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谢谢,只可惜貂蝉姑娘的舞衣已毁,无法归还了。”
“不碍的。”摇了摇头,貂蝉笑道,“既然衣服已还,那我便告辞了。”说着,她站起身,又覆上了面纱。
侧头看了看窗外,已是烟霞满天,夕阳西沉了,我站起身,送貂蝉出府。
看着貂蝉渐渐走远,我便干脆坐在将军府的台阶上看着对面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模样,等董卓回家。
门口的守卫几欲开口,终究没有敢。
直到大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董卓还是没有回府。
望眼欲穿,我终是站起身,拍了拍有些酸痛发麻的脚,仰头望天,四周一片黑暗,连一丝星辰都不见。
无月,又怎么赏月?
[江山美人:将军府叶落感秋情 中秋节貂蝉突来访(下)]
远远的,似乎有一人策马走近,待看时,却是张济。
“小姐。”他翻身下马,倒甚是恭敬,嗯,吃一堑长一智,孺子可教。
“大人呢?”抿唇,我问。
“大人在宫里有些事脱不了身,命属下先行回府禀报小姐,无需等大人用膳了。”张让道。
“宫里有事么?”心里下意识地一跳,我开口问道。
“有大人在,没事。”还是那样一句话。
我终是点头,转头进了府门。
我没有多问,亦不敢多问。
没有用膳,我回到房里便和衣躺在了床上,不一会儿,便听到肚子的叫声了,当真是饥肠漉漉。唉,果然是民以食为天,就算是有天大的心思,我还是抵抗不了饥饿啊。
都说人在饥饿的时候嗅觉特别的敏感,这不,我躺在床上,竟然无端端地感觉闻到了一丝香甜的气味在鼻端游移。
翻身起床,我四下寻找香味的来源,最后目光竟是落在貂蝉下午时送来的那只包裹上。
伸手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我的衣物,只是在那衣物之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只绣袋。
铃儿为我缝制的绣袋。
这将军府,王允自然是进不来,所以他便遣了貂蝉来?他这么大费周张,只是想将这只绣袋送到我手里?为什么?还是他想告诉我,就算是在董卓身边,他一样可以轻而易取地带走我?
是警告么?
我倒是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
伸手打开,我一下子愣住。
绣袋里只摆着两个点心。
只是,那并非一般的点心。
那种点心,叫做月饼。
香甜的气味扑鼻而来,我拿起,轻轻咬了一口。
在望月楼的时候,我跟他形容过月饼。
那个时候,我叫他纤尘;那个时候,我常喜欢在望月楼蹭吃蹭喝,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告诉他月饼的形状,月饼的模样,我告诉他“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的典故,我告诉他“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最最重要的,我告诉他,中秋节一定要吃月饼。
而那个时候,在他还是绝纤尘的时候,他总是一身白衣,笑得一脸温和,点头称是。
只是几次三番,月饼总是做是不甚理想。
但此时,细细咀嚼着口中的月饼,我突然有了一种久违了的思乡之感。
那一晚,那个一脸温和,却形如鬼魅的白衣男子无端端入了我的梦。
我梦见他站在我的床前,温和的眼底一片悲凉,他说,“笑笑,都是命。”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
董卓没有回府,只是府里却多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婉公主?”我微微惊愕,无法想象那个一身华贵的美丽女子如何会屈尊降贵。
“安若,或者,本宫该叫你笑笑?”婉公主坐着,看着我,眼睛深思难辨。
我请安,然后站在一边,没有出声。
“一直在宫里,竟不知你是董大人的爱女呢。”婉公主笑道。
爱女?我微微一愣,抬头想反驳。
“协儿发了好些天的脾气,皇上也甚是想念,连小优和小艾那两个丫头都常念叨着你呢。”婉公主接着道,没有给我张嘴的机会。
我微微皱眉,没有开口。
原来就算我想当鸵鸟,都没有机会。
“今日宫中有一场盛宴,为董卓护驾得力而设下的庆功宴,本宫是特地来接你一同去的。”
直觉地,我想拒绝,宴无好宴。而且,我不想变成董卓的拖累。
“来人,扶董小姐上轿。”婉公主不容拒绝的声音却已经优雅地响起。
我愕然。董小姐?我何时变成了董小姐?
“公主!”直觉地,我想反驳,我总有种感觉,此刻若不反驳,那么,我与董卓,只会越来越远。
“不用多说了,快些上轿吧。”婉公主淡淡开口,已经先行上轿。
容不得我拒绝,我已被扶上了另一顶轿子。
公主相邀,就算将军府的侍卫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更何况樊稠等几个得力的副将又不在。
摇摇晃晃间,透过车窗,我看到了宏伟的宫门,那一回出宫,我是仓皇逃出宫的,当时还有刘辩和刘协。
这一回进了这宫,又会如何?
“安若,到了。”婉公主盈盈笑语间,已到我面前,看着我下了轿,便执了我的手,携我一同进了大殿。
她的手略带了些凉意,丝丝滑滑,甚是漂亮。
“公主驾到。”一声尖锐悠长的声音。
众人皆是回头,然后便看到了我与婉公主。
我一一扫过众人或惊讶,或不解,或不屑,或审量眼神。
然后我的眼光落在董卓身上,他初见我时微微一惊,随即淡褐的眼眸略略变深。
他生气了。
大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董卓将我带入怀中。
“虽然董大人对小姐疼爱有加,但安若也是本宫的闺中好友,这个宴会本宫邀她一同出席,董大人没有意见吧?”婉公主淡淡笑开,令人不忍拒绝。
我知道董卓心里的疙瘩,他担心那些不善的眼神伤到我,只是我早已是铜墙铁壁,百毒不侵了呢,呵呵。
而且,在众人见我被董卓拥在怀中,被公主说成是闺中秘友,也不由得收回不善的神情,转而对我这无盐女另眼相待了。
这就是权势的威力。
只是我,还是觉得婉公主的话有些怪怪的。
[江山美人:帝王业谁舍谁收 宫廷变新君旧主(上)]
浅笑盈盈间,婉公主看向董卓,不知是否错觉,我竟然从她眼中看到示威的神情。
还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淡褐的眼眸微微眯起,董卓看了一眼婉公主,便偏过头去,“张济,郭汜。”他淡淡开口。
“在。”二人上前。
“送笑笑出宫。”董卓道,面色无甚表情。
“是。”张济郭汜抱拳领命,也不多言。
在座的几位大臣面色皆难看起来,显然,这触犯了他们至高无尚的皇家威仪,但却无一人敢上前直言。
“董大人气量不会如此狭小吧,小姐虽是女儿家,但总该见见这些场面的。”婉公主上前一步,按住我的手,浅笑道。
我被夹在中间,显然成了一个夹心馍馍,进退不得。
董卓看向婉公主,淡褐的眯子颜色渐深,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不过一个宴会而已,董卓为何执意要送我出宫?莫非…还有其他原因么?这个宴会不寻常?
“若说温明园之宴,本宫定要董小姐相陪呢?”如撒娇般,婉公主颇有些任性地娇笑道。
只是我知道,婉公主决非一般没有见识的刁蛮公主,她此举定有用意。
我,应该是她竭力想要带在身边的护身符吧。
温明园?
脑中灵光一闪,我蓦然大惊,温明园?!…那不是与某一段历史的发生地相符吗?!
难怪昨晚董卓一夜未归。
想来,又要变天了。
“笑笑,你先回家,我晚些回来。”没有再看婉公主,缓和了神情,董卓看向我道,神情那般自然,竟仿佛是要去菜场买菜一般。
连婉公主都感觉出了我对董卓的重要性么?连瞎子都感觉得出来吧。我呢?是要留在这里成为婉公主刘协刘辩他们皇族制肘董卓的王牌,还是…退到一边,静静地看这场真实的历史演义?
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是如此这般的犹疑不决,听从历史的演义,那么我所要面对的,将是一个破败的长安,甚至于…是董卓的死亡…
与董卓相隔不过半年而已,终于再见,虽然我极力粉饰太平,甚至于自欺欺人,整日待在将军府半步不出…
却终于还是逃不开历史的变故么?
而董卓,他也越来越接近历史上的那个他…
看着董卓,我微微咬牙,正欲开口,却已被张济郭汜二人强扶着离了前殿。
我挣扎起来,却竟是挣脱不开,心下微惊,回头看向董卓,他转开头,没有看我。
仲颖,天下于你,果真那么重要么?
就算,赔了我?
就算,赔了性命?
出了大殿,他们二人一路送我出宫,也不多言。
“我想陪着大人。”笑了笑,我打破了寂静,佯装天真。
张济双目直视前方,没有理会我。
“小姐先回府,大人处理了公事很快便会回来。”郭汜笑得一脸和蔼可亲。
我咬牙,终于明白董卓为何不让樊稠送我出宫,若是樊稠,或许还好说话,但是眼前这二人皆不是善与之辈。
替我寻了一顶轿子,郭汜扶我上轿,吩咐轿夫,“这是董府的小姐,小心些。”
那些轿夫自是唯唯喏喏。
“小姐自己小心些,董大人还在宫中有事,我先去了。”说完,郭汜说完,便转身与张济一同返宫。
看他们一脸凝重,我便知我所猜不假。
宫里,真是要变天了。
下了轿,我站在宫门外,看着那宏伟的古建筑,眉头不自觉地皱紧。在董卓心里,我还是那个被他护在羽翼下的笑笑,所以他不想让我见到所有的肮脏血腥。
只是他,却为何偏偏要制造那些血腥呢?
权势于他,果真那般重要么?
犹记得在凉州太守府,我曾那般劝戒,最终,他还是奉何进之召,进了洛阳。
“叮铛…”身后,轻轻一声响,仿佛是刻意让我听到一般。
王允?
我微微僵住,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麻烦都让我碰上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转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双温和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我不自觉地想起昨夜的那一场梦,梦里,他的眼睛温和而悲凉,他说,“笑笑,都是命。”
一切,都是命么?
所以,董卓还是进了洛阳。
所以,有温明园之宴。
“月饼好吃吗?”看到我,他蓦然笑开。
想起那香甜的月饼,我微微缓和了神色,点头,“谢谢你还记得。”
“我是笑笑的专属厨师嘛。”笑,他轻轻执起我的手,那般自然,不着痕迹。
他,自然是保皇派的。
我面上在微笑,心里在轻叹。
“貂蝉呢?怎么不见她?”
“她在司徒府,身体不适。”王允开口,笑容温和,不见一丝波澜。
“我刚从皇宫出来。”见他拉着我的手,一路又是去皇宫的路,我轻叹,真是一路折腾。
变戏法一般,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面纱,替我戴上。
我微惊,后退一步,“你干什么?”
“不想知道董卓现在在干什么?”看着我,他一脸温和,笑得笃定。
我的确想阻止董卓现在的举动,但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阻止?一旦戴上这面纱,我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此时,容不得我拒绝。
一路牵着我的手,王允带我一同进了温明园。
他的手很大,因为没有习武,所以掌心也不见粗糙,经过了那些种种之事,此时的我,还能牵着他的手,真的很不可思议。
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董卓,虽然鸵鸟,但我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我想嫁的男子一步步踏上历史。
“绝纤尘?”一个熟悉而带着惊愕的声音。
我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吕布?
阳光下,吕布愣愣地看着王允,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
“真的是你啊!”一拳击在王允胸口,吕布一脸的故人相识。
王允只是淡笑,也不否认。
“我义父带我进宫,只是这宫里当真无聊,一个个老头子都严肃得很,见了皇帝还得三跪九叩,只是想不到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你啊!”吕布大笑着,一脸的兴奋。
见着吕布,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弯唇。
只有吕布还是吕布,半点没变呢。
[江山美人:帝王业谁舍谁收 宫廷变新君旧主(下)]
“对了,你见过我媳妇…呃”,吕布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我是说笑笑,你见过笑笑没有?我听说董卓进了洛阳,笑笑应该也来了吧。”
王允握着我的手故意一紧,随即笑得一脸温和,“嗯,来了。”
“真的?”吕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即又微微低头,“那…她看起来还幸福吧!”
幸福?
我以为我会幸福的。
“嗯。”王允轻应。
“哦,那就好。”吕布忽然抬头看向我,清亮的眼睛看得我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呃?他该不是认出我了吧?
“我认得你!”吕布笑了起来,一脸的阳光灿烂,连眼底仅有的一丝晦暗都消失殆尽。
我吓了一跳,他也认出我了?
侧头,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王允,戴了面纱又如何,该认识我的,都认识。
“你是貂蝉!”耳边那个有些洋洋自得的声音让我差点岔了气。
貂…貂蝉?
面纱下,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连眼睛都弯了。
吕布却是看着我,出了神。
“果然好像。”他的声音轻轻响起,飘进我的耳边。
我止住了笑意,低头。
“奉先,你怎么在这里,快进去吧。”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我抬头,是那一日在太后殿见到的老臣,吕布的挂名义父丁原。
当日只是远看,只是此时再看,精瘦的身子,双眼却是藏不住的老谋深算,想来也不是块省油的灯。
只是一想起日后他会死在自己的义子吕布手上,我便忍不住心疼,当然不是为他,我是心疼吕布,被扣上“三姓家奴”的恶名。
只是,此时看来,吕布尚且十分的信任他,却又是为何,非得见血而回呢?
“哦,一个老朋友。”吕布笑着轻轻捶了一下王允的肩。
一个文官,一个武将,我忍不住微微弯唇,看王允脸色都变了,再这么被他拍下去非得打成内伤不可。
“王司徒。”丁原点头,算作招呼。
“丁大人。”王允亦微笑点头,一脸谦和。
“你们认识?”吕布一脸的大惊小怪。
“不得无礼。”丁原微微皱眉,随即转而歉然,“犬儿无状,让王司徒笑话了。”
王允仍是一脸温和,淡淡摇头。
斜睨着他一脸温和的表相,面纱下,我龇牙咧嘴,忍不住有一种冲动,想撕破他那层雷打不动的温和。
一路闲聊,已是进入了温明园。
温明园设宴,大排筵会,遍请公卿。
众人举杯,觥筹交错。
随王允进了温明园,抬头便见刘辩坐在主位,一身帝王袍,没有什么表情,只一径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鼎,秀气的手指拿着那粗大的酒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女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待我看时,却见小毒舌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来。
这个小毒舌倒是火眼金睛。
“小毒舌。”我笑着伸手想要抚他的头,却被他躲开。
仍是一脸的苍白,一身的瘦弱,仍是沉重的衣冠,繁重的饰物。
“你说会解释的。”他咬唇,固执得紧。
我这才想起那一日他问我姓名之时,我的确答应回宫会解释,只是后来一直未回宫罢了。
侧头见吕布已走到董卓身边,我附在小毒舌耳边,轻声开口,“我叫笑笑。”
我叫笑笑,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开始喜欢这个名字的,大概是因为我想做那个被董卓捧在手心里的幸福女子笑笑,而不是那个叫安若的演员吧。
只是,就算是笑笑,真就一定会幸福么?
“安若呢?”面色不善地,小毒舌问道。
“安若是以前的名字,找到他后便不用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董卓,我笑。
小毒舌转而看向董卓,董卓此时正站在刘辩身旁,此时我才发现,他竟是带剑入席的。
微微皱眉,我心下不安。
“他?”小毒舌看着董卓的神情也不善。
再看时,却见吕布已是一脸兴奋地与董卓交谈起来。
“董大人,笑笑呢?笑笑在哪里?”吕布的声音总是不加掩饰,说着,还转头四下张望。
“我送她回府了。”董卓道,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只是面色凝重。
“哪个府,我去找她,许久都没有见到她了。”吕布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装下了整个太阳,容不得一丝晦暗。
“前将军府。”董卓淡淡说着,便转而看向四周,各路官员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微微咬唇,我顾不得小毒舌,只一径看着董卓,心下暗暗祈祷。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显然是无用功,看吧,各路神仙谁都没有听到我的祷告。
“诸位请听董卓一言。”抿了抿唇,董卓扬声道,微褐的眼眸里不带半分温度。
我的心一点一点慢慢沉了下去。
再看在座的众官员,一个个皆是侧耳细听,无人胆敢越矩,看来董卓的权势果然今非昔比。
婉公主却是神情微僵,面色苍白起来。
一片寂静,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当今圣上懦弱,不如陈留王机警,可承大位。董卓愿废帝,改立陈留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董卓开口,声音冷厉。
闻言,本就冷寂的园中更是一片死寂,诸官听罢,皆不敢出声。
“放肆,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正在一片死寂中,有一人推案而出,正是荆州刺史、执金吾丁原,他怒目而视,一脸愤慨,“皇上仍是先帝嫡子,且并无犯下大错,你有何权在此妄议废立,难不成想要谋逆篡位?!”
淡褐色的眼眸微微加深,董卓冷冷看着丁原,眼中的寒意灭顶而来,“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没有什么滔滔不绝的大道理,简简单单四个字,令在场所有的人不寒而栗。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站在董卓身旁,转头看看丁原,再调转头看看董卓,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现场气氛僵到了极点,王允却仍是没有上前的意思,我忍不住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刘辩。他仍在把玩了手中的酒鼎,漂亮的眼睛里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
小毒舌刘协刚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董卓,苍白的小脸更是一片惨白。
“今日饮宴,如何谈论国事?他日再谈也不迟。”王允淡笑着,终于开口。
董卓却已是冷冷看向王允。
“绝纤尘!”眼中血光乍现,董卓咬牙迸出三个字,看那模样,分明有拼命的架势。
凉州那一役,董卓恨不得将绝纤尘扒皮拆骨,如今在这温明园遇上,还不手到擒来?
松开我的手,王允仍是笑得一脸温和,缓缓上前,一走一步,脚步上的银链相互敲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天煞孤星?危害天下?”董卓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可怕,转身快速从从樊稠的腰间抽出刀来,他直直斩向王允,“你说得真对!”
“我若死,笑笑的脸便好不了。”淡淡一句话,却让董卓手中的刀生生地收住了。
我也微微一愣,我的脸,他能治?
“废立之事,改日再谈吧。”王允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着,随即转身招呼百官,“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改日再谈。”
丁原率先拂袖上马而去,吕布也挥了挥手跃身上马,其他众官员皆喏喏不敢行,待见董卓虽面上有怒色,却隐忍不发,才一个个渐行离去。
“皇上劳累多时,也请回去休息吧。”看了一眼婉公主,王允微微点头。
婉公主抿了抿唇,苍白的脸色略有缓和,挺直了脊梁转身回宫,刘辩刘协也一同摆驾回宫。
“你能治?”眼见众人皆走出了温明园,董卓这才冷言。
“并非难事。”王允微笑。
“如何治?”眼底藏了一丝忍不住的欣喜,董卓追问。
“换皮而已。”他开口,轻轻柔柔一句话。
我惊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换皮?”董卓皱眉,不甚了解的模样。
“取样貌相似之人的面皮,加上我特制的药材敷于其上,经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化为一体,浑然天成,瞧不出半丝不妥。”王允充当解说之人。
一股腥臭从喉间涌上,我头晕目眩,忍不住的想吐。
他说的相似之人,是貂蝉么?
看着他温和的模样,我寒彻入骨。
[江山美人:废天子董卓野心天下 抗皇旨蔡邕无功而返(上)]
怎么有人可以这样满面温和地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
“这种茶我见义父泡过,只是见过,义父大人从不允我喝,真的很香。”是貂蝉的声音,那一日她捧着花茶轻轻啜饮的模样在我眼前浮现,那一张相似的脸上浮现着浅浅的,落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