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山洞里有储备一些枯枝,盛宝华有些得意地暗赞自己有先见之明,这种季节最容易下雨,在荒山野岭里赶路的时候,到了晚上一定要找一处可以避雨的山洞,不然碰上下雨,可就真的成了落汤鸡了。
对于自小在山寨长大的盛宝华来说,荒山野岭间的求生技能那是小菜一碟。
“帮我拿着。”将烤了一半兔子塞进站在一旁发愣的慕容月瑶手里,盛宝华弯下腰拿了枯枝聚拢成一堆,然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秋水集,眼也不眨地“嘶啦”一下扯下几张纸,用火折子点燃。
火堆一下子燃了起来。
盛宝华转身从已经石化的月瑶手里拿回烤得半熟的兔子,继续放在火上烤。蹲了一会儿,似乎是嫌火力不够猛,她又撕了秋水集,一张一张地往火里递。
慕容月瑶终是没有忍住,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急,马上就熟了。”盛宝华以为他肚子饿了,随口安慰他。
“那是秋水集?”他问。
盛宝华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慕容月瑶看着她忽然沉静下来的侧脸,微微蹙起了眉。
正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盛宝华忽然就笑着侧过脸来,“秋水集是什么东西呀?”
慕容月瑶定定地看着她,想从那张笑颜中找出一些什么来,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哎呀,莫不是你说这个?”盛宝华一脸恍然大悟地指了指手里残缺不全的小册子,“这东西叫秋水集吗?我不识字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秋水集为何会在你手上?”慕容月瑶看着她,没有被她绕过去,直接问出了在他心底盘旋了好久的疑惑,“季玉英那天要找的人便是你吧,你与他有什么关系?”
“你弄疼我了。”盛宝华委屈地扁了扁嘴,用自由的那只手指指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么?”
慕容月瑶一愣,松开了手。
盛宝华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男子,虽然他看起来依然面色苍白,行动无力,可是她知道他已经可以轻易制服一头猛兽,甚至杀死一个武林高手。
“小胡子叔叔说,用体温救回一条冻僵的蛇,最后却被反咬一口,是天底下最蠢的事情。”盛宝华笑着回过头看了看已经烤得差不多的烤兔子,撕下一只兔腿递给他。
慕容月瑶垂眸接过,当作没有听懂她话中的影射,也没有去问那小胡子叔叔是谁。
盛宝华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抱着烤兔子开始啃,啃得嘴上一片油汪汪。
吃完烤兔子,打了个饱嗝,盛宝华抚了抚吃得有些撑的肚子,然后随手将缺了好多页的秋水集丢进了慕容月瑶的怀里,“如你所见,我对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它对我来说还不如一只烤兔子有吸引力,你要的话便拿去吧。”
说完,她拍拍铺好的干草,面对着山洞躺下。
“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明天到镇上,我们就各走各的吧,做为救你一命的报答,今晚你守夜。”
慕容月瑶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背影,眉头蹙得越发的紧了。
盛宝华没有再说什么,呼吸一点一点平稳下来,她睡着了。
小胡子叔叔似乎还说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没心没肺的人会活得比较长久。
就如盛宝华所说,第二天中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那片荒无人烟的地界,到了凤仙镇。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盛宝华有一刹那的不习惯,过了半个多月的野人生活,突然又回到人世间的感觉让她唏嘘了片刻。注意到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盛宝华低头看了看自己,再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
半个月来没有换洗的衣裳…
挠挠有些痒的脑袋,盛宝华大步走向不远处的一间大客栈,“悦来客栈”四个大字在太阳底下金光闪闪。
身侧,那个男子一路沉默地跟着她,盛宝华也没有表示反对,毕竟她难得做一次好人,就把好人做到底吧。
于是,蓬头垢面的盛宝华带着一个看似苍白孱弱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悦来客栈。
“两位里边请,要点什么呀?”伙计旺财咧开嘴,堆起一个露出八粒牙的标准笑容,殷勤地迎了上去。
老板说过,做这一行,最忌讳狗眼看人低,因为真正的有钱人通常都很低调。
“你们有什么呀?”蓬头垢面,疑似少女的矮个子扭头看向伙计,笑盈盈地问。
“虽然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了,可是您还是可以试试我们的特色大侠套餐哦,非常实惠,一壶酒一碗米饭加二两牛肉,可以弄成盖浇饭吃哇 ,还送碗清汤,清汤喝完还能续哟,才一两银子!”旺财竖起一根食指,十分热情地推荐,“而且我们悦来客栈是江湖连锁店,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悦来客栈,跑到哪里都是这样价,童叟无欺啊!”
“原来这就是江湖啊。”蓬头垢面疑似少女的家伙眼睛有些黯淡,随即轻轻笑了一下,“就来两份大侠套餐吧。”说完,她走到靠窗的空位坐下。
看着那苍白孱弱的男子跟着那蓬头垢面疑似少女的家伙一起坐在窗边的位置,旺财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拉过一旁的来福,“喂,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矮个子有些面熟喂~”
“是啊是啊,很是面熟的说。”来福也点点头。
站在柜台边,摸着金算盘的财如命眯着眼睛笑了笑,侧过身吩咐了一句,“改良版大侠套餐,做好了我送过去。”
来福张大嘴巴,看了一眼同样张大嘴巴的旺财,异口同声,“原来是她?!”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哟,小可怜~”财如命摸着下巴嘿嘿一笑。
旺财和来福双双抖了一下。
“你们知道不,宝云山飞天寨的江湖悬赏令涨价了~谁若能将这小姑娘安然送回飞天寨,即赠黄金两千两~”眯着眼睛,财如命依稀仿佛看到了一堆快要将他眼睛晃瞎了的金子。
“可怜的盛姑娘,怎么又撞回老板手里了…”来福低低地哀叹了一句,认命地钻进了厨房。
那厢,盛宝华又招了招手,旺财赶紧地走了过去。
“帮我准备两间客房,再买两套衣衫。”盛宝华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坐在她对面的慕容月瑶,“照着我们这样子买,再准备一些洗澡水。”说着,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好咧,您先坐着,菜马上好。”旺财没有说破自己认出盛宝华的事,毕竟他家老板还在打着不良心思。
可惜旺财的心思白费了,当他家老板亲自端着改良版的大侠套餐送上门的时候,盛宝华一下子怔住了。
糯米藕,酸甜菜心,米饭和清汤,都是她最中意的口味,改良版的大侠套餐。
“阿命…”她仰起脑袋,眼睛一下子变得亮闪闪的。
“盛姑娘别来无恙?”
盛宝华忽然有点鼻酸,无恙?她差点死掉了喂!
看着她忽然黯下来的眸子,财如命有些讶异,这小姑娘看起来有哪里不一样了。
“唔,见过你家压寨相公了么?”财如命决定换个安全点的话题,“我前些天刚见过哟。”
殊不如,这话题简直太不安全了。
盛宝华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变回了笑盈盈的样子,而且是露出八粒牙的那种笑,吓了财如命一跳,原来八粒牙会笑得如此狰狞,下次要跟旺财来福说说,六粒牙足矣,足矣。

分道扬镳

大概她自己也觉得那笑容摆得有些僵,盛宝华不再说什么,埋头扒饭,可怜的孩子,半个多月没有见过米粒了。
再一次回到这悦来客栈,盛宝华不是不感慨的,兴冲冲地踏足江湖,如今竟要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么?
纵使她精灵古怪,满肚子坏水,可她到底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怀着豪情壮志踏足她梦想中的江湖,却被撞得满头是包,甚至差一点将小命都给交待了。她第一次见识到江湖的黑暗,而这一切,还都是她自己挑中的压寨相公教会她的。如今想想,一切竟都是她自找的,毕竟当初慕容云天不止一次地告诉她,江湖不适合你,回去吧。
可是她竟都当作耳旁风了,她不顾他的意愿,一厢情愿地粘着他。现在想想,在白湖山庄的时候,他肯定很厌烦她的存在吧,如若不然,又岂会由着曲清商毒杀她,还迫不及待地帮她“弃尸”。
而她…嗬嗬,居然还告诉他,她信他。
他肚子肯定在笑她是个大笨蛋。
…就像当初在这悦来客栈里,他让她在这里等他一样。
只是敷衍。
只是敷衍而已。
她明明都知道的不是么。
此时的盛宝华就像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无比的想家,无比地想念一惯宠她的阿爹和小胡子叔叔。
“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噎着,尝尝这个菜心呀~”财如命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在盛宝华身旁坐下,眼睛却打量着坐在盛宝华对面的那名瘦弱男子,虽然他看起来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而且衣衫也很是破旧,但举止之间却显示着良好的修养,来历显然不俗。
什么叫乌鸦嘴,财如命就是,他这话刚说完,盛宝华脖子一梗,真的被噎着了。
“哎呀哎呀,都叫你慢点吃了。”见她噎得直伸脖子,眼泛泪光,财如命忙站起来替她拍背,正打算叫来福倒茶,便见一双苍白修长的手舀了一碗清汤,送到盛宝华面前。
眉一挑,财如命看向坐在盛宝华对面的瘦弱男子。
慕容月瑶没有看那一身铜臭的掌柜,只轻声道,“小心点,有些烫。”
盛宝华赶紧接过,吹了吹便喝了一口,这才缓过劲来。
财如命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盛宝华,眸中含笑,这小姑娘怎么老能惹上不该惹的人物呀。
对上财如命似笑非笑的眼睛,盛宝华扁了扁嘴,忽然觉得委屈无限,她哇一声便哭了出来。
财如命的脸色一下子便青了,刚刚还淡定无比的掌柜立刻慌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喂,你别哭…”
没错,财如命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虽然盛宝华还不算是个成熟的女人…
“阿命,他们都欺负我呀…呜呜…他们都欺负我…我差点就死掉了…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阿爹…阿爹…”
“呃,你乖…乖…不要哭了…”财如命铁青着脸,任由盛宝华将鼻涕眼泪糊进怀里,还僵着手轻抚她的背。
坐在他们对面的慕容月瑶看着哭得快喘不过气的盛宝华,神色有些复杂,这半个月来,她一直十分强势地给他治伤,带着他走出那片没有人烟的荒野,以至于他快要忘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的事实,此时看着她趴在那满身铜臭的掌柜怀里哭鼻子的样子,他忽然有些不舒服。
旺财买了衣服回来,便见盛宝华姑娘趴在自家掌柜怀里哭得凄凄惨惨,总是笑眯眯的掌柜正僵着脸安慰,而来福正一脸兴奋地和客栈里其他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起地围观财如命难得的失态。
“啊…旺财回来了,快快,去洗个澡,洗个澡就舒服一点了。”听到门口的响动,财如命一格一格地回过头来,然后一副见到救星的表情,立刻扯开盛宝华,如是道。
他忍是很辛苦才没有说,盛宝华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呛人,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哭得直打嗝盛宝华这才饶过财如命,她吸了吸哭得红红的鼻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憋在心底很久的一股怨气彻底地抒发了出来,觉得舒服了许多。
“盛姑娘,您要的衣服在这里,我领你去客房吧。”见自家掌柜正对着自己使眼色,旺财忙抱着衣服走上前。
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盛宝华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她点点头,接过新衣衫,递了一件给对面的慕容月瑶,便跟着旺财上楼。
房间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盛宝华谢过旺财,便关上房门洗澡。
褪了衣衫,散开头发,她踏进浴桶,缓缓坐入水中,舒服得起一身鸡皮疙瘩,袅袅的水气间,盛宝华低头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洗去了半个多月的风与尘,每个毛孔都舒服起来,仿佛重生一般。
痛痛快快洗过澡,换上旺财买回来的新衣衫,旺财买的衣衫很合她的心意,红色的长裙,绣着双蝶,十分漂亮。盛宝华随便将头发束成一束,便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很快便开了,慕容月瑶站在门后,一身水青色长衫,也刚洗过澡的样子。
“可以进去么?”盛宝华仰头看他。
慕容月瑶看了看她湿漉漉的头发和略略有些红肿的眼睛,无声地侧过身,让她进门。
盛宝华大咧咧地坐下,自己倒了茶,递了一杯给慕容月瑶,另一杯捧在手里慢慢喝。
“你什么时候走?”有些突兀地,她问。
慕容月瑶抬眼看她,微微蹙眉。
“不要这样看我,我们早晚都要分道扬镳的,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比如报仇什么的。”盛宝华耸耸肩,“我也要回宝云山了。”
“宝云山?”慕容月瑶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嗯,我家。”盛宝华点点头,“我要回家了。”
“你家…住在宝云山?”慕容月瑶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咦?你居然不知道宝云山飞天寨?”盛宝华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实在不能怪他,因为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慕容府,自然不知道宝云山飞天寨已经是江湖上一个不算小的势力了。
只是…宝云山飞天寨的盛宝华?慕容月瑶的表情更怪异了,一段已经快被他遗忘的记忆忽然就浮现在心头。
因为他从小身体孱弱的缘故,母亲怕他养不活,便听了算命先生的话,给他取了一个女孩的名字,说是好养活,而且将一直将他关在府中,从来不准他踏出府门半步。于是他只能羡慕地看着小他半岁的弟弟慕容云天走街串巷,还美其名曰是行走江湖。
关于盛宝华的记忆,是在十年之前,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那时,慕容云天还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弟弟,相比从小被关在府中养大的他,十六岁的慕容云天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事情的缘起,是从小生活十分枯燥的他听三叔说起江湖上最大的邪恶势力月洗楼,还听说武林正道人士已经集结,准备联合将月洗楼歼灭,年少热血的他十分渴望亲临这场盛事。
于是那天,慕容云天便瞒过他母亲的耳目,带他溜出府去。
虽然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月洗楼楼主守月已经被武林盟主王景言斩于刀下,但回程的路上,还是发生一件小有意思的插曲。
第一次出府的他迟迟不愿就这样回去,便沿着街乱逛,逛着逛着,便瞧见一个穿着大红袄,扎着双髻,圆圆胖胖像个小阿福一般的小女孩正含着手指头,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面,对着那满满插着糖葫芦的草垛子流口水。
那小贩估计见她可怜又可爱,便殷勤地拔了一根糖葫芦递给她,只是那时的慕容月瑶哪里晓得,从小母亲便教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在母亲荼毒中长大的慕容月瑶觉得他有了一次当大侠的机会,他激动地像无数次想象中那样路见不平,拔剑上前,指向那小贩,怒喝道,“大胆贼人,居然敢当街拐卖小孩!”
可怜的小贩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求饶,他瞧着那小贩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有些明白是乌龙了,不由得微微红了脸,悻悻然收剑。
那小贩见他收了剑,吓得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只留下在风中石化的慕容月瑶和笑得直打滚的慕容云天,还有某个含着手指头对着大侠流口水的小姑娘。
“大侠~”小女孩揪了揪他的衣角,眼巴巴地瞅着他,软软糯糯地换,亮晶晶的,小狗儿一样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咳,我…我该回家了。”慕容月瑶尴尬地看着她。
小女孩揪着他的衣角不放,眼睛忽闪忽闪的。
后来…他走到哪,那小女孩便跟到哪,最令他抓狂的是,那小姑娘走也不忘糖葫芦,硬是扛着比她人还高的糖葫芦垛垛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见她扛着一个糖葫芦垛垛跑得跌跌撞撞万分艰难,从小立志当大侠的他只得万分无奈地替她扛。一路问她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慕容月瑶这才觉得事情大条了,正在他扛着一个糖葫芦垛垛拉着一个只会流口水的小姑娘头痛万分的时候,刚巧碰上三叔,三叔发现了她两侧耳垂上有两粒痣,那痣极易被误看成是耳洞,这样明显的特征,便告诉他这小姑娘八成是宝云山飞天寨盛飞天失踪了好久的女儿。
误打误撞,也算做了件好事,据说这小姑娘从小被人拐走,盛飞天一直悬赏寻人未果,倒是被他做了个顺水人情。
将她送回宝云山飞天寨的时候,她仍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放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他,奶声奶气地说,“大侠大侠,你不要走嘛,留下给我当压寨相公啊!”
他已经被这小姑娘磨得没了脾气,甚觉无奈,揉了揉她的脑袋拔腿便要走,结果那小姑娘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一边哭还一边嚷嚷着,“相公!相公!”
他只得转身拉她,她却赖在地上不肯起来,仰着哭花的小脸,眼泪汪汪的瞅着他,嘴里还嘟囔着,“你给我当相公不?”一副不同意就继续哭给他看的样子。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十分无奈地掏出手帕擦去她满脸的鼻涕眼泪,然后又捏了捏她粉粉脸颊,笑着说,“你太小了,等你十六岁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胖乎乎的小姑娘可一点儿也不好唬弄,她眨巴着眼睛,追问。
他纠结了一下自己十分女气的名字,又纠结了一下这起十分乌龙的事件,再看了一眼旁边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慕容云天,老神在在地报出了一个名字,“慕容云天。”
事后,那小姑娘还不知道从哪里偷了根木簪给他,说是什么定情信物,他不习惯用,转手就丢给慕容云天了,倒是慕容云天看起来喜欢得紧,一直佩着。
只是后来…慕容云天因为私自带他出府的事情,受了好一顿罚。
再然后…便发生了很多事情,那一段回忆,原成了他记忆里唯一的鲜活,鲜活到令一直生活在灰色世界的他无力回顾。
“喂喂,你在发什么呆?”一只白生生的小爪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慕容月瑶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她的耳朵上,因为刚刚沐浴过的缘故,两只耳朵看起来粉粉的,分外可爱。在小巧莹润的耳坠上,果然有一颗小小的痣,看起来十分像耳洞,他故意问道,“你为何不戴耳坠?”
“我没有耳洞呀。”盛宝华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脸的了然,伸手揪了揪自己的耳朵,“那个不是耳洞啦,是两粒痣哦,我阿爹说耳朵上长痣的孩子最孝顺了,所以一直没让我打耳洞,怕伤了痣。”
难怪他会觉得盛宝华那个名字十分耳熟,原来竟是她。
确认了她便是当年那个穿着大红袄,对着糖葫芦流口水的小女孩,说不上来为什么,慕容月瑶竟有些高兴。
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盛宝华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在桌上,“这里有一些银两,还有几颗珠子,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你吃了这样大的亏,想必是要讨回来的,我们相识一场也算缘份,其他我也帮不到你,这些留给你,反正我回家也用不着了。”
慕容月瑶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说得不错,慕容府他是一定要回去的,该讨回来的东西他都要去讨回来,那些背叛他的人,那些属于他的东西。
这半个月,他经历了人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差点被自己的弟弟杀死,堕崖生死一线间,却是眼前这个会哭鼻子又异常强悍的少女救了他,带他走出荒野,现在,还给他留下盘缠。
“那…再见。”盛宝华学着江湖人士那样,不伦不类地抱了抱拳,转身走出房间,替他带上了房门。

闪电

盛宝华做了个梦,梦到小胡子叔叔扯着她的耳朵说咱宝云山飞天寨的人啥都吃,就是不吃亏,还说她丢了宝云山飞天寨的脸面。
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盛宝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从木窗缝隙里透进来的一丝阳光发了一阵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穿衣洗漱。
客栈楼下,财如命一边拨着他的金算盘一边伸着脖子往门外看,把盛宝华的消息卖给迷离门,他转手又赚了一千两,真是无本万利的好生意,只是那迷离门这次可千万别像上次那样,手脚那么慢。
正想着,楼上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他抬头一看,便见盛宝华神采奕奕地跑下了楼。
“早~”财如命挥了挥手,笑逐颜开。
“阿命你看起来心情真不错呀。”盛宝华蹦蹦跳跳地找了位置坐下。
“那是那是~”赚了金子谁不开心,更何况某个嗜财如命,并以此为名的家伙,财如命十分大方地扭头喊住正招呼客人的来福,“来福,送一笼汤包给盛姑娘~”
“好咧。”来福甩了甩布巾,跑进了里堂。
吩咐完来福,财如命一回头,便对上了一张放大的脸,盛宝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柜台边,正趴在了柜台上,眼睛闪啊闪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