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迟来的话
傅无伤为什么要对她说对不起呢?
花朝坐在镜子前,想着之前傅无伤奇怪的行为,莫名其妙的拥抱,莫名其妙的眼泪,和莫名其妙的……道歉。
她又想起那日她被花暮掳走之时,意识中最后出现的景象……他搏命扑上来的样子,那张脸上写满了她看不懂的疯狂和绝望。
“我有一个故人,眉心处也同你一样有颗朱砂痣,你很像她。”
“我对你抱以善意,是希望她若还活着,也能遇到对她抱以善意的好人。”
是因为那个和她一样眉心处有颗朱砂痣的故人吗?花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眉心处那颗鲜艳的朱砂痣。
正想着,她眼中突然一凛,从妆盒中取了一枚尖锐的发簪握在掌心,然后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角落里的云母屏风。
屏风后面有人!
是谁?她明明已经屏退了所有人,为什么这个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另一道气息在,就在这屏风后面……
距离近了,花朝忽然闻到了一股极淡极淡的药香,是阿娘特制的金疮药的味道,她微微一怔,随即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手中的发簪插在了发髻上。
下一秒,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花朝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向那执剑的少年。
袁秦。
“圣女,需要莺时进来伺候吗?”这时,莺时的声音冷不丁在外头响起。
一脸戒备的袁秦看到自己利刃所指之人竟是他一直在寻找的花朝,顿时愣住了,甚至忽视了外头的声音,忘记了会随时暴露的危险。
“不必。”花朝开口。
“是。”外头,莺时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袁秦回过神来,讪讪地收了剑,挤出一个笑脸,压低了声音道:“吓我一跳,我以为被发现了呢,这鬼地方戒备可真够森严的。”
花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袁秦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左右看看,又凑到门边听了听,感觉门外的人已经退下,忙一把将花朝拉到了屏风后面,低声道:“我是来救你的,你快去换一身轻便些的衣服,我们趁着天还没有黑透即刻下山,这鬼地方的阵法很邪门,几乎每半个时辰便会变化一下,时间拖久了我都没有把握能够安全出去。”
“我不会跟你走的。”花朝轻声开口。
袁秦一怔,随即忙道:“为什么?那个圣母威胁你了吗?你别怕,我们离开这里就立刻回青阳镇去,他们不会知道的。”
回青阳镇吗?花朝摇摇头,不,她已经回不去了。
瑶池圣母已经对她的过去了如指掌,逃回青阳镇又能怎么样呢?除了给疼爱她的阿爹阿娘带去灭顶之灾外,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我不会回去的,你自己回去吧。”
“你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阿娘要是知道我把你弄丢了一定会打断我的腿!”袁秦压低了声音急急地道,随即仿佛发现了自己急切的语气,他放软了声音,轻声恳求道:“都这种节骨眼了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逃婚,不该惹你生气,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们立刻完婚好不好?我一辈子陪你待在青阳镇哪都不去。”
明知道是在哄她,可是骤然听到这样的话,花朝还是不可避免地恍惚了一下。不是说拿她当妹妹的么?为了哄她回去,甚至连立刻完婚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呢。
一辈子陪她待在青阳镇吗?那曾经是她可以想象的最美好的未来了。
花朝看着袁秦一脸急切的样子,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荒诞,好像在紫玉阁里她哀求他回青阳镇的那一幕在重演,只不过这一次角色互换了而已。
可惜,太迟了。
她何尝不想回去?
她只是不能回去。
和袁秦成亲,生儿育女,陪着阿爹阿娘在青阳镇过一辈子,是她一直想象并且期待着的未来。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会有了。
袁秦紧紧地盯着她,想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熟悉的情绪,从小到大,不管他做错了什么,她总是会轻易原谅他的。
她从来也不舍得真的生他的气的。
何况这一次,他已经这样诚恳地道歉了。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可是她的眼中一片平静,连一丝波澜都不曾有,仿佛一滩死水。
哀莫大于心死。
袁秦前所未有地心慌起来。
正在此时,门突然“吱哑”一声开了。
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
“花朝,你有客人吗?”瑶池圣母悦耳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
袁秦心里一紧,糟糕,被发现了吗?!
花朝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她抬手将袁秦拔剑的手推了回去,面色十分镇定,若是有人悄悄潜入瑶池仙庄而不曾被发觉,那才令她惊讶呢。
从袁秦出现在她房中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已经在瑶池圣母的眼皮子底下了。
“待会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轻举妄动。”花朝轻轻地他吩咐了一句,低头整了整衣裙,便要走出屏风。
袁秦下意识拉住了她。
花朝垂下眼帘,硬生生掰开了他的手。
她的力气很大,袁秦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了屏风,咬咬牙也跟了出去。
瑶池圣母就坐在屋子里,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名得宠的少年仙侍,如烟、如黛、清宁、莺时都一脸惶恐地跪在地上。
花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四人,便收回视线对着瑶池圣母,道:“姑姑这是何意?”
“听闻有宵小之徒闯入圣女的闺房,这些近侍竟然一无所知,要他们有何用?”瑶池圣母说着,扫了一眼紧紧跟在花朝身后的袁秦,殷红的唇微启,“拿下。”
此言一出,两道黑影一闪而过,袁秦便惊悚地发现自己已经受制于人动弹不得了,冷汗一下子从额际落了下来。
“放开我!”袁秦挣扎了一下,因为挣脱不开,反而抱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态怒道:“我才不是什么宵小之徒!我一开始就说过我是来寻我的未过门的妻子!”
“哦?那你可曾找到?”瑶池圣母微微一笑,道。
“找到了。”袁秦恶狠狠地道。
“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眼前可没有你未过门的妻子。”
“你少装傻了,花朝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让那劳什子圣女不由分说把她掳走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给她套上圣女之位到底有何企图!”袁秦咬牙切齿道。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瑶池圣母漫不经心地摇摇头,一脸慈爱地看向花朝,道:“花朝,你来告诉他,你是谁。”
“姑姑,不知者无罪,你又何必为难他。”花朝面无表情地道:“况且我在他家里十年,袁家夫妇对我也有养育之恩,如今你若伤了他们的独子,岂非恩将仇报。”
袁秦愣了一下,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花朝,明明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他却是完全不明白了。
“花朝……”他嘴唇动了动,喃喃唤了一声。
花朝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又紧紧握住。
“袁家夫妇虽然对你有养育之恩,但却妄图让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小子染指我瑶池仙庄尊贵的圣女,最让我生气的是,他竟然还敢当众逃婚。”瑶池圣母似笑非笑地看了面色陡然变得苍白的袁秦一眼,挑眉道:“这口气我着实咽不下,先关他两天让我消消气吧,拖下去。”
话音刚落,那两名压着袁秦的仙侍便把他押了下去。
袁秦扭头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花朝,满腹不甘地被强行押了下去。
花朝捏紧了拳头,待袁秦被押走之后,才目光灼灼地看向瑶池圣母,道:“姑姑,你答应过我不碰他们的,再过三天又是朔月之期了。”
“姑姑可是在帮你出气呢,放心,只是关他两天,不会伤着他的。”瑶池圣母站起身,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感觉到指尖美好的触感,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脸着迷地道:“年轻的感觉真好啊。”
花朝任由她微凉的指尖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在她脸上游走,扫了一眼仍然跪趴在地上的如烟、如黛、清宁、莺时四人,淡淡地道:“他们四个都是我的人,不过听命行事罢了,又何错之有,姑姑便饶恕他们吧。”
“依你便是。”瑶池圣母微微一笑,敛袖看向跪趴在地的四人,“这次便饶恕你们,可要好好伺候圣女。”
“是。”四人诚惶诚恐地应声。
目送瑶池圣母离去,花朝看了一眼已经站起身侍立一旁的四人,目光落在莺时那张美到秾艳的脸上,想起她被袁秦的剑抵住脖颈时,门外传来他问询的声音,如今想来竟是那么巧合。
……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似乎是感觉到了花朝久久凝视的目光,一脸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的莺时忽尔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圣女定定地注视着自己,他想了想,然后眨了眨眼睛,对她抛了个不太熟练的媚眼。
“……”花朝抽了抽嘴角,收回了视线。
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二、设身处地
天很快暗了下来,夜里的瑶池仙庄格外的冷,花朝坐在桌前,凝神望着烛台上轻轻摇曳的烛火,目光空茫而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烟和如黛对视了一眼,俱是满面愁容,圣女桌子上的饭菜一点没动过,回头圣母问起来,受到责难的肯定还是她们。
“圣女,您不要忧心了,清宁和莺时已经按您的吩咐送了晚膳和棉被过去,还有暖手炉,那位公子不会受到什么委屈的。”如烟壮着胆子劝道。
“是啊,圣女,您吃一些东西吧,马上就是朔月之夜了,仙庄里会有盛大的祭祀活动呢,您一定要养好精神才行啊。”如黛也道。
听到“朔月之夜”这四个字,花朝仿佛回过神来,她看了如烟如黛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轻声道:“按理说,你们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护着你们,就像先前一样,但是你们也该护着些我,否则我也管不了你们那么许多。”
如烟咬牙,轻轻拽了如黛一下,让她不要再说多话。
见如烟识趣,花朝便也不再管她们,继续发呆。
他们都是姑姑送给她的人,是她的人,也是姑姑的耳目,虽然可怜他们位置尴尬不易,但若她都自身难保了,便也不要怪她顾不上那么许多。
到时候,最先舍弃的,便是他们。
毕竟他们的忠心也有限。
瑶池仙庄的人,她从来不信。
一个都不信。
此时,瑶池仙庄的私牢里,袁秦又冷又饿,又委屈又不解,他不明白花朝为什么突然就变了一副模样……仰面躺在一团干草上,他只觉得时间分外难熬。
饥寒交迫的感觉着实不好受,袁秦忽然想起,花朝在紫玉阁的地牢里被关着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难受呢?而且那时,她的处境比他现在更糟糕吧。
她一定害怕。
她那么怕疼,连被绣花针戳了手指头都会娇气得掉眼泪……被那样粗重的铁链锁着,关在那个鼠蚁横行的地牢,手腕脚腕磨得都是伤,她该有多疼多害怕?
而当时,他默许了这件事。
他眼睁睁看着她在紫玉阁的地牢之中关了两天,视而不见。
他当时……到底着了什么魔呢?
袁秦抬头,轻轻捂住隐隐发疼的胸口……究竟,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这时,外头的铁门忽然响动了一下。
袁秦警觉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两个模样姣好的少年走了进来,一人手上捧着厚厚的棉被,一人手上拎着食盒和暖炉。
“清宁大人,莺时大人。”守在外头的侍卫恭敬地躬下腰。
“开门吧。”莺时吩咐道。
“这……”那侍卫稍稍犹豫了一下,陪笑道:“要不您放在外头,我等会儿送进去?”
“是圣女大人吩咐的。”莺时看了他一眼,面带倨傲地道。
那侍卫便不敢再说什么,利索地打开了牢门。
莺时走了进来,在袁秦警觉的视线中放下手中的棉被,清宁则是将暖炉和食盒放在了袁秦身旁。
做完这一切,两人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等一下。”袁秦喊住了他们。
莺时不太想搭理他,清宁性子好些,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嗯?还有什么事吗?”
“你们……是之前跟在花朝身边的那两个人?”袁秦问。
“我们是圣女大人身边的侍者。”清宁咬了咬唇,有些纠结地告诫道:“还请不要直呼圣女大人的名讳。”
袁秦蹙了眉,直接问:“花朝怎么样了?”
莺时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能耐这么横?圣女大人心地善良不忍心看你遭罪,你就老实待着,待到圣母愿意放你出去的那一天,不要再自作主张给圣女添麻烦了。”
一想起来他差点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触怒了圣母被惩罚,莺时的心情就阳光不起来,他可一点都不想去虫窟观光。
说完,莺时就甩袖走了,走了两步,却见清宁还在原地没动,便催促他,“走啊,还等什么呢。”
清宁犹豫了一下,道:“你在外面等我吧,我还有些话要跟他讲。”
莺时便甩袖走了。
清宁待莺时走了,才看向袁秦,有些好奇地问:“你是圣女大人的前未婚夫婿?”
“前未婚夫婿”这个称呼让袁秦一下子黑了脸。
“圣女大人似乎很在意你的样子。”清宁并不在意他的脸色和沉默,又道。
这句话诡异地让袁秦觉得心情有些舒畅起来,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接话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闻圣女大人流落在外头时,是被你家收养了,等于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你知道圣女大人平时喜欢什么吗?她喜欢什么口味的菜肴?什么颜色和式样的衣服?喜欢什么性格的人?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清宁一迭连声地问。
袁秦愣了一下,“你问这些干什么?”
清宁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有些羞赧地道:“我很喜欢圣女大人,但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伺候好她。”说着,又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道:“你能告诉我吗?”
袁秦一脸呆滞地看着眼前那微红着脸的少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个家伙竟然当着他的面说喜欢并且要讨好他的未婚妻!还如此嚣张地来跟他取经?!
这些已经让他十分愤怒和憋屈了,然而更令他憋屈的是,这些问题……他竟然一个都答不上来。
“啊抱歉,我冒犯你了吗?”见袁秦的脸一时红一时青的,清宁忙解释道:“因为我是圣女大人的侍者,知道这些我才能更好的侍奉大人啊……”说着,他又看了看袁秦的脸色,随即有些失望地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啊,那打扰了,膳食快凉了,你快去用膳吧,别辜负了大人的一片心意。”说着,转身走了。
牢房的门再一次关上。
袁秦站在原地,最初的愤怒过去之后,他才有些恍惚地想,花朝平时喜欢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她喜欢什么口味的菜肴?……记不清了,可是她总是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他喜欢鱼头豆腐汤,豆腐还必须是豆腐西施郑娘子家的豆腐,娘和郑娘子不对付,见面就吵架,所以总是花朝去买豆腐。
她喜欢什么颜色和式样的衣服?……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家里所有人的衣服几乎都是出自花朝的手,她的手很巧,做出来的衣服都找不着线头,穿在身上特别的妥帖,可是他离开青阳镇之后,周文韬说他衣服款式土气又老旧,带他去成衣店买了新的衣服,可是实际上……其实还是花朝做的衣服穿着最舒适。
她喜欢什么性格的人?……袁秦有些恍惚地想,她以前应该是有些喜欢他的吧?可是现在……她还喜欢他吗?比起总让她照顾的自己,刚刚那个一脸羞赧的少年是不是更讨人喜欢?至少他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上在讨好着她……
她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似乎也没有,她总是在客栈里帮忙招呼客人,忙着给家里人做衣服,忙这忙那的,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多余的时间。
袁秦几乎有些绝望地想,他好像……并没有想象中对她那么好。
然后,忽然地,他就想起了他与花朝初遇时的样子。
那时,他才七岁,为了救一个更小的孩子,落入了一对专门拐卖孩子的夫妻手里,那对恶鬼一样的夫妻当他是白捡的便宜,也想顺手一起卖了,可是他骨头硬,怎么打都不肯服软不肯听话。
后来,和他一起被带回来的孩子都被卖掉了……只有他还是一天照三顿的打。
就是在那时,他注意到了花朝。
花朝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她似乎在那对恶鬼一样的夫妻家里待久了,和别的被拐来的孩子不一样,她不哭不闹,乖巧得出奇,甚至还帮着做一些家务。
许是因为乖巧,又许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那对夫妻想将她卖个好价钱,她也一直没有被卖走。
袁秦想,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会这般乖巧得可怜。
后来逃跑的时候,他带着她一起跑了。
花朝似乎从来都是乖巧的,不争的。
渐渐的,他就习惯了他的乖巧,他的不争,也忘记了当初那个要对她很好很好,把她养得有脾气些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前面看大家说看得有点憋屈,虐袁秦应该会看得比较爽吧-V-
三、离开
“阿秦,我想阿娘了,我想回家……”
梦里,花朝哀哀地看着他。
袁秦猛地惊醒,四下环顾……随即眉目黯然下来,他还在瑶池仙庄的私牢里,已经两天了。
这两天,除了情绪上有些低落之外,袁秦在这里的日子其实也不算难捱,有人按时送饭,且伙食还挺好,看守的侍卫也不敢为难他,只当他不存在。
正在他发呆的时候,“咣当”一声,门被打开了,他恹恹地抬头看了一眼,以为是送饭时间到了,这两天都是那两个跟在花朝身边的少年轮流给他送饭的,一个叫清宁一个叫莺时,今天来的是莺时,可是他手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饭呢?”
“看来你在这里住得挺舒坦啊。”莺时眉头一挑,满脸讥诮的道:“还不起来?真想留在这儿吃晚饭呐?”
袁秦一愣,随即回过味来,“我可以走了?”
莺时不答,只不耐烦地敲敲门,示意他赶紧出来。
袁秦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站起身,算算时间刚好是两天,莫非是花朝在跟他置气吗?因为之前她被关在紫玉阁地牢刚好也是两天,但她到底不舍得当真不原谅他的,这会儿让她出了气可不就好了么,这么一想,心中的郁结竟是瞬间好了大半,也不去在意莺时恶劣的态度了。
此时已经将近傍晚时分,冬天的夜晚来得早,走出这间关了他两天的牢房时,天已经擦黑了。
“这是要去哪儿?”袁秦走着走着,发现是似乎是出山门的路,不由得问了一句。
“送你出去。”莺时回答,表情十分冷淡。
“出去?”袁秦一怔,“花朝呢?”
莺时斜睨了他一眼,脸上带了不耐烦的表情,“圣女大人不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能活着走出那间牢房已经是万幸了,不要想多余的事。”
“为什么?花朝为什么不肯见我?”袁秦停下脚步,“她不来见我我是不会走的!”说着,竟一副要回牢里继续蹲着的样子。
见他一副要耍无赖的样子,莺时忍无可忍,趁他不备一把敲晕了他,然后扛着他出了瑶池仙庄,走到山门口。
瑶池仙庄四面皆是天堑,需放下吊桥才能通行,更不要提山门外还布置着重重阵法,所以不经允许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入。
这么些年,也只有一个慕容先生自己生生闯了进来。
此时,山门外有一辆马车正在等待,马车外头站着两个男子,身披玄色斗篷的是江南秦府的秦千越,另一个披练色斗篷的则是傅无伤。
梅白依坐在马车里,时不时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眼见天色一点一点黑了下来,她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了焦急之色,看了一眼笔直地站在夜色中的傅无伤,她咬了咬唇,看向秦千越,道:“秦大哥,阿秦一直没有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之前发现袁秦失踪,她去责问傅无伤,却反被傅无伤消遣了一顿后,她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以袁秦的性子,真的有可能是去了瑶池仙庄。她想求父亲带她去瑶池仙庄要人,可是父亲却执意要等盟主来信之后再行事,无奈之下她只得去找秦家的那位玉面公子秦千越,好在秦千越只是稍一沉吟便答应带她来瑶池仙庄求见圣母。
最奇怪的便是傅无伤,先前分明态度恶劣得很,回头却主动找上门说要陪他们一同来求见瑶池圣母。
结果瑶池圣母却是对他们的求见避而不见,直至今天才同意见他们,松口答应放袁秦出来。
“圣母既然已经答应了放人,想来不会出尔反尔。”秦千越好声安抚道。
“可若她有心放人,之前又为什么对我们避而不见,阿秦在里面被囚禁了两天,也不知受了什么折磨……”梅白依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心里发狠道,若是他们真敢对袁秦怎么样,她必要连先前的账一同跟瑶池仙庄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