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龙锦听得纠结,自己转动轮椅,走到少女面前,微微弯下腰,从少女手中接过了玉埙。
少女微微一愣,抬头看她:“你…”
西门龙锦垂下头,轻轻擦了擦手中的玉埙,然后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曲调悠扬,在那曲声中,仿佛整个世界都明朗了起来,红尘渺渺,不过一笑,爱恨情仇,最是无聊,酒尽兴,歌尽欢,人生在世,逍遥最好。
少女怔怔地看着那坐在轮椅上吹着玉埙的小女孩,听得呆了。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够把这首《逍遥调》吹出这样的味道,《逍遥调》流行于坊间,是那些纨绔子弟和青楼歌女最喜欢的曲子,那样醉生梦死的一首歌,却被眼前这个单薄瘦弱的小女孩吹出了目空一切的味道。
仿佛在她眼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没有什么是值得永远牵挂于心的。
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女从那悠扬的曲声中抽回心绪,慌忙站起身:“爷爷,你怎么起来了,郎中说你要卧床休息才行啊…”
那被少女唤作“爷爷”的男子一动未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坐在轮椅上吹埙的小女孩。
“阿锦…”他喃喃。
虽然被少女称为爷爷,可是那男子看起来却仿佛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只是两鬓斑白,身形消瘦,一副久病沉疴的样子。
“爷爷,怎么了?”少女扶着他,轻声问。
那男子却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只定定地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阿锦,是你…对不对…”
悠扬的曲调戛然而止,西门龙锦放下了唇边的玉埙,将它还给了那少女。
她看了那男子一眼,便见他正痴痴地望着自己,满脸希冀的模样。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那男子忽然大笑起来,然后弯下腰开始剧烈咳嗽,咳得几乎要断气的样子,口中却还在喃喃说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那些骗子散布谣言,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我的阿锦,我的阿锦…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强大的阿锦,怎么可能会死…”他踉踉跄跄地走到西门龙锦身边,在她面前半跪下身子,他颤抖着握住她的手,仰面望着她,“阿锦,你是阿锦对不对?”
看着眼前这明显已经寿元无多的男子,西门龙锦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脑袋。
那男子猛地僵住,眼中瞬间落下泪来,他垂下头伏在她的膝上,仿佛一个孩子般呜咽起来。
那呜咽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号啕大哭。
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埋首在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膝间号啕大哭,那场景看起来说不出的奇怪。
“爷爷…”少女似乎被吓到了,慌忙上前想扶起他。
那男子却是不肯起来,哭了一阵,终是体力不济,昏了过去。
少女慌忙扶起他,然后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小女孩:“你是…”
西门龙锦举起了本子,用许久不用的九幽大陆的文字写了几个字:“大概认错人了吧。”
原来是个哑巴…
少女露了惋惜的表情,她想也是,这女孩不是村子里的人,而且年纪又那么小,爷爷都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村子了,怎么可能认得她,大概又病糊涂了吧。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西门龙锦:“对不起啊,我爷爷身体一直不好,两年前村东的曹大爷去临渊城探亲,回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跟我爷爷说了什么,就病得愈发重了,这几日糊里糊涂得连人都认不出来,吓到你了吧。”
西门龙锦摇摇头,便示意灰衣少年上前来推着她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灰衣少年看着女孩黑鸦鸦的发顶,心里闪过一丝狐疑,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她写的字他根本不认识。
这个女孩身上,似乎有许多的秘密…
修整了半日,一行七人便离开了这个村落,半日的路程是相对于人类而言的,对于龙族的他们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离开了那个鸟地方真是爽快。”站在月牙镇的大街上,龙泰想起那个连用个腾云术都会遭雷劈的地方,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月牙镇虽然并不大,但却相当热闹,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各种古色古香的小摊贩在街边一字排开,卖包子馒头麻花饼的,卖珍珠水粉胭脂糕的,各种吆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街道两旁各种成衣铺、珠宝店、大酒楼、小饭馆更是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这时候正是饭点,不如我们尝尝这三千五百多年前的九幽大陆的美食吧。”龙泰兴冲冲地提议。
传承堂几个人,龙陵个性高傲,龙凝秋洁癖成狂,龙七是冰霜美人,关思言向来小事不爱开口,新来的龙女又是个哑巴,剩下一个灰衣少年完全是隐形人一样被众人无视的存在,如果个性活泼高调的关思舞还在的话,提这个建议的人一定会是她。
可是她不在了。
于是提这个建议的也只可能是龙泰了。
“酒楼饭馆一向是消息比较多的地方,去看看也好,正好了解一下这个时期的九幽大陆最近发生了些什么大事。”龙七想了想,表示同意。
龙七表示同意了,龙陵自然会赞成,关思言是无所谓的状态,西门龙锦刚好有些想念这月牙镇的酒了,灰衣少年一向唯她马首是瞻,于是除了龙凝秋外一致投了同意票,以压倒性的胜利取得决定权。
安福酒楼是月牙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一行七人踏进酒楼的时候,酒楼里坐场的说书先生正说得滔滔不绝口沫横飞。
“话说在九幽大陆之东的无妄海中,有一头三首恶蛟,那三首恶蛟法力高强,已有呼风唤雨之能,在无妄海作恶多端,周遭民众深受其害…”
“诸位客官,要包间吗?二楼有雅间!”酒楼伙计迎上前来,笑容可掬地道。
“不必,就在大堂里寻个位置吧,我们要听说书。”龙泰从储物袋里掏出几枚灵珠赏给他,笑道。
那伙计收了打赏,脸上的笑容便愈发地热情起来:“好嘞,诸位客官真有眼光,要听说书啊,到我们安福酒楼来就对了,我们的说书先生可是从临渊城来的,是整个月牙镇最好的说书先生!”
那伙计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大桌子边,拿了菜单来,开始介绍他们店里的特色菜肴。
西门龙锦对他招了招手,那伙计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行动不便的小女孩便看轻了她,忙拿了菜单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听候指示。像他们这样整日里迎来送往的店伙计早就练成了人精,在他眼里,这一行七人中,竟是这小女孩的气场最强。
尤其是还带了一个贴身的保镖。
推着轮椅的灰衣少年不幸被他误认成了保镖…
西门龙锦果断指了指酒品类里的“红尘醉”,红尘醉是月牙镇的特产,虽然这里的红尘醉比不上西门龙兰给她准备的那一坛三百年的红尘醉,但拿来解解酒瘾已经足够了。
被困在龙蛋里几千年,最难忍受的也许不是寂寞,而是没有酒喝。
重生之后又因为是在龙族之中,有天冬和大长老看着,根本没有机会找到酒,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她又岂能错过?
“好嘞,诸位客官先听听说书,饭菜很快上来。”见众人点好了酒菜,那店伙计上了茶水,拿着菜单退了下去。
这个时候,台上的说书先生正说到西门龙锦大战三首恶蛟。
“…那三首恶蛟见龙锦大人来战,竟是完全没有将其放在眼中,傲慢不已,他张口吐风,风中带有沼气,天地瞬间暗成一片,沼气所到之处,生灵无一幸免…”说书台上,那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说到紧要处,手中醒木一拍,又道,“可龙锦大人是谁?龙锦大人乃战神转世,两军对阵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上山下海斩妖除魔未曾有过败绩,区区一个三首恶蛟又怎会是她的对手,只见龙锦大人脚踏避水问晴兽,手持双龙缠月矛…”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这种老掉牙的段子还在讲,真是无趣得紧。”正说得兴起,二楼的雅间里突然响起一个女子不屑的声音。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似乎用了某种秘法,声音清亮,让人想忽视也难。
台上的说书先生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
“谁在捣乱!不爱听就给你爷爷我乖乖闭嘴滚出去!”楼下大堂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众人中有人不满了。
开口的是一个肤色白皙的年轻男子,他身着一袭藕荷色的宽袖长袍,长了一张比女子还美丽的脸,只是此时他一脚踩在板凳上,双手叉腰,怒目瞪向二楼,声音如雷鸣一般,与那美丽的外形反差着实有些大。
“放肆!”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尖利了起来,“哪里来的莽汉,竟敢如此无礼!”
“你这小姑娘,你爹娘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不得嚣张的道理么!”那男子哈哈一笑,冲着二楼大吼,那声音震得窗户都在抖。
二楼那雅间里没了声音,然后突然有一排银针疾射而出,目标正是那年轻男子的面门。
那男子一把抄起手边的钢鞭,一鞭子挥了过去,那银针被打落钉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密密麻麻地钉了一排,幽幽地泛着蓝色的光芒,竟是淬了剧毒的。
“好恶毒的小娘皮!”那男子一下子怒了,拍案而起,指着二楼大骂,“给你爷爷我滚下来!”
那边骂战正酣,店中伙计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手脚麻利地来上菜了。
头一个上的是一坛子红尘醉。
…没错,是一坛,不是一壶。
“谁点的?”龙陵有些奇怪,他记得似乎没有点酒。
一只纤细瘦弱的小手从横里伸了出来,抱走了那坛酒。
西门龙锦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在众人诡异的视线中抱起了酒坛,拍开了酒坛上的酒封,清冽迷人的酒香一下子飘了出来。
西门龙锦嗅了一下,弯了弯眼睛,仰头便是一口。
那豪迈的动作着实吓到了一众传承堂弟子。
灰衣少年眼神微微一闪,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太意外,是因为一早就知道她身上藏了许多的秘密吗?
“酒菜上齐了,各位客官慢用。”伙计麻利地上了一桌子菜,笑容可掬地说着,退了下去。
人类的菜肴对于龙族的众人来说,还是相当美味的,龙陵皱了皱眉,不去管那奇怪的龙女,将龙七喜欢的菜放在她面前,便开始吃东西。
龙七却是深深地看了龙女一眼,眼中复杂难辨,也许…所有人都小看了她。
能够从那个地方毫发无伤地出来,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们那一组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关思言的脸色,关思舞的死分明有蹊跷。
而且…旁人不曾注意,她却是注意到了,那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灰衣少年身上竟然隐约透着不可思议的浩然之气,想来…他应是在那处凶险万分的密林之中得到了旁人想不到的好处。
那厢,那长了一张美人脸的粗鲁男子已经手持钢鞭杀上了二楼,他一脚踹开二楼东侧第一个雅间的门,杀气腾腾地道:“藏头露尾的小娘皮,给你爷爷滚出来!”
“放肆!竟敢对小姐无礼!”先前那女声怒声呵斥,随即却是尖叫一声,身形有些狼狈地“滚”了出来。
当真是滚出来的,那姿势绝对算不上好看,似乎是被当成个物件随手丢出来的一样。
这时,房中突然掠出一道白色的人影,如一道光闪过,身影蹁跹,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被丢出来的女子已经被扶了起来。
众人再看,原来那白光竟是一个身着白衣,容貌姣好的少女。
只是那原本姣好的容貌在对上那长了一脸美人脸的男子时一下子相形见绌,失色不少。
“我家婢子无礼,还请这位前辈多多包涵。”那少女开口,声音温柔婉转,相当悦耳。
正在饮酒的西门龙锦微微一顿,嗯,这声音好生耳熟。不是在混沌之地的传送阵中,那个王族长老的声音吗?当时就觉得耳熟来着,莫非真的是故人?
西门龙锦微微抬起头,看向二楼,在看清那白衣少女的容貌时,缓缓眨巴了一下眼睛,嗯,是挺面熟的样子,可是一时竟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小姐!”那滚出来的婢子紫涨了一张脸,不满地跺脚。
“嗬,这会儿知道让我多多包涵了?若是刚才你爷爷我被那排毒针给打中的话,早就变成死人了!还包涵个屁啊?!”那被称为“前辈”的男子却是丝毫没有前辈的样子,只气哼哼十分粗鲁地道。
那张美丽的唇中出口成脏毫无压力。
“我这婢子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会随意伤人,她不过是因为觉得那说书人讲的段子有些过时而已,若不是因你口出恶言惹怒了她,又怎么会令她负气出手?”那白衣少女浅浅地笑了一下,辩解道。
“过时?龙锦大人的段子过时?”那男子眉头一竖,“天下英雄者,唯西门龙锦一人尔!她的段子又怎会过时?你这种不懂事的小娘皮还是回自家闺房刺绣嫁人去吧,少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白衣少女面色一沉,显然被他这番粗鲁的话惹怒了。
“伙计!你们家掌柜呢!这莽汉在店中如此无礼,冒犯我家小姐,你们都是死的吗!”白衣少女身旁的婢子怒气冲冲地大喊。
楼下一个刚上完了菜正拢着袖子看热闹的伙计笑了起来:“这位姑娘,我们家掌柜可不就在你对面站着呢么。”
那婢子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那手提钢鞭的美貌男子,看他那杀气腾腾跟个屠夫一样的德行,哪里像个掌柜了?
许是那婢子错愕的神情取悦了他,那男子哈哈一笑,这会儿倒不气了,回头对楼下的说书先生道:“孟先生,不要跟这些不懂事的小娘皮一般见识,继续继续,给大家讲一段‘大战临渊城’吧。”
愣着的说书先生得了吩咐,点点头,应了一声,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手中的醒木再次重重拍下。
“话说,五十年一次的长老会召开在即,龙锦大人回临渊城赴会,收到了一封挑战帖,乃是同为九大长老之一的玉横江所书…”

储物手镯
大堂中的众人被说书先生营造出来的氛围所感染,又安静了下来。
那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钢鞭,口中哼着奇异的调子准备下楼。
“西门龙锦叛出西门家,败于其胞妹西门龙兰之手,都已经死了两年了,居然还有人在盲目地崇拜她,真是可悲。”白衣少女突然开口,声音轻轻软软的,似在叹息一般。
听了这话,西门龙锦拿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仰头饮了一口酒。
叛出西门家,败于西门龙兰之手,那些人是这么来安排她的结局的吗?
嗬。
她都已经“死”了两年了啊。
那厢,那美貌男子听了这话却是脸色猛地一变,他转身看向那白衣少女,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污辱龙锦大人!”
“就凭你,不配知道我家小姐的名字!”白衣少女身旁的婢子一脸倨傲地昂头道。
“连名字都不敢吐露的鼠辈。”那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口,粗鲁地道,“我管你是天皇老子,在这月牙镇就是我莫老三说了算,给你三炷香时间滚出月牙镇,时辰一到,休怪你爷爷我不懂怜香惜玉!”
“你!”那婢子气得发颤。
白衣少女却是眉头一皱,拉住了她。
“小姐!”婢子大叫。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走吧。”
白衣少女走下楼梯的时候,西门龙锦不经意地又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看过去的时候,那白衣少女刚好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发辫。西门龙锦视线微微一顿,落在她的手腕上。那纤细的手腕之上,戴着一个红色的镯子,色泽鲜艳,衬得那手腕愈发地白皙细腻,煞是好看。不过…那镯子着实有些眼熟啊。
西门龙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个大长老给她准备的储物手镯。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少女手腕上戴着的,应该是在她还是西门龙锦的时候,一直贴身戴着的储物手镯。
她眯了眯眼睛,稍稍探出一丝神识附在了那只手镯上,神识甫一接触到那少女手中的镯子,便立刻有了反应。
果然没错。
似乎是注意到了西门龙锦的视线,那白衣少女忽然侧头看了过来,见不错目地盯着自己看的是一个苍白孱弱且不良于行的孩子,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见自家主人皱眉,那婢子立刻瞪了过来:“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的眼珠子!”许是因为刚刚受了气,那婢子口气很是尖刻。
西门龙锦全然没有去理会那叫嚣的婢子,视线落在了那白衣少女的脸上。
明明自己已经出声呵斥,可是那个小瘸子竟然还敢嚣张地盯着自家主人看,非但如此,她居然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向自己递过来,深觉自己被彻底无视而失了面子的婢女怒了,手一抬,一排淬了毒的银针便向着西门龙锦射了过来。
西门龙锦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那灰衣少年已经跃众而出,替她拦下了那一排银针。
那婢子见自己的银针再一次被拦了下来,不由得气红一张俏脸,今日接连吃瘪让她眼中泛出了些许狠厉的杀意。
“不要惹事。”龙陵见状,皱了皱眉,出声呵斥。
灰衣少年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龙陵看了灰衣少年一眼,心中不是不惊的,虽然他并没有要替那废物龙女挡下那一击的意思,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情况下,就算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如此轻松地接下那一击,可是…这个从不曾被他放入眼中的废物做到了。
这个不起眼的废物…什么时候竟然成长到这一步了?
“这位小姐休要见怪,这个孩子是第一次出门,未曾见过什么世面,并非故意冒犯小姐。”龙七起身,向那白衣少女拱了拱手道。
“既是她惹的事,为何要你来道歉,莫非这小瘸子还是个哑巴不成?”白衣少女没有开口,那婢子却是冷哼一声,出言讥讽道。
龙七沉默了一下,才道:“…她确实不会说话。”
那婢子一噎,随即却是轻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再看向西门龙锦的视线便带了十足地轻蔑。
“不要闹了,清景,走吧。”那白衣少女淡淡说了一句,便径自下了楼,走出了客栈。
那婢子想来也不屑同一个瘸腿的小哑巴计较,收回视线便匆匆跟了上去。
西门龙锦却仍是盯着那白衣少女的背影,在她跨出安福酒楼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说起来,她们只有过一面之缘。
在临渊城无方酒楼里,那个愿出一百块万金买下她徒儿的慕容霜。
不过那时她还是一副羞羞怯怯的小家碧玉样,一口一个姐姐甚是可人,如今性格有了些变化,竟是让她一时没有想起来。
看着那对主仆走出了安福酒楼,西门龙锦又仰头饮了一口酒,眸色微深。
以屠龙阵的霸道,她的身躯断无幸存的可能,而且…她身陷屠龙阵的时候,只有闻歌和西门龙兰在场,如今她的储物手镯何以会出现在这个看似与那件事毫无关系的慕容霜身上?
…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其实说起来,那只储物手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中品灵器都算不上,而且她的东西一向都是闻歌打理的,那储物手镯虽是她的贴身之物,里头却也没有什么足以令这位城主千金觊觎的好东西。
…她之所以一直随身戴着那只镯子,只因为那镯子是母亲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罢了。
那是她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份。
对她而言,那只储物手镯是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才会一直贴身戴着,可是作为大名鼎鼎的临渊城主的千金,慕容霜为什么会戴着这么一个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是廉价的东西?
“还请龙女稍稍注意一些,我们毕竟是时空过客,能不惹事便尽量不要惹事。”见西门龙锦还在盯着门口看,毫无收敛之意,龙七皱了皱眉,开口道。
“你同她说这些有用么,她若有些脑子就该知道不能招惹这里的人。”龙陵淡淡说着,略带嫌恶地瞪了西门龙锦一眼。
“是啊,想找死也别拖累我们啊。”龙泰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这时,西门龙锦手中的酒坛子突然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桌上几人都惊了一下,就连一直沉默的龙凝秋都微微一怔。
西门龙锦却仿佛丝毫没有留意到自己手重了,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夹了一块卤牛肉放在口中慢慢咀嚼。
“你这是什么态度!”龙陵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拍在桌上,怒了。
西门龙锦慢条斯理地咽下了口中的牛肉,淡淡瞥了龙陵一眼。
被她那一眼看来,龙陵骤然僵住,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威压向着他压了过来,他僵在原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龙陵,龙陵你怎么了?”龙七下意识看了西门龙锦一眼,却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不由得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龙陵回过神来,只觉得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黏腻腻的分外难受。