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的名字,将影。”他贴着她的耳朵,将他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灌入她的耳中,“傀儡师将影。”
“不许再忘记我。”他说,用一种极其霸道的、命令的语气。
青月想推开他,可是却软绵绵地失去了力气,意识消失前,她略略有些害怕地想,她该不会又回到之前那漫长的木头人状态吧…
七、火烧神庙
青月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是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床头的灯台里燃着白色的蜡烛,屋子里光线不算暗,青月环顾四周,一下子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将影,他正低头认真地雕着一个小偶人,神情十分的专注。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发觉各个关节都仿佛生了锈一样的不灵活,仔细回想了一下,怕是因为那杯茶的缘故。
这个时候,盘玉应该已经准备好了鱼肉馄饨了吧,青月有些可惜地想,雨生也应该已经下了学堂了,若是见不着她,八成会担心。
“醒了?”察觉到她的动静,将影放下手中的偶人,回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究竟想干什么?”青月挣扎着坐起身,感觉手和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十分的僵硬。
“不要害怕。”他走到她身旁,在床沿上坐下,竟是一脸的歉意,“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将你留下来,所以稍稍委屈了你一下。”
“留下我做什么?”青月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这样受制于人的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将影愣了一下,“留下你…当然是和我在一起啊。”
“可是我不想待在这里。”青月又挣扎着动了一下,“我要回去。”
“哦?”将影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回哪里去?”
“神庙。”
“那里啊…”将影淡淡地拖长了声音,面上分辨不出喜怒,他说着,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推开了窗户,“那里,你怕是回不去了呢。”
窗户一打开,冰凉刺骨的夜风便立刻卷了进来,青月并没有感觉到冷,只一径定定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你是什么意思?”
将影转过身来,微微向旁边挪了一步,好让青月可以看清整个大开的窗户,他笑着指了指窗外,“你看…”
青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一片滚滚的黑烟夹杂着雄雄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将那黑沉的夜映衬得一片殷红。
那是神庙的方向!
“真漂亮,是不是?”他微微俯下身,一手微曲着撑在窗台上托着下巴,微笑着看着那片殷红的天空。
青月垂下头,五指微曲,将手握成了拳。
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那种感觉,大概就叫做…怨恨吧。
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将影有些疑惑地回头,等待他的,是一根细亮的银丝,那银丝瞬间将他缚了个结实,然后猛地收紧。
“唔,有点痛。”将影皱眉,随即又笑,“这么多年没见,你的身手倒是不减当年,我低估你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青月收紧了银丝,冷声问。
“这是李生安的愿望呐。”将影动了动,见挣扎不开,倒也没有强求,只淡淡地道,“我只是满足了他的愿望而已。”
奉上自己的灵魂,只求所恨之人不得善终。
他是那样恨着那位前任族长夫人,不惜以自己的灵魂为赌,奉上自己的一切,只求所恨之人不得善终。
所以那老妇人会被自己最信赖的人背叛。
所以她此时葬身火海。
青月就是再蠢钝,这个时候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一直没有成亲的阿落突然娶了泠纹,还有那一夜泠纹眼中深深的怨毒和嫉恨…
此时神庙的大火。
一切的一切,怕都是和眼前这个自称傀儡师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阿落的婚事,也是你从中做的梗?”青月看着他,冷冷地问。
“泠纹夫人是我忠诚的信徒,我只是送了她一瓶‘梦里花开’,让她得偿所愿而已。”将影笑了一下,又道,“至于今夜的大火,便是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和仇恨心了…若不是我,你此时也在那烈火之中受苦呢。”
…可是盘玉何辜,雨生何辜?
他们凭什么要将自己的生命葬送在这场无聊的复仇和嫉恨里?
青月眼中有杀意一闪而过。
“别这样。”感觉到青月眼中的杀意,将影挑了挑眉,赶紧道,“神庙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就留在这神巫府里与我做伴岂不更好?且我们又是旧相识,有我陪着,总比那些蠢钝的人类要好啊,不是吗?”
话音刚落,青月已经将手中的银丝勒紧,将影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具身体转眼间便变得四分五裂,散落了一地。
可是,一滴血都没有。
收回银丝,青月顾不得察看他的异状,转身飞快地跑出了房间,往神庙的方向跑了过去。
房间里,烛火微微地跳动了一下。
地上,响起了一个沉沉的叹息。
“唉,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我大动肝火呢。”那个美丽的,雌雄莫辨的头颅幽幽地叹息着,竟是万分委屈地模样。
散落在墙角里的那只洁白如玉的断臂一点一点地挪了过来,十分怜惜地擦去了那头颅上沾到的灰尘,然后又四下里寻找零落了一地的残肢。
然后,那只断臂弹出了一根魂线,慢吞吞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收集好的残肢细细地缝补起来。
“虽然不会死,可我也会疼的呀。”一边缝补着,他一边轻声抱怨。
第三章 红尘引
一、失去
寒风凛冽,如墨的夜色中,唯有那雄雄燃烧的大火鲜亮无比。
青月赤着双足,在这夜色中向着神庙的方向狂奔而去,夜风鼓起她的衣袖,扬起她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如同夜风中舞动的精灵一样飘渺。
待她赶到神庙的时候,神庙已经被雄雄燃烧的大火所包围,完全没有可以插脚的地方了。
没有时间犹豫,她抬手放出手中的魂线探入那火中,试图从火中找出盘玉和雨生的踪迹来。在烈火中维持魂线的形态十分的困难,更何况她原是木头,最是怕火,她紧拧着眉,忍受着扑面而来的灼热感,竭力控制着手中的魂线,一间房一间房地寻找过去,最后终于在厨房里探着了盘玉的气息。
手掌猛地一翻,她施力将盘玉裹入魂线之中,拽了出来。
刚将盘玉拉出火海,整座神庙便轰然坍塌,有燃烧着的断木飞溅了出来,险些砸中青月,她赶紧抱着盘玉飞身避开。
可是雨生,却是在那片火海中再也出不来了。
火借风势,将已然坍塌的神庙烧成了灰烬,她想起那个雨夜,想起初次将那小小的身子抱入怀中的感觉,那微弱的体温让她体会到了这人世间的第一丝温暖;她想起那粉嫩的娃娃长出第一颗牙的模样,他一日一日慢慢长大,长成了一个俊郎的少年;她想起盘玉已经开始琢磨哪家的姑娘端庄可爱,又是哪家的姑娘贤惠孝顺…可是,所有的一切,却都被眼前这场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她低头看向好不容易救出来的盘玉,却见她面色潮红,干裂的嘴唇大张着,看起来呼吸十分的困难,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气息似的,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
收拾起心情,她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将盘玉放在地上,再一次抽出魂丝,试图压制住她快要离体的魂魄。
许久之后,盘玉的呼吸终于稳定了一些,她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在青月的等待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就要死了,对不对?”强撑着无比沉重的眼帘,她看着青月,动了动干燥脱皮的嘴唇,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不祥,因为被浓烟熏伤了嗓子,她的声音十分的低哑,还带着呼哧呼哧的声音,仿佛破了的风箱一样。
青月看着她,没有吱声。
即使青月不说,盘玉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可是她竟然并没有害怕的感觉,看着眼前依然是少女模样的青月,她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的神色来,“反正…反正我都要死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青月低低地道歉,这么说的时候,她有一些歉疚,如果可能,她很想回答盘玉的问题,她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呢?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盘玉看着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不了解她,八成又要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以为她是故意不肯相告吧。
看着青月,她眼中的艳羡渐渐化作了悲伤,心里头突然就涌出了一丝不舍和担忧来,虽然知道她不是普通人类,可是相处了这么久,一日比一日更苍老的自己对着这似乎永远都不解世事的姑娘,竟是生出了几分老母鸡护仔的心态来。
“以后…以后我不在…不在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吧。”她叹着气,断断续续地嘱咐着,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嗯。”青月应了一声。
“人真的…很可笑,对不对?”得了她的回答,盘玉有些吃力地侧过头,看了一眼已然变成废墟的神庙,“被七情六欲所困,做出种种…种种糊涂事来,可是到最后…谁又是赢家呢?”
青月说过,人类的感情,还真是脆弱。
青月不是人类,所以能够用那样事不关己的态度来评价人类,或许此时她快死了吧,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绪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她也可以站在那样事不关己的位置,淡看过往的一切了。
当初姑母为了当上族长夫人,不惜陷害自己的姐妹,可是最终也不过落得一个孤老神庙,孑然一身,最后还惨死火中的下场。
而她呢?她为了得到表哥,听信姑母的话,用青木香陷害青月,结果也不过是兔死狗烹,被下了情蛊,失了清白,落得和姑母一个下场罢了。
这一切是报应?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盘玉。”青月忽然开口。
盘玉缓缓回过头,看向青月。
“你是好人。”她说,想了想,又补充,“你做的东西很好吃。”
这安慰…还真是青月独有的呢,盘玉被她逗笑了,笑得岔了气,又是一顿猛咳,咳得差点直接就咽了气。
好吧,这样的安慰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以后…以后你可就…吃不上啦。”盘玉气喘吁吁地哑着声音道,说着,眼中突然就落下泪来,“可惜…可惜了那盘鱼肉馄饨,我尝过了…味道…味道很不错呢。”
青月想起了自己那顿无缘的晚饭,也是一阵黯然,她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入手一片温热,可是那些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她怔怔地看着她眼中不断流出的液体。
人伤心了,就会流泪。
可是她却没有泪。
盘玉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睛,气息渐渐地微弱了起来,她挣扎着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银哨来,放在嘴边,断断续续地吹了几声,然后颤巍巍地放在了青月手上,“帮我…把这个…还给…还给表哥吧…”
青月接过她手中的银哨,那银哨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了,似乎经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抚摩,上面雕刻着的花纹已经被磨得十分圆滑,看过银哨,她再去看盘玉时,却发现她已经阖上了眼帘,眼角犹带着微湿的泪痕。
四周一片安静,青月定定地跪坐在盘玉身边,许久之后,她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泪痕,放入口中尝了尝。
味道十分的苦涩。
那便是眼泪的味道。
她抬头看向眼前那片火海,想着盘玉,想着雨生,想着那个老夫人,心里一片空茫。
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日日有盘玉陪伴,她看着雨生从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然后一日日长大,长成一个俊郎的少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继续下去。
直至盘玉和雨生老死,她以为她和他们还有很长一段的时间。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切竟会就这样戛然而止,令她猝不及防,无所适从。
四周的风更大了,火借着风势,燃得愈发旺了起来,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鹅毛一样的大雪扬扬洒洒,很快便积下了薄薄的一层。
也不知道是因为神庙的位置太过偏僻,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偌大一个那依族,竟没有一个人来救火。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直至天将亮的时候,才终于熄灭了。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唯有神庙的废墟之上是一片焦黑,青月跪坐在盘玉身边,两人身上都积满了雪,仿佛两个雪人一般。
范文章如同往日那般来等雨生上学,看到的便是这么个景象,他被吓得不轻,看着已经变成一堆废墟的神庙,再看看那一躺一坐的两个雪人,他壮了壮胆子走上前。
“阿姐?”他试探着轻声叫了一声。
青月微微动了一下,眼睫上有雪花抖落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见她没事,范文章立刻高兴了起来,“阿姐,雨生呢?这躺着的是盘玉姑姑吧,发生什么事情了?神庙怎么会…”
“雨生死了,盘玉也死了。”青月看着他,缓缓开口。
范文章一下滞住了。
“以后,你都不用再来等雨生了。”青月说着,拂去肩上的雪花,站起身来。
随着她的动作,那些覆在她身上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走进那片废墟,细细寻找了一番,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场大火中被燃烧殆尽,几乎什么也没有剩下,她找了许久,终于找着了一个护身符和一个纯金的小匣子。
护身符是她做给雨生的,大概因为她的念力的缘故,并没有被完全烧毁,只是略略焦了一块,她摸了摸那个护身符,感觉到了雨生的气息,而那小匣子也是十分的眼熟,当初那只选她为圣女的奇怪的彩色小鸟便是被装在这个盒子里的。
只是…被大火烤了一夜,即使是隔着个黄金匣子,这个时候八成也应该被烤熟了吧?
青月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那个小金匣子,没想到小金匣子里竟然传出了“笃笃”的声音,她愣了一下,拨开了匣子上的小金锁。
匣子刚刚打开,一只彩色的小鸟便扑棱着翅膀从匣子里窜了出来,绕着她飞了一圈之后,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居然…没事?
青月侧过头,对上了两只小黑豆一样的眼睛,那彩色的小鸟也正歪着脑袋盯着她瞧。
那奇妙的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青月伸手轻轻抚了抚它的脑袋,它也没有害怕,只乖乖地拿脑袋顶了顶她的掌心,毛茸茸的触感带着一丝温暖的体温,仿佛立时驱散了眼前那皑皑白雪带来的寒意。
这时,突然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惊动了它,它不安地动了一下,扭过头去,连脖子上细细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青月循声望去,便见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正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雪地上,此时,她正惊魂不定地看着那被烧毁的神庙,察觉自己不慎踩到枯枝惊动了青月,她一脸惊恐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拔腿就跑,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着似的。
“阿姐…”一旁的范文章有些担心地看着那妇人远去的背影。
青月没有在意,只是收起了那护符身和小金匣子,然后走回盘玉的身边,轻轻拂去她脸上的雪花,定定地看了她一阵,盘玉的魂魄昨天夜里就离了体,和那老夫人的魂魄一起随来索魂的鬼差去地府报到了,人死如灯灭,即使能够轮回转世,也不再是原先那个人了。
奇怪的是,她却始终没有看到雨生的魂魄。
一边思索着,她一边以指代梳,轻轻梳理着盘玉那被火烧得蓬乱的头发,当初那个笑容讨喜的姑娘,已经被岁月生生地折磨成了一个苍白的妇人,头发竟然斑白了大片,青月将那头发一缕一缕慢慢地梳好,然后抬手解下自己的发带,给她系上。
梳好头发之后,她又捧了一捧洁净的雪,慢慢地替她擦脸,
那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就乖乖地站在她的肩膀上,一时歪着脑袋看看她,一时低头理理自己翅膀上的羽毛。
“阿姐…”范文章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青月还没有开口,便听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缓缓侧过头,便看到黑压压一群人正向着神庙的方向而来,领路的那个,正是刚刚那个踩断了枯枝的妇人。
“就是她!那个妖女!”远远的,那个妇人指着青月大声道。
范文章见到这阵仗就知道坏事了,当下一把拉了青月的手臂便要跑,谁知青月却是纹丝不动地跪坐在原地。
“阿姐,先躲躲吧,回头我找我阿爹给你说理去,这会儿人多嘴杂说不清的!”见青月不动,范文章急急地道。
“无妨。”青月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群,淡淡地道。
总不能丢下盘玉的尸身不管,在傀儡师眼中,身体是很重要的存在,她不想盘玉死后还不得安宁,更何况…雨生的魂魄还没有找着。
范文章还要再说什么,却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抢上前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就是这妖女,我亲眼看到这妖女点火烧了神庙,将盘玉姑姑和老夫人一起烧死在里面了!”那妇人指着青月的鼻子大声嚷嚷道。
“你胡说!阿姐才不会做那种事情!”不待青月有所反应,范文章便跳起来反驳道。
“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懂什么,定是被这妖女迷了心窍吧。”那妇人扫了范文章一眼,又颇为暧昧地瞅了瞅仍然一脸平静地跪坐在盘玉身旁的青月。
范文章被那露骨的眼神盯得烧红了脸,气得直跳脚,“你这臭婆娘少胡说八道!”
“哎哟喂,这是哪家的短命鬼啊,竟然连尊敬长辈都不知道,难怪跟这样的妖女混在一起了。”那妇人吊着嗓门怪腔怪调地道。
“你儿子才是短命鬼,你对我家宝贝儿子有意见?!”那厢话音刚落,便见范大娘气势汹汹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点着那妇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妇人见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妇范大娘,且又是大长老家的媳妇,族长夫人的亲姐姐,当下气势便矮了半截,放低了声音讷讷地道,“谁知道那是你儿子啊…”
“娘!你来得正好,你快跟他们说说,阿姐不是那样的人。”范文章松了口气,一脸见到救星的表情,拉住范大娘急切地道。
范大娘犹犹豫豫地看了青月一眼,低低地斥了一句“不要胡闹”,便将范文章拖到了自己身边。
“娘?”范文章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你不是知道的吗?阿姐还救过我呢,怎么可能是妖女?”
范大娘却是捂了他的嘴,将他紧紧地扣在怀里,不再让他吱声了。
青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明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可是范大娘却下意识有些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泠纹在哪里?”青月缓缓站起身,问。
“该死的妖女,竟然敢直呼族长夫人的名讳!”见范大娘拖着自己的儿子躲到了一边,那妇人的声音又高了起来。
青月没有开口,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那清冽冽的眼神愣是让那聒噪的妇人下意识地噤了声。
“和她啰嗦什么!放火烧神庙,杀了盘玉姑姑和老夫人,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这样的妖女,合该绑起来烧死才对!”人群里,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句。
人群因为这句话而再度激愤起来,叫嚣着扑上前便要将青月绑起来。
青月一步未退,只轻轻拂袖,便见几根细细的银丝从她袖中抽出,如活的一般游动到空气之中,那看起来细细的毫无力道的银丝竟是迸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扑上来的人群硬生生震退。
被这匪夷所思的术法所震慑,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们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着青月,眼睛里带了畏惧。
这样的妖术…
果然是妖女吧…
“泠纹在哪里。”青月并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目光,她的视线缓缓自人群中扫过,再一次开口。
她的声音并不高,甚至连一丝情绪的起伏波动都没有,可是这一回,再没有人敢小觑她,甚至已经有人在畏缩着后退。
“族长夫人的名讳,又岂是你可以乱讲的?”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人群后响起,不急不缓的调子,堪称温柔和气。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温柔和气的声音,却是让青月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是他…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身着绯色宽袖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绯红色的袍摆衬着满天满地地雪白,十分的刺眼。
傀儡师将影。
青月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细细的银丝自掌中蠢蠢欲动,嗡嗡作响,只待冲出袖子,再一次将那可恶的男子分割得七零八落。
“不要这样,修补身体很废力气,而且很疼呢~”他抬袖掩唇,做了个委屈的模样,端的是风情万种。
青月不想理会他,可是他下一句话却是让她僵住了身子。
他说,“我的花园里又要多一朵鲜花了呢。”
这么说的时候,他果然自袖中掏出了一朵说不出名字的蓝色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