然后忽然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了她,“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才不要参加你的婚礼,我要回M国的事情,汉斯已经跟你说了吧。”
顾盼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嗯。”
“如果你后悔了,随时可以来M国找我。”晏颜说完,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然后在蒋宥时按耐不住要上前来揍他的时候,飞快地松开手,冲向门口,“我在M国等你哦。”
“啪”的一声,门关上。
晏颜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那扇合上的门,揉了揉吃得有些撑的肚子,嘴角缓缓牵了牵,脸上的笑容渐渐落寞了下来:“一定要幸福啊,盼盼。”
屋子里,蒋宥时瞪着眼睛,这个家伙!是专门来挑衅的吧!竟然还敢说什么“我在M国等你”?!
“好啦,不气不气,他没有恶意的。”顾盼安抚炸毛的蒋宥时。
“没有恶意?!”蒋宥时咬牙切齿,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帮着他说好话!
顾盼懒得跟他再多废唇舌说些没有营养的话题,踮起脚轻轻在他唇角啄了一下,然后冲他眨眨眼睛,一手拎了那喝得只剩半瓶的伏特加,一手轻轻拽住他的领带,像个妖娆的驯兽女郎一般,缓缓走上楼梯。
正暴躁得像头狮子一样的男人一下子仿佛被顺了毛的猫咪,情不自禁地被她牵着领带慢慢领上了楼。
他想,嗯,顾盼神飞,这名字可真没取错。
一室旖旎的风光之中,有个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从他的胸前垂下,落在她的胸口,凉凉的。
“这是什么?”顾盼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微微一愣。
是一枚男式戒指,看样子有点小了,而且款式很眼熟。
能不眼熟么,这是当年他和她的订婚戒指啊。
“有点小,戴不了了,我就串在链子上戴在胸口。”蒋宥时这么说的时候,眼睫同微闪了一下,似乎有些害羞。
顾盼第一次发觉,他的眼睫好长。
她看着他的眼神有点着迷,落在蒋宥时眼中便仿佛带了小勾子似的,他按捺不住伏下身去,轻轻地吻了上去。
顾盼被他吻得有些难耐,微微动了一下,他已经吻到了她的颈边。
“你的呢?”耳边,响起他因为动了情而有些暗哑的声音。
“什么…”顾盼心不在焉地问。
“你的…嗯,戒指呢?”蒋宥时一边吻她,一边气息有些不稳地问。
顾盼微微一僵。
“嗯?”蒋宥时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双臂支在她的身侧,微微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睛。
顾盼眼神游移了一下。
“嗯?”
见他问得咄咄逼人,顾盼有些恼羞成怒地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大声道:“卖了!”
“啊?”蒋宥时不知道她会突然暴起,一时不察便被踹到了一旁,然后傻呼呼地看着她,一副不在状况中的表情。
“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卖了!”虽然心虚,但顾盼的表情却十分凶恶。
蒋宥时立刻中了套,心疼极了,“穷困潦倒”这四个字击中了他的心,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他的漠视之下竟然有过那样艰难的时候,蒋宥时心疼极了。
于是,从这一夜开始,家里的阶级地位一目了然。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