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月一时有些茫然。
她知道自己的来历肯定有些问题,但问题在于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来历…这要她如何相告?
“爹,您不要为难青月了。”连二公子亲眼见过青月与清歌苑丝碧对战时的惨烈情形,知她不是一般人,甚至也许可能不是人…此时见她不语,以为她有难言之隐,一时忘记了自家老爹的威严可怕,忙上前英雄救美道。
“荒唐!她一个来历不明的青楼女子,如何能有此等身手,又能看出你的病因,这诸多可疑之处,你要我视而不见,由着她在府中住下吗?”城主冷声道。
“英雄莫问出处,青月是因为我的病才不得已在府中住下的,本是我的恩人,又为何要在此接受您的盘问,莫非这便是您的待客之道吗?”连二公子挺直了胸膛,将青月护在身后,一脸严肃地朗声道。
只是那严肃的表情出现在那张鞭痕交错的脸上便有些滑稽了。
城主冷冷地看着挺直胸膛站在自己面前的连二公子,抿唇不语。
“老爷…”见他们父子两个又杠上了,城主夫人起身想劝。
城主却不理她,只一径看着连二公子。
连二公子被城主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看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却始终梗着脖子护着青月一步不让。
城主盯着他看了半晌,忽尔嗤笑,“倒难得有个男人的样子。”说着,竟是径直越过他走向站在一旁抚着心口的城主夫人,“夫人,你身子一向不好,大夫明明嘱咐过你不可忧思过甚,还是回房用些保心丸吧。”
城主夫人冷笑连连,“你如今倒记得我不能忧思过甚了。”
城主讪讪一笑,便要扶着她走。
“等等,我还要给玉卿上药呢,你刚刚下手那样重…”城主夫人蹙眉道。
“不是有青月姑娘在么,她既然知道玉卿的病,定然医术不错。”城主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着,不顾城主夫人的抗议,半哄半扶着她走了。
青月疑惑地看向怀中的傀儡雨生,“谁告诉他我有医术的?”…还医术不错?
傀儡雨生冷哼一声,不满道,“前一刻还在说阿姐可疑,后一刻便可以这样放心地将连二交给你,简直莫名其妙不知所谓。”
两人说着,见连二公子仍是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由得有些奇怪。
“连二公子,你怎么了?”青月疑惑地走到他面前,问。
“我…脖子抽筋了。”连二公子泪流满面。
他为何要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这样丢脸啊…
而此时,城主府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色广袖长裙的美貌女子,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七弦门的大长老青缨。
她身姿轻盈,旁若无人的走近城主府的大门,门前的守卫竟仿佛看不到她似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要闯城主府。
然而,就在她抬脚将要踏进城主府大门的那一刹那,却猛地被一股巨力弹开,她有些狼狈地后退几步站稳了身子,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弹开她的地方。
仔细瞧了半晌,她才瞧出了几分端倪,竟是一个隐藏性极高的高级禁制法阵,整个城主府都被护在那禁制之中,普通人可以来去自如,像她这样的修仙者却无法踏入半步。
看这禁制法阵的手笔…倒像是出自一个熟人之手呢。
青缨眯了眯漂亮的眼睛,眼中没有怒意,倒是露出了几分兴味盎然的神色来。
她得知青月在清歌苑的消息之后便去了一趟清歌苑,却不料丝碧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但放跑了青月,竟然连自己的小命都搭上了,好在城主府连二公子的名声还算响亮,稍稍一问就知道了青月的去向。
只是…竟没料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啊。
这禁制法阵的手笔,分明便是出自那玉面公子之手。
要知道她自错估了他的实力不慎伤在他手下之后,便一直再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却没有想到原来一贯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成谜的玉面公子竟然就在城主府啊,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了。
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并没有人发现城主府前站了一个美貌的白衣女子,赶路的行人,街边的摊贩,都忙忙碌碌地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间或有人交谈几句。
忽尔,不远处的小面摊上传来的几句交谈声入了她的耳。
“听说了没有,前线传来消息,城主府的连大公子又立功了,把那些蛮夷一路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痛快极了!”
“那才是真丈夫啊!明年等我家娘子临了盆,我也投军去。”
“哈哈哈,就你?被你家那母老虎听到你又有了投军的念头,八成又要操着烧火棍满大街追着你打了吧!”
“哼,无知妇人而已,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计较,她怀着孩子,我让着她,反正明年我是一定要投军去的。”那人话音一转,又道,“说来也怪,连大公子那样的英雄人物,怎么就有那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弟弟。”
“是啊,听说连二公子又病了。”那人叹道。
“他病了有什么稀奇的,不是三天两头的在病么,诶,我跟你说啊,我家小舅子在城主府当杂役,听说那连二公子病得十分蹊跷呢。”另一人看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压低了声音。
“怎么说?”那人好奇道。
“他竟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呢,不过也听得不真,连二公子发病的时候,城主夫人把他关在自己院子里,不让人近身的。”那声音神秘兮兮的,愈发的小了。
只是作为修仙者,再细小的声音瞒不过青缨的耳朵。
青缨微微扬起眉。
病得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
她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来,又在城主府外站了半晌,她终是拂袖离开了城主府,向清歌苑而去。
清歌苑少了一个香微,少了一个青月,人气非但不减,却反而有更盛从前之势,因为这里新来了一个美人。
新来的美人叫白术,喜穿白衣,性子清傲,虽然容貌比起先前那闹了一场,被城主家二公子赎走的美人青月要逊色三分,但却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在翼城声名鹊起,风头一时无两,虽然还未挂牌,却已稳占了十二钗之首的位置,风采一时无人可及。
然而此时,这位风采无人可及的美人正面色沉沉地坐在房中,一脸不愉的样子,平素总是风情万种的莞美人则是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白术当然不高兴,她本是七弦门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前途无量,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困在这凡尘俗世的方寸之地,师父竟也一点都不顾念她,就为着她昧下了丝碧的功劳那一点小错这样惩罚她,竟让她来接替丝碧那个蠢货的位置,常驻清歌苑,成为管理七弦门在翼城产业的执事。
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师父一向宠她,就连当初她设局陷害丝碧,把丝碧赶下七弦山,师父知道了,也只是小小的警告了她一番,如今丝碧那个蠢货都死了,师父怎么反而对她这样严厉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窒,莞美人低垂着眼帘,十分乖顺的模样,她伺候过前一任使者,自然知道这些心高气傲的“仙人”是极不情愿来这世俗之地的,这人间繁华地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贬谪之地而已,来这里心中自然是万般不忿的。
而且这些“仙人”素来牌气古怪,前一任喜欢扮猪吃老虎在她身边当侍女扮低调,这一位却是成了名动翼城的十二钗之首,虽然行事手段南辕北辙,可她们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便是他们都不把凡人当人看。
在他们眼中,凡人都是蝼蚁。
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莞美人只一径低着头,唯恐引起她的不快。
这时,突然一道白光闪过,屋中凭空多出了一道人影。
“师父!”看到来人,白术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莞美人听到白术口中的称呼心中悚然一惊,这一位的师父,可是七弦门的大长老…
想起那位大长老,她甚至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师父,您是来接徒儿回去的么?”白术却是快步上前,轻轻拉了拉青缨的衣袖,微微带着撒娇的口气,一脸希翼地轻声道。
青缨看了一眼一脸喜色的白术,眼中闪过一丝不愉,她这徒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
只一拂袖,便弹开了她的手。
白术面色苍白的跌坐在地,唇角溢出一丝血迹来,眼中犹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师父从来不曾对她出手这样重过。
青缨却是再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看向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莞美人,“白莞。”
听到这个熟悉而久远的名字,莞美人蓦然一抖,随即重重地磕了个头,“清歌苑白莞,见过大长老。”
白莞,是啊,她姓白,叫白莞,自从十年前离开七弦门,来到这清歌苑之后,她便成了莞美人。
时间这样久,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替我办件事。”青缨淡声道。
莞美人又是一抖,却并没有开口。
“事成之后,你便可以离开清歌苑。”
“是。”莞美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竟连是什么事都没有问,低头便又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青缨淡淡地瞥了那卑微地趴在地上的女子一眼,比如刚愎自用的丝碧,不知天高地厚又自作聪明的白术,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白莞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可惜,太过聪明了,就不好掌控。
好在她尚有所求。
待此间事了,她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而且既已确定了那贱人的转世,放她离开也无不可。
许是因为顾忌白术在,怕她又自作聪明来添乱,青缨并没有再开口,只将要办的事情传音于莞美人,便转身离开了。
从头至尾,都没有再看白术一眼。
房间里再次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莞美人才微微动了一下,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啪”地一声,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她捂脸抬头,便对上了白术阴沉沉的脸。
“师父让你办什么事?”扭曲着脸,白术问。
莞美人垂头不语。
“说!师父让你办什么事!”见她不答,白术怒意更甚。
白莞,这个女人竟然是白莞,十五年前,师父领了一个五岁的小丫头进山门,因为灵根出众,师父极其疼爱她,不但送了防身的法宝给她,还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白术每隔三年都会回俗世的家族一趟,因为她修仙的缘故,她那一房在府中地位极其尊崇,然而那一次她回府之后,才发现这个白莞竟然是白府中一个卑贱的姨娘所生。一惯骄傲的白术怎么可能容忍一个下人爬到自己头上占了师父的宠爱,于是寻了个机会骗她吃下了天尾草,废了她的灵根。
自那以后,白莞便在七弦门中消失了。
她也没有费心思去寻一个废人的下落,不想她竟然会在这里。
白术因为修仙的缘故,容貌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豆蔻少女最美好模样,而这莞美人已过双十之年,看起来成熟妖娆,因此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是当初那个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
明明她才是师父最宠爱的徒弟,为什么师父宁可相信这个没有灵根的废人,也不把事情交给她办,莫非她真的要被师父厌弃了么,想到这里,白术又愤怒又心慌,见莞美人仍是垂头不语,不由得对着她便是一掌。
白术是修仙者,莞美人却因为被废了灵根无法修炼,只是个普通女人,当下便被她一掌击得飞了出去,额头撞在桌角上,顿时一片鲜血淋漓,口中也吐出大量的血来。
见她如此,白术倒是微微一愣,她没有料到这女人竟是这样不堪一击,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又道,“你一个废人,能办成什么事,若是将师父要你办的事情告诉我,我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有何不好?”
莞美人却只是默默垂着头坐在地上,半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白术见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更为恼火起来,恨不得一剑杀了这碍眼的女人,只是到底还记得师父有事要她办,不敢真杀了她,只得咬牙切齿地拂袖而去。
莞美人感觉到白术的离去,背靠着墙坐了许久,几次想试着站起来,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得不放弃。
“啊!莞姐姐你怎么了?!”这时,一个惊呼声突然响起。
莞美人眼中一凛看向门口,见来者是婉香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过来扶我一把。”
婉香忙跑进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莞美人扶起来,一脸惊慌失措地道,“莞姐姐,是谁伤的你,我们快报官吧!”
莞美人摇摇头,“是我不小心触怒了仙门的使者,不得声张。”
听到是仙门的使者,婉香一下子白了脸,慌忙咬紧唇点了点头,不敢再妄言。
莞美人借着婉香的搀扶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只感觉到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嘴角却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就要自由了呢。
真好啊。
九、设局
第二日一大早,连玉卿便阴沉着脸冲出房门,一路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青月的房间。
青月睁开眼睛,便看到全身缠着白布,被包得跟个棕子一样的连二公子正一脸煞气地站在她床头。她的视线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脑袋上那朵硕大的蝴蝶结上。
昨日城主不负责任地将满身鞭痕的连二公子丢给她之后,她只得动手替他包扎,虽然她并不擅长医术,没什么经验,但好在悟性不错,总算是不负所望勉强完成了包扎。
“妖女!你竟敢将我封住!”连玉卿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形象出了问题,只一径怒气冲天的大吼。
“干什么这样生气啊,都跟你说了一人一天,青月很公平的!”那张怒气冲天的脸消失不见,连二公子鼓着腮帮子义愤填膺地道。
“放屁!昨天将我封得彻底,今天你怎么还在!”连玉卿大怒道。
青月看了一眼那张怒气冲冲鞭痕交错的脸,坐起身,低头抽出一根魂丝,又快速地编了一个戒指递给他,“这个是你的。”
连玉卿一脸狐疑地伸手接过,并没有立刻戴上,而是仔细端详了一番,似乎是想看出什么可疑之处似的。
“看吧看吧,我都说青月最公平不过了,呜呜快把我的戒指还给我。”狐疑的表情消失不见,连二公子可怜巴巴地道。
“怎么了?”青月疑惑地问。
“说好一人一天的嘛,我今天早上起来把戒指摘下来,结果…结果他竟然暴跳如雷,还把我的戒指给丢了出去!呜呜,那可是青月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啊呜呜…”连二公子伤心欲绝,脑袋上那朵硕大的蝴蝶结随着他的呜呜声一颤一颤的煞是可怜。
连玉卿额头蹦出一根青筋,顾不得再端详,猛地将青月递给他的戒指套在了食指上。
世界…顿时清静了。
“小人之心。”傀儡雨生咧了咧嘴。
连玉卿高傲冷艳地哼了一声,顶着那朵硕大的蝴蝶结转身就走。
“阿姐,这样不识好歹的人你理他干什么,就让他自己爆体死掉算了。”傀儡雨生盯着他的背影,十分恶劣地道。
那高傲冷艳的背影微微一僵。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青月淡定地吐出八字真言。
连玉卿的嘴角抽了抽,顿了一下,他忽然转过身来,盯着她道,“我要去给母亲请安。”
“哦。”青月点点头。
连玉卿抿紧了唇,继续盯着她。
青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脸茫然。
“我准备去给母亲请安。”连玉卿声音沉了几分,又道。
“哦。”青月点点头。
…
连玉卿瞪着她,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青月还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在府中做客,于情于理都该跟主人打声招呼吧。”见她这样迟钝,连玉卿磨着后槽牙,终于别别扭扭地道。
“啊。”青月左手握掌,轻轻敲击了一下右手掌心,一脸的恍然大悟,“你想让我陪着你去跟城主夫人请安?”说着,又眨巴了一下眼睛,“为什么呢?你在紧张吗?”
闻言,连玉卿的脸唰地一下子变成了猪肝色。
刚刚还十分迟钝的青月却一下子通透了起来,她理解地点点头,动作利落地起了床,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连玉卿面前,“好了,走吧。”
她刚刚是故意的吧…
连玉卿狠狠瞪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阿姐,他瞪你呢。”雨生告状。
…这个邪物,早晚收拾了它!连玉卿在心底恶狠狠地想。
“无妨,他只是在害羞而已。”青月淡声道。
连玉卿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随即转身对着青月大吼,“谁在害羞啊!少胡说八道!”
青月走到他面前,想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他的脑袋被那朵硕大的蝴蝶结占领了无处下手,抬起的手只得轻轻落在了他的肩上,安抚一样轻轻地拍了拍,“不用紧张,她也是你的娘亲啊。”
感觉到她落在他肩上的手,连玉卿一下子僵住。
“走吧。”青月道。
连玉卿闷闷地跟了上去。
“我没有紧张。”他辩白。
“哦。”青月没什么诚意地应了一声。
…
虽然这样说,可是越接近城主夫人的院子,连玉卿的脚步便越来越慢,身体也有点僵硬起来。
他在紧张。
跟那个二货不同,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跟母亲好好相处过,每一次他出现的时候,他都下意识避着城主府的众人,以至于母亲甚至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二公子,您来了。”阿婉从院子里迎了出来,在看到连玉卿脑袋上顶着的大蝴蝶结时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道,“夫人已经起身了,正在用早膳呢。”
连玉卿下意识看了青月一眼。
青月一脸淡定地回看他。
看着她那张波澜不惊的面瘫脸,连玉卿紧张的心情竟然奇迹一般消失不见了,他点点头,随阿婉踏进了院子。
阿婉见连二公子看青月,便也偷偷觑了她一眼,然后微笑着在前面引路,极好的掩饰了眼中的不屑和嫉妒。
城主夫人此时正在前厅用膳,是如玉在一旁伺候的,见到连玉卿和青月走了过来,城主夫人一下子注意到了连玉卿脑袋上那朵不容忽视的大蝴蝶结,微微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地轻咳一声,很好地掩饰了过去,面色柔和地招了招手,“是玉卿啊,正好过来陪娘一起用膳。”说着,她忽然一顿,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迟疑了起来。
感觉到她的迟疑,连玉卿眼中一黯,随即扯了一下略有些僵硬的唇角,“是,母亲。”
听到这个称呼,城主夫人微微一愣,笑容有些勉强了起来,她看向青月,客气地道,“青月,一起坐下吧。”
正觊觎着满桌膳食的青月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三个人安静地用早膳,将食不言寝不语的美德发挥到了极致,只是明显城主夫人和连玉卿的胃口都不怎么好,只有青月一人吃得欢脱。
于是一旁侍候着的阿婉面色更为不屑了。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正想着,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袭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向着那寒意的源头望去,却一眼望进了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里。
…是青月怀中的那个木偶!
迎着那诡异的,仿佛带着杀意的,如有实质的视线,阿婉正在布菜的手一抖,不慎碰到了桌边的碗碟。
碗碟掉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声响,碎裂了开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阿婉慌忙跪了下来,“请夫人恕罪。”
“怎么了阿婉,是哪里不舒服吗?”城主夫人蹙了蹙眉,有些担心地看向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阿婉。
阿婉是城主夫人奶娘的孙女,生母早逝,算是自小在她跟前长大的,不同于一般的主仆情谊。
“没有,阿婉没有不舒服。”阿婉低头道,却再不敢看青月一眼。
“那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城主夫人不放心地追问。
阿婉却只是低着头一口咬定没有不舒服。
“算了,这里不用你服侍,你去歇着吧。”见她不说,城主夫人只得摆了摆手道。
“谢夫人。”阿婉应了一声,垂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站在城主夫人身侧侍候的如玉一脸担忧地看着阿婉离去,随即唤了两个小丫头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
城主夫人看了连玉卿一眼,微笑着道,“阿婉这丫头向来稳重,从来没有这样冒失过,这一回大约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又强撑着没有说吧。”
“嗯,阿婉伺候母亲一向尽心。”连玉卿也笑了一下。
城主夫人动了动唇,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没有了话题,气氛便又僵了下来。
在这样的气氛中,青月仍是毫无压力地大快朵颐,直至城主夫人发现桌上的点心都已经被一扫而空了,才有些诧异地看向青月,“青月胃口真不错…”
岂止不错…
作为一个外表纤细漂亮的姑娘…她是怎么能够把这一桌子的点心全都塞进肚子里的…
青月点点头,毫不吝啬地夸赞,“很好吃。”
城主夫人一下子笑了起来,心道难怪玉卿会喜欢这姑娘,当真是个喜人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