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有这么严重么?”张济摸了摸头,小小声地开口。
“相信我,动小姐一根头发,比刺大人一刀,后果还要严重。”樊稠看向我,那句话,仿佛是说给我听的一般。
其他几人皆是不感置信地看向我这个其貌不扬,甚至于可以称得上丑陋的女人,相信他们现在心里肯定都认为他们老大的审美观有问题。
我忍不住微微抬头,看向董卓,他还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只一径策马返宫。
天边有一群大雁飞过,“人”字形的阵仗也是那样的赏心悦目,路边有一颗树,叶子已经黄,一片片纷纷扬扬地飘于风中…
“你为什么叫笑笑?”冷不丁,有一个声音煞风景地响起。
我侧目不满地看向小毒舌,真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孩子,没看到董卓身后几千兵马都嘴巴闭得紧紧的,当自己耳聋眼瞎吗?
“你为什么告诉我你叫安若?”显然,某小毒舌还是不死心地开口。
唉,我该怎么解释?我的身世太离奇,一时半刻解释不清。
“还有好大一段路,你先休息一下。”董卓显然当小毒舌不存在,只低头看我一眼,道。
“可是…”我微微皱眉,怎么能睡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刘协刘辩返宫,宫里现在肯定乱成了一团,还有王允,虽然因为他是文官,之前动乱时一直没有看到他,但以他对汉室皇朝的忠心程度,他定然也在宫里,若是被他看到董卓,肯定又有一场麻烦。还有…那个长得和我极其相象的女子,那个叫貂蝉的女人…
“别担心,一切有我。”没有看我,他开口,短短七个字,竟是令我觉得莫名地心安。
接踵而来的劳累和惊吓令我倦意十足,我安安稳稳地靠在他怀里,竟真是沉沉坠入了梦乡…
呃,我好像忽视了小毒舌的存在…
[江山美人:孤星命偏逢痴情郎 情海阔焉知波澜生(上)]
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迷迷糊糊中醒来,高床软枕,入目的尽是一片珠翠盈光。
“她睡了整整一天了,还没有醒呢。”隐约间,听到有人声嘀咕。
睡了一天?想了想,我又闭上了双眼,我这是在哪里?我似乎遇见了仲颖?只是一切完美得近乎于不真实。
还是…又是一场梦?而现在,梦该醒了?
“要不要叫醒她?”有人轻声道。
“嗯,你看她身上脏得,让她起来洗洗吧。”
“你们想死啊,樊副将吩咐了,没有大人吩咐,谁也不能叫醒她。”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
正说着,忽然之间,有人推门进来,刚刚的叽叽喳喳的几个女子立即噤声。
“出去。”有人低低地开口,我的身子不自觉地一怔,不是梦,那真的是仲颖的声音。
来人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似是盯着我看了半晌,忽又开口,“准备热水,小姐要洗澡。”
“是。”她们忙答应着退下。
他在我床边坐下,我感觉他的目光胶着在我的脸上,不曾挪开半分。
他忽然低头,温热的气息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一下子僵住身子,心脏开始突突地跳,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一般。真没出息,我暗骂自己,不就是吻嘛,难道我不曾期望过?
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我仍是没动,甚至有些期盼他的唇。
然后…他硬硬的胡渣轻轻扫过我的脸颊,扫来扫去…扫来扫去…
扫来扫去…扫来扫去…继续扫来扫去…
我怒了,到底要不要吻,很痒耶!
终于,我瞪大双眼,瞪着眼前那张放大的脸庞,和那双溢满了温柔的微褐双眸。
“醒了?我以为你还可以装得更久一点。”唇边泄露了笑意,他是故意的。
我咬唇,死死瞪着他的唇。
“怎么了?不记得了么?小时候经常这样玩的呢。”他的大掌抚了抚我的脸,笑得一脸的宠溺温和。
那样平淡自然的几句话,仿佛我们之间从不曾生离死别,仿佛我从不曾离开过他,仿佛我只是睡了一觉,然后早上起来问个“早安”那么自然,那么平淡。久别重逢,阔别了生死再相聚,没有相拥而泣?没有你侬我侬?
我以为,在他见到我的那一刻,他会瞪大双眼,他会不敢置信地冲上前,一把将我狠狠揉在怀中。然后,告诉我,他爱我;告诉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我,再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告诉我,即使是下地狱,也会记得带我一起去。
但是,没有,没有生盟海誓,没有生死相许。
只偏偏那几句话,却令我鼻酸,他不曾放弃过我,即使所有人都认为我死了,唯独他没有。
他没有绝望,是因为他从没有放弃寻找我的希望。
抿唇一笑,我缓缓抬手,一手勾着他的脖子,正欲开口,门开了。
有人抬了好大一个木桶进来,里面是蒸腾的热水。
“大人,热水准备好了。”
“嗯,下去吧。”董卓淡淡开口。
来人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笑笑,洗澡了。”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董卓道。
“你自己为何不洗?”想起了这副躯体小时候,他逼着我洗澡时的恶形恶状,我笑道。
“笑笑是女儿家,不洗澡会嫁不出去。”伸手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鼻子,他笑。
“洗了澡,仲颖便会娶我么?”歪头,我故作思考状。
“我会考虑看看。”他煞有介事地点头,一脸严肃。
“好吧。”扬了扬眉,我点头,抬手,罗衫轻解。
一层一层,终于只剩一层里衣,我略略犹豫了一下,却已经被董卓一把抱起,放在澡盆里。
惊呼一声,我仰头,才发现自己的里衣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董卓手里,那么现在,水下的我岂非一丝不挂?
脸蛋不争气地成了煮熟的虾,我的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怕了?原来笑笑是个胆小鬼,我还以为会有多豪放,原来只会充充场面而已呢。”仲颖轻笑起来,多日不见,竟是学会了取笑我。
“咳咳,谁怕!”我仰起脖子,死鸭子嘴硬。
“嗯,好,好乖。”他轻轻点了一下我的额,笑了起来,淡褐的眸子里,在那笑意深处,我却仿佛看到了深深的痛惜和自责。
痛惜?自责?
痛惜些什么,又自责些什么呢?
不自觉地扫过桌面的铜镜,我微微愣住,此时的我,当真狼狈,一头长发纠结着乱成一团,脸上满是污痕,还犹带着斑斑血迹,想来是刺死张让时所溅到的血,那干涸的血迹凝固在我的脸上,根本是面目难辩,面对着这样一张脸,董卓若是还能产生欲望,那么他便真是来者不拒了。
“我杀了人。”热水的蒸气缓缓上升,薰得我脸上已然干涸的血迹缓缓散开…望着脸上的斑斑血迹,我开口,热水下的双手十指紧紧纠结成一团。
“怕么?”他用手中的布巾沾了水,轻轻擦拭着我的脸颊,只随意一般开口。
“有一点。”点头,我老实得很。
“以后都不用怕了。”他擦拭着我的脸,轻轻地,一下一下,“杀人那种事,我来做就好。”
他轻轻执起我的双手,用布巾仔细地擦过,“不要弄脏了我笑笑的手。”
我微微愣住,呆呆地仰头望着他,此时他正专注地擦拭着我的脸,仿佛在擦一件天下最最稀有而易碎的宝贝。
看着他专注的模样,没来由地,我忽然便想起那一日无意间听到的话,他说,“我愿意宠着她,我愿意守着她,我愿意!她就不该见到血腥,不该见到肮脏,她就该安稳舒适,就该笑语嫣然!…”
直到…感觉到他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同一个地方,我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在擦我的左颊。
心里微微一颤,我有些艰涩地开口,“别擦了,那一块擦不掉。”
手微微僵住,看着我,半晌,他轻轻笑开,忽然之间吻上了我的脸颊。
他什么没有都问。
感觉到他的唇留连在我的颊边,我有些难堪地想要推开他,任是谁,都不会希望自己所爱的男子看到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我的笑笑是最漂亮的。”他看着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告诉我,认真得令我忍不住要相信他的话。
感觉到我的手要推开他,他却是蓦然收紧,怎么都不愿放开我。
不知何时,他的眼神炽热起来。
我微微僵住,知道那代表什么。
“还不洗,需要我帮忙么?”待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开口,颇为愉悦的声音里犹带着一些淡淡的笑意。
真是…我狐疑地看他一眼,这个老古董什么时候也学会调笑了?
只是想归想,我立马点头,“自己洗,我自己洗。”开玩笑,就算真的要献身,我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脏兮兮的模样。
“好,洗完澡再好好休息一下,我有些事要办。”说着,他抚了抚我的脸颊,站起身走出门去。
啊!对了,还没有问他皇宫的情形如何呢!看着他的带上房门,我只得闷闷地洗澡。
快速到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裙,我立刻走出房去。
睡了那么久,不知道皇宫的变故究竟是如何了,刘辩,还有那个小毒舌,还好么?
走出门没几步,便一头撞上了一堵肉墙,吃痛地抚额,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已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小姐。”
我抬头,是樊稠。
“大人不是说你在房间休息么?”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皇宫里如何了?”
“十常侍俱已伏诛。”樊稠道,“有大人在,一切安好。”
我点了点头,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意外才对,毕竟曹操王允都在。
“仲颖呢?”心里放了一块大石,我便又问。
樊稠却是微微迟疑了一下,撇开头没有回答我。
“怎么了?”见他如此,我皱了一下眉,忍不住道。
“大人他,其实…”樊稠侧头看着院子里的树,“很苦。”
苦?会有人用“苦”这个字眼来形容历史上那个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董卓么?
可是我却是缓缓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感觉心里有酸酸涩涩的东西渐渐涌上喉间。
“我知道。”半晌,我终是开口,声音平静得令我自己都感觉鼻酸。
樊稠看我,微微有些诧异,“你知道?”
眯了眯眼,我抬手拂去额前挡住视线的长发,笑,“再相见,现在我们看起来是不是很平淡?平淡得仿佛从来没有生离死别过,平淡得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樊稠看我一眼,点头。
“呵呵,那是因为,那个笨蛋啊,他是那么拼了命地想守护我的幸福,他那么不动声色地守护着我,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扬了扬眉,我笑,嗓间却隐隐有些哽咽。
从离开,到相遇,堆积了一百一十二天的思念,凝聚了千丝万缕的柔情,终只化作那浅浅一笑。
可是在那笑的背后,仲颖,他又该掩藏了多少的噬心夺魄的孤寂和痛彻心扉的思念?还有…那两鬓间的丝丝白霜…
只是,他从来都不会说。
“大人在东院。”樊稠看着我,终于微笑。
“我去找他。”
[江山美人:孤星命偏逢痴情郎 情海阔焉知波澜生(下)]
别了樊稠,我一路摸索着走向东院,府邸很大。据樊稠说,是皇上赐予董卓的,比起之前在凉州的太守府,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东院很大,院子里有很大一颗树,不知名的树,枯黄的叶子绕着圈一张张飘落在地。
“这张榻放在西侧,柜子放在这里…”刚进院门,便听到仲颖的声音。
我站在门边,透过窗子,正好可以看到董卓的身影,他正寒着脸,指挥着,一群仆役皆噤若寒蝉。
“好了,你们出去吧。”
众人皆如蒙大赦,后退了几步,逃也似的奔了出来,连站在门口的我都没有发现。
那个房间,与我在太守府的房间一模一样。
秋日的黄昏,犹显得寂静,我站在门外,他站在门里,他没有发现我。
只见他转身将一个小箱子摆在桌上,轻轻打开,那是我的箱子,满满一箱子都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唇角不自觉地染了一丝笑意,我看着那只箱子,那只我没有来得及带在身边的箱子。
伸手自那箱中拿起一只银钗,他坐在桌前,低头半晌不语。
许久,我才发现他的手中竟是有血滴下。
“你在干什么!”大惊,我忙冲进屋,一把从他手中夺下那银钗。
他坐着,低头不语,半晌,才缓缓抬头,一向淡褐的双眸中竟是染了血红。
“怎么了,仲颖?”微微皱眉,我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他扯了扯唇角,想给我一个温和的笑,但显然不太成功,所以温和平淡的伪装这一刻都不见。
终于,他狠狠一把将我揉进怀中,“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脸…”缓缓地,他开口,声音哀凄,犹如兽鸣。
我微微怔住,好半晌才回神来,顺从地呆在他怀里,透过他的肩抚上自己的左颊。
“你嫌弃我了”,带了丝啜泣,我哀哀地开口,唇角却微微挂了一丝笑意。知道他心里的疙瘩,我故意插科打混。
闻言,董卓急急地推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
“你嫌我丑。”咬唇看着他的眼睛,我泪眼迷蒙,无比的楚楚可怜。
“我没有!”董卓似乎有些生气,双手紧紧握着我的肩,低吼。
“你有。”固执地,我看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脸颊。
董卓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猝不及防间,他突然自桌上拿起刚刚的那枚银钗,便要往自己的脸上划去。
我大惊,知道玩笑开过了火,忙一把紧紧抱着他,“你没有,你没有,我知道你没有。”
“如果我跟你一样,你会不会开心一点?”被我抱着,半晌,他闷闷地开口。
收回了刚刚道具一般的眼泪,我眼眶里反而热热的,“不会,我不会开心。”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背着那道疤。”他开口,声音又变得淡淡的,似是下定了主意一般。
我愣了一下,推开他,“如果你有疤,我一定会嫌弃你。”看着他的眼睛,我煞有介事地点头。
“你不会。”他开口,很笃定的样子。
我笑,“我会。”
“你不会。”
“唉,本来就已经不是很帅了,怎么能再添道疤呢?”一手故作轻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我笑眯眯,“一定会娶不到老婆”。
银钗掉落在地,他伸手捉住我不安份的手,“如果没有疤,笑笑会嫁给我?”面上添了一丝柔和,他看着我道。
“我会考虑…”故作思考状,我抚了抚他的脸下巴,“…如果你的胡子可以刮一下的话。”
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对董卓的样貌颇有些微词了,看他如今这副满脸胡渣的模样,当真是吓坏小孩。
他伸手紧紧将我收进怀中,将头抵在我的颈间。
“已经秋天了呢。”在他怀里,侧头看向窗外,半晌,我傻瓜般开口,惊讶于自己发现的事实。
“嗯,秋天了。”头顶上,董卓开口,微微低头,下巴轻轻碰到我的头顶,“很庆幸,在冬天之前找到了你”。
[江山美人:将军府叶落感秋情 中秋节貂蝉突来访(上)]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轻轻把玩着手中不甚精致的银钗,我一人独倚窗前,信口念来一首李清照的《一剪梅》,此情此景,真真是像极了以往戏中为情所困的女子呢。
今天十五,中秋。
董卓一早便出了府,说是有事要办,但他允我晚膳前一定回来陪我用膳。
弯了弯唇,我抚了抚那银钗,将它放入桌前的小木箱内,那整整一木箱的小物件,又物归原主了。
仰头看向院子里那一棵不知名的树,不过几日而已,叶子都已经掉光了,秋的肃杀之气已然袭来。忽然想起《董西厢》中那一警句:君不见满川红叶,尽是离人眼中血!
虽然此时并没有枫树来应景,但我却仍是心下微微泰然,离人多悲。只是此时我眉目间流转的,全是微小的幸福之色,那一日,董卓轻轻抵着我的头,告诉我:“很庆幸,在冬天之前找到了你”。
我也很庆幸。
没有仲颖的冬天,该会有多么的冷,我不敢不想象。
因为救驾有功,董卓如今已是官拜前将军之职。而我,住在这将军府已有两日,整个将军府对我皆是言听计从,无一人敢不敬于我,之前的宫廷里的那一段生活仿佛南柯一梦,果然什么麻烦都没有来找我。
而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凉州太守府的那段生活,我仍是我的大小姐,那个被董卓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
除了…我面上那道掩不去的疤痕。
只是,整个太守府,无一人敢再提及我脸上那道疤痕,那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一个在董卓的精心呵护下,不可被人碰触的禁忌。
我的屋里,甚至于连一面镜子都没有。
而董卓,每天下了朝第一件事便是到东院替我梳头挽发,你能够相信么?那样一个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前将军,他本该握着刀剑的大手却拿着小小的木梳,小心翼翼地替一个容颜尽毁的女子梳发。
只是无人知道,“权倾朝野”这四个字却也是我不敢碰触的忌讳,我如驼鸟一般躲在将军府,自私地享受那偷来的幸福。
“小姐,有人求见。”正出神间,有侍女推门进来,低声道。
我回过神来,看向那个喏喏的侍女,她低垂着头,甚至于不敢看我,为什么不敢看我?是因为害怕我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还是…害怕她的注视破坏了董卓的禁忌?
“何人?”淡淡两个字,我将那小木箱合好,回身坐下。
“是个姑娘,她说她叫…貂蝉。”
貂蝉?我有些吃惊,待看到那侍女受了惊吓般的神情,才发现我不自觉地已经提高了声音惊呼出了口。
“让她进来吧。”略略迟疑,我终是开口。
那侍女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竟是那么令人恐惧么?
只是貂蝉,她来干什么?莫非…是受了王允之命?
之前因为张让那一枝暗箭,我自高台堕下,后来又因为十常侍之乱,让他李代桃僵的计谋失败,再后来我便与董卓重逢了,这之间,再没有见过王允。
而如今,貂蝉又是所为何来?
正想着,门被推开,一个女子盈盈走了进来,她覆着面纱。
两人对视,静默半晌。
“又见面了。”缓缓抬手解下面纱,她弯唇一笑,终是先开了口,。
我微微愣住,眯了眯眼,那样的笑容,太过熟悉了。
第一次见面因为狼狈与仓促,一时没有多想,只是如今她站在我面前,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情,我所面对的,竟仿佛是一面镜子。
只是,她的脸是没有瑕疵的。
天下能有这样相像的人么?
又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
“我真的很像你,不是么?”再度轻笑,她开口。
我扬了扬眉,注意到她的用词,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家应该都会习惯用自己作为主要用语,她说的应该是“你真的很像我”才对吧。
“笑笑?你叫笑笑对吧。”她看着我,面上的表情与我如出一辙,相似得近乎于诡异。
她是歌姬,戏子么?她是在扮演我的模样么?
如果是扮演?那又是为谁而扮演?为什么而扮演?
但这不是一部戏剧,不是一台戏,这是她的人生,如果一个人的一生都只能去演绎另一个人,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场悲哀?
“王允告诉你的?”下意识地,我反问。
“没有,义父大人从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个名字”,貂蝉道,“只是常听义父梦呓时提过这个名字。”
“做梦?”我有些想笑,难以想象那样的人也会做梦。
“义父大人很少做梦,他只会做一个梦,然后喊着‘笑笑’这个名字惊醒”,貂蝉平静地看着我,“在宫里第一眼看到你时,我便全明白了。”
我微微抿唇,没有开口。
“不请我坐下么?”貂蝉歪头看我,笑得天真。
“请坐。”看着她笑靥如花,我隐隐有些恍惚。
那样的笑容,相似得令我胆寒。
从一旁的暖炉上取下水罐,我倒了一杯花茶,“你,是怎么认识王允的?”虽然在史书上隐隐知道她以前是在宫内捧貂蝉帽的女官,但我还是忍不住问。
“义父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伸手接过我新沏的花茶,貂蝉轻轻啜了一口,笑,“这种茶我见义父泡过,只是见过,义父大人从不允我喝,真的很香。”
“不知今日貂蝉姑娘前来,有何事?”淡淡开口,我有些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天色已经不早,董卓大概也快回府了,他答应今天回来陪我赏月的。下意识地,我不想让他见到貂蝉。
“哦,那一日在宫里多亏姑娘相助,特来还衣。”说着,她将进屋来便带在身边的小包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