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都想起了那个打扮诡异的小怪物,她的头上,可不就插着满头的珠翠么。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给我出来!”少女倏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厉声喝斥。
并没有人回答她,可是那珠翠相互撞击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了。
“叮铃铃……叮铃铃……”
终于,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小身影缓缓从浓雾中出现,站在了他们面前。
真的是她!那个在所有人心目中已经在昨夜死去的小姑娘!
她浴血而来,有乱发掉在颊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腐朽而破败的气息,让她看起来愈发的诡异莫名。
此时刚过中夜,雾气浓浓,天空半点星子也无,四周是一片浓郁暗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个小姑娘却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光亮之下,因为她的身前身后围绕着一大群会发光的虫子。
“你……你不是被打得掉入山崖了吗!”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面孔因惊惧而扭曲,他几乎是失声尖叫出声。
“我答应了他,要送他回家的。”小姑娘抬起沾满了血迹的手,指向身受重伤的傅无伤。
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些神情恍惚的傅无伤猛地一怔,只觉羞愧难当心痛如绞,只能厉声吼道:“蠢货!快跑!”
“来不及了。”那少女却是冷笑,她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见身旁几个少年面上犹有惊惶之色,皱起眉高声喝斥道:“你们到底在犹豫害怕什么!她的爪牙和鹰犬都不在身边,只有她一个人而已,你们能杀她一次,难道不能杀她两次吗!”
小姑娘诡异的模样和瑶池仙庄一直以来的积威带来的影响一下子被少女的话破除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第一个定了神,面露狠厉之色,率先冲上前去,欲将那小女孩斩于剑下。
傅无伤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少女强行制住,她狠狠扭压着他,面露讥讽之色,“还真是一头被驯服了的家畜啊,明明在那个魔窟里过着生不如死的屈辱日子,明明杀了她对谁都好,你自己不想当人就算了,可别把我们拉上,我们,可是想堂堂正正地活着的呢。”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根本不可能从那里逃出来!”本来围绕着那个小姑娘的虫子如受了惊般四下里飞散开,傅无伤隔着浓重的雾气根本看不清那边的情况,只能气急败坏地大吼。
“那又如何,我们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又是拜谁所赐呢!”少女冷笑着说完,握刀的手微微一转,便要割向他的脖子,彻底给他一个了断。
傅无伤以为自己会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浓雾之中会突然伸出一只纤细的小手,牢牢地握住了那刺向他的刀刃,与那纤细的小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力气之大,让那少女在惊悚之下想要抽回手中的刀都办不到。
“不……不可能……”少女猛地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几乎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她下意识去寻找同伴的身影,浓雾中却是半点声响都没有了,她察觉到不对,松开握着刀柄的手,拔腿便跑。
小女孩并没有去管逃走的少女,只将手中的刀丢到一旁,低头看向因为失了支撑而半跪在地上的傅无伤,似乎是有些苦恼,短短小小的蛾翅眉微微皱了一下。
傅无伤似乎听到她嘟囔了一句“好疼”,那有些怪异的蛾翅眉竟然也有几分可爱,然后他便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将那只因为握住刀刃而在流血的手伸到了自己的嘴边。
“喝吧。”她见他不动,又将手腕往他嘴边送了送,几乎贴上了他的唇,“不要浪费。”
她的体温很低,凉凉地贴在他的唇上,他下意识启唇,喝下了她的血,她血带异香,那股奇异的香味一路顺着喉咙滑入肺腑,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舒适立刻渗透了四体百骸。
然后,猝不及防间,那个小小的身体便直直地坠向了她。
傅无伤下意识接住她,他愣愣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那个全身血红,只一张小脸雪白的小女孩,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鼻息。
……竟是已经气息全无。
傅无伤闭了闭眼睛,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自从那天夜里以后,每回想起往事,他都悔不当初,他甚至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分她一口兔子肉,后悔对她那样冷漠,后悔没有给她一个笑容。
他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还活着……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与她有那样奇异的缘份,他没有想到他无意中爱上的人竟然便是她……然而他却再一次错过了她,让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并且眼睁睁看着她被抓回了瑶池仙庄。
想起离开紫玉阁那一晚的情形,想起她当时的处境,傅无伤恨不得狠狠抽那时的自己两耳光。
“少爷……您是在哭吗?做了什么可怕的梦吗?”耳边传来司武惴惴不安的声音。
“你知道得太多了。”傅无伤闭着眼睛,淡淡地道。
见他一副要灭口的样子,司武讪讪地闭了嘴,这位爷真的是越来越喜怒无常难以讨好了。
傅无伤却是没有心思同他斗嘴抬杆,花朝已经失踪了许久,眼见着入了冬,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他的身体不济事,又因为受伤引动了体内潜伏着的血毒,竟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连下床都费劲。
他知道自己幼时在瑶池仙庄被伤了根本,身体孱弱,于武道无缘,可是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深切地认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
眼睁睁看着花朝在他面前被带走了,而他什么都做不到,连下床都费劲。
此时他已经回了白湖山庄。


第五章

一、大打出手

白湖山庄原是前武林盟主王景言的庄园,王景言过世之后便由他的养子邱唐和邱言打理,直至选出了新任的武林盟主傅正阳,也就是他爹。
邱唐和邱言主动将白湖山庄让出,让白湖山庄成为了每一任武林盟主的专属府邸。
“少爷,你该起来喝药了。”司武摸了摸鼻子,转身端了药碗来。
原就是打算叫他起来喝药的,谁知道他仿佛被梦魇住了似的,一直叫不醒,好不容易醒了,又这般阴阳怪气的,司武心里也是苦得跟手里这碗药似的,这位爷越来越不好伺候了哇。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向来对喝药无比抗拒,十分怕苦,每次喝药都会花样百出的家伙最近转了性似的,在喝药这件事上,无比的乖巧且执着……汤药顿顿不落,而且连药后的蜜饯都不肯吃了,就因为有个大夫说了蜜饯可能会冲淡药性。
傅无伤起身,端过那黑漆漆的药汤,闭着眼睛仰头一饮而尽,那药汁已经不仅仅是苦那么简单了,一碗药下去他差点反胃呕吐出来,但他闭着眼睛硬生生忍了回去。
简直坚毅得像是另一个人,司武啧啧称奇。
正这时,司文突然匆匆跑了进来,“少爷,有瑶池仙庄的线索了。”
傅无伤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孱弱不堪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就有了生机,他一下子直起身子,“快说!”
“是邱管家放出去的探子,据说已经失踪了好几年,却突然传回了消息,还附了瑶池仙庄所在地的图纸。”
“好……咳咳咳……”傅无伤一激动,竟剧烈咳嗽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他扶着床沿起身,便要出门。
“哎呀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司武忙不迭地道。
“找老头子去要图纸。”傅无伤头也不回地道:“你去准备车马,等我拿了图纸我们即刻出发。”
白湖山庄书房里,武林盟主傅正阳正对着手中的秘函皱眉,傅无伤便不经通报大喇喇闯了进来。
整个白湖山庄也只有他有这个待遇了。
“身子还没好不在床上歇着,跑书房来干什么?”傅正阳放下手中的秘函道,对于这个小时候因为他的疏忽而被劫走遭了大难的儿子,他自觉有所亏欠,因此十分慈蔼,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因此虽然有些恼他不珍惜身子,也不忍太过苛责。
“你查到瑶池仙庄的消息了,是吧?”傅无伤连开场白都懒得说,直截了当地道,“我要一份标明瑶池仙庄所在地的图纸。”
傅正阳倒不意外他的来意,只是蹙眉劝道:“根据查到的消息来看,瑶池仙庄竟是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庞然大物,你身体还没有好,我不赞成你以身犯险。”说着,又放软了口气,“且因为紫玉阁阁主夫人的离奇死亡,这瑶池仙庄已然成了众矢之的,便是你不说,作为武林盟主,我也会想办法尽力铲除这个祸患的。”
“放心,我不会和他们正面对上的,我只是想去找一个人。”傅无伤摆摆手道。
“你是说……那个被掳走的花朝姑娘?她是谁?你为什么对她如此上心?”傅正阳面色一正,难得严肃地道:“你可不要忘了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傅无伤闻言却是嗤笑,“你知道江湖上最近风头最盛的一对神仙眷侣是谁吗?”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依依是个好姑娘,等瑶池仙庄这件事解决了,我就亲自去紫玉阁正式提亲,你也给我好好收收心,我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但也不要再闹出什么妖蛾子来了!”傅正阳斩钉截铁地道。
傅无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身为武林盟主,竟然不知道最近江湖上最出名的神仙眷侣就是你口中的好姑娘梅白依和出身江南秦府的小公子袁秦,消息这样滞后,真的没问题吗?”
傅正阳简直要被这熊孩子气死了,谁规定武林盟主一定要知道江湖上那些无聊的八卦啊!
“好了,言归正传,把图纸给我吧。”傅无伤伸手。
“谁跟你言归正传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答应把图纸给你!”傅正阳终于忍不住咆哮。
“跟你这么说吧,瑶池仙庄我一定要去的,人我也是一定要找的,你也不要猜这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非要问,我只能回答那是比你儿子我的性命更重要的人。”傅无伤摊手,一脸我就这么着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光棍表情,“就算没有图纸,我也是一定要去的,万一一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了你也不要难过,反正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
傅无伤说的,正是他的异母弟弟,如今刚满十五岁的傅天赐。
“你这是什么混帐话!”傅正阳脑门上青筋乱蹦,只觉得这个混帐东西大概就是生来讨债的。
父子两个你瞪我,我瞪你,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傅正阳到底还是败下阵来,他知道这个混帐儿子向来说到做到,与其让他去作死,不如他提前有所安排。
他从桌上拿了一张拓印的图纸丢给他,黑着脸道:“关于瑶池仙庄的事情,我让人传讯给了紫玉阁,毕竟他们才是苦主,紫玉阁收到消息已经派了人过来,大约明天下午到,到时候你跟他们一起出发吧。”
傅无伤拿起图纸,大致看了一遍,满意地收了起来,十分好说话地点点头,“知道了。”
“还有你的身体……”
“已经好了有七八成了,就算出门在外,我也会按时喝药的。”傅无伤不待他说完,便从善如流地道。
“关于你和依依的亲事……”
“关于我和梅白依的婚约,你若不想理亏呢,就等他们来退亲。”傅无伤笑了一下,不待傅正阳发飙,又接了一句:“若你不想太丢人呢,就自己去退亲,看你怎么选了。”
傅正阳见他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只觉得头疼得紧,“行了行了,你去歇着吧。”
傅无伤便十分利索地退下了。
看着他一句废话没有利索地退下,傅正阳揉揉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傅无伤走后,房间的屏风后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继夫人楚媚缓步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傅无伤离开的方向,走到傅正阳身后,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傅正阳闭上眼睛任她按捏着有些酸痛的肩膀。
“老爷,瑶池仙庄那里……”
“不要做多余的事。”傅正阳倏地睁开眼睛,一把捏住了那双白皙纤细如柔荑般的美人手,“想想天赐。”
楚媚想起心爱的小儿子,咬往唇,保养得宜的柔美脸庞一阵扭曲。
正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楚媚垂眸站到一边,扭曲的脸庞已经恢复成了端庄大度的模样。
“进来。”傅正阳开口道。
进来的是白湖山庄的二管家邱言,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养子,在白湖山庄也算是地位超然,傅正阳对他向来十分客气。
“有什么事吗?”他缓声道。
“大少爷刚刚带上司文司武出府了。”邱言禀道。
傅正阳的脸一下子黑了,那个小混帐!
而此时,傅正阳口中的小混帐已经顺利离开了白湖山庄。
坐在马车里,傅无伤将那张拓印的图纸展开,细细研究了一番,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片密林的标识上,那片密林……就是当年他以为的花朝身殒之地。
也是在那儿,他差点死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中。
如果不是花朝的话,此时他怕是早就成了一把白骨。
伸手轻轻抚过那片密林的标识,傅无伤眼中滑过一丝黯然。
坐在马车外头车辕上的司武和司文苦逼地对视了一眼,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已经预见自己又要挨老爷的板子了,少爷身体不好老爷罚不得,于是每当他们父子对上,最后都是他们的屁股遭殃啊!简直无语泪千行。
“叹什么气。”马车里,傅无伤幽幽地道。
司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控诉道:“你明明答应了老爷已经说要等明天下午紫玉阁的人到了一同出发的……”
“我只说知道了,可没答应。”
“啊?”司文司武傻眼。
还能这样?不过……他们少爷仿佛一直都是这个德行,毕竟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了是个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性子了。
“啊什么?再多话你们就去伺候你们的老爷吧,少爷我用不着你们了。”
司文司武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屈服于少爷的淫威之下,不敢再有情绪了。
傅无伤轻哼一声,垂眸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图纸。
冷不丁地,马车停了。
“又怎么了?”傅无伤不耐地道。
“少爷……梅姑娘和袁公子来了。”司武有些尴尬地道,看这两位风尘仆仆的样子,八成是特意一路赶了来的吧。是料准了少爷不会等他们,会提前出发么?还堵了个正着,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白湖山庄与凤仙镇为邻,地处偏僻,三面环山,只有一条通道,据闻当年白湖山庄出现了重大变故,是前任武林盟主王景言的养子之一邱言守在这条道上,利用天然的地理优势,堪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现在,他们的马车便被人堵在了这条道上。
傅无伤掀开车窗一看,果然,便见袁秦和梅白依双双骑在马上,并辔而立,刚好挡在了他们的马车前面。
“不是说明天下午才能到吗?”傅无伤面无表情地道,毫不避讳自己准备甩开他们先行一步的意图。
“我们特意甩开了队伍先行,一路跑死了两匹马,这才算堪堪赶上了,真是晚来一步都不行呢。”梅白依的话中隐含讥诮之意。
“这是特意来堵我的了?瑶池仙庄的地图在我爹手里,你们只要前往白湖山庄便随时可以拿到,来堵我干什么?”傅无伤扬眉道。
“比起一张不知真假的地图,我们更愿意相信在瑶池仙庄被困了好些年的你,且若瑶池仙庄真的那么容易找,也不会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了。”梅白依咬了咬唇,语气终于稍有服软。
傅无伤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沉默着与她并辔而立的袁秦,这个骄傲的少年此时看起来有些消沉,眉目间是驱散不去的阴影,再不复先前神采飞扬的样子。
“我不愿意。”傅无伤突然就烦躁起来,他哼了一声,断然拒绝道。
“什么?”梅白依一愣。
“我说,我不愿意和你们同行。”
“为什么?”
“看他不顺眼。”傅无伤神色淡淡地道,“哦,对了,看你也不顺眼。”
梅白依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她忍了忍,才道:“瑶池仙庄不但掳走了花朝,也是我的杀母仇人……”
她不愿意嫁给傅无伤是真,但是傅无伤对她这样弃如敝屣的态度让她感觉自己深深地受到了侮辱,那日他不要命一样扑上去救花朝的模样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中,他和花朝究竟……是什么关系?
“与我何干。”傅无伤一脸冷漠。
“你可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梅白依看了袁秦一眼,下意识吞下了那句你是我的未婚夫。
“我又不是武林盟主。”傅无伤似笑非笑地道。
在养伤的那些天里,他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只得反复询问司武一些他错过的,关于花朝的事。
于是他知道曲嬷嬷死了。
一开始知道曲嬷嬷死了,且是被活生生打死的时候,他是十分惊讶的。
曲嬷嬷可不是个普通的奴才,对梅白依来说,她甚至是胜似母亲的存在,因此这老嬷嬷在紫玉阁几乎是横着走的,有时候连梅伯伯都要让她三分,谁敢打死她?
然后他便知道了曲嬷嬷不但将花朝关在秋韵园里,还逼迫周文韬去毁她清白,虽然最后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弄丢了自己的老命,可是只要一想起花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那样多的委屈,遭到了那样恶毒的算计,傅无伤就觉得肝肠寸断心如刀割,又悔又恨。
“那么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要如何才肯让我们同行?”一直沉默着的袁秦忽然开口,道。
“或者你可以让我打你一顿消消气,说不定我就能同意了。”傅无伤挑眉,建议道。
“傅无伤你简直无理取闹!”梅白依气恼道。
“好。”袁秦却是点头,直接同意了,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我不会还手的,打到你满意为止。”
“这可是你说的。”傅无伤翘了翘唇角,猛地拔出了手边的长剑,便毫无预兆地冲着他刺了过去。
若这一下刺中,当真是要留下他半条命了,袁秦却是闭上眼一动不动,一副任尔宰割的模样。
然而那一剑最终没有落到他身上,因为梅白依已经一剑横了过来。
“傅无伤你住手!”梅白依执剑挡在袁秦身前,咬牙怒道:“你是想杀了他吗?”
傅无伤却是完全无视了她,只一径盯着被她护在身后的袁秦,满含讥诮地笑了一声,“袁秦,你是个永远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孬种吗?”
“梅小姐,你让开。”袁秦推开他。
傅无伤笑了笑,却是突然扔下剑,然后猝不及防地一脚将他踹得飞了出去,冷嘲道:“你是不是其实很期待那一剑落在你的身上?这样你就可以减轻一些负罪感了?你这个毫无担当只会逃避的孬种。”
袁秦被他这一脚踹得摔倒在地,听到他的话面孔忽青忽白,他瘫软在地有些无力地想,是啊……他是个遇事只会逃避的孬种,他逃婚离开青阳镇,又因为不敢见花朝明明在大街上看到了她却还是逃跑了,答应了梅白依的两日之约又不敢去见花朝,让她被锁在地牢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她明明那么怕疼,连被绣花针戳了手指头都会掉眼泪……被铁链锁在地牢里,手腕脚腕磨得都是伤,她该有多疼多害怕?
傅无伤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又将他好一顿狠揍,一边揍一边恶狠狠地道:“你以为江湖就是英雄救美,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江湖第一美人的另眼相待,就是比武打擂台,就是不打不相识,相逢意气为君饮吗?!”
袁秦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无动于衷且毫不反抗地挨揍。
“还记得渠间镇刘员外家的那位大小姐吗?”傅无伤冷不丁地道。
袁秦僵直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
“对,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欲以身相许吓得你逃之夭夭的那位刘家大小姐。”傅无伤凑近了他,道:“你逃之夭夭之后,那位刘大小姐画了你的小像贴在他们家客栈门口通缉你,花朝路过渠间镇亲眼看的,客栈的伙计告诉花朝说那是他们家大小姐未过门的相公,不知怎地逃婚了,他们家大小姐一怒之下就发了告示,提供线索者赏银十两,能将其押送至大小姐面前者则赏银一百两。”
袁秦闭了闭眼睛,似是无地自容。
“你知道后来那位刘家大小姐怎么样了吗?”傅无伤森森一笑,轻声道:“因为通匪被抄家了。”
袁秦猛地睁大眼睛,终于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通匪?”
声音嘶哑。
“你挑了涂元山的匪寨,除了匪首,自觉很是了不起吗?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巧就在涂元山下救了一个被劫道的刘大小姐?”傅无伤问。
袁秦怔怔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